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人间

走到门口,听见杜薇薇和龙泽的哭声,她和夏寂对视一眼冲进去,不会的,一定会有奇迹出现,苏荷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女孩。陆丹笛的眼泪在眼眶边旋转,心里念叨着老天爷我求求您了,您要怎样冲我来好了,让苏荷再好好活几年,咱们承诺了要好好的,老天爷我求求您了。她看见了,所有人都在,苏荷静静地躺在那里。
晚上洗澡,突然发现最近头发掉得厉害,指甲也越来越枯,有点儿担忧,担忧归担忧,可不能把这情绪带到节目中去。现在做节目就是我的命,和所爱的人做|爱做的事,真是世上最美妙的事了。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苏荷现在已经成功变成了陆丹笛,人间妖孽啊,天下大乱啊,血雨腥风啊,哇咔咔咔咔咔!
“不不不,苏荷,你误会阿姨了,阿姨看着你和瀚生这么好,心里也踏实了。只是,你能不能帮阿姨劝一劝夏寂呢?他现在这个样子,我都不忍心多看他一眼,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事到如今,我再也不会破坏你的幸福了。但是,就当是为了夏寂,毕竟他是你爱过的男孩子,你帮帮他,好吗?”夏妈妈断断续续地说着,害怕苏荷的拒绝,夏妈妈明白,眼前的这个短发小姑娘,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小朋友了,她有了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气宇自己的选择,她骄傲地站在这里,眼睛坚定地看着天空,像一株沐浴在阳光里疯长的植物,光合作用让她健康地茂盛着,狂风算什么,暴雨算什么。
“薇薇,不要再说了,有的事情,过了就过了,并非任何努力都有结果,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坦然一点呢?就当为了我,你们俩要好好的,好吗?”
现在的苏荷敢直接地告诉一个男孩子她对他的爱,这是苏荷最大的进步。她不想再等,如果等不到,会后悔的。
抢救中心门口来了很多人,有不少是C市各媒体的记者,他们都希望尚总能够给一个说法。
“不会吧,就你那英语水平还能跟非洲人交上朋友?”
“夏寂你变了。”苏荷并不看他。
他见到苏荷并不惊讶,倒是让苏荷惊讶了一把。他用力搂着小保姆小艾慢慢地走进来,他头发剪得极短,像是光头刚刚长出一点发根,他穿着厚重的棉袄,戴着一条与棉袄颜色极不相称的围巾。小艾在他身边极其不自然,不时慌张地看看夏寂的脸,然后又很委屈地看看夏阿姨的脸。
“她是一个这样的人,永远不让朋友为她担心的女孩子,她宁愿自己过得比谁都悲凉,也不忍心看着任何人受伤。”陆丹笛站在医院的花园里对夏寂说着,花园的花都枯萎了,它们等待来年的春天能够蓬勃地开放,它们可以等待,但如果蝴蝶跌落进沧海,便是无法挽回的悲剧,“她不允许我和杜薇薇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知道她身世的人非常少,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一个幸福又快乐的人,甚至,是一个幸运的人,因为她永远不会让周围的人感觉到她的痛苦和绝望,我们每个人都没有资格在她面前说难过啊伤心啊这样的词语,她经历过人生最大的悲痛。我曾经对苏荷说,小荷子,你会过得很好的,因为你把苦都吃在前面了,这样,接下来的就全是幸福和快乐了,你相信吗,她每次都回答说,丹笛啊我倒不是怕吃苦啊,反正大苦大难都吃过了,都吃成观音菩萨了,我担心的是会麻烦你们啊,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累赘。所以,任何人欺负苏荷,我和杜薇薇都会气急败坏地和他们斗争到底,因为,我们发过誓,要做一辈子的姐妹,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把苏荷保护得好好的。夏寂,苏荷从没有对不起你,她一直把你放在很重要的位置,只是,她必须离开你,她总是在爱与不爱,敢爱与不敢爱之间徘徊,她之所以离开你,或许,是因为她不敢伤害你,她希望你能够有一个可以不给你添麻烦的女朋友。因为,从去年开始,她已经开始有病发的迹象了,我们一直在暗地里治疗,并且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
