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有些干涩,腿侧的双手死死的握着,却又不得不详装出喜悦:“奴婢只是想给皇上一个惊喜,这样的心思,大人应该懂的。”
然而,这天,我却在给皇帝的一抹茶里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味道,这味道平常人根本就闻不出来,我会闻出来是因为当年太后也曾做过这事,在先帝的饮食里放上一味芍茑,使之发|情。言外之音便是春|药。
雷声继续轰鸣着,头越来越难受,干脆披了外衣出去。
血一直不断的在流着,我拧起眉,才一个月的身子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不知是不是体弱的原因,不好的左耳总是‘嗡嗡’响个不停,那些雷声听在耳里异常的轰闷。
“封妃那日,便是我自尽之时。”我说得坚定。
“荣宠?”险些失声笑出来,太过愤恨使我索性直言:“我压根不稀罕,当初若不是太后,根本不想做你的伺寝,更别说妃子。”
更别说现在这种开门声了,声音有些大,睁开眼,一个身影就印入眼内。
以前并没什么感觉,如今,却是那般的痛恨与厌恶。
可此刻,为什么还是这般的不甘?恨意也越来越浓?
断断续续,清醒了又昏沉,昏沉了又清醒,唯一能感觉得到的就是有人一直在注视着我,期间的喂药,换被褥,清洁……那目光从未移动半分,专注得让人排斥,心慌,甚至,无端的厌恶。
进了小屋,刘幕才放开我,目光肃迫:“傅青华,你到底要朕怎么做?”
他苦涩一笑:“你竟这般恨朕,恨到亲自毁掉朕的骨血。”
许久,许久,我都没有回过心神。
可刘幕不是天天睡在她身边吗?为什么还要下药?难道刘幕并没有……摇头否定了这个可能。刘幕是正常的男人,不可能不碰玉妃的。
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昏沉中的人能感觉到这份注视,为什么感觉熟悉,八年来,这份目光的专注从未断过,无论我在做什么,他的目光总会追随,清冷的,薄凉的,审窥的,困惑的……无意中对上时,他又匆匆别开。
我在他面前匆匆的来去,端茶,上膳,给点心,服侍他洗浴,他连斜眼都没有。
声音暗哑低沉,竟是刘幕。
说完,转身离去,背影那般落寂。
出了门,已不见了谷白,想来已经回去了。
我不敢置信,不敢相信,可他的目光沉痛中带着困惑,内疚中带着不解,不是做作。
连着十天,刘幕都在玉妃这里安置,赏赐什么的更不用说,玉妃可说万般宠爱在一身。
玉妃对澜嫔好,自然是传入了和妃的耳里,在和妃眼里看来,玉妃是要联合起澜嫔对付和妃,因此和妃也朝宜华宫走动的多起来,甚至天天上澜嫔那儿。
许是我太过沉默,谷白温和一笑:“姑姑不必担忧,在下虽说得有些重,但身子太弱的人哪怕怀上了孩子也容易掉,姑姑只需好生调养就行。”
玉妃此言一出,澜嫔和和妃都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她。
“姑姑,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这么苍白?”正欲离去的谷白蹙蹙眉,正欲再给我诊脉,我站了起来,稳下心神,勉强牵出一丝笑容:“大人,奴婢想求你件事,望大人成全。”
刘荣走来,却未朝我看一眼。
不再挣扎,任由他开始律动,只讥笑,不屑的望着他。
一瞬间,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啊,从小的帝王教导,他早已看多了看惯了那些伤痛,宫里的女人,不管先前受了多少的委屈,只要帝王一次关怀的话,一样赏赐的东西,一夜的恩宠,就会欣喜若狂,就该放下先前所受的一切苦难,再来感谢他的恩赐。
相互对视良久。
差吗?在以前,我的身子就连个小风寒也没有,如今呢,满身的酸疼,满身的疲惫。
流缎的床垫湿了,冰冷的双手能感觉到那粘呼的感觉,那是血。
此刻,她们的全身都散发着满满的宠爱,柔化了眼底的愤怨,只是二个普通的母亲对孩子的期盼。
“是春嫔和澜嫔。”边上的侍女答说。
