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让安洁拉帮助她，显然有可能进一步增强那种力量。可是如果局面变得更加失控，也难保火不会烧到我自己头上。实际上，哪怕保持现在的状况，既然密特拉集团都已经注意到卡莲的异常举动，就很难保证他们不继续追查到我了。”
“重点在于，这位大圣欢喜天和神族小姑娘的父亲孔雀明王之间，关系并不是很好。甚至说有仇也不为过。”
死亡确实很可怕。
“我不希望让安洁拉被大公司发现，但同时也不希望卡莲遇到麻烦。你要什么条件才愿意帮助我？我需要——我请求您，睿智的芭芭·艾比盖尔，帮我出个主意。”
当然，这话听起来可能确实是怪了点，无怪乎艾比盖尔这时用很诡异的眼神上下打量他。
反倒是海登如今彻底放开了，干脆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有啥好脸红的？我说的有啥不对？既然你和安洁拉都说要我坦诚——那我也没别的办法啊！”
艾比盖尔显然也看到了，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皱着眉头，看他们两个要搞些什么名堂。
黑魔女说到这里，不知为何突然叹了口气，
这……这话也太怪了。
勇气？
那么，海登又会如何反应呢？
萝莉巫婆挑起了眉毛，
她一边敲打烟管，一边思考，一边开口说，
但海登确实是活该的。
为啥这黑魔女那么敏锐啊？
不过艾比盖尔现在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他指的是安洁拉之前减轻了黑魔女施法的契约代价。当然，严格地说起来，这并不算是安洁拉无偿的帮助……不过艾比盖尔没有傻到反驳这个。倒不如说，仔细想想，她都觉得这事有点恐怖了。
“她会被当成她父亲在黑市的地下代表。”海登说到这里，自己都先叹了口气，“但她实际上并不是。卡莲反而整天都想着要脱离家庭背景独立出去……”
“这就是血的咒缚，是连神族都逃不出去的业障啊。”
“如果你真的只是害怕大公司顺着神族小姑娘一路追查到你们，那你大可直接和那大小姐撇开关系呀。”
海登缓缓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那些意大利佬的车队被魔鬼袭击，只是因为他们运着卡莲的货。这并不是针对走私，而是针对……卡莲的货？”
但海登没法完全反驳这个。他甚至没有想过https://m.hetushu.com.com这个问题，从来没有。
“以后凡是有可能和你相关，有可能影响到你利益与好歹的事情，我只要能说就一定会说的。对不起。”
在这个层面上，艾比盖尔甚至都开始觉得海登有点可怜了。
结果他这话反而把黑魔女逗乐了。
安洁拉拿着写着奇怪文字的小牌子在海登后面晃来晃去。
所以办公室里的沉默就这样持续了好一会。
【勇气！信任！】
换言之，也就是完全不在乎艾比盖尔怎么打量、怀疑她。
这傻小子会不会实际上，只是不得不信任安洁拉而已？
虽说这只能算是最低限度的诚意，可是黑魔女的脸色确实缓和了一点。
而在海登听来，这话当然就是——你在说什么鬼啊！？
和海登与安洁拉厮混，这事有好有坏。不过看到海登这小年轻人各种挺有意思的表现，她其实也挺有乐子的。
直到半晌之后，黑魔女才重新开口说话，打破这片静谧，
然而黑魔女从来不这么想。她这四百多年也没啥特别的目标，还不是照样活下来了？
所以她并没有预料到这个反应。
“哪怕到现在，你这都还是在掺和实际上与你无关的事情。更可笑的是你自己都还没意识到——走私的事情和你有关吗？小公司被大企业打压和你有关吗？根本没有，至少现在没有。就连你现在跑来找我商量帮忙，实际上也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因为你的‘直觉’，是你的‘预感’在担心那个神族大小姐，不是吗？”
海登摊开双手，
当然啦，海登声称，漫无目的浑浑噩噩地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是安洁拉给了他生活的希望和动力。
“我不知道。”
人啊，只要有一口热饭吃，有温暖的被窝可以睡，总还是会想要活下去的——对于出生在四百多年前的老巫婆来说，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这也是为什么她虽然讨厌那些大公司，却从来不觉得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有什么错。毕竟资本主义确实让更多人有一口饭吃了。
