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暗夜深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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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过去,仿佛还能感受得到这里有人的气息。看着漆黑的电脑屏幕,她不自觉地按了开机键。
书桌被人整理过,很干净。
“你不要气我,我现在难受。”
这时,一个抱着婴孩的妇女从屋内走出来。她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微笑着翻译小女孩的话:“姑娘,咩咩的意思是说,钥匙是这家哥哥给的,要她帮忙交给你。”
不祥的预感在她的胸腔里不断地回荡着,所有的回忆不断倒带,像陈旧的黑白电影,一遍遍回放。她的眼睛和心脏莫名地发疼,被忽略的无数细节在她的脑海中逐渐变得清晰。
读书时,莫奈每个月总会消失一段时间;音乐室,他脸色苍白地蜷缩在沙发上叫她陪陪他;唱歌的时候,他突然在台上摔倒说是没吃饭低血糖……太多画面,其实有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她却从没细想过原因。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让人不愿意去相信的真相。
“媳妇。”妇女笑了笑,走过来牵小女孩进屋,“咩咩问莫奈漂亮姐姐是谁,他逗咩咩,说是他媳妇。”https://www.hetushu•com.com
等她们的背影看不见,她才转身打开门锁,轻轻推门进去。
她不解地问:“西虎是……”
她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事,当时她的情绪太过焦虑,满脑子都是艾拉的事,丝毫没有其他理智的情绪。
天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茫然地走在街上,心里却莫名不安,昔日的话语一股脑儿涌进脑海中。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的画面。
地上的雨水四溅开来,红色的裙摆在街道上飞扬,奔走的身影带着一丝希望消失在细雨蒙蒙的道路尽头。
她走过去扶着孩子,看着她手中的钥匙,蹲在她面前轻声问:“宝宝,你爸妈呢?”
这个世界上最悲伤的就是小丑。
莫奈就是这样的小丑,他让悲伤溃烂在心底,只把快乐写在脸上。
她太粗心了,这么久以来,仗着他的无赖和深情,不曾发现他的凄伤和哀苦。
艾拉的生命停留在最美的年龄。看起来是如此美好的事,为何悲伤的哀歌,夜夜绝响?
“人真m.hetushu•com•com正靠近死亡,才会意识到活着有多幸福……现在的我,只求能够无病无灾地多活几十年……”
他像凭空蒸发了一样,悄无声息。
冬嫂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在葬礼上晕倒之后,住进了医院。夏婵去医院探望的时候,冬嫂的头发全白了,她睡着了,手上捏着艾拉的一沓照片,从几岁到十八岁,画面永远定格在那张微笑的脸庞上。
一个星期后的清晨,她才意识到有什么环节出了错。
“那就是了,他说过段时间会有个漂亮的女生过来,想必就是你吧,钥匙是他给我们的。”妇女道。
艾拉死后的一个星期,天一直阴云密布,暴雨连连。
意外发生得毫无征兆,她没有多余的力气考虑其他事。现在回忆起这么多天来的事,她才觉得一切很诡异。
一开始,她以为莫奈是淋雨生病请假,但他的电话根本打不通,没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离开音乐室后,她又去了杜鹃山的墓地、学校的教室,去了每个她能想到的地方,依旧一无所获。
“我希hetushu•com.com望你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要记得我……”
这一生中,你会错过很多。在你埋首悲伤地舔舐伤口的日子里,总有些东西会从你身边默默走开,不带任何声响。
当她的目光落在墙壁上挂着的那枚落满灰尘的铜制钥匙上时,她才想到了是哪里不对劲。
夏婵点点头。
然后暴雨突袭,台上和台下乱成一片,大家惊慌失措地找地方躲雨,她在慌乱中接到大飞的电话。她离开得太匆忙,甚至忘了身后还有一个人。
电脑没有设置密码,熟悉的Windows声响起,桌面上的壁纸让她呼吸一窒:莫奈一手圈住她,她一脸无辜地看着镜头,墨黑的长发上还戴着一朵红艳的梅花。
夏婵从堂屋走到楼梯,在音乐室寻找有关莫奈的踪迹,但没有,什么都没有,这里安静得像主人从不曾来过。
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夏婵参加了艾拉的葬礼,接到了吴栀子语带震惊的电话,收到了顾彤的关心,目睹了大飞情绪失控的哭泣。
“阿夏,我只是https://www.hetushu.com.com想告诉你,人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过去,能活着,就是好的。”
恍惚间想起还有一个地方,还有一个人。
夏婵接过钥匙,说了句“谢谢”,看着妇女一手牵着孩子,唱着摇篮曲往里面走去。
“西虎……哥哥说给你的……”小女孩嘟起小嘴,刚学会说话,语句不完整。
莫奈,他不见了。
那几盆小花都已经凋谢了,叶子由于缺水开始发黄,里面什么都没动过,只有那把被修复好的木吉他,和握住它的人一起消失了。
她赶去紫薇北路音乐室找人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平日敞开的朱红色大门上竟然挂了一把锁,她站在门外,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动静。
脑海中忽然蹦出曾看到的一句话:我们所看到的往往不是真相,只是被扭曲了的假象而已,就像小丑,向看客们展现可笑的一面,没有人知道他的眼泪在何处落下。
夏婵穿过巷子去对面街道买早餐,大厦中间的LED屏幕上还回放着“青春乐队”来这座城市演唱的画面。画面中有张熟悉的脸,他面对观众随着音和-图-书乐在唱歌,声音荡气回肠。这个声音曾在她身边出现过无数次。副歌部分他挥舞着双手,随着节拍一下下点头,笑得张扬肆意。闪耀的灯光照在他漆黑的眼睛里,他的眼里只有台下那个启唇微笑的少女。
妇女打量着夏婵,温和地笑着:“你是莫奈那孩子的朋友吧?”
这里还是没变,虽然被莫奈他爸爸毁过一次,但还是恢复到了初次见它时的样子。
这个星期有个人始终没有出现,没有电话,没有短信,音乐室没有他的消息,葬礼上没有他的身影。
外面阴沉沉的,小雨已经停了。
她迷失的眼神太过忧伤凄凉,看不到死神缓步而来,冷冰冰的黑色镰刀,正在切割着另一张苟延残喘的脸庞。
大概是听到她敲门的声音,邻居家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迈过门槛,手上摇晃着一串钥匙,奶声奶气地喊着:“漂漂姐姐……”
死亡……多活几年……不在身边了……
艾拉走了,永远不再回来。
这是四个人冬天聚会那次,她和莫奈溜出来,他拍的自|拍照。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
那个人肯定知道莫奈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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