挣扎不开,只能被牵着。
有些清醒时,能断续的听到谷白的声音:“姑姑身子太虚弱,这一碗坠胎药下去,身子承受不住才会引起的血崩,幸好皇上及时赶到,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谷白一愣,正欲说话,被我抢先:“奴婢要起身了,还请大人回避。”
失去孩子的伤痛无法修复,可和妃的孩子是无辜的,尽管就算没有我,玉妃也会对付她,可我却无法心安,想到和妃孩子出世的那一刻……又想到已离开人世的孩子,出生时那么可爱,被抱走时我是那般的不舍,心疼……
抬眸望向他们的身影,我的嘴角亦悄悄的扬起,琴瑟和鸣,我就放心了。蓦的,刘荣突然转过了头,那双满是寡寂的眸中,是痛苦与深深的阴蛰,就那样,直击进了我心底。
用心?荣宠?轻抚上肚子的手死死的握成拳。
想抬头抓住什么,无力。
双手轻抚上腹中的生命,尽管我恨那个男人,可他也是我的骨血,并非不要他 ,可是生下又能如何?保护不了他,那样的悲剧,真的不想再来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www.hetushu.com.com身子一直很冷,很浮沉。想睁眼,依然无力。
“是谁?”搜尽脑海,也想不出宫里还有让皇帝注意的女子来。
“大人开的药还有呢,再有五天才吃完。”我道。
“你说什么?”我问得很轻,只因太过吃惊,孩子?什么孩子?
此时,陡听得和妃‘哎哟’了声,就抚上肚子,冰冷的神情变成了满脸的慈爱,笑骂说:“这孩子已经会踢人了。”
刘幕一怔。
“奴婢只是个贱婢,怎配怀皇上的子嗣?”声音虚弱,冰冷。
“喜脉已经很明显了,应该有一个多月的日子,在下要恭喜姑姑,不过姑姑的身子调养的并不好,若再这样下去,孩子恐怕很难保住,就算生下,孩子也会体弱。”谷白语重心长。
望着她消失的身影好半响,脑海里只有‘怪物’二个字,怪物……蓦然睁大眼,难道那些粉是……当年先帝曾宠爱一名妃子,因过于保护,直到那妃子怀有五个月身孕时太后也下不了手,于是,太后就在自己身上撒了些无色无味的‘蚀胎粉’,常常以关怀的名义去那妃子处。平常人闻了这些人并不碍事,但若是有身子的妇人闻多了,生下的孩子就会是怪物,当年那妃子一看到孩子的模样,竟然吓得一病不起,从此也失去了先帝的宠爱。
我冷漠迎视。
谷白走了进来,望着我苍白的面孔半响,轻叹了口气:“姑姑请坐,在下把肥脉。”
要是生下来,他们应该很像吧?粉雕玉琢的模样,软香香的小身子,可爱的笑容……
我朝内殿走去。
“朕为你做到这样的地步,还不够吗?”刘幕眼底有内疚,有伤痛,可更多的是做为一个帝王,类似于施舍的给予,以为荣宠,以为恩赐。
屈辱只能受着。
而我也松了口气,帝王的喜爱,昙花一现。我恨这个男人,可以的话,连看都不想看到。
到了偏殿,竟见谷白,瞬间明白,方才他不是离开 ,而是去禀报刘幕。
“这世上,白眼狼多了去了。”和妃冷笑:“妹妹还是警惕些,省得被利用了还不知。”
玉妃眼含笑意,看不出心绪起伏,澜嫔是愤怒厌恶,和妃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天气转暖已然多时,就算下着雨,也不该觉着冷,可我的身体却冷得发颤。
喝完药,淡淡说:“奴婢已经没事,大人可以不再这般辛苦,还是回家吧。”
皇帝依然来了玉福宫,他没再看我一眼,更没与我说话。
他幸福吗?过得好吗?这个看着长大的孩子,犹如弟弟般的存在,给了我最纯真,最美好的回忆,那些都是我深深藏在心底,保护着,珍惜着的,真的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幸福的活着。
“狗?”努力疑神,依然无法将心中的无助害怕驱走,只得集中精力应付玉妃。
瞧见和妃松了口气。
荣王妃明显的一愣,瞬间脸上浮起二朵红云,身后紧跟随的侍女们窃笑。
回了自己的屋子,药汁早已凉底。
陡听得哐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就听到谷白一声惊呼:“皇上,你的手流血了?”
