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气球

“那你刚才还真给他钱?”尚恩伦被白羚感动了。
“你行的,我看了你客串做主播的带子,就是我要的感觉,没有新闻稿,采访完毕便可以迅速组织好语言进行播报,有种‘记者型主持人’的感觉。我和新闻部的领导开了几次会,他们也非常赞同我的这一决定,你好好休息几天,从下周开始全力以赴开始新的工作,你最近太疲倦了,我要你洗脱这种疲于奔命的情绪,让自己变成一个权威、标准的新闻人,这就是我所需要的陆丹笛的形象。”熟悉尚总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总结性的发言,说了,就一定要做,因为若不是胸有成竹,绝对不会开口。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没来问过我?”
2002年 12月19日 天气:阴冷
夜渡心河,心河难渡,如此人间,共同倾听。各种各样的故事从此刻开始了。
“苏荷,你怎么啦,你没事儿吧?”上官焦急地在电话那边询问,他一定在和女朋友过二人圣诞节,甜蜜的气氛被突然的电话打断,“苏荷你干吗呢?你别吓唬我啊!”
接着来。石头、剪刀、布!陆丹笛输,名单上是西西。
我开始依赖这个节目,依赖主持人的声音。在很多冰冷的夜晚,我原本以为自己就要死去,是他的声音温暖我,他给我的不是勇气或怜悯,而是他对每个听众的诉说都那么用心地聆听,这种坚持让我感动。有感动就有生命,我要坚强地活着。
“小样儿,”尚总笑了笑,“拿来我签字吧。”
她与陆丹笛约好一起过圣诞节,两个没有爱情的女孩子,她们天真地设想:我们在电饭煲里做火锅涮肉,味道一样好,天气渐冷,吃火锅会让人心情畅快。苏荷决定搬到陆丹笛家去,反正已经辞去罗密欧事务所的工作,学校也没有太多事情,住在学校宿舍就太不方便,夏寂每天在这里守候只等着和苏荷见面。她不能见他,一次也不能见,她怕见了以后会违背对夏阿姨的承诺,又情不自禁地投入到他的怀抱,也许,那样真的会害了他。和自己的家人生活在一起是最美好的事,她心里清楚。不可以为了青春的悸动与倔强,而让他失去一个温暖的家,她不愿做残忍的刽子手。
“陆丹笛,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来潇湘卫视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为了你,因为我看直播,知道你得了主持人大赛的冠军,会加盟潇湘卫视,所以我才对我爸要求说想来这里实习,就为了在三年之后能够再见你一面,可你对我的热情无动于衷,我真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她的脸一直保持着阳光闪亮的笑容,同事问她是不是脸抽筋,她笑着摇摇头,但又恨不得拿个喇叭把她即将成为潇湘卫视首席女主播的消息公布于众。
“恭喜你,你被录用了,但是有三个月试用期,但是试用期也是有工资的,所以你需要做一些准备,因为你下周将和我搭档一起主持《人间》。”他的声音仍然那么好听,还给她带来了好运。
“你先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停停停,你这小孩还是老样子,来新闻部一个月没把你磨炼得理智点,反倒让你更能瞎侃了,我今儿找你是有正事商量。”尚总停顿了一下,“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调入新闻部吗?”
“行,谁怕谁,你列名单!对了,念什么诗,妹妹我诗词歌赋知道得可不多!”苏荷一副豁出去了的神态,跟狼牙山五壮士有得一拼。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让我感激?让我内疚?我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会,我只觉得很可笑,我居然还站在这里和你争执。”说完,她扭头就走。
“我好意来看看你,没别的意思,你要反感,我走就是。”她说完做出要走的姿势,她漂亮得很张扬,眼神比陆丹笛要深邃。
“丹笛最近忙得不亦乐乎,有什么新的收获吗?”尚总一副弥勒佛笑眯眯的神态。
他们勉强把这一期节目做完了。
“不,苏荷,即便她原谅了我,我也不可能原谅我自己,今天我打电话来只是倾诉,我并不需要你为我解答什么,你会说怎样的话来安慰我我太了解了。这几个月我一直在自责,一想起曾经三个快乐的姐妹一起在校园横行霸道我就开始哭,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没有人敢理我,没有人敢和我做朋友,因为他们会觉得累。他们需要承载太多我对两个姐妹的想念,要承载太多我对自己的仇恨,所以,他们害怕。我现在的痛苦,不是仅仅一句话可以概括清楚的,我不停地对自己说,我是一个负罪的人,我拆散了我最好的姐妹和她的男朋友,我占有了她的男朋友,我终于证明了自己的优秀,自己有一天是可以打败她的。这些年我一直在处心积虑地让自己变得更强,为的只是胜过她,让别人看见我的光彩,如今我做到了,我甚至还得到了她的男朋友,但我却一点也不开心,我突然发现自己很可笑,除了具备一点点嫉妒的力量,其他什么也没有。我曾经一次又一次地骂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什么也不如她,不如她漂亮,不如她大度,不如她优秀,不如她讨男孩子喜欢,可是,我却忘记了,她明明是我的姐妹,我应该以她的漂亮她的大度她的优秀为荣啊,为什么在我迷茫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一点呢?那么,苏荷,你告诉我,我应该怎样做才能减轻我的罪孽呢?”
错就错吧。乱就乱吧。
她赶紧打电话给陆丹笛,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唉,算了,他也可怜,就当是资助某个孤寡老人献献爱心得了!”
“我觉得都很好,但现在或许更适合我,我现在很怕选择,也很怕比较,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如果我现在仍在《音乐中心》,可能我的回答还是一样,总之哪儿最需要咱咱就上哪儿去,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她还要贫下去,尚总终于忍不住将她打断,他怕这样下去古诗词都被她说完了还未切入正题。
“可是蝴蝶春生冬死,生命短暂,你凭什么要求一只如此脆弱的生物平白无故地耗费生命,而不是去做一些对自己更有意义的选择呢?”欧瀚生也毫不示弱。
手机响了,她懒洋洋地接听,是熟悉的声音。
招聘广告一播出,就有近百名热爱电台主持行业的年轻人蜂拥而至,下午两点,苏荷兴冲冲地拿着简历准时到达广播大厦,一见这阵势立马儿歇菜,心想,这怎么跟后宫妃嫔争着给皇上侍寝似的,不过来都来了,就当来瞧瞧欧瀚生长什么样儿吧。
在家待了几天,苏荷开始感觉到单调和乏味,但又不敢回罗密欧事务所,尽管她喜欢在那里的忙碌,却害怕再次遇见夏寂。有很多记忆都停留在那个小小的唱片行,果断一点,坚决一点儿,不然会后悔的。陆丹笛也不能陪她,每天忙着跟白羚明争暗斗,还忙着回避尚恩伦的热情,其实若不是安佑宁在前,可能她会同意尚恩伦的追求,她虽然是大度的女孩子,在感情上,却极爱钻牛角尖,那些看似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孩子,往往比苏荷这种一眼便能看见忧郁的女孩子更脆弱。她试图喜欢尚恩伦,但是没有这个力量突破自己的心。
“我不知道,好像是,怎么了,你听了节目吗?”