如果还有如果,时光便可以轻易地倒流。

哼,误交损友啊!她什么时候嫁出去啊,等她嫁出去了一定能收敛点儿,天下太平喽。
“丹笛,又……又有俩人被送医院来了,就在抢救中心,你快去看看吧。”苏荷一把抓住陆丹笛的双手喘着气说,她还没反应过来,只当是老天爷睡迷糊了随便再制造一点事端。
“你看看这是什么?”他把脖子上的玉坠取下来。
“你们不可以重来了吗?丹笛,如果我退出,我离开,你们会不会和好,你可以尝试一下吗?”薇薇迫切的神情让人看了心疼,她没有享受过陆丹笛曾经炫耀过的安佑宁做和-图-书的丰盛午餐。陆丹笛离开后,他疯狂地喝酒,整日都不回来,回来以后,在黑暗中看见杜薇薇那张抑郁而悲伤的脸,他只是流泪,一句话也不说地倒在沙发上。
“夏寂,你别说了,求求你。”苏荷呜咽着,她害怕欧瀚生知道这一切,她不能再失去欧瀚生了,老天爷行行好,就让她可以获得一份持久永恒的爱情吧。
“谁啊,这么激动。”欧瀚生问。
一连串的事故让人应接不暇,跟电视剧看到高潮时一样,瞬间谁都被拉扯了进来。苏荷又开始双手合十,特虔诚的模样,让欧瀚生看了直想笑。他喜欢这样的女孩,节目中和生活中一个模样,率真而简单,全然没有小女生的哼唧和陆丹笛那样的霸气。
“丹笛……和你比起来,我是多么渺小,渺小得卑微,卑微得让我看不起自己。”
“你别急,慢慢说,是谁?”陆丹笛冷静地问。
“我现在能做什么?我现在能做什么?丹笛,就像当初你偷偷告诉我去广东一样,你再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
如果月亮上的云朵是我的思念,那你一定看得见。
“你知道?”杜薇薇略微有些惊讶,却更加惭愧,原来自己一直生活在陆丹笛的宽容与原谅之下,自己却一再地坚持要胜过她。原来,自己一直都是输家。
她要下楼,却突然感到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她明白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到来了。一脚踩空,一阵眩晕,她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我在你的背包里看到那个白色纸包,上面有艾司唑仑片的药用说明,当时我不以为然,却觉得很纳闷,因为我知道你平时并没有吃安眠药的习惯,恰逢比赛的时候,更不可能会碰这样的药物。当我从洗手间出来,看见被扔在桌角的纸包已经空了,心里便明白了一切,所以在你离开的那会儿,我已经把我那杯胖大海换掉了,但我一直告诉自己,你的所作所为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连这点原谅都不能承受,那怎么做姐妹呢?”陆丹笛把这件几乎沉淀得要忘却的事情娓娓道来,似乎在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总之,如果还有如果,我们,就还能在一起。
“他醒了,情况稳定,但是需要休息,不易激动,你们可以去看看他。”
可他姐姐的家为什么这么眼熟,似曾相识。分明,就来过的。
陆丹笛很早便预料有这么一天,从苏荷的父母相继去世之后,陆丹笛和杜薇薇便明白苏荷有家族遗传白血病,她的头发最近已经开始脱落,她的指甲越来越干枯。
苏荷有点紧张,穿戴整洁,在车上就开始让自己努力变得端庄起来,今天是第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在欧瀚生的家人面前,一定不能够含糊。
“他还好,过了危险期,白羚恐怕……很难说。”他仍然平静,但手在抖。
“尚总,恩伦怎么样?”她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或者立场来问这个问题,仔细想想,对,他们可是中学同学。
“苏荷!”夏寂大喊一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我的……你还留着?”是夏寂生日时苏荷送给他的。
“诋毁?对我的感情?苏荷,你可真会演戏,你不是挺能耐的吗?挺会讲道理的吗?我听了你和欧瀚生的节目,聊起爱情这个话题一套一套的,那你为我分析分析,我是哪儿出了问题,认识了你,爱上了你,然后,又开始恨你!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受这种痛苦,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重新见到你,为什么不干干脆脆永远不要再和你纠缠,而你现在又出现在我面前,还要告诉我你是情非得已,这都是为什么?”
