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小子这边一共是七千七百九十四金币，四个的零头就给你免了。”
这种犹豫而不经意的语气恰到好处，让海登不由得心想，虽然卡莲上次在亚当的婚礼上发飙丢人现眼，但她骨子里果然还是很厉害的。
老同学，好朋友两个再次对视一眼，意识到对方也在想同样的事情。
萨满耸耸肩膀，摊开了两只手：“我家那颗独苗要准备结婚啦，开销不小啊。我打算这两个月把这家店面卖掉，之后搬到贝林湾去。”
海登可没想到这老兽人能将这把火烧到他这边来，一时间连他都惊了。
两人就这样各自抱着一堆药材往柜台那边走去，让兽人老板结账。
“去你的。现在他们当然不让我做这个了，所以我不是说了‘听说’吗？”卡莲不耐烦地说，“我听说同事去别人的婚礼，遇到过这样一件事：有个员工要结婚，整个过程都稳稳当当的没出什么问题，礼金也送了，钱也花了，前前后后花了几十万。结果婚礼的时候，新娘突然噗通一声昏死过去，送到医院没两天就断气了。”
“话说巫师小子，你今年也三十了吧？怎么还不结婚？”
惊完之后，海登又马上意识到另一个“小问题”——依照卡莲的脾气，她恐怕不喜欢听人说什么“生儿育女”，“快结婚”之类的话。
老萨满却没察觉到他俩的心理变化，甚至还随口向海登问道，
“东亚移民，我印象里男方给彩礼的风俗都是比较盛的——你祖籍也是亚裔，不可能不知道吧？而且密特拉集团发源于西亚、中亚、南亚一带，那块地方基本上都有结婚送彩礼的传统，甚至搞得像卖女儿一样。新雅图过去一百年都是密特拉集团的地盘，文化上自然会被影响。”
所以卡莲先开口说。
“新的生产线正常开始运作了，也有一些新员工做得还不错，他们的身家背景也都调查过了。”
卡莲果然也摇了摇头，
“况且我们都不希望没了药材店。”
贝林湾是新雅图北方一百多公里外的一个港口小城市，
htｔps://ｗwｗ.ｈeｔｕshｕ•com.ｃｏｍ渔业还算发达。不过现在重点不是这个。海登和卡莲闻言，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脸色都有些微妙。
“但卡莲，你换个角度想想。梭克老板在整个新雅图也算得上是黑白两道通吃，各种门路都很活络的人。比它混得更好的也就只有神族了，而这女方又不是神族。既然如此，谁还敢在儿子结婚的事情上给它下套，骗它的钱？不要命了？不怕被一群兽人帮派混混把店砸了，甚至把人抓起来灌水泥丢海里去？”
如果只是听说，无论海登还是卡莲都缺乏掺和这种事的动力。因为这种事情实在太多了。然而既然就发生在眼前，撞在手里，亲眼看到……
“骗子，坏人……这种事情都很难说的。”
卡莲补充道。
纵然海登算得上见多识广，听到这里也不禁傻了眼。
卡莲皱起眉头，眼睛盯着一些可以用来制药的孔雀石，却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海登抱着布制的大购物袋，吐槽道。
然而这话海登和卡莲却不能当作耳旁风了。他们俩对视一眼，然后卡莲先开口问到：“清仓？这些矿石可没有保存期限的问题。你怎么突然就要清仓了？”
她显得很严肃。
不过光说这个，就很容易让人产生魔法药材都是以植物、动物材料为主的错觉了。实际上也有很多魔药会用到矿物。
现在的重点是，海登听到这里已经足够无语了。他已经充分理解了为什么卡莲怀疑“老萨满儿子结婚需要卖店筹钱”这事有鬼。
不用说也知道，他们俩显然都不太乐见新雅图最好的古典魔法药材店关门大吉——不过这只是他们脸色变化的其中一部分原因，更麻烦的另一部分则是兽人老板提到的需要钱的原因。
“我以前和他打过交道。约出来喝酒吃饭聊个天应该不难。”
卡莲皱着眉头说，
“开玩笑的。基本上只是没影子的事而已。”
最后，虽然海登三番五次旁敲侧击，但卡莲还是没详细解释她刚刚到底在说ｈｔｔｐs://ｗwｗ.hetｕshu.coｍ•ｃｏｍ什么。这些乱七八糟的魔法小道具和法器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两个人最后还是跑去看药材类的货架了。