陆丹笛看着眼前的苏荷,这个经历过巨大痛苦的女孩子,她仍然如此顽强地活着,不露丝毫哀怨的痕迹,她并非刻意隐瞒,而是,她从来就没有过无法逾越的伤痛,即便有,她也只是眼角眉梢淡淡地忧伤一下,然后又变成那个短发清爽的乖巧女孩。
打电话,关机。他关机了。圣诞节,他不想任何人找他,他也不再等待苏荷的电话,或许是因为他彻底地死心了,所以,很少关机的他会在这么美好热闹的圣诞节关手机。
她们吵嚷着开始动筷子,冬天的夜晚,两姐妹其乐融融地吃火锅,真是一件美事。
圣诞老人有没有悲哀呢,有没有爱情呢?
“说得好,今天就到这里,你等通知吧。”欧瀚生有些懊恼,但着实佩服眼前这个小姑娘,他不愿继续和她争吵下去。或许,他甚至有一些害怕,继续争吵下去的话,他不一定赢得了她。
这个迷茫的圣诞节。
“我听过,老听,这节目还行。”苏荷的回答毫不客气。
“啊!谢谢你,我……我行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一月份,不是愚人节。
“是的,今天我陪你好吗?不要难过了。”她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祝你早日结婚九世同堂……不对,那样都成老妖婆了,那祝你四世同堂!”
他从此后总该相信恶有恶报这一说法了吧。
走神完毕,继续听节目。节目间隙突然听到时光调频最新的招聘广告:招聘大学应届毕业生加盟时光调频,要求女性,文笔好,口齿伶俐,有媒体从业经验者优先,让你的声音安慰每一个热爱夜晚的人。
“我是一个负罪的人,我恨我自己。”
欧瀚生马上切进音乐,他扶着苏荷在旁边的沙发靠着。此刻,他已经深爱上这个可爱精灵的女孩,她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他的心。
“前几天,你举了一个‘蝴蝶飞不过沧海’的例子,你说鲤鱼跳龙门就能变成龙,蝴蝶就算飞过沧海还是蝴蝶,所以蝴蝶很愚笨,完全没必要做无用的努力,但是我个人觉得,蝴蝶即使飞不过沧海,但它拼命扇动双翅的气流,到达海的对面其实可以形成强烈的台风,https://www.hetushu.com.com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所以,一个人如果真心爱上另外一个人,即使完全没有办法在一起,也要用心来付出,哪怕是无谓的付出也好,自己到不了彼岸,但也要让幸福的飓风刮到彼岸,让自己所爱的人能够感应。”苏荷并未准备这一番台词,而是发自内心地表白,不仅仅是为了一次应聘,仿佛是借一个场合来总结自己的爱情观。
“我也怀疑过是不是她从中作梗,但不太可能,她虽然是台里的王牌主持人,但是人事上的安排她根本做不了主,更何况我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她哪来的权力说换就换。不过,这一来,她可得意了,连老天爷都向着她,估计她这会儿正和她那帮狐朋狗友举杯痛饮呢!我能怎么样呢,这儿不是联大,没有上官那样的哥们护着我,只有无可奈何的份儿。”
“别傻了,那么多毕业生,挤了头都进不了潇湘卫视,这么好的平台和环境,既然没有失去就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我算是想明白了,没人赶我走,我混吃等死也要赖在这儿。再说,去新闻部做记者也挺好的,虽然暂时做不了主持人,但机会总有的,先锻炼锻炼呗。我还挺向往那种拿着话筒赶往事发地点的工作,比在演播室的压抑好上一百倍呢!”听得出,陆丹笛并不是自我解嘲,而是着实成熟了许多,换作从前,她一定是大吵大闹一番,然后甩手走人。但现在不会了,以后一定也不会。
…………
“没有。”她不假思索地说,然后走了。
“我觉得吧,这节目还是挺有亮点的,但是主持人—也就是你,爱情观有点儿不正确,不过这是个见仁见智的话题,总之我不太欣赏您的有些观点。”苏荷开门见山地说,吓着了三位评委,她可是跟陆丹笛闯荡江湖的侠女,就这三人,一字儿排开,一副德高望重状,想吓唬到苏荷还真差了点。
“告诉你什么?没什么值得说的,我觉得无所谓呗,领导安排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难道这点事儿我还要向你汇报吗,你和我又不是一个节目组的。”她回头对苏荷说,“苏荷,你先回家吧,我晚点回来。”苏荷点点头离开。
“你说得倒轻巧,我在你那儿存了五十万,你这个贪心的毒妇想独吞了是不是,还有我给你买的那辆车,去哪儿了?”他又愤怒又带着点儿哀求的口吻。
“我一定时刻准备着,谢谢你。”她挂掉电话,对着天空大嘘一口气,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那么,她马上将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了。新生活真正要到来了。
“丹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未和苏荷打招呼,劈头盖脸地问陆丹笛。
“咱们先列一串名单,全是熟人,然后猜拳,输了的那人就用自己手机按名单顺序打电话给那人,什么也不说,也不能告诉对方这是个游戏,电话一接通马上念诗,必须念得声情并茂催人泪下。怎么样,刺|激吧?”陆丹笛不知从哪儿学来这么一招。
“干!我祝你为中国电视事业抛头颅洒热血!”
时光调频是C市相当有影响力的电台,欧瀚生更是腕儿级的主持人,他的《人间》节目被大学生们称为每天的精神夜宵,他果敢的语言,精辟的见解,还有温暖的声音,曾经在无数个夜晚为年轻寂寞的孩子解答情感上的疑问。
“尚总,您找我?”陆丹笛跑得太快,紧急刹车,在尚总办公室门口停下来。
尚恩伦看了看白羚的眼睛,妩媚得如一把利剑,见血封喉。
“是吗?”他疑惑地看了看她。
苏荷满怀希望地睡觉,睡得很熟,连陆丹笛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接下来苏荷陷入沉思,也未用心去听节目了。她一直在反复琢磨着欧瀚生的话,这段模棱两可的语句,其实她隐隐有些不服气他的这个爱情观点,心想:这家伙一定是不知道蝴蝶效应吧,这点科学常识都不知道还做主持人,哼。一瞬间,她开始萌生一点争强好胜的激|情,也萌生出想认识这名叫欧瀚生的主持人的欲望。他的声音曾给她激励,陪伴她度过无数个夜晚,但却素未谋面。总之,做媒体这个行业就有这种趣味,你一直在做一件事,慢慢地有了影响,被人关注,但是你还是你,仍然有自己的生活。想一想,觉得非常奇妙。
“你不是有男朋友吗?”尚恩伦摸摸额头,他希望自己清醒一点儿。
苏荷开始盘算着找点事做,烦恼的时候就干脆窝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听听音乐,幻想一下自己出身名门望族。夏寂的老妈提着聘礼来提亲,但她那声名显赫的父母左看右看横竖不满意夏寂,这会儿都急坏夏寂他妈了,于是,苏荷便微笑着摇摇头站出来说现在提倡婚姻自由,本小姐偏偏不嫌弃夏公子跟咱们家地位悬殊这辈子非他不嫁,此话一出众人眼泪横飞,立马答应了他们俩的婚事。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尚恩伦的白色别克扬长而去,掀起一阵灰尘。
飞得高高越远越好剪断了线它就死掉生命短短高兴就好喜欢就好没大不了越变越小越来越小快要死掉也很骄傲;你不想说就别再说我不想听不想再听就把一切誓言当作气球一般随它而去我不在意不会在意放它而去随它而去。
“主持人您好,我很想和苏荷说说话。”她的声音沙哑而脆弱。
“丹笛,时光调频招聘主持人,我今儿去参加面试了,居然让我浑水摸鱼通过啦,而且我马上就要主持我最喜欢的那档节目《人间》了,真没想到也让我这倒霉鬼混进了电台,从一待业女青年光荣地转型成为媒体从业人员,丹笛你为我高兴吗?”她兴奋说着,路人都被这小姑娘的大嗓门吓着了。
“丹笛,路上小心。”妈妈拿着钱,看看丹笛疲倦但仍青春洋溢的脸,然后再看看前夫那张枯萎又尴尬的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也很想帮他把女儿留住,听他说一声对不起。这个世界上,永远只有亲人是不会分开的,也不会在你贫穷或疾病的时候冷漠地躲藏,她焦急地看看两人,希望他们中有人先开口说话。
时光流淌,谁能站立其间,永远保持优雅的姿势呢?
