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拍打着窗户，冰冷的风从窗户灌进来。
她避开喧闹的人群，从医院旁边的小门溜进去，慌慌张张地寻到通往住院部的楼梯，扶着扶手往上面跑。
医院楼下，有人捂着嘴惊慌尖叫。
“帅的人快要上场了，有些人还不回信息。”
最深的绝望里没有风景，只有生与死的宿命，纠缠不清。
她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他们面前，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白布下露出的一缕缕头发。
观众席中，有一个人接到电话，随后，她眼睛里的泪水滚滚而下。喧嚣的人声、动感的音乐声、惊喜的狂欢声，她全部听不见，唯一能听见的，是自己胸腔中一个清晰的声音，它冷冷地宣告：“艾拉坠楼死了……”
她踉跄地推开人群，心脏因为惶恐而剧烈地跳动，眼泪又落了下来。
“大飞……”她轻声呢喃，像是怕吵醒了谁，目光游离地看着他，“艾拉是不是睡着了？”
到新天地广场时，中间的圆形舞台上有几个穿着热裤、露脐装的少女正随着音乐蹦蹦跳跳。舞台的下面放着塑料椅子，全都坐满了人，有好些还站在观众席四周，形成一个圆圈。
阿夏，等等我，一起去。
前不久她还在对他们闹，对他们笑，现在她却在
ｈｔtｐs://www•hｅｔｕsｈu.ｃom•ｃom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睡着了吗？
“说明乐队火呀，开场舞后我们就上场了。我给你留了位子。”他头也不回地回答。
是大飞！
调成静音的手机上有五个未接来电，还有数条莫奈的短信。她回了几个字，起身去厨房煮面条。
“阿夏，阿夏，这里。”
……
夏婵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天气阴沉沉的，好像暴雨要来临。
“艾拉！”
莫奈站在舞台中间，和另一个歌手合唱，目光牢牢地锁住台下的夏婵。他大幅度挥着手，边唱边跳，边喊边笑。
他的步伐很快，要不是手被他拉着，她几乎跟不上。
她摆了下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灯光照射不到的后台。
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贴在身上，夏婵此刻才感觉到身体冷得像失去了温度，难受不已。
“睡过头了。”她被他拉着走，不停地避开站在四周的人，挑着空隙前进，“怎么这么多人……”
“阿夏，等等我……”
舞台那边有人叫莫奈的名字，他回头应了一句，拍拍她的脑袋，从缝隙中挤了过去：“我过去了，拜拜。”
夏婵举着手机，和图书看着台上那个活力四射的身影，笑靥如花。
夏婵满脸泪水地喊司机师傅赶去医院，夜风刮在她没有血色的脸上，她的心脏麻木得感受不到半点儿疼痛。
冰凉的嘴角勾起如樱花般绝美的笑容，全身疼得没有力气，他的眼前是她模糊的背影，越跑越远，最后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中。
黑压压的夜空中，雷声轰隆隆碾过，夺目的闪电劈过，暴雨突然猝不及防地落下。
她震惊地往上面看去，颤抖地朝三楼狂奔而去。走廊里乱成一团，有病人和家属站在过道里，看着一个方向议论着什么。
刺眼的闪电划破天空，一个惊雷炸响，照亮了走廊尽头那具被白布遮盖的身体和跪在旁边双眼赤红的男生。
“夏夏啊，你说人死后会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他身上绝望的气息让她感到悲伤。
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台下的人被气氛带动，欢呼声和鼓掌声一片，甚至有人朝空中扔荧光棒。
“和‘青春乐队’一起演出。这支乐队你还不知道吧？说不定以后我就加入了！我是他们的助场嘉宾！这次合作，他们是看了我在网上的视频特意找的我。”