离开时,他复杂的望了我眼,却什么也没说。
“皇上有认真看过一眼那个孩子吗?”过于悲愤使得声音暗涩。
我慌忙低头:“奴婢不明白娘娘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刘幕眯起眼,脸色越来越冰寒。
“姑姑,皇上已经来了。”一名宫女进来禀说。
玉妃说的都是没有错,三宫六院里的女人要什么样的姿色只要皇上一句话即可,要出人投地,更重要的是智谋。
当年的太后拿父母的性命与我交换,如今她的儿子又以我父母的性命要挟,呵!握紧了拳头:“我真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偿到被权势压迫无法反抗的滋味,尝到痛苦难忍,怨恨蚀骨的滋味。”
“皇上不是一直想要奴婢的小命吗?奴婢若死了,皇上应该很舒心才是。”
回了自己的房,揉揉酸疼的肩膀,这身子稍站一会,便会疼痛难忍,却又说不出哪里不舒服,今夜不是我当值,因此可以早早的歇下。
刘幕——
玉妃嘴角的笑弧已然挂不住,澜嫔则气红了脸,而和妃,目光闪烁,一副惊恐未定的样子。
“青华,你怎么坐在地上?”冷不防,玉妃的声音传进耳里。
“快把药喝了吧。”
“傅青华,”刘幕面色越发苍白,声音微微颤抖,却没再往下说,只晦涩的望着我。
进内殿时,正看到玉妃在给刘幕更衣,玉妃满脸温柔,花般的笑容,明媚眸子充盈着对刘幕的爱意。
我睁开了眼。
“你断胎,朕不怪你,朕还告诉你朕喜欢你,就在方才,朕已然拟旨,封你为妃。你的气该消了吧?”刘幕拧眉。
当年太后都做过这些事。
“奴婢谢皇上的关心,奴婢的身子已然全愈,不用再休息了。”想挣开,他却握得更紧,不由分说,拉过我就往偏殿的小屋走去。
我的苦痛,孩子的苦痛,都是他造成的。
一句‘皇上驾到——’
“是个女人吗?”皇帝常去注意一个人?
意识也开始陷入昏沉。
她的声音刚落,玉妃hetushu.com.com一声惊呼:“皇上?”
刘幕沉下了脸,声音冷迫:“傅青华,朕对你已经够荣宠了。”
这样的直白倒让我一愣。
许是过去了很久很久,当身子不再冰冷,当身子稍有了些力气。
“我轻而易举就能给你的孩子报仇,我的意思你明白。”玉妃收回了逼迫的目光,见我沉默着,语声放柔:“青华,只要你肯尽心助我,我亦会真心待你。”
刘幕脸色顿黑,眼神深邃而冷厉:“朕偏要封你为妃。”
“所以我总是在暗中注意着皇上的一举一动,甚至是太后,还有他们身边的人,看着他们如何做,怎么做,我都学着。”说到这里时,玉妃别有深意的望了我眼:“那时,我发现皇上的目光经常无意识的去注意一个人,所有人都没有发觉,哪怕是太后都没有,呵,或许连皇上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这个小小举动。”
怎么会这样?能感觉到身子越来越弱,意识渐渐的涣散。
“姑姑请说。”
刘幕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一瞬间,又恢复了冷硬的表情。
答案很快出现。
和妃的声音嘎然而止,在见到我的神情时幸福的目光染上惧意,竟后退了一步,声音也有了怯意:“青,青华,你,你看着我的肚子做什么?”