“你上哪儿捡的啊,运气也太好了吧!你可别骗我啊。”
居然有一个做电台主持人的机会,苏荷想了想,决定第二天就去试试。面试的地址居然是潇湘卫视隔壁的广播大厦,仔细想想,没错,广播电视都同属广电局,难不成偶尔还曾在这大院里碰到过这位传说中的欧瀚生?
“质的飞跃?尚总,天灾人祸全让我采了,您还要怎么折腾我啊?”
“签约?首席女主播?我?你有这么大的胆儿相信我能行?”
“苏荷,我真的很绝望,我一直在徘徊,在思索,我现在非常厌恶自己,怎么办,一个连自己也开始厌恶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愿意要她呢?苏荷,请代我向她说声抱歉,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我,虽然我经常在电视上看见她,我为她骄傲,她的成功就是我的成功,因为我们永远都是姐妹,对不对?”电话猛然挂断。
“苏荷,你好,我是欧瀚生。”
按照递交简历的顺序,苦苦等待一个小时,考场里终于叫了苏荷的名字。她抬头,居然没有半点紧张。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内心却对这场竞争充满强烈的挑战欲和表现欲。
还有三天就是圣诞节,各个商家都恨不得趁机大捞一笔,每个小店门口都已经提前挂满了小巧玲珑的绿色圣诞树和红艳艳的气球,整座城市呈现出一片美好而伤感的气息。就连联大校园里也随处可见圣诞主题派对的海报,年轻的大学生们对这样的节日喜爱有加,以圣诞的名义结朋交友,或许会遇见新的爱情,新的人生。大四的学生却都在忙碌着,有的在各个单位实习,有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致志地复习考研,他们要面对很多残酷的选择,选择是最艰难的行为。人生的痛苦往往来源于各种选择,倘若没有选择,必将平静百倍。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马上改好吗?苏荷,我知道最近我很忙,所以没有准时送便当,你一定饿着了,生气了,对不对,还有……还有是不是因为我最近脾气不太好,总爱说粗话,这个我也改,一定改,我们就像从前一样,好好地生活,苏荷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他着急地说,慌乱地说,紧张地说。
她把车门一关,将老陆的手一把推开:“你这老家伙怎么还没死啊,你在我新男朋友面前嚷嚷是不是不想活了啊,神经病吧,不是说好了分手吗,你老年痴呆给忘了啊?”
陆丹笛捂住嘴,眼泪掉下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陆丹笛的眼神突然变得木然,看着苏荷,是的,连这个素来坚强的女孩子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面对自己空白的爱情与残留的记忆,她已经开始麻木了。而且,她认定自己还将一直孤独下去。
“什么游戏?”苏荷抬抬眼皮,看来她也不行了。
“丹笛,对不起啊,我一时兴奋,不知道你遇到这么不开心的事。”苏荷和陆丹笛就坐在电视台附近的“地下酒桶”,都没胃口吃饭,一人点一杯雷司令。两人都想,人生怎么这么多大起大落啊,老天爷难道就盯上咱们了吗,非要闹得人仰马翻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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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走开!”他一把将她推开,不小心撞翻她手中的酒杯,酒泼在她胸前,他很不好意思,伸手要帮她擦拭。
在梦中,她意外地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蝴蝶,在茫茫太平洋的海面上痛苦而疲倦地挥动双翅,但却不能停,倘若停了,就会跌落进海水,被汹涌的浪花卷入海底,再也见不到彼岸自己所爱的人。而那所爱的人是谁,她一直没有见到,因为她一直在飞,却飞不到头。
刚下楼,看见夏寂站在面前,她扭头就往回走。
气球,飘进云里,飘进风里,结束生命;气球,飘进爱里,飘进心里,慢慢死去。
“是不是又是白羚搞鬼?”苏荷问,那语气仿佛要将白羚碎尸万段。
“发酒疯了吧!陆丹笛,您老人家行行好,西西姐我正没日没夜地复习,要没大事儿就别骚扰我了,再见!”聪明的西西一听就知道是戏弄她。她们俩又是一阵狂笑,这游戏太好玩儿了,能够看到众人神态迥异的反应。
“丹笛,我最气恼的并不是你一直不接受我,而是你压根就没把我当朋友,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突然不让你主持《音乐中心》了,不管你表现得多么无所谓,但是作为你的朋友,我敢肯定你是难过的,既然难过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为什么不和我商量怎样来解决呢?我不知道是谁的主意,今天还和爸爸大吵一架,这全都是为了你,但是你却对我只字不提,难道我就那么不重要吗!”他忍不住大声咆哮起来,也不避讳在电视台附近是否会遇见熟人。
这个红色的充满眼泪的圣诞节。
“冠军又怎么样?所谓的一夜成名都是不现实的,我算是看透了,不过还好,五万元奖金够咱们花上好长时间了。我觉得,这才是那场比赛最大的收获。”
请告诉我,爱与不爱,真的只有一句话那么简单吗?