夏寂手里捧着一束康乃馨,他向各位礼貌地点头,然后走到妈妈面前把花给她。
刚出门,她就看见苏荷神色惊慌地冲了过来,欧瀚生提着水果紧跟其后。
夏妈妈尴尬地接着花,又害怕自己露出什么蛛丝马迹让欧瀚生觉得可疑。
“我们还是姐妹吗?当年的你,还在吗?”
和他做节目简直是一种享受,首先,是一场思想的交锋,我们几乎可以从节目的开场便展开唇枪舌剑,一直就一个问题说到节目的尾声,任何一个听众的问题都可以被我牵扯到我们争论的话题上来,然后呢,我觉得他是我的良师益友,我可以从他那儿学到不少专业知识,他虽然偶尔会顽皮一下,但是直播起来,有碍节目质量的外界因素他会很严肃地对待,比如有一天我手机没关,陆丹笛那死人竟然给我转发一条黄色短信,被他发现,立刻严肃地批评了我,还在工作记录上写下某年某月某日苏荷在直播间不关手机。算了算了,精神可嘉。总而言之呢,我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喜欢他,但现在还不是表白的时候,陆丹笛说等他忍不住了自己主动说比较好,送货上门的女人,男人一般不会太珍惜。但我又不敢太信任陆丹笛的这些屁话,她能比我懂多少?我这样一说,她便讽刺我翅膀硬了处|女也能顶半边天。气得我无话可说,其实我这人特能举一反三,所以,我谈过两次恋爱,跟谈过六次恋爱的收获是一样的。陆丹笛一听这话笑得更厉害了:哈哈,谈了六次恋爱还是处|女,真是没救了!和-图-书
“丹笛,你无法想象我有多么可耻,我嫉妒你的一切,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如你,什么都不如你,而我又悲哀地爱上安佑宁,原本,我对他毫无奢望,看着你们能够恩爱我只是暗暗地难过,但我多么渴望他能够注意到我,注意到在一个光辉灿烂的你身后有一个我,所以我才参加辩论赛,那么渴望胜利。因为我知道,只有胜过你我才有可能真正吸引到他。于是,我又报名参加主持人大赛,虽然没有信心赢你,但我仍不死心。我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争取,如果输了,我也认命了。”她稍做停顿,微微颤抖地握着陆丹笛的手继续说,“在主持人大赛之前,我去见了白羚,她给了我一包艾司唑仑片粉末,要我偷偷让你服下,丹笛,你相信我,其实我原本不想这么做的,可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我犯了错,从那一天开始,我每天做噩梦,梦见你们所有人都离开了我,都鄙视我,嘲笑我,不过还好那天未给你带来什么伤害,不然我一定不会原谅自己,哪怕是胜利也不会开心。”
两个女人互相看着对方,苏荷的眼里是无奈和悲伤,夏妈妈的眼里是绝望和歉疚,没有人知道如何开口。
“考得怎么样啊,快过年了,有什么打算没?”苏荷一开口就把欧瀚生吓了一跳,心想原来这也是一“妖孽”,不比那陆丹笛文静多少,刚才还思索着这丫头表里如一,唉,被骗了被骗了。
她原以为在电台的生活,爱情的力量,可以让苏荷慢慢战胜可怕的病魔,她们尽量从不提及这事,以为,她们不提及,这可怕的事,将永远不会到来。
“我真不是人,还找来小艾扮演男女朋友骗她,如果你们早一点儿告诉我苏荷的身世和病情,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不让她离开我的。”
如果还有如果,你还是不是你,而我,还是不是我?
“我没考了,考上又怎么样,没多大意义呢。”电话里,西西的声音神神道道的。
如果还有如果,冬天的雨可以温暖。
“我一朋友,外国人。”顿了顿,她又说,“黑人!”