暴雨疯狂地砸落，洗着地上那具停止呼吸的身体，似要洗去这俗世污染她的肮脏wwｗ.ｈeｔushu•cｏm.ｃｏm、罪恶。
命运的齿轮不停转动，错过的人永远地错过，走到尽头，面对的只有更深的绝望。
雨还在下，医院楼下拉起了黄色警戒线，救护车和疏散的喇叭声响彻夜空，没有散去的人围着指指点点。
“长命百岁！”
全世界在她眼前只有黑暗，她心里嘶喊着“让开，让开”，嘴里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她像一条失去方向的鱼，拼命地逆着人流，朝着一个方向游去。
脚下一软，双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捂着脸全身剧烈地发抖，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响彻走廊。
鼓点、电吉他响起，莫奈面对观众，随着狂热的音乐节奏唱起歌，音调从低到高起伏很大，唱得荡气回肠，气势磅礴。
“说好的长命百岁，为什么要失约……为什么……”目光落在眼前停止呼吸的身体上，颤抖的手停在白布上方，没有勇气去揭开。
拨开了几层人群，他嘴里说着“让一让”，带着她到第二排的中间坐下，将座位下的矿泉水拿给她，说道：“等下帮我拍照，拍帅气点儿。现在你先坐会儿。”
“她只是累了啊……我们等她醒过来好不好……”
而同样在璀璨的城市焰火中，高高的天台上，没人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少女和*图*书，失魂落魄地爬上建筑的顶端，看着那温暖的万家灯火，痴痴傻笑。她光着脚，踩在天台的边缘，摇摇晃晃地走着，唱着听不懂的歌。
漫无边际的夜空下，台上绽放出焰火和水柱。莫奈笑得张扬肆意，闪耀的灯光照在地上、他身上，他漆黑的眼睛里，映着五颜六色的烟花。
夏婵站在最后踮起脚寻找莫奈，灯光闪烁，看过去都是黑压压的脑袋，她根本找不到人。
她向远方的光亮伸手，伸手，然后，单薄的身影像折翼的鸟，笔直地坠落。“咚”的一声巨响，她的身体砸在冰凉粗糙的水泥地上，绽放成一朵鲜红妖冶的血花。
出门的时候她往包里放了把伞。风有点儿大，刚洗完的长发肆意地在耳边飞舞。夏婵跺着脚，背对风来的方向，伸长胳膊拦车。
舞台左侧的音响边，一个猴急的身影跳下来，灯光打在他黑亮的头发上，有点儿反光。他挤开人群，来到夏婵面前，拉住她的手往前面走，语气里充满欣喜：“怎么才来啊？等你老半天了。”
大飞无神空洞的目光落在她的瞳孔中，他还没说话，两颗滚烫的泪珠就掉了出来。
“别胡说，你才不会死，我也不会死，我们还要活一百年。”
青春，她喜欢这支乐队的名字，嘴里念着这两个
和图书字，被他们的热情感染。
有人慌慌张张地喊着“有人摔倒了，踩到人了”。
高潮部分，两个穿着白色短袖衫、戴面具的人，从两侧翻上舞台跳起了街舞。蓝色的灯光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空中撒落猩红的玫瑰花瓣。
舞台上，有人匆忙指挥散场。
这是艾拉吗？
她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只顾着向前奔跑，没有看到台上的少年看到她哀痛迷茫的惨白面容，同样失魂落魄地想去追她。他被人从拥挤的舞台人群中撞飞，落在地上，跌入台下杂乱的脚步中。
“阿夏，记得来啊，排练开始了，八点半正式开始。”
夜，吞噬掉了一切声息。
话未完，眼泪决堤。
大风吹着，很冷。
他怎么感觉身体动不了了，果然撑到极限了吗？还是提前了吗？
……
撕心裂肺的吼声划破整个楼层的寂静。
“好啊，夏夏和艾拉要长命百岁！”
快九点的时候，火爆的音乐响起来，观众站起来大喊着“青春，我爱你”。灯光骤起，五个穿着黑色宽松T恤的少年出现在舞台上。
他的嘴角有鲜血流下，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奔跑的身影在他脑海中定格成了告别的画面。
滚烫刺眼的鲜血在地上蔓延，少女的眼睛睁得很大，嘴角带着微笑，似乎还有来不及说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