他曾坐在宿舍旁的台阶等她,他曾在罗密欧事务所故意刁难她,他曾与她并肩作战像两个孩子一样努力,他曾在梧桐树的背后让她依靠哭泣,他曾在飞机上突然出现,他曾用冰块为她消肿,他曾拖着大箱子说从此开始独立的生活。
天灰灰,就像世界末日那样酣畅淋漓,暮霭沉重得要垮掉。
他的所有曾经,苏荷对自己说要全部忘记,恶狠狠地忘记。
听电台成为她唯一的乐趣,时光调频的晚间谈心节目《人间》,主持人叫欧瀚生,他总是可以把各种复杂的情感用三言两语诠释清晰。准时守候晚上十点节目开始,成为苏荷一天中一个不可缺少的内容。
苏荷刚一开手机就接到陆丹笛的电话。
继续。石头、剪刀、布!苏荷输了,名单上写的是夏寂。
“我哪有脸回去。”他的声音惭愧而苍老,他看了看一旁站着跟医生沟通的陆丹笛,女儿似乎成熟了不少,无论是穿着还是待人接物,似乎都与从前判若两人。酒红色的鬈发,得体的职业装,拿着话筒娴熟的姿势,他很想开口说一声对不起,但却害怕她的冷漠。
她们俩从酒吧出来,天色已晚,打算回家,迎面遇见尚恩伦。他是专程来找她的。
陆丹笛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安佑宁家,她庆幸自己不够绝情,居然还留着他家的钥匙。下车,上楼,这熟悉的楼梯和灯光,她慌乱而沉闷的脚步声在这么寂静的夜晚显得很孤单。薇薇,亲爱的薇薇,你这刁蛮任性的“鼻血薇”,咱们已经三个多月不见了,为什么在我的内心深处你仍然是最易破损的伤疤,整整三个月也没有痊愈呢?你还好吗,你还那么飞扬跋扈吗,跟你贫嘴你还会回应吗?
“傻瓜,我是真为你高兴,不然天天窝在家里胡思乱想怎么行,海子就是天天在家写诗写出问题了,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实在太难得了,你好好把握。”陆丹笛也没有太过悲伤,她喝一口酒,叹口气,“其实我做《音乐中心》好好的,完全没有毛病可挑,观众也特别喜欢,而且我和白羚的二人搭档已经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制片人完全没有给我任何理由,就说领导的意思,把我换下来,让我去新闻部当记者。”
“苏荷,你要去哪儿?”他疯狂地冲过来,但被女生楼的保安拦住。
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医院里,护士见他醒了特高兴,说老人家您总算醒了,刚才都急死我们了,老人家您真走运了遇见了好心人。他微笑着点头心里还老不高兴,明明才五十你凭什么张口闭口老人家长老人家短的。
他在“地下酒桶”买醉。对于男孩子来说,酒精是最理想的安慰剂,大醉一场远远比痛哭流涕要有成效。
“不对。”苏荷摇摇头。
“这位听众朋友……我能够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不过,我希望你能够解脱,也许你所说的那个人,从来没有怪过你,或许她还在等待你的醒悟。如果她此刻能够听到你的声音,听到你这么让人心疼的声音,我想她一定已经原谅你了,相信我。”苏荷的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地滴下来,欧瀚生在一旁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拿来纸巾。
“丹笛,他们这么不讲道理,干脆,咱别干了,打死不受窝囊气!”
“我祝你红遍东南亚,红得连津巴布韦人民都认识你!”
“你倒是说说,我的什么爱情观让你不满意了。”欧瀚生有点窝火,当着身边两位同事的面指责他的爱情观,这小姑娘太不给面子了。
我可以没有男朋友,但不可以没有爱。离开夏寂后,我昏厥了好几次,陆丹笛在家发现吓得要命,可怜她自己的精神状态也不好,还要照顾我,每当这时她就要拨夏寂的电话,想告诉他我就住在她家,然后要我告诉他分手的真相,然后重归于好,但每次都被我阻止。西西说得很对,老天爷不让我们相爱,那我们必须分开,容不得我们倔强地死死地拉着对方的手,白素贞修炼了千年还被关进雷峰塔,我道行才二十年凭什么跟老天爷斗。因为,一切都是徒劳的。那么,我最后只求老天爷,让我平安地生活吧,那些奢侈的礼物,比如爱情与幸福,我都可以不要。请给我一个平安吧!
“谢主隆恩。”她做出一甩水袖的模样退下,一脸笑得阳光闪亮。
“这就是我们俩爱情观的区别了,什么叫作有意义,什么叫作有价值,在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天平和砝码,如果这一辈子没有刻骨铭心地付出真正的爱,秋天蝴蝶将死的时候,它会觉得这一生完全没有留下丝毫可圈可点的痕迹,难道,这就有意义有价值了吗?”苏荷不怒自威,有种凌厉却不张扬的气息。
你这傻瓜。
她转身吃力地提着箱子钻进一辆出租车。留下夏寂像无人操控的木偶站在原处,表情呆滞,他不明白她刚才说的话。风渐起,他穿得还很少,不禁一阵哆嗦,圣诞节就要到了,圣诞老人要送来礼物,我的礼物是什么,你的礼物是什么,他的礼物是什么呢?
诗念完,挂断电话。两人捂着肚子笑成一团,拍桌子打滚,很久没这么爽快地笑过了。
相信苏荷也会同样惊讶,杜薇薇打进热线。
“我都为你感到生气,你哪一点比白羚差啊,再说了,你是主持人大赛的冠军,主持人的位置本来就是你的。”苏荷说到那场比赛就来气,不仅仅为陆丹笛。
“我是谁并不重要,苏荷,我只想在这里,借你们的电波来说一声对不起,这一声对不起,应该说给很多人,或者,仅仅只是说给一个人听,我想告诉她,这几个月我没有一天过得安稳,没有一天过得快乐,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失去了除此之外的全部。”
时钟指向十一点,火锅吃得差不多了,酒瓶也空了,满屋子都是圣诞的味道。圣诞的味道是怎样的味道呢?孤独的,喧嚣的,快乐的,繁华落尽的。
苏荷心想,这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应该怎样去解决呢,尤其是这个灵敏的主持人,怎么去回答这个天真的小姑娘,为她解答疑惑又不至于让她伤心呢。
苏荷点点头,转身离开。心想,唉,自己的坏脾气跟陆丹笛已经不相上下了,居然在应聘的时候和考官发生争执,看来自己社会经验还不够丰富,应该圆滑一点儿嘛,说点好听的,比如说欧老师您好,您的节目真好听,我天天听,听一次哭一次,百听不厌,您一定会在中国的广播史上留下光荣的一页,万人景仰,流芳百世,数十年后会有不少老奶奶坐在摇椅上伸出颤抖的手对孙子说奶奶这辈子最大的荣誉就是在少女时期听过一档由欧瀚生主持的节目,现在死而无憾了。算了算了,今儿总算见着活人了,没想到他本人还挺牛的,什么了不起的,放旧社会,干这活儿的那叫广播员。
她再次拿着行李下楼,她感觉自己的脚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仿佛走在一条通往悲伤得没有希望的路上,她甚至希望自己就这样完全丧失知觉,变得笨拙而迟钝,不因为任何感情敏感得颤抖。可惜,她生来便是忧郁敏感的女孩,她战胜不了自己。或许,面对如此多的困境与毁灭,哪怕是一个坚强又大度的男孩子也承载不了吧。
她们东倒西歪地靠在沙发上,电视里在演一个台湾言情片,一女的使劲儿哭,男的就在好言相劝说什么你要哭多了皱纹就会越来越多就不好看了,那女的不https://m•hetushu.com.com听不听就不听还在那儿哭,她们俩火锅都吃完了她还没哭完。陆丹笛都来了脾气说这娘们儿怎么这么不知趣啊,什么事儿哭了整整一集,换台!苏荷说别换台你让她哭,这电视剧一共四十集,我看她能哭多少集。
“我会好的,放心好了。”
“关……机,怎么办?”苏荷强忍心头的酸楚,挤出一个笑容。
“我……没有这意思,谢谢你,我正烦着哪。”他又把刚斟满的酒一口喝完。
圣诞节是苏荷的生日,极少有人知道。但夏寂知道,早就承诺一定要举办一个盛大的生日派对,让所有的好朋友都带着礼物参加,即便没有钱,但也可以过得让人难忘。她此刻却无心过生日,因为她在躲避夏寂。
观众热线时间,陆丹笛最喜欢这个环节,听一听别人的爱情惨事儿,过过瘾,让自己觉得自己不是世上最倒霉的人—最爱的男人和最好的姐妹上床,够惨烈,比白素贞听说许仙和小青玩婚外情更惨烈。
“我知道,一定是您的意思。”她毫不含糊,回答得也直接。
喜欢这首《气球》。台湾一个不太有名的女歌手许哲佩唱的,很契合我现在的心情,就像没抓住线的气球飘进天空死在那里。和夏寂分手已经一个月了,他一直在找我,疯狂地找我,可是他找不到我。我拿出当年躲龙泽的本领来躲他,让他甚至感觉不到我和他仍然共同生活在这座城市。陆丹笛的电话被他几乎打爆,她一遍又一遍向他解释,她并不知道我的去向。夏寂,努力忘记我吧,即便恨我,恨得越深,你会忘得越快。就像当初龙泽恨我那样吧,你们都恨我吧,恨得将我杀死在你们心中,那么,我才能平静地活下去。
“车?我卖了!钱?取不出来!”白羚现在才不怕眼前这个老头子呢,以前他是因为有钱,不用开口都有大把的人为他卖命,现在他充其量算个车匪路霸,谁都可以踩他两脚。
钱撒了一地,白羚上车说走吧。
“你一定要开心点儿,真正的开心,好吗?”