如果还有如果,仙女棒可以真实地握在手中。
“你复习这么久没考?你疯了吧,西西,你还好吧,你要有想不开的事儿一定得跟我说,别老藏在心里好吗?”苏荷还真有点担心,感觉最近事儿特多,大冬天的,萧瑟又悲凉,四处都看不到新鲜的绿色,“你要有什么感情问题亟待解决,记得打咱们《人间》节目的热线电话,哈哈哈,由我苏荷亲自为您老人家疗伤。”
她突然就心酸起来。
苏荷正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疗,医生无情地宣布是白血病晚期,除非出现奇迹,不然她很难活下去。奇迹,哪里才有呢?如果有,可以尽快到来吗?
他曾经是她最爱的人,是她最引以为傲的男孩子,如今已成陌路。尽管或许只要她一句话,他便能重回她的身边,但她没有。她并未理会他的泪水,只简单地说了一句:“你得好好伺候咱们家薇薇,要是她再有个什么闪失,我可不放过你。”
——《苏荷日记》
她们擦干眼泪,回到桌子旁,门铃响,夏寂回来了。
“是的,永远是,但是你必须坚强地活着,不管怎么样,安佑宁是你争取到的爱,你也要好好地珍惜他。”她说得并不违心,不属于自己的,也应该好好的,这样,对于自己也是一种恩赐。
“尚总,对不起。”她也不管什么身份什么立场了。
“我今儿来电话就是要说声对不起,最近这俩月我可没时间见你们了,天气太冷啦,我和元朗清打算去海南度假,过完年再回来。”西西的声音激动得在颤抖,她的语速放慢了,“苏荷,真让我给等到了,我还真不敢相信,你可得好好珍惜你男朋友,千万别像陆丹笛那么凌厉,西西虽然不如你苏荷对爱情那么有研究,但也知道一点,男孩子嘛,都喜欢温柔贤惠的女孩,就像你西西姐这样的。”
“那白羚呢?”尚总继续追问。
“谢……谢,我介绍一下,这位是你小舅舅的女朋友,名叫苏荷。”夏阿姨尴尬地说。欧瀚生和夏爸爸在一旁乐呵呵地笑着。
“尚恩伦和白羚。”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听……听说他们俩昨晚喝高了,凌晨飙车,结……结果出了交通事故。我刚听说,外面有很多记者呢,都是来采访白羚的,我不知道有多严重,你要不和_图_书去看看?对了,你们台的尚总也来了。”
“苏荷,我陪你去吧。”夏阿姨站了起来。两人走到阳台上,现在是深冬,但他们家有很好的保温措施,阳台上有透明的天窗,草地竟然绿油油没有枯萎。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它们竟然可以这样蓬勃,那为什么别的生命都已经枯败,并且凋零了呢?谁的双手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能够让一颗心一直保持这样的温度,不会因为四季的转换而生死无常。
如果故事里的浮光掠影可以让人停泊,那么我愿回头观望。
“夏阿姨,”苏荷突然一团火直逼脑门,“您以为我们都是木头人吗?”一句话问得她不知所措,她原本以为可以过一个舒坦的生日,虽然儿子每天病恹恹的,但至少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大家聚在一起,或许可以让家庭的气氛更融洽一点。
陆丹笛面无表情。
世界真小。不得不发一句这样的感叹。
“情非得已?说得好听。”他讥讽地笑着听她把话说完,然后轻轻地鼓掌,他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感与仇恨,他死去了整整三个月,每天都憧憬着或许苏荷想通了,愿意回来了,那么他会很坦然地接纳她,“你当初离开龙泽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一句情非得已呢?苏荷,你永远是这样,不给任何理由就离开,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是的,我是很可笑,可笑得让人嫌弃,就像嫌弃一个街头小混混那样。我也想不明白,我和龙泽怎么会都看上了你,现在,是我舅舅。苏荷,你又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他呢?然后也说一句情非得已,让他怎么找也找不到你?作为你的前男友,我只好劝劝你,别再让更多的男孩子受这种折磨了。”