他的脸是苍白的,憔悴的,悔恨的,茫然的……那目光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及欲抓住一块浮萍。
抬头,就见着了一身常服的刘荣,还有娇羞欲滴的荣王妃柳孜,算算日子,他们这是来向皇帝行安的。
“知道了。”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草药,我轻抚上肚子,半响,暗淡一笑,离开偏殿。
“到底怎么奇怪了?”心想着难道自个的身体真出了什么毛病?
吩咐宫女上了洗浴用具,自己则是给他泡上了茶,目不斜视,放下茶后,躬身退下。
傍晚时分,竟然下起了雷霆大雨,任我左耳不好使,也能听到清楚的雷声轰鸣,打开窗,天空比起上午更为黑沉,黑压压一片,像是要塌下来般。
“见过王爷,王大人,二位相爷。”前头的宫人匆匆行礼。
拿起从未碰过的胭脂涂了下,使自己看起来有些生气。
还是,离开我之后刘幕才宠幸的她?
在我不解的目光中,玉妃眼神一冷,声音阴狠:“不过就算生下来了,也是个怪物,这样和妃便会痛苦一世,更不会再获得皇上的宠爱,这算是本宫对你的诚意,也算是对以前的一份歉意。”
抬眸望去,看到了刘荣,王陵,当朝二位重相,也就是和妃玉妃的父亲左相大人,以及荣王妃的父亲右相大人。
“补什么啊?”澜嫔愤恨说:“玉妃姐姐人好才不计较,也不知是使了什么鬼计,让皇上对她这般留恋,连着十天都在她那里。”
“傅青华?”刘幕的声音已有了咬牙切齿的味:“你若敢自尽,朕就杀了你双亲。”
像是看穿了我所想,谷白温和的道:“皇上对姑姑可说是用了心,十天来,除了上朝,皇上一直在姑姑的房里守着,在下从未见过皇上对哪个女子这般荣宠的。”
“你这次的风寒来得可真是猛,既然能出来了,身子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玉妃上前来拉过我,左右打量着,关心的说:“这些日子,本宫可担心着你,瞧你,瘦了这么多,要好好补补才行。”
“青华?”刘幕伸出了手,似要来拥我。
换句话说,那几年,玉妃一直在注意着太后,要怎样的揣摸,怎样的心思才能连动作都学得一模一样?
一夜无眠,天亮时,毅然去了一处地方。
开了门,夜风扑进来,竟有些闷热,想来不久就会有场暴雨。
再也无法掩饰对他的恨意,“如果哪天你不当皇帝了,没有了这样的权势,你又算什么?除了拿权势压迫残害人,你还能做什么?”
睡不着,只得起身。
身子被抱入了个熟悉的怀抱,下意识的抵触,但没力气了。
“奴婢想请大人暂为保密奴婢有孕一事。”
就见玉妃在侍女的拥族下进了殿,看到我这模样,眼底布满了疑惑。
起身,对着刘荣的背影一叹,对他满身的愧疚,但现在,已然顾不上他。
“姑姑说,她想给皇上一个惊喜,微臣……微臣该死,现在想来,只怕姑姑那时已有了断胎的打算,只是她没料到自个的身子会这般虚弱,根本承受不住那样的药量。”谷白的声音充满了不解与困惑。
“她们怎么了?”我问。
宫女,特别是像我这样的宫女,要得到一副坠胎药太简单了。
“是。”将茶端上时退下,关了寝殿的门。
不知何时,刘幕站在了内殿的门口,目光并没有看向玉妃三人,而是落在我身上,深邃而落寂。
惊讶的望着他:“大人一直在这里吗?”