打开门,杜薇薇倒在沙发上,手上全是血。她的表情温和。
刚从一汽车加油站爆炸现场回来的陆丹笛,一身疲惫,当地的各个部门集体封口均不接受采访,陆丹笛硬是活生生把区长从办公室里揪出做了一段采访,那区长好几次都恨不得叫警卫弄死这女的,心想现在的记者怎么都跟王母娘娘似的啊。
陆丹笛正拿着素材带准备去机房,新闻部的刘主任一脸和气地对她说丹笛你去一趟总监办公室,尚总要见见你。她平淡地回答一声就去。刘主任见她反应如此淡漠,还以为她有什么不高兴,回头再看她一眼,便发现她闪电般跑了出来,边跑边说素材带入库,谁也别挡道儿。这种风风火火便是新闻部提倡的工作状态,新闻部的工作人员相比娱乐节目部要严谨和亲切很多,工作的压力却相对更大。刘主任见状笑了笑,他觉得这小女孩挺有趣,从主持人到记者,这种身份的转变,她的心态却调整得很好。而且,一般被尚总召见,一定是欣喜若狂自觉被领导重视,但陆丹笛却没有,反而还一副不耐烦的姿态,觉得耽误她做片子了。
“滚蛋吧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有你这样的龙吗?是,当初我是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但那时候您老人家风光啊,上哪儿身后都跟着一大群人,像皇帝出巡似的,现在呢?死在路上了都没人知道吧,我跟着你有什么好处?陪你上街拉二胡乞讨度日?做梦吧你!你说你为了跟我结婚连家都不要了,你要不要脸,有胆儿为了我不要你老婆就总有一天会为了别的女人不要我,你这种男人我见多了,现在要不是为了找我要钱压根儿就不会记得我,我一辈子记得那天在酒吧里,你是怎么对你女儿和她那几个哥们的,真够狠的啊,连对亲生女儿都那副嘴脸,还好老天爷开了眼让你现在落得这副田地,你威风呀!你怎么不像以前那样骂我贱货了呢?怎么不像以前一来火立马给我俩耳光呢?姓陆的,老娘我早受不了你了,一把年纪了,都快秃顶了,不好好在家待着学别人玩儿婚外情,德行!你活该有此下场,行,你不是缺钱嘛,我给你!”她打开钱包,拿出一把一百的钞票对准老陆的脸使劲一摔,然后丢下一句话,“给你!这是我给您老人家的青春损失费!”
晚上回家,陆丹笛照照镜子,笑,哭,生气。怎么看也没有首席女主播的范儿啊,尚敏那厮不会是昏了头吧,老天爷可千万别开玩笑了,万一尚敏又脑子秀逗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大合适,又一声令下陆丹笛别做主播了去后勤部管盒饭吧,那可怎么办?
老陆站在原处,也不捡地上的钱,他体味着白羚说的那一番话,想着刚从监狱里放出来后的那几年,妻子日日操劳家务,每天等着他回来,但总是等不到人影。偶尔见着他了,也是酩酊大醉,牢骚遍地,一个不顺心立马一个耳光,妻子也不吭声,只是把打碎的盛汤的碗捡起来。还有自己的女儿,倔强而泼辣的陆丹笛,他从未以父亲的姿态和蔼地与她谈过心,还是在入狱之前与她一起逛街,当时她要吃糖葫芦,但他嫌贵不愿买,女儿就在大街上哭闹起来。种种过往,此刻全在脑海里浮现。
一个月的时间让陆丹笛成为新闻部最受欢迎、出镜率最高的记者,她总是冲在最前线,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便是已从一个每天播报流行音乐资讯的主持人成功地转型为一听说火灾车祸洪水强|奸抢劫杀人便心花怒放的记者,她在很努力地学习与锻炼,整点新闻时常客串新闻主播。在潇湘卫视经常可以看见她忙碌的身影,急匆匆地拿着话筒向前冲,身后跟着牛高马大但跑不过她的摄像师,各个频道的编导便会指着她说看那就是听说哪儿死了人立马跟狼似的两眼放光的陆丹笛。
正思索着,欧瀚生回答说:“你知道蝴蝶的故事吗?一只蝴蝶的生命是很短暂的,终于拥有了翅膀懂得了如何飞翔,可它却偏偏不巧地来到了海边,眼前就是惊涛骇浪的太平洋,人见了都会惧怕,它却妄图飞过去。要知道,鲤鱼越过龙门可以变换成身份尊贵的龙,蝴蝶即便飞过了沧海,它还是蝴蝶,不可能会有改变。那么,何必那么痛苦地挥动双翅,浪费自己的青春和短暂的生命呢?”那小姑娘若有所思地感激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要过一个快乐的圣诞节,不管最后还有多少人留守,哪怕只有她们两人。陆丹笛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发现家里有一棵齐腰高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小拐杖和心形的塑料玩具,满地都是红色的气球,那一刹那,她还误以为自己走进了某个童话世界,她激动地抱住正在忙着做水果沙拉的苏荷说:“亲爱的,你上哪儿种了棵树啊,我的妈呀!太漂亮了!”繁盛的圣诞树似乎象征了快乐的程度,快乐是自己索取的,永远不会有人主动施舍。
“我现在通知你,从今天开始你试用期结束,潇湘卫视将正式与你签约,并且,我要力捧你做首席女主播。”他坦然地说出,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
“你猜啊!”苏荷系着围裙,调皮地卖个关子。
“苏荷,为咱俩从此恢复自由干杯!”陆丹笛举起酒杯。
一看时间,十一点,苏荷的节目已经过了一半。她赶紧打开收音机。
“你心情不好吗?”白羚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地下酒桶”,她暧昧地凑了过来。
“这你可不知道了,我爸是个神经病,天天打我,前两年做生意发了财就在外面有了女人,然后就把我跟我妈抛弃了,他还叫一群黑社会的小混混打我和我朋友呢,我在他面前都跪下了他还不肯放手。现在穷困潦倒了又回来找我,说要我给他赡养费什么的,你说可气不可气。”白羚撒谎不用打草稿。
“别傻了,喝再多也没办法解决问题,只会伤身体,这样……我会很心疼的。”白羚伸手轻轻抚摩着尚恩伦的头发,他没有拒绝,她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眼睛,这是一个单纯而善良的男孩子,“我只想让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其实一直有我在旁边默默地为你祈祷,保佑你可以快乐一点,真的,尽管你总是一味地排斥我,但我仍然这样想,哪怕你仅仅多看我一眼,我也会觉得很满足。”
“答对啦!”苏荷鼓掌,随手套了个纸皇冠在陆丹笛头上,这个节日,人人都是公主。
“买的?”她怀疑地看着苏荷。
首先是苏荷和欧瀚生一段调侃,熟悉的套路,拿对方开玩笑,这欧瀚生总喜欢在节目里制造点儿暧昧的情绪,不少听众都以为他们俩之所以这么默契是因为生活中他们便是一对情侣,接着,接听第一条热线。熟悉的声音,这听众,竟然是如此熟悉的声音。
“呵呵,你行不行我说了不算,得听众认可了才行,但是,我出于私心,才特别要求你和我主持这档节目,因为咱俩还没说清楚关于‘爱情观’的话题。”他故作严肃,但听得出他由衷地欣赏苏荷的口才,并没有因为她的顶撞而排斥她。
“啊……你好你好,您亲自打电话给我啊?”她有点受宠若惊,心想莫非还有机会,那就把刚才想的那段阿谀奉承的话说给他听吧。
“你还想怎样?”她停住脚步,但不回头。
“爸,早点回家。”陆丹笛漫不经心随口说了句,然后离开了。