海登正在拿隔壁货架上的雏菊花瓣，也随口回道：“那你还有空来买药材？买了有时间回去做药吗？”
“小姐这边还是直接从您账上扣对吧？”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如果你还有点脑子的话，应该知道我现在正在担心什么。”
“美洲联邦是移民国家，哪里的族群和风俗都有啊。况且新雅图更是各地移民众多。”
他今年确实三十了。两个月前他正式成为了三十岁的处|男，实在令人悲伤。不过另一方面，海登也不好到处和人说他给自己造了个发条老婆出来，这事毕竟比较复杂。
“在整个新雅图自食其力的夫妻店里，梭克老板，你这家店都已经算得上是顶尖的水平了。”
像密特拉集团这样的巨型企业，在自己的私有土地上都是有司法权的。这种死一家人的小事，公司法务部自己就可以处理了。
卡莲一边随口聊天，一边仔细检查货架上制药用的刺荨麻根，
萨满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
说到底，卡莲这方面确实和海登有点像。看不到的事情不太想管，但亲眼看到的事情不爽起来，就总会想要做点什么。
“这几块宝石挑得不错。”老兽人一边帮卡莲买的东西包装，还一边称赞道谢，“老梭克我最近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清仓降价特卖，只可惜还是卖得很慢。有小姐帮忙挑走，我也算是放心啦。它们在您手里肯定会派上好用场的，比当摆设吃灰好得多。”
“人死都死了，送掉花掉的钱也不可能要回来。但我听说这事之后感觉有点奇怪，就稍微打听了一下，才发现这事是有预谋的。”
“那我去找梭克老板的儿子，探探他那边的口风。”
海登这可是真听呆了。
“我去查查这女方家究竟是什么来头。”
亚当已经不再是海登的好兄弟了。
外表上可能看不太出来，然而在新雅图黑市和走私渠道都有关和-图-书系的老兽人萨满，显然是有本事做到这种程度的。
这次的事情一定会很有趣的。
“什么机会啊？”她既然随口说，那海登当然也随口胡扯，“从密特拉辞职不干去开家花店？”
“话说，原来我们美洲联邦还有送彩礼的结婚风俗吗？”
同样是常客，它对待卡莲的态度，与对待海登的态度，差别毕竟还是挺大的。每个月花两千的客人与每个月花二十万的客人不可能得到相同的待遇，这就是资本主义的现实呀！
说来也怪。这样决定完之后，俩人都产生了一种，仿佛回到十年前当大学生时，一起搞事的默契感。
海登这下终于忍不住了：“啊？魔女家庭？”
这话终于让卡莲嗤之以鼻：“这笑话不错。”
“我知道小姐您在替我们担心什么，不过没事。亲家也是我们的同行，正经人，做传统魔法生意的……在市中心开魔法屋……非常古老的魔女家庭……”
……话虽如此，海登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想到了黑魔女艾比盖尔。
他忍不住问。
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问，
他早就知道和活着的女人结婚风险极大。谈恋爱要烧钱，结婚更要烧钱，钱烧了甚至都不一定能回本，更有可能被坏女人把钱全部卷走——所以海登才宁愿把积蓄拿来造发条老婆。但就连海登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把这种事玩成这样。
好在卡莲实际上只是脸色瞬间阴晴变化了一下，没有和上次在亚当婚礼上一样大怒。
现代人只知道雏菊是花，有些人还会拿它来泡茶——其实海登也会拿它来泡茶，但除此之外他还能把这些花瓣煮过之后磨成粉，做为外伤药膏的主料。在安洁拉来到海登身边之前，这种药物对当独狼佣兵的他是很有用的。就算现在，海登也能把安洁拉的气息作为素材加入到这些旧药物里面去，产生出其它效果。
“既然你最近生活得稍微老实一点了，不考虑结婚成家生儿育女吗？你也该找个贤淑坚定的女人安定下来了。单身汉没有家庭总是不算回事的。还是说你眼界ｈｔtｐs://m.hetushu•cｏｍ•cｏｍ太高？”