“虽然没说具体，但你声称那位神族大小姐现在握有超强的力量和技术。她最近生意做得那么好，我姑且先假设这和她手里的新技术有关。”
然后海登低头了。
况且艾比盖尔转念一想，这海登到底
m•ｈｅｔusｈｕ.com.ｃoｍ也是个还有理想和义气的年轻人。这种人在这种世道里反而让人隐隐有些佩服。而且她也不打算招惹安洁拉，所以想了想，只是指出了另一个很明显的问题：
“虽然还是每天都很忙，但我现在能感觉到活着是有盼头的。我觉得每天活着很开心。尽管遥远，如今却能看到实现理想的方向。这种状况下，谁还不怕死啊？”
艾比盖尔说到这里，忍不住撇了撇嘴，
然后他哑口无言。
如果说现在的海登无法信任卡莲是因为不够了解她，那为什么他能够信任安洁拉呢？
他抬起一只手，揉了揉头发，
心里松了口气之后，艾比盖尔便也生出些长辈看年轻小孩子热闹的心态，立刻往海登望去。
“傻小子，你太小看家庭和血脉的联系了。就连你自己，作为那个大小姐的朋友，都没有办法把孔雀明王和她分开看待，满脑子都在担心她的神族身份，”
不过海登至少现在乖乖道歉认怂了。
当然不。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内心一沉，他已经理解了。
他们口中的安洁拉正一脸无辜地站在办公室门口。海登刚才的话好像让她挺开心，但她并没有其它对此的表示，只是很耐心地等待、旁观着两人的对话。
她很满意地看到海登脸上的表情在几秒钟内变化了好几次，并忍不住开始猜测这处|男佣兵最终会怎么做。
她现在确实好像没那么生气了，只是看着海登的目光很古怪而已。
实际上，这也确实是艾比盖尔现在不高兴的原因之一。她可是一直都掺和在新雅图的走私贸易里，结果海登居然完全没把这事和她说过。
“会遇到危险的反而是那位神族大小姐？我可不傻，海登先生。你不告诉我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艾比盖尔把眉毛挑得更高了：“别说废话。”
这人居然还有理了！？
【主人，现在就是选择路线的时候了，加油呀！】
连老巫婆都愣了两秒之后，才忍不住吐槽。
大概六秒钟后，海登重新开口说，看起来已经冷静下来了，
况且现在状况又回到她比较得心应手的领域了。既然海登需要她帮忙出主意，想必安洁拉肯定不会把她随手轰杀掉。
这真的是一件非常非常讽刺，同时对于卡莲而言又非常非常悲哀的事。
和_图_书“出主意？哎，行吧行吧。”
“再联系之前她潜意识就愿意直接回应你巫术，借你力量的事，这事已经明显到了可笑的地步。你海登的的确确，就是为了那个神族大小姐才把你自己卷进去的嘛！”
海登，认怂了，
“说穿了，我觉得这次的事情其实与各种乱七八糟的细节无关，纯粹是密特拉集团高管的一次办公室政治斗争。因为在金熊州三藩市最有权势的密特拉集团高管，是负责主管美洲几个主要工厂的副生产总监——温那夜伽。”
艾比盖尔说到这里，看了看海登，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发条人偶。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艾比盖尔主动开口点破这事，她心里也是有点慌的：万一安洁拉不爽她说破此事，她岂不是就要倒大霉了？不过看安洁拉现在好像乐见其成，黑魔女倒也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说白了，他只不过是最近得到的东西太多。光脚的人穿上鞋子，反而开始怂了。
“我真的不知道。但她给了我巨大的，而且是无偿的帮助。实际上你也得到了其中一部分的帮助。”
不过话又说回来，海登的情商真有那么低吗？
话题谈到这里，就又是艾比盖尔最擅长的神族内部政治了，
魔女说到这里，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
“你这话确实是个好问题。”
然而海登如今最大的恐惧，实际上已经在于彻底失去安洁拉本身。
“你说得对。”
海登现在需要什么样的勇气？
“而欢喜天作为旧神时代的魔王之一，要说它现在没有可以指使的魔鬼残党，我其实是真不信的。”
“你只要死藏到底，甚至直接跑路就好。倒不如说，如果你没有先积极与那小姑娘打交道，她也不至于察觉到问题所在。”
所以这下反而轮到艾比盖尔呆住了。
仔细想来，她这也算是被扯进以海登和安洁拉为核心的小利益圈子里了。
“世上还有谁不会把她和她爹当成一回事？”
所以他干巴巴地说，
海登现在需要什么样的勇气？
“一年以前没准还真不怕。反正只是一条烂命，每天活着也不过是混吃等死得过且过，看不到什么希望，也没有活着的盼头。”