什么恩恩怨怨,全部在瞬间化为乌有。
——《苏荷日记》hetushu.com.com
分手这一个星期,她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给不出任何理由,仅仅说不爱了是站不住脚的,他绝对不会相信。悲伤的孩子,自己承受着巨大的疼痛,还要让所爱的人承受同样的疼痛。但苏荷没有办法,夏阿姨说得很对,和她对夏寂二十年的养育之恩相比,她苏荷的爱是多么微不足道,就像飘浮在空气中的小尘埃,吹一口气,便消失得无踪影。不管自己能不能忘记,总之得先强迫他忘记,苏荷竭尽全力让自己与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隔离,不去想不去想,不能让自己总是陷入无边无际的悲哀当中,她要善待自己,让自己唱着简单的歌,过简单的生活,做简单的小女孩。
“您要把我调来新闻部自然有您的原因,如果您肯说早说了,如果不说一定是时机未到,我若问了您也不会说,反而会责怪我多事。”陆丹笛早有预感,把她从《音乐中心》撤下是尚总的意思,只是不愿去深究,领导之所以成为领导,就因为他们总能做出最准确的安排与调整,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尚敏有种很贴心的信任。或许,这便是尚敏的成功之处。
“夏寂,我有时候常常想,我们在一起是不是个错误。”她回头抱住他,摸他的头发和脖子,“如果我们在一起是一个错误,就让我们分开,我们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完全的为自己生活,不要悲伤与疼痛,做一个简单的自己。我不得不告诉你,我已经不再爱你了,真的,勉强和你在一起我会觉得别扭,我会觉得对不起你,因为我无法付出和你相等的爱,所以让我离开你,走得远远的,彼此也不再想念,各自开始新的人生,就让我自私一次,哪怕你会恨我入骨,我也必须离开。夏寂,再见。”
白羚一把抓住他的手,俏皮地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又说要我走开,又要如此亲近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子弟的心思,到底是想怎么样?”她说完哈哈大笑,已有醉意的尚恩伦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心里仍然翻滚着仇恨。陆丹笛的无情,陆丹笛的果断,陆丹笛的桀骜,像把锋利的刀子在心头搅拌。
“赞一个!你心灵手巧,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陆丹笛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你把火锅配菜都准备好了吧?我还买了两瓶红酒,咱姐妹二人今儿一醉方休,大过节的,什么不开心的事儿都给老娘滚一边去吧,谁要哭谁是孙子。”
他这才知道有个好心的出租车司机,见他口吐鲜血昏倒在地,周围的人民群众都顾着捡钱,人家看不过去才一车把他送来医院。他握着那司机的手连声说谢谢。那司机一摆手说大叔您甭说谢谢了,待会儿电视台的来采访好人好事,就劳烦您多说说咱好话,年底评优秀工作者就靠您老这张嘴了。老陆说没问题,心里暗骂着你真好意思啊,比我秃得还厉害还好意思叫我大叔。他不知道,最近的折磨与劳累,加上心灵的创伤,他瞬间老了快十岁。
苏荷突然倒在陆丹笛怀里大声哭起来,明明是有趣的游戏,她却放纵地、痛快地哭了起来。就像刚才的笑一样,人生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可以任意大哭大笑。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我没看走眼,你现在的状态告诉我,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你适合新闻部的气场与氛围,而不应该把你的精力与才华白白地消耗在《音乐中心》。”尚总喝了口水,他说话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陆丹笛这等“妖孽”都突然变得小心翼翼不敢作声,认真听他说下去,“我当初看中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大三学生,通过一次比赛证明不了什么,但你的表现告诉我你很适合干这一行,泼辣的性情,大胆的语言,还有精彩的创意,让你在舞台上抓住了我的眼球,我可以代表大众的审美,所以直觉告诉我你应该获得那次比赛的冠军,但我不敢马上重用一个新人,所以主持人大赛的承诺是获得与白羚共同主持《音乐中心》的机会。这是一个简单的录播节目,主持人只需要对着提字器念稿,说白了,这样的节目需要的只是一个花瓶,美丽大方就能胜任,我一直把它看作你的开始,而不是终点,你通过这个窗口开始了解电视行业,开始熟悉电视制作的细节,也让你真正完成了从普通大学生到职业电视人的转变。当你转变成功之后,我开始为你考虑新的发展,我不可能让你在与白羚的斗争当中消磨时光,消磨才华,你陆丹笛能够做到的,绝对不仅仅是像白羚那样成为一个‘熟练的花瓶’,你是一个在哪里都会光芒四射的陆丹笛,于是我决定让你去做记者,这是一个苦而累的职业,但能够让你全面掌握电视技巧。朱主任告诉我,你采的都是重头新闻,出镜时机敏又得体,编片子又号称陆快手,我很欣慰,因为这说明你有了一个显著的成长,也说明,你可以慢慢有一个质的飞跃。”
刀片像一块刺眼的月光落在地上。
时光流淌,一些我们以为会亘古不变的建筑,也慢慢被风化。
这一个月苏荷也成长了不少,她已和欧瀚生磨合默契,成为时光调频最火的主持人,他们一唱一和一张一弛配合得非常默契,苏荷皱皱眉头欧瀚生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欧瀚生抿抿嘴苏荷就知道该接什么话头。而《人间》节目热线也成为C市广播圈里最难打进电话的热线,因为实在太火了,大学生们简直把这两人当成爱情的图腾,尤其是他们关于“蝴蝶飞不过沧海”的爱情观,也迅速在大学校园里流行,蝴蝶的价值一时间竟然成为众人讨论的热点话题。在这一点上,苏荷与欧瀚生也一直在争吵,在节目里他们同样敢于争辩,绝不会因为直播而勉强迎合对方的观点,经常在节目中为了争论一位听众的爱情难题而吵得不可开交。几轮下来,这竟成为《人间》节目的特色,街头巷尾的年轻人纷纷成为《人间》的听众,他们都喜爱上欧瀚生磁性质感的声音与苏荷温柔干练的语言风格。
“我们俩……一点儿可能也没有吗?”他的声音有点哽咽了。
酒吧的音乐继续响着,她们面对面坐着,当个性的棱角逐渐被磨平,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伤。陆丹笛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慢慢变成另一个自己,一个不太熟悉的自己,她将会更安全地生活在这个纷扰的世界,甚至会越活越精彩。只不过,倘若失去了一些曾经的血性与倔强,那算不算一次有价值的蜕变呢?如果不算,为什么要接受这样的蜕变呢?