“半个月前不是说姑姑的脉像有些奇怪吗?我自然要来复诊一下。”谷白让我坐下。
“姑姑的身子,必须卧床一个月才行,再静养个一年半载的才能恢复。”谷白叹说:“在下虽当御医才半年,可还没见过像姑姑这样体弱的身子,以姑姑的身份,身子怎会这般差?”
“姑姑请起。”荣王妃端庄闲淑,举和-图-书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闺范,与他十足般配。
这一夜,打起了雷。
只是一碗坠胎药而已,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朕青华有了朕的骨肉?”那个人的声音比起以往更加的薄凉,只是这份薄凉里竟透着浓浓的哀伤。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朕?”刘幕蹙眉,眼底闪过丝烦躁,又似无耐,更有甚者是窘迫。
一翻行礼后,三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各有不同。
花了一柱香的时间才穿戴完毕,望着镜中的自己,面容苍白,神形憔悴消瘦,只目光淡然沉静,原先的样子虽不至于珠圆玉润,至少面色红润健康,纤长的十指也是温暖暖的,不像现在这般指尖冰冷。
“是真不明白,还是不愿帮我?”玉妃神情陡厉:“今天,我就把话挑明了说,不错,一年前,我说喜欢王陵是在骗你,骗你救我,温柔婉约的模样更不是我的本性。”
“同一条船?不,你要的只是利用我为你死去的孩子报仇,并非与我站在一起。”
玉妃温婉淡笑,一脉温娴:“你们说什么呢,青华本就是皇上的伺寝,又与皇上一起长大,情义不比别人,皇上待她好是应该的,等青华脸色再红润些,我就请皇上给她个嫔号,总做个伺寝,也不是个事儿。”
“谢谢大人,奴婢的身子已经好多了,大人还是回去吧。”身子好了又如何?再次承受他的宠幸?不,那样的话,宁可病着。
这是大不敬的话,当不了皇帝意味着王朝的颠覆,刘幕的神情已黑沉冷厉的得无法形容。但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目光越发冰寒的望着我。
“是啊,你猜我看到了什么?”玉妃接过我递上的汗巾,轻轻拭着脸。
泪水湿了床枕,已然不知道是恨是怨还是其它的,恨浓,怨亦浓,一切的伤痛都是那个男人所给的,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强行压下纷乱的思绪,我施礼,淡淡说:“奴婢给皇上和各位主子去泡茶。”
“看到了吵架的狗。有趣。”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相信你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走进寝殿门口时,她又回身望着我:“和妃和澜嫔的孩子会平安的生下来。”
无奈,谷白只得离开。
“皇上知道孩子长什么模样吗?皇上关心过他吗?孩子没了,皇上的心情悲痛吗?”努力想让自己平静,可一说出来,尽是哽咽:“流掉的孩子是皇上的骨血,可也是奴婢的孩子,皇上有想过奴婢是以怎样的心情才把孩子打掉的?奴婢保护不了自己,保护不了那个孩子,他生下来还不是那样的结局?”
谷白看着我半响,犹豫了会才说:“以后姑姑千万别再做这样的傻事,再有这样的事,就算倾尽在下所有的医术,只怕也无力回天了。”
我匆忙在旁行礼,刘荣从身边而过,仿若无人,王陵似有话要说,反倒是左相和右相二位大人看我的神情带了几分的审视。
“奴婢谢娘娘的关心,奴婢只想待在娘娘身边,尽心服侍娘娘,并无它想。”成为刘幕的美嫔?对我来说,就算要死,也绝不死在深宫。而玉妃的言下之意,颇为讨好,是啊,她要的就是我与她同站在一条线上,她的事,我知道的太多了。
不知是怎样回到玉福宫的,直到天黑,脑海里想的依然是刘荣那瞬间的神情。
玉妃连嘴角也挂上了抹苦涩,怔怔的望着我半响,突然轻笑起来,笑声悲凉:“你不需要知道是谁?最好一辈子都不知道。我只问你,你会不会帮我?”