但她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那位神族大小姐很宠爱你，什么献祭都不和你要，只用你几https://www.hetushu.com.com
句吹捧就能赐予力量。但你实际上并不信任她，否则你之前就不会特意来找我打听孔雀明王的秘密了——你不信任她的原因又是什么？海登先生，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不愧是新雅图，甚至有可能是整个北美最厉害的魔女。”海登说道，躲开她的眼睛，“你当然会注意到我话语中的漏洞……”
“卡莲现在确实拥有很强大的力量。但是，虽然她自己不知道，这个力量一定程度上其实来源于她从之前【波旬】战场上捡到的，安洁拉力量的衍生物。”
“那么再联系她的产品在金熊州被拦截的事，联系金熊州那边负责管事的密特拉集团高管……我猜这事实际上和走私并没有真正的关联。”
这话让艾比盖尔皱起了眉头：“哟。看你之前和【波旬】搅和在一起，我还以为你也不怕死呢？”
“用古时候的话来说，这个名字的含义是【欢喜天】。”
更奇怪的是，安洁拉还在他身后用力点头，一脸对萝莉巫婆深表赞同的表情。你又是来掺和啥的啊？
“而这一切希望——全都是安洁拉给我带来的。”
海登都是个三十岁的佣兵了，又不是十五岁的青少年。
海登瞪了她一眼。他看到的是一个满脸期待、兴致勃勃的安洁拉。
海登呼出一口长气，低下头说。
“她……到底是什么呢？”
他朝黑魔女走上前去。艾比盖尔也略带警惕地望着他。实际上，她略微朝远离他的方向靠了靠，虽然她自己可能都没注意到。
考虑到她的本体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这画面已经开始有点吓人了。
“……所以，这位安洁拉……”
海登不怕死吗？
我两边都要。
“对不起，我非常抱歉。”
这，便是海登最近死也不想承认的事实：他现在已经彻底变成安洁拉的形状了。如果大公司真的找上门来，把安洁拉破坏掉或者抓走，海登绝对无论如何都吃不消。
答案说白了其实非常简单——他现在终于必须承认一件事了，一件他自己原本打死也不想承认的事。
与其在那种情况下苟活，还不如干脆死战到底呢！
“实际上不就是她很喜欢你，而且你也很喜欢她吗？你到底在纠结个什么劲啊？”
他真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人打交道吗？
“您需要的增龄魔药我之后一定会搞定，如www.hetushu.com.com果需要其它条件也可以尽管商量。我只请求您分享那些深藏的知识与智慧，帮我想个能够两全其美的办法。”
安洁拉向海登发送了这样的信息。
作为一个四百多岁的老魔女，艾比盖尔一般不会把话说得那么直接。老巫婆大部分都是很懂说谜语的，但她这次确实有点憋不住了。
但这些属于不同三观的问题。这不是现在该扯偏题的事。
温那夜伽，也称作大圣欢喜自在天，原本是古印度的象头人身魔神，是利用邪淫诱惑他人，爱和欲的魔王。据说后来它被兴起的密特拉集团菩萨狠狠降伏，转变为带来爱情和福运的守护“天”神。
“但我确实应该跟你透个底的。这是我的错。现在仔细想想，如果只有你不知道她搞出了很厉害的东西，一旦走私生意出了问题，显然也会损失你的利益。”
答案说白了其实还挺简单。
所以艾比盖尔揉揉额角，重新振作起精神，露出有些狡猾的微笑，感觉自己又行了。
这话说出口很尴尬，但反正他横竖要说的。
海登当真蠢到需要她继续往下解说吗？
然后他继续说，
很显然，这是海登完全没事先考虑过的东西，以至于他一时间直接愣住了。
“从高的地方往下看的时候，单独的树多多少少都会模糊在一起，让人能切实看出树林的形状。”
“虽然有些事情我没法告诉你，因为那不是我的秘密。如果被卡莲她父亲知道的话，会遇到危险的反而是她。”
“……你这人，说这种话都完全不会脸红的吗？”
因为如果连安洁拉都无法被完全信任的话，那海登基本上就死定了。所以他还不如完全信任安洁拉算了。反正除了安洁拉以外，他也没啥可以输掉的了。
海登很少用心去思考这个问题。某种程度上他早一年前就对这个问题放弃思考了。但艾比盖尔不会放弃思考。倒不如说，她现在反而看出了这个问题的本质。
“那么现在回到正题：如果卡莲小姑娘正在生产，而且还不停向外扩散的新产品，真是你口中那么不得了的技术和力量，你觉得她父亲的政治对手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海登呆住了。
当然不是啦！
有那么一瞬间，艾比盖尔实在很想狠狠整他一把。然而安洁拉还在后面盯着，而且还是一脸笑眯眯地盯着她，所以最终这魔女还是认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