“行,我找找。”陆丹笛翻箱倒柜找出一本《徐志摩诗集》,信手一翻指着那篇《再别康桥》说,“就这‘轻轻地来轻轻地去’得了!”
“真难为你了。”他凑过来突然亲了一下她的脸。
“按照语言习惯的分析,‘还行’就是‘有待改善’,而‘有待改善’就是不好,看来你的言下之意是,你对《人间》有点儿不以为然?”欧瀚生充满了疑惑,他并非刻意刁难,他在乎任何人对他节目的评价,哪怕是只言片语他也要分析个透彻。
“说。”尚总就喜欢她这直率的性格。
不一会儿,记者来了,护士和司机带着那意气风发的女记者走过来,介绍说这位就是今天在街头昏倒的陆大叔,记者身后的摄像师马上把镜头对准老陆的脸。老陆连忙坐起来,整整衣服,像是报恩似的面带微笑准备把预先想好的感谢词一股脑儿全说出来,一见那记者,只差没再晕过去。
“白羚!你良心让狗吃了啊,我以前对你不差啊,为了跟你结婚,我连家都不要了,现在我龙搁浅滩你就翻脸不认人!”他说得眼泪都快掉出来。
时光流淌,所有人都在改变。
她正伸出手想拦的士,夏寂从背后紧紧抱住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像一阵魔法将她的灵魂缠绕,她感觉到了这一周以来所有的痛苦与委屈,像压在心里的痛楚与绝望,在一瞬间全部倾泻出来,她开始放声痛哭。而背后的那个人,他浑身颤抖着,他的泪水同样无止境地流,他在黑暗里生活了七天,终于在此刻等到了她。
“请讲。”苏荷此刻正戴着耳麦,全神贯注地听着,她很享受听众的信任,他们与之交心,她也愿意还以虔诚的热忱,至少给予用心的态度。
苏荷手里的零食没拿稳,掉地上了。
“苏荷,恭喜你。”陆丹笛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大喊大叫,而是出乎意料的平静,“苏荷,我被调到新闻部当记者了,他们不让我做主持人了。”
“和在《音乐中心》比是不是更充实,情绪更饱满呢?”
“还是不对。”苏荷又摇摇头。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软泥上的青荇,油油地在水底招摇;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做一条水草……”她摇头晃脑大声朗诵着,酒精真是勇敢的药水。
尚恩伦看了看天花板闪烁的灯光,觉得自己很滑稽。
陆丹笛晚上总是很晚才回,苏荷就在收音机旁发呆,听各种各样的声音,讲述各种各样的感情。有个小女孩对欧瀚生说她爱上了一个男孩子,但这个男孩子不爱她,而且已经一再地说明他不可能和她在一起,无论她做怎样的努力他都不为所动,这个女孩子很可怜,她问欧瀚生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个男孩子喜欢上她呢。
他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https://www.hetushu.com.com丹笛只差没把那出租车师傅逼得像开警车似的开那辆夏利了。
“干!热烈庆祝咱姐妹二人新生活的到来!”
“今儿的菜能把你给撑死,没想到电饭煲还真能做火锅,再热一热就能吃了,馋死我了。”苏荷切好苹果和香蕉,然后拌上沙拉酱做成简单的家庭水果沙拉,“少啰唆了,咱俩又不缺衣少食,姐妹同心,其力断金,今后再也没有什么事能让咱们哭了,你说对吧!”
“送的?”
“你听过《人间》吗?”他说起自己的节目是一副桀骜的姿态,那是他的阵地。其实对于欧瀚生个人而言,听说台里要为他的节目配备一名女搭档时,他就一千个不满意,自己精心做起来的节目为什么要与人分享呢,更何况他是一个自负又骄傲的人,他不相信有谁可以与他合作来做好这个节目。但台里的说法很明确,《人间》的受众几乎全是清一色的女孩子,需要新鲜血液的注入,让这个节目更丰|满,受众更广。既然如此,那就得找一个自己看得上的,有真本事的,他对眼前这个名叫苏荷的女孩子有种突然的好感。
“苏……荷,咱们玩个游戏吧。”陆丹笛穿着白色高领毛衣,把脸衬得通红,明显喝高了,但她还装出一副挺镇定的模样,坐端正了,字正腔圆地说,像主持节目似的。
她一直靠在那里直到天色渐暗。楼下夏寂的吵闹声消失。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爱一个人,足足爱了三年。三年的爱,都可以把北极的冰川融化了,她却丝毫不领情,头也不回地走掉,这比三年前对他的羞辱要更加伤人,她那么决绝,那么残酷,这种无谓的付出,是该继续下去,还是就此打住呢?