毫无意料的,对上了那份专注。
昏睡的十天,刘幕一直在我房里,她们的想法可想而知,那玉妃呢……
“什么?”他在说什么?气该消了?
我摇摇头,温声说:“没什么事。告诉外面值夜的人,外面风大雨大,多添件衣裳,别着凉了。”
连着三天,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这样的刘幕我从未见过,我怔然,亦冷漠,他的一切与我无关。
“娘娘看到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别过了脸,涩哑的说:“养好身子,朕便不封你为妃。”
我依然沉默,在她面前,多说是种错,说错了更会引得她忌惮,反倒是不声响,让她捉摸不到我的心思。
刘幕面色一白:“你知不知道朕若晚来些时候,你就没命了?”
正要惊喊,身影说话:“是我。”
送走了谷白,我跌坐于地,再也不掩饰心里的无助和害怕,是啊,无助害怕,怎可能再怀他的孩子,怎可再要他的孩子?那不是幸福,是痛苦的开始,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孩子。
撑着油伞漫布于宫道中,四周宫人匆匆,每个人都像是有做不完的事般,唯有我,走得慢,很慢,很慢。
上了床,我等着腹疼,才一个月的身子,上一趟茅厕就会排出。
无眠到天亮,才疲惫的爬起,一脸的惨白,满身的憔悴。
下腹猛的一陈绞痛,掀被就要起身,一陈眩晕袭来,身子无力的回躺床上。
澜嫔和和妃赶紧行礼。
原来如此,澜嫔竟向春嫔许了那样的话才引得春嫔帮忙,那时我还在奇怪一向不对盘的姐妹怎么会这般齐心协力对付和妃。
和*图*书哀伤?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吗?冷笑,是错觉吧。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开,谷白端着药走了进来,见我醒来,笑说:“姑姑醒了?”
难道昨天刘幕宠幸了她?不,不可能,刘幕的身上并没有她的香味。
在我僵硬之下,他进入得很慢很慢,碎落的月光照在他脸上,那里有着隐忍着欲望,可他动作轻柔,生怕伤害了我似的。
越想越不忍心,拿着药碗的手颤抖着,轻喃:“对不起,对不起——,保护不了你,对不起。”
我有些怔忡,是啊,澜嫔和和妃再有心计,再使坏,如今也只是个满怀欣喜等着孩子出世的母亲而已。无意间侧目,见到玉妃眼底一闪而过狠戾,心紧了紧,想到澜嫔和和妃看到孩子出世后的模样……背后一陈陈发凉。
太后曾说过,后宫中多以毒害人,犹其是那些不易让人察觉的,做为她的人,必须懂得这些东西,因此,我花了近半年的时间浏览这方面的医书。
清醒只维持了一会,又陷入昏沉。
孩子何辜?错的人大人,为什么要牵连到孩子?他们只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什么也不懂,更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月光透窗零落的洒在地上,一屋子清冷。
抚上平坦的小腹,想到了失去的孩子,痛彻心扉的感觉再次涌上,当初怀上时,虽不至于满怀欣喜,可也是期待的,只没想到缘份那般浅薄,而这个孩子,还未出世便要被身为母亲的我扼杀……
想到失去的孩子,想到和妃腹中的孩子,还有自己肚里的小生命,不觉出神。
玉妃正在侍女的侍候之下画画,一边画画一边与不知何时来的澜嫔还有和妃说笑着,显得心情很愉悦。
‘啪——’下意识的挥出手挡开了他的触碰,望着僵硬了身子的刘幕,我冷笑:“如果皇上封奴婢为妃,奴婢就立刻死在皇上的面前。请皇上记住了,皇上永远是皇上,奴婢永远是奴婢。”
脑海纷乱,一时竟只能呆看着和妃圆圆的肚子出神。
这样的用心,这样的荣宠……
“那时太细,或者说太小,还诊不出来,今天应该可以了。”谷白说了一通奇怪的话,就诊脉。
这天,谷白来到了玉福宫,说是来给我诊脉。
服侍玉妃时,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不快,反而玉面春风,红光满面,那是受宠过后才会有的神情。
外面的风雨声更大了,不停的啪打着窗口。
许是过去了很久很久,当身子不再冰冷,当身子稍有了些力气。
殿内的宫人和平常一样朝我施小礼,只她们的目光有些带了困惑,有些是鄙视,更有甚者是厌恶。
原本入床就能睡着,近来却是浅眠,幸好谷白的药起了些作用,至少能睡上一会,不过还是无法熟睡,一丁点响动就能把我惊醒。
“那春嫔说,她帮了澜嫔将皇上引到御花园看和妃撒泼,说好答应让皇上来她那几天,可没想澜嫔只顾自个受宠,完全不兑换说过的话。”玉妃冷笑着:“有趣的紧,原来和妃执掌后宫的权利就是这样失去的?”
