“正因为您，我才能来到这个世界，和您相遇，并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这绝对不是错误，这一切绝对会孕育出好的结果。谢谢你帮助我一路走到今天。”
即使努力做好再多的心理准备，这番话还是让海登的大脑都开始发颤。
其实，这种程度的心理预期，海登姑且还是有的。他早就怀疑自己其实没法在这个四百年前真的把密特拉打死——真打死了，那接下来对他来说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办？不就变成“没有密特拉的话海登就不会穿越时间甚至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召唤安洁拉”的时空悖论了？
但安洁拉却只是惆怅、无奈地看着他：“主人，我的时间回环已经结束了，您的却还没有结束。所以接下来，您必须要自己回去，回到您开始循环的时间点。”
“你对我的称呼，与我无关。”
这没什么大问题。
可是，安洁拉偏偏这时候摇头：“不行。现在不是主人的战场。”
……什么？
拉斐尔，也可以写作拉法叶尔（rapha-el），在古老的语言里，这名字的意思是【神之医药/神将治愈】。治愈伤病，治愈身体，医治灵魂，医治心灵众多的苦痛。可以说是和安洁拉的行为十分相符的真名。
你说好的！不会像董永传说里的七仙女一样，突然就飞走呢？
这样的话，一切就合理了。终于合理了。安洁拉的时间循环自这里开始，也必须自这里结束。
但是安洁拉仍然摇头：“这也是不行的，主人。”
“因为这个错乱的时间轴也该恢复正常了。”安洁拉无奈地说，“主人，您该回到自己的时间去了。您该不会觉得自己真的能在这个时间点打败四百年前的密特拉，进而把整个时间轴秩序都掀翻吧？”
“我绝不会向投靠外来力量的叛徒屈服。”
海登在旁边忍不住心想，这帮神灵的时间观念真是奇怪。
“不要太难过，主人。”
“我的名字是拉斐尔（raphael），是在神前往来的七位天使之一。”
“天使不能违反约https://m.hetushu.com.com定的吧！”
安洁拉呢，则是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拦在海登与密特拉之间，轻轻摇头：
“这里有我，还有安洁拉，还有天上冒出来那个天使。就算把这个时代的密特拉集团全部兵力都集中起来，我估计你最多也就是一丁点胜算吧。”
密特拉集团的飞行舰队不是在旁边当摆设的。一道道炽热的太阳光炮从五艘飞行战舰中发射出来，朝天上的拉斐尔，以及天守阁这边的海登和安洁拉轰来；一千枚导弹划出致命的轨迹，跟着又是一千枚。火焰在空中勾勒出一张奔涌的巨网。无以计数的虚空之火和雷霆爆破层层裹挟着天空。
这是她曾经对卡莲也说过的话。有趣的是，卡莲和密特拉一样都不怎么相信这话。
没想到安洁拉摇摇头：“不是。这里才是我循环的开始。”
不——相较于安洁拉即将离开的恐惧相比，以前，海登肯定是根本不知恐惧为何物的。这才是真正的恐惧。
他发出的声音冷酷至极，没有一丝情感。
密特拉直接沉下脸：“巧言令色也无法改变你们身为外宇宙侵略者的本质。”
“我没有违反约定啊。”安洁拉一脸无奈地笑了，“我也说过，只要你寻找我，就一定能找到；只要呼唤我，我就一定会听见。虽然不能以现在的姿态一直和你在一起，虽然相距384400千米，但我会一直看着你，而且……我们还有机会再次相遇。”
“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但海登的理性还是告诉他自己，既然安洁拉这样说，就已经是不可能。起码现在不可能。
“这样下去……你会败。”海登喃喃道，“这就是历史中八大菩萨打败外神的实际真相？”
嗔怒这类的情绪，对密特拉来说似乎就是不存在的。
海登重新转向密特拉，开口说：“就算你真当侥幸打赢，你觉得代价会有多大？还能继续在新时代维持密特拉集团的霸主地位吗？”
密特拉断然说，牙关紧咬，“更不会臣服于任何伪ｈtｔps://ｗww.hetｕsｈu.cｏm.ｃom神！”