善有善报不敢说,恶有恶报倒还真有那么回事儿。陆丹笛的爸爸因为偷工减料被查处,罚款罚得他直吐血,建筑公司经营不善又导致破产,短短几天让他尝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就连他爱得死去活来的情人白羚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他抛弃,打电话给她求她回来,她酸溜溜地说,您老不是承诺我为了我愿意做任何事吗,那现在就当为了我尝一尝这相思之苦吧。老陆的公司垮了,身边人也走了,却没有脸面去见家里人。
“苏荷,你听好,我们现在分头去找她,我去安佑宁家,你去艺术学院的宿舍,现在杜薇薇的手机关机,安佑宁家没人接,我估计是把电话线剪断了。安佑宁那个孬种,我刚才打电话给他,他居然和宿舍的同学在外喝得醉醺醺的。我现在担心的是……我担心杜薇薇有危险,刚才听她的声音,我太了解她了,她很绝望,不管怎么样,先找到人再说。”说完,陆丹笛马上拦车去安佑宁家,她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那里,但是今晚不得不去,她是去救自己的姐妹。记者的直觉告诉她,杜薇薇做了一些愚昧的抉择。
而陆丹笛,她也成为这个节目的听众之一,她惊奇地发现,这个曾经老跟在她和安佑宁身后的小书童,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爱情专家,有时一些对爱情的精辟见解会让陆丹笛大呼精彩说得好太棒了,不过她偶尔也会发一发牢骚—呸,处|女的话哪有说服力啊,全城人民都上当受骗了。尽管如此,她还是每天准点守候在收音机旁,边听边笑,心想这小丫头如今出息了,再也不是那个多愁善感整天扮演林黛玉只差没去葬花的小姑娘了。她甚至还会做一些节目的收听笔记,等十二点苏荷下班指给她看,哪些词用得不够恰当,什么时候咳嗽了一下,哪个字的音没咬准。她们俩每天都过着如此丰富而有意义的生活。苏荷的节目成了陆丹笛的精神夜宵,就像当初苏荷迷恋欧瀚生的节目一样。
“最近事儿特多,每天东奔西走,哪儿有天灾人祸哪儿就有我陆丹笛的身影,一个多月的折腾我现在连什么叫浪漫都全不知道了,都没人敢跟我交朋友。”她灿烂得像太阳。
“你好好休息吧,我回电视台了,今儿白跑一趟,这条新闻我实在没法做。”陆丹笛收拾好话筒线,然后给了妈妈一千元,“妈,先给你这么多,不够再告诉我。”
“真是捡的,隔壁超市搞活动,之前放了一排这样的圣诞树在门口招揽生意,后来他们老板财大气粗又弄来几棵更大一点的,没地儿放,就扔了两棵,被我偷偷运回来了,稍加清理,再装饰一下,看起来还挺漂亮的。”苏荷得意地说着,仿佛干了一件救苦救难的伟大的事儿。
每天晚上十点,准时打开收音机,听时光调频的《人间》。
下班的时候,她又遇见了尚恩伦和白羚,他们上哪儿都十指紧扣,像连体婴儿一样。她甚至还过去向他们俩打了个招呼,吓得这甜蜜的小两口诧异了很久,还以为陆丹笛,新闻采多了脑子有了毛病。
“丹笛!”他大吼一声。
“尚恩伦,我请求你不要动不动就去找你爸,不管你是为了谁,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很窝囊很没用。你自己反省一下,你来潇湘卫视以后学到什么了,你对得起自己导演的身份吗?每天就知道上蹿下跳,不学无术,仗着自己老爸的身份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学,你认为你这样很威风吗?我真看不起你,就你这样,哪有资格管我。”陆丹笛也毫不示弱,原本心平气和,尚恩伦这么一闹腾,她正好借机发泄一下内心的不满。
“你要坚强一点儿,这样我……我们也会快乐。”苏荷捂住嘴,眼泪不停地流,她甚至希望杜薇薇尽快挂断电话,因为她已经支撑不下去。
“苏荷,你知不知道杜薇薇现在住哪儿,是不是和安佑宁住一块儿?”那边的声音急切又慌乱,很少见陆丹笛如此害怕过。
“你回去吧。”她回到宿舍,从窗口偷偷看着夏寂,他明显地消瘦了,头发脏而乱,他最喜欢的那件黑色外套套在身上,已经皱巴巴了。她闭上眼睛说:夏寂,你恨我吧,痛快地恨我,然后离开,然后忘记我。
“怎么?”她放下酒杯。
“苏荷,你不要离开我,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要去哪里?”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径直走进去,她敬个礼一声“老师好”把三个考官逗乐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仔细看看眼前这三人,中间那个就是传说中的欧瀚生,她端详着他的模样,头发不长不短,据说他二十九岁了,但脸上却有种可爱的稚气,洁净的脸上有浅浅的青色,是刮胡子后留下的痕迹。她看得太出神都差点没听清欧瀚生说什么,他很惊讶潇湘卫视的主持人大赛是由她策划的,她点点头说对啊,看来那场比赛影响还挺大的,这点丰功伟绩还是起了一点吸引考官眼球的作用。她感觉前面那些应聘的女孩子,都是怯生生地进来,简单聊几句后就离开了,她却预感自己将会有不同的待遇,一种奇怪的预感。
名单列好,两人开始猜拳。第一局“石头、剪刀、布”,苏荷输,打电话给上官。
“来,再干一杯,姐姐我祝你继往开来走进新时代!”
“回家吧,别在外头混了。”陆妈妈也过来了,她看着平日里力气大得可以上山打老虎的前夫现在如此落魄,心头一酸,眼泪流了下来。
她去超市转悠了一圈儿,买了点零食。一直挨到吃晚饭的时间,然后准备约陆丹笛见面吃饭,既然面试得不算好就干脆不告诉她,图个清静。
“两周前的的士车票一共二百元,已过报销日期,但我今天才找着,财务不给报,恳请尚先生恩准,姐姐我……哦不,小女子最近钱包拮据,不给报销便揭不开锅!”
“这么漂亮的圣诞树,莫非还有捡?”
“我和他已经分手了,他抛弃了我,所以,你现在的心情我特能理解,那些负心的人,就让他们去死吧,但是我们还是要好好地活着啊,你说是吗?”她的眼神,她的粉色风衣,还有嚣张又鲜艳的红唇,在这昏暗的酒吧里就像一朵盛开在内心隐秘处的花。
“你对你爸可真凶,跟对日本鬼子似的!”尚恩伦边开车边对白羚说。
剩下两个人哭成一团。
“你的声音……莫非你是……”苏荷几乎要惊讶地叫出声,但职业道德让她强压住激动,不能把听众的名字念出来。
清理好全部家当,突然发现自己只有很少很少的行李,少得让人觉得可笑。一个箱子和一个背包,被子暂且放在宿舍。仅此而已。
是陆丹笛。她也惊讶得瞠目结舌。
“丹笛……”苏荷眼巴巴地望着她。
苏荷和欧瀚生一起打车去联大艺术学院。一路上,苏荷不停地双手合十祷告,嘴里默念着杜薇薇你这傻瓜,千万别干傻事儿,千万别干傻事儿,然后一把握住欧瀚生的手说怎么办怎么办,我害怕。欧瀚生说苏荷不管发生什么事,有我在,千万不要害怕,要冷静,天塌下来有我撑着。苏荷絮絮叨叨地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一半,可惜今儿不是天塌下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迈着颓唐的步子路过一家海鲜酒楼,看见白羚挽着尚恩伦走出来,正准备上车,他冲过去一把抓住白羚的手说你把我存你那儿的钱还我,还有我给你买的车,都还我。吓得白羚脸色发白,她见周围没多少人便要尚恩伦先上车,尚恩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迷迷糊糊问这谁啊,她小声说这是我爸,他脑子有毛病呢,你快上车,别被他伤着了。于是他恍惚地先上了车。
“遵命!陛下!不过陆丹笛还有一事相求,情况紧急,请批准!”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才开始念,陆丹笛就忍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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