“如果我知道能做什么,我早就豁出命来做了,苏荷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她的存在,让我明白了生命的坚强与伟大,当我为自己的事情难过伤心的时候,一想想她,就觉得自己那点小伤小痛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和她比起来,自己是很幸运的了,医生说,需要奇迹,可是什么是奇迹呢?是爱的奇迹吗?我们谁也不会知道,我们现在能够做的,就是慢慢等着奇迹出现了。”
“苏荷,我知道你一直有怨恨,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明白,这一切原本都是为了夏寂,可是我错了。”夏阿姨眼睛红了,却坚持着自己的雍容而不肯擦拭,她的模样,说一句狠心的话,其实比上一次见面要老了很多,“自从你离开他之后,他像变了个人似的,再也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经常一个人坐在窗口流泪,我叫他也不答应,他把所有的复习资料全扔掉了,我看着就心疼,以为他挨过一段时间就会好,谁知道过了这么久,他还是这样,作为母亲,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是不是要叫你一声舅妈呢?”他油腔滑调地说,一如当年坐在台阶上等苏荷的语气,只是多了很多颓废,听起来,居然有阵阵的悲哀。
她们道过再见后挂了电话。
“苏荷,我会爱你,如同你对我的爱,我们无所谓接纳,而是永久的相守。”欧瀚生为她的表白而感动。
陆丹笛起身,正想去看看去买水果的苏荷和欧瀚生回来没有,却看见安佑宁泪流满面地站在门口。他瘦了很多,头发长了,眼睛里有一种深刻却悲哀的迷离色彩。
陆丹笛不假思索地推开他们,赶去抢救中心,心里骂道怎么跟人民医院就脱不开关系了呢,尚恩伦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你要有个不测风云我还有什么脸面对你爸。
“你怎么知道非洲人就说英语?”
“欧瀚生,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孤单,你是否会接纳我?”是苏荷先开口,欧瀚生太客气太懂礼节,他永远不会先对一个女孩子说爱,苏荷却敢。
夏寂还未回来,所有人都很平静,围坐在桌子前等待。
“你没资格说我。”夏寂的眼神里有怨恨的光芒,“你平白无故地失踪了三个月,现在和我舅舅一起来我家,你说我变了?你自己呢?你不是变得更厉害吗,从我女朋友,变成我舅妈,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你真让我失望。”苏荷看了他一眼,回头就下楼。她要去把玉坠找回来,那是她妈妈送给她的最珍贵的礼物,当初义无反顾地送给夏寂。原因只有一个,是的,她爱他。
“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了,我们去看看龙泽、杜薇薇和上官老师他们来了没有,西西说她也要回来,这‘妖孽’正在海南幸福着呢,听说苏荷病了立马要飞回来。总之,我们所有人都要在她的身边,给她最温暖的力量,只要有一丝希望存在,我们就要把握住,老天爷不会那么绝情的,给苏荷关了那么多扇门,一扇窗也不为她打开,那我真要挖老天爷祖坟了。放心,夏寂,或许,还真的有奇迹出现。”
“傻孩子,你没对不起和*图*书谁,我儿子太调皮了,这只能怪他自己,太不小心了,他正昏迷,医生说可能有四处骨折,我算是放心了,这小子,早知道不让他开车,害人害己。”尚敏的声音沉稳而理智,与医院的药水味混杂,听起来很不是滋味。
“苏荷,谢谢你给我留下那些美好的回忆。”说完,他一把扔出去,玉坠从楼上飞出去,在夜空中划下一道弧线,消失不见。
“我很惊讶,夏寂……他还好吗?”苏荷站在阳台边上,看着天空,冬天的天空干燥而深远,永远看不见它背后天堂的门。
那天做节目时,我突然问他:如果蝴蝶发飙了一定要飞过沧海,在海中央掉了下去怎么办?这家伙竟然顿了顿,毫不客气地对我说:所以,游泳这项运动,必须从娃娃抓起。气得我在直播的时候和他打了起来,然后我光荣地对听众朋友们宣布我获得胜利,原因是,我一把抓住直播音频的电源说如果他不投降我就拔了它,他被吓得浑身哆嗦,只好立刻举白旗。
医生从尚恩伦的抢救室走出来说:“哪位是尚恩伦的亲属?”