拉斐尔挥动翅膀，慢悠悠挡开攻击。但是，海登在底下也可以看出来，这些攻击对拉斐尔并非完全没有效果。就连真正的天使似乎也不算是完全无敌。
“什么机会？”他问，声音在发抖。
这话终于让安洁拉忍不住笑了：“您从来没有把我从外宇宙召唤到这个躯壳里。您只是把我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本体其中的一小部分，召唤到了人偶躯壳里面。”
唯有海登，在恍然大悟之后，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濒死小猫一样，脸上的表情因为绝对的恐怖凝固了。
“不过，这也只是原因之一。”
海登却感觉自己没能听懂安洁拉的意思：“第一次和唯一一次？只有在这里？那我是怎么把你从外宇宙召唤到这个人偶躯壳里面去的？”
他们俩都已经做好最终一战的准备佊。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没想到安洁拉这样回答，“主人，您仔细想想。现在的密特拉，还有他所率领的这些士兵，在这个时代，是我应该攻击的对象吗？”
然后她以肃穆的言语回答：
安洁拉弯下腰来，把脸贴近海登的脸庞，然后轻柔地亲吻了一下海登的额头。她望着海登的脸，目光中充满深沉而纯洁的爱。
安洁拉反而微微一笑，伸出手，轻轻抚摸海登的脸庞，
噫
密特拉的表情几乎一直都是平静的。不是在笑，就是静谧。二十年来，海登只有少数几次看到他露出带有负面情绪的表情，而且最多往往也就只是脸色阴沉一点而已。
她必须要和他道别了。
事到如今，无论是要用什么样的方式，要向对方证明自己的正确都已经是做不到了，已经没法搞明白了。
“如果因为知道他未来会怎么样，就提前制裁他，那宇宙中的一切事情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了。”安洁拉无奈地说，“就算超越时间，就算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也不能提前以此作审判啊。没有真正发生的过程，岂有判定的公正呢？反正可以预知未来，那就直接把和*图*书所有恶人提前消除掉就好了，这样哪来自由呢？”
舰队的第二轮炮击袭来了。
…………啊？月亮？
“我也不会和您一起回去。”
他能做到吗？
“多去想吧，主人，绞尽脑汁去思考，一定要来寻找我。”
“所以，这不是只能武力解决了吗？”
她的微笑和话语，反而哽住海登的喉咙，让他使劲吞了几下才能开口说话：“这是我的台词。而且——而且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你不是说，只要我自己并不期望离别，你就会一直待在我身边！？”
海登其实本来也打算跑了，大概没资格大惊小怪。但他看到密特拉跑走，还是非常吃惊。
在四百年后被海登召唤命名的“安洁拉”，一手促成了海登的时间穿越，促成了他在四百年前对“拉斐尔”的真正召唤。这同时也成为了海登在四百年后对“安洁拉”进行召唤的必要条件。时间的顺序和因果关系的方向在这里是相反的，形成一个闭环。
安洁拉眨了眨眼睛。
于是海登终于有点明白了，虽然还没完全明白：“所以……我是在这个时间点就已经把真正的你召唤出来。四百年后召唤的你，成为‘安洁拉’的你，只是你在这个世界的一小部分。”
说完，她伸手指了指天上那千千万万翅膀和眼睛所包裹的天使，解释道：“主人，那才是真正的我，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您召唤到这个人间地狱来的本体。就连您，也只有在这个时空循环的特殊时间地点，才有可能创造出这样的奇迹。”
这种攻击对显露本体的拉斐尔怎么可能会有用——海登才刚这么想，就看到天上的拉斐尔轻轻挥动千千万万的翅膀，挡下攻击……却并没有反击。
安洁拉这次终于点点头。
（与此同时，在他思想深处的什么地方有一个很小很小的迷惑：384400千米？为什么是384400千米？难道不应该是“我会在天上看着你”之类的话？但是海登现在注意力并不集中，不可能有办法集中。）