卡莲沉着脸。这位极其顽固的个人独身主义者果然还是很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说什么“快结婚”之类的话。
“因为你也知道，密特拉的人事部实际上还得负责调查监控员工的身家背景。新员工一多，这些事情也就多起来了。”
摸着良心说，如果梭克老板幸辛苦苦大半辈子的积蓄，在试图给独苗儿子结婚的时候被人骗光，甚至全家都被女方杀掉，那么虽然海登和它的关系只能算熟人朋友，但是……
所以海登也点了点头：“你担心老板儿子要结婚这事有问题。他在新雅图算得上是混得最好的那一档小资产阶级了，怎么可能儿子结个婚会到必须卖掉生财工具，卖掉店面的程度？——对啊，我也在想这个。这婚事听起来确实有点不对劲。”
“嗯……好吧，我如果知道了这种事，心里会不太爽。”
这事其实海登自己也能查，他还能去问问萝莉老巫婆……不过让卡莲负责这个也好。
“是有点夸张。”
老萨满把装好的凤凰肝脏递给海登，又仔细看了看他怀里大大小小的盒子瓶子袋子，之后才转向卡莲，
“打断一下，”海登说，“但这个点上我真的得问了：亚当那次事情之后，密特拉居然还会让你负责去见证员工的婚礼？”
“对不起，我只是有些好奇，但难道你儿子结婚的开销高到……已经让你必须卖掉店面的程度？”
卡莲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鄙夷，
“这也未免太夸张。”
“我在人事部听说过很多狗屁倒灶的事。你也知道人事部以前会让我负责去见证员工的婚礼……”
海登皱着眉头说。
“那家女孩子本来就差不多快死了。他们女方家早就知道这件事，治疗不起，干脆就用结婚骗一笔钱，顺便还能拿把死掉的女儿意识上传到【福报净土】去。男方也不可能愿意和一个认识才没多久就没了身体的女人结婚，事情就这样吹了。”
海登挠了挠头。兽人结婚，男方要给女方送牛当彩礼这个风俗他也是知道的，毕竟这其实算是古典魔法仪式的一
ｈｔtps://wwｗ.hｅtｕsｈｕ.cｏm.cｏｍ部分。结婚，婚礼，这些本身就是一种古代魔法的仪式。海登不至于完全不懂。
因此海登接着说，
只可惜，老兽人似乎不太想详细地回答这个问题。
海登是顶尖佣兵，卡莲是神族，他们可以不把这种程度的街头暴力当一回事，但其他人可未必这么想。
……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是因为最近终于稳定下来了啊。”
“至于兽人族群就更不用说了。它们大都是非洲来的移民。直到几十年前，非洲很多部族的结婚彩礼都还是用牛的数量来计算的。娶穷人家的女儿要送两头牛，有钱一点的女儿要送二十头牛之类的。”
“结婚嘛，本来就要花很多钱的。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我爷爷结婚那个时代，结婚还得先给女方家送三十头牛呢。”
“我……家里，也在新生工业区的人事问题上主导了不少事情。我感觉这好像是个机会，所以就硬是把累积下来的假期用掉了……”
“我几年前在人事部还听说过一件很恐怖的事。有个男员工用了一大笔钱买婚房，准备了几十万的彩礼，谁知道婚礼过后第二天，女方的父亲就把那个男员工全家都杀了。但因为女方那时候已经嫁给男方，所以就顺理成章地成了男方的家属和唯一遗产继承人。反正人都死光了，公司法庭很快判一判就结案了。”
草
老兽人住嘴，上上下下把海登打量了一番，然后赶紧给他们结账，把他们俩从店里请出去了。梭克老板还在他们身后关上店门，挂出了“休息中”的牌子。
…………啊？
不过这也不是现在的重点。
“最近这几个月，公司一直在忙着复兴旧工业区以及新生产线的事，因此人事部也不可能空闲到哪里去。”
要说位于众人之上众神之下，那个老巫婆才是中层阶级的顶点。海登虽然和她也打了半年时间交道，不觉得艾比盖尔那性格会掺和这种事（海登已经意识到那萝莉老巫婆其实心肠不坏）。但梭克老板刚刚提到了“新雅图古老的魔女家庭”，难道还真和艾比盖尔有些关系？
但卡莲不还是他的好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