“夏阿姨,您是需要我做什么吗?如果有,您直说吧。”她丝毫不害怕眼前这个华丽的中年女人,如果说与夏寂恋爱是攀附显贵,那么,与欧瀚生的恋爱是她极力争取的,她绝对不会因为夏阿姨的几滴眼泪就再次放弃了。
人民医院的门口,冬天是死灰色的。
他们走回病房,陆丹笛突然想起背包里正好放了那瓶冰红色的指甲油,是龙泽送给苏荷的,因为苏荷的指甲很难看所以一直没有用过。那么,无论如何,在这段时间也要让苏荷满意地涂几次。这是苏荷一直的愿望。
“她还在昏迷,她的情况比较危险,即便醒来,可能也不能够正常走路了,继续做主持人,恐怕不太可能。”医生说完便离开了。
她好奇地打开那瓶指甲油,突然发现里面有一张小字条,是苏荷的笔迹:老天爷,让我指甲好起来可以涂龙泽给我的指甲油,拜托啦!
“我也要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以前是我们家小保姆,但从今天开始不是了。妈,您可别怪我没事先跟您说,我是今儿突然决定的,我打算毕业以后就娶她。她小小年纪就在咱们家工作了,咱也不能亏待她是不,保姆可以再找,女朋友可是过了这一村就没这一店了,这一次,我不打算错过了。”他有点嘲讽地说着,然后继续搂着小艾,在餐桌一侧坐下。小艾不敢坐,他拉拉她的手说没事儿从今天开始你也是这个家的主人之一了,保姆咱重新找一个。小艾这才敢坐下来,却不敢抬头看人,如坐针毡般难受。
“谢谢你,我会尽力的,但是,我不知道他是否接受。”苏荷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下楼。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女人,让她离开夏寂,现在又回过头来求她,实在是很可笑,既然如此,当初何必处心积虑地让他们分开呢?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哪,他们俩是多么难能可贵天造地设的一对啊,拆散他们,菩萨都不会放过你的。
门铃按响,他姐姐开门,温柔地笑着,看清欧瀚生女友苏荷的模样时面露惊讶的神色。换作谁都会惊讶,她并未大声叫嚷,证明她是一个极优雅的女士。
“薇薇,其实我一直知道这件事,但我没有喝那杯胖大海,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苏荷,她一定无法接受。”
“我是情非得已才这么做的,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还是想告诉你,那时我不得不这样选择。你为了我而离开自己家,为了我连父母都不要了,这让我觉得很没安全感,我希望你能够有一个健全的人生,而不是为了我放弃其他的一切。你不要什么都说为了我为了我,我苏荷这一辈子从来还没稀罕过谁愿意为了我做出什么牺牲,我现在看见你这个样子,我不觉得心痛,只觉得很滑稽。你是一个男孩子,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堕落?你做给谁看?让你妈难过,让我难过?我告诉你,最后受伤害的是你自己,没有谁会因为你的堕落而蒙受什么损失。”
星空很美,像洒落一地的蓝色花瓣。
“总之不说汉语!”
“如果每个罪人都应受到你这样的惩罚,老天爷多累啊,别总说傻话,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就当是为了我。”
“别说了,都过去了,总拿过去的事情折磨自己,是最愚蠢的做法,几个月没有见到你了,除了不愿面对,其实更多的是希望自己能全心全意做出一番成绩,既然失去了安佑宁,那么,就应该多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因为我已经没有退路。”陆丹笛忍住泪水,眼睛看着别处,她之所以宽容与平静是因为她一直在强迫自己忘却,“我有时候也在想,可不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重新面对他,甚至,重新去爱他,但是不可能了,一颗心hetushu.com.com破碎了,缝合起来,中间仍然有条明显的印痕,不如不去补救,让它碎在那里,闭上眼睛假装没有看见。”
“丹笛,我是一个罪人,应该受到惩罚。”她已无大碍,只是虚弱,被送进人民医院时已经昏厥,所幸伤势不算太严重。
“薇薇,你还是你,真的,我也还是我,我的躲避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不是要放弃你,我们是依靠感情生活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即使我们什么也没有了,我们还有对方,这永远是我活下去的勇气,不管发生什么我就骄傲地把你们放在心里,这样,我受伤了,心还顽强地跳动。”陆丹笛在病床边抽泣,她是一座容易被摧毁的城堡,仅仅看似坚固,此刻病房里只有她们俩,“可是,薇薇,你为什么这么傻呢。”
“我是!”尚总回答,他们凑过去。
一顿晚饭尴尬地吃完,欧瀚生却似乎并未觉察出什么。他和姐姐一起聊天,而苏荷却与夏寂站在阳台上。
夏寂很快就要回来为母亲庆祝生日,那么,苏荷即将看到他。即将看到,第二个被她伤害的男孩子,如今是什么样子,如今是不是仍然充满了恨呢?