他想哭求……不知道哭求能不m.hetushu.com.com能让她改变主意。如果他不顾羞耻，抛弃体面，不择手段地反复哭求……说不定……？
“为什么不反击？”海登有些急了，“就因为时间秩序不容破坏？”
安洁拉予以否定，
“什么意思？”海登有些懵了，“我们不是一起穿越过来的吗？”
海登皱起眉头：“呃，为啥啊？”
不过，姑且不提时间观念，安洁拉这番话里，有些道理海登还是很赞同的。密特拉坚持认为外神是侵略者，安洁拉说大家本来都有着同样的源头……可是这又怎么样？首先密特拉会不会相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哪怕信了又如何？亲兄弟还会阋墙闹分家呢。
海登是这样想的。
而且密特拉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已经有另外四艘飞行战舰陆续传送过来，接下来还有密特拉集团的百万大军会赶到。密特拉肯定是想要用全军全上，把安洁拉、海登以及天上圆孔里钻出来的天使全都强行打败。
海登毕竟不是真傻，哪怕大脑被震惊到宕机，还是有些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他们现在这个时间点还未曾行恶，所以不能攻击？哪怕我们知道他接下来这四百年就会发展成什么德行！？”
“然后我们就会再次相见。”
既有统领世界的雄心，又岂会没有支配那雄心的斗志？海登就不能不佩服密特拉的意志。因为这于他就确实是比较不擅长的东西。
“回到您自己的时间之后，在月亮升起的时候，请看着天空。”
可惜，现在没有足够时间让海登细想这谜语的答案。
既然心灵和想法已经分开，就算有着同样的根源也谈不上“合法宣称”。哪怕有同样的源头，密特拉肯定也不会接受这种“管辖权”。安洁拉不傻，所以她也没再继续说。
话音刚落，现场状况已经出现新的变数。密特拉似乎终于在这个瞬间，对状况作出了判断。他咬着牙像光一样跳开，像光一样浮起，然后朝着与海登和安洁拉相反的方向，向刚刚传送过来的飞行舰队那边光速飞去汇合。
但密特拉只是
和-图-书冷冰冰地说：“我对敌人的荣誉头衔没有兴趣。”
说来惭愧，这对海登来说就是比失去任何人还要巨大的恐怖。可能，哪怕失去卡莲，海登都不会感觉到这样害怕。
“是时候了，主人。从您自己打开的天门回到您循环开始的时间去。”
他终于明白了安洁拉这些话的意思，以及为什么安洁拉现在要和他说话。
“跑了！？”
“看来废话已经不用多说。”所以海登回答，“现在就看我们的谁能赢到最后吧。”
如果说他从未动过改变时间的念头，那肯定是谎言，然而海登并没有想过要最终付诸行动。所以现在听见安洁拉说“必须让时间回环恢复”，他心里反而有点“果然如此”的感觉，于是就点点头：“好吧，那我们就先回去。到四百年后再行决战。”
说来可怜，他想逃跑。他想呐喊。他想要做任何能够博得安洁拉同情，让她不要离别的行为。
“我没有敌人。”
在他身后，高悬于天际的太阳熊熊燃烧，放射出灼目的金焰。就算明知胜算不足，明知即使胜利代价也过于昂贵，密特拉也仍有那不会放弃、全力以赴的战斗意志。
唯独此时此刻，在面对安洁拉——挡在海登面前的安洁拉时，密特拉脸上明显露出了抵触厌恶的表情：“外神的尖兵，侵略的先锋。”
……然而这可就是非常出乎海登意料的话了：“……啊！？”
“只靠肉身站在战场上毕竟还是很危险的。”安洁拉也望了一眼正在包围过来的飞行舰队，“他大概是决定要回到总指挥位置上，用全军的力量来和我战斗。可惜，我并不会和他战斗。”
以上这些对话期间，密特拉并没有只是在天守阁上傻站着和海登安洁拉说话——他其实一直都在用魔法传讯调兵遣将。
“我不是侵略者。我们拥有相同的根源，隔绝的时间甚至才一万年……不过事到如今，说这个也没有用了。”安洁拉喃喃道，“一万年虽然在时间上很短，可是无论时间多短，一旦在心中分离就没有办法再回到原本的样子。”
他从未体会过这般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