冰红色的指甲油摔碎了。
陆丹笛轻轻念了一声,苏荷,你浑蛋,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的呢?
欧瀚生的姐姐欧瀚妮,便是夏寂的妈妈。
他们正在去参加欧瀚生姐姐的生日派对的路上。欧瀚生开着车。苏荷接到西西的电话。
“这话怎么说?”夏阿姨紧跟着她一起下楼。
“真的吗?奇迹会出现的,是吗?”
“出息了啊,什么时候让咱们姐妹几人瞧瞧,那元朗清到底长个什么人模狗样儿,让西西三年如一日,都快成望夫崖了。”
“我们要坚持,对吗?”
唉,不愿再去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想一想欧瀚生这人吧,怎么说呢,从来没有在日记里总结过他,却在心里反复地把他翻来覆去想过很多遍。他是一个好男人,我所认识的这些小青年,除了欧瀚生,统统都只能称作男孩,龙泽是,夏寂是,安佑宁也是。他们都没有欧瀚生的这种气宇,宽容,坦荡,无所畏惧,不像这些小孩,遇见个什么事儿就慌张得恨自己没有机器猫。总之,嘿嘿,和欧瀚生在一块儿就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老天爷很慈悲,他没有让杜薇薇死去,吓坏我了。薇薇固然可恨,但骨子里却是善良的,或者,老天爷是给陆丹笛面子,因为万一薇薇有个三长两短,丹笛一定会难过一辈子,丹笛实在没有做错什么,为何要承受这样的惩罚呢?
陆丹笛赶到的时候尚总正好出来,他说:“我儿子挺好,白羚需要进一步观察,谢谢同行们的关心,他们需要休息。”他看见了陆丹笛,对身边的助理示意带她进来,陆丹笛顺利地进入抢救中心。
“滚蛋吧你,告诉你得了,西西姐我日盼夜盼的元朗清从美国回来了,嘿,真够浪漫的,你也该把男朋友弄出国待几年。想当年元朗清还是一土包子,如今可气派了,一身Gucci(古驰)的西装,留了极具艺术家气质的长发。我西西憋闷了多少年啊,昨天终于光明正大地挽着男朋友的手上街晃荡了,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望着我,我成为最幸福的那一个。苏荷,谈恋爱的滋味真是妙不可言啊,西西我现在的模样一定比恋爱前漂亮十倍,不!一百倍,我都快要飞起来了,真的!”她压制不住自己兴奋的情绪,放声大笑道。
他们现在在一起了。苏荷接受了欧瀚生。
“妈妈,生日快乐,我也没什么大出息,只能给您买束花以表心意,希望您的生意蒸蒸日上,希望您幸福美满。”他说话的语气很漠然,也没有欣喜的神色。
2003年 1月10日 天气:雪花纷飞
“我去参观参观你们的阳台,欧瀚生说有一块特漂亮的草地,我想看看,行吗?”苏荷温柔地提问。
尚总心里一直希望尚恩伦能够追到陆丹笛,嘴里不说但谁都看得出,尚总认准了这个儿媳,谁知道陆丹笛没接受尚恩伦,让他在灰心丧气的情况下选择了白羚。尚老头为这事懊恼了很久,他可不愿意让一个空有外貌却臭名昭著的女人进尚家。
苏荷死了。
陆丹笛翻着苏荷的日记,最后一篇只有一句话:童话都是骗人的吧,当我变成天使,却发现你并不是我的王子。
“够了。”她一巴掌拍过去,两人的眼泪都开始不停地往下滴,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曾经天天相守不离不弃的恋人,今天居然在这里争吵,“你可以恨我,但是请别诋毁我对欧瀚生的感情,也请不要……诋毁我对你的感情。”
欧瀚生介绍说他姐姐是有名的商人,温文尔雅,一定会喜欢苏荷这样的女孩子,在他们家,他们两姐弟感情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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