“闭上眼晴。”他低吼,声音里是愤怒,眼底一闪而过自尊受损的狼狈。
这一觉睡得极沉极沉,醒来时,已然能自己下床。
依然冷冷的瞪着他,直到他用手覆盖住了我的双眼,他的动作依然轻柔,可不管他如何轻柔,我还是痛苦,不是身体,而是心灵,那种疼痛比起以往受辱的身体更疼,更痛。
是,我厌恶这目光,太过熟悉,太过清楚。
见我沉默,谷白轻轻摇摇头:“虽然在下不知道很多事,但若姑姑再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只怕以后无法再受孕。”
走过他的身边时,手臂被拦握,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在耳边响起:“你身子还很虚弱,回去休息。”
目光停留在玉妃研的墨上,墨本身并没有什么,但若墨上散了一些粉,就有作用了。
咬牙再度起身,却发觉身子使不上力,冷汗从额头纷纷滑落。
半柱香的时间后 ,他拧眉,又松眉,又拧眉,神情凝重,接而叹了口气:“果然是啊,姑姑若再不注意身子,这孩子生下来只怕会天生体弱。”
“奴婢见过王爷,王妃。”我行了大礼。
玉妃喜上眉梢,茶,膳,点心,就连洗浴用具都上了心。
“谢谢大人。”
“我的也是呢,昨天踢了我好几下,”说到孩子,澜嫔也褪去了愤怒之情,满脸喜爱,笑说:“当时我吓坏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经御医一说才知道是孩子到好动的月份了。”
风寒?刘幕瞒下了我断胎的事吗?
我挣扎,双手被他一手摁在头顶,几下功夫,身上变得一|丝|不|挂。
我一愣,养好身子便不再封妃?他这是妥协?
谷白恍然,微微笑说:“在下总觉得姑姑跟别的女子不一样,没想原来也有这样的小心思,那在下就先不说。”
可我无能为力,无法拒绝,无力抵抗,甚至连说句话的权利也没有。
我施了礼:“谢大人。”
“无法再受孕?”原该是骇然的一句话,听在耳里竟觉得平静,这个深宫里,生了皇子,是无上的荣宠,对我而言只是一种束缚。
这三天,和和-图-书妃时常去澜嫔的宜华宫坐坐,对外说是二人长相不仅长相相似,更是志同道合,和妃时常还会把皇帝赏她的东西给澜嫔。
澜嫔冷哼一声:“口是心非。”
我睁开了眼。
眼眶染上涩意,渐渐湿润,就这么看着他,带着无法宣泄的愤恨看着这个高高在上,俊美如神砥般存在的男人。
夜晚时分,下起了小雨。
起身侧立于旁,垂眸等着他们过去。
刘幕的薄凉比起以往更甚,全身散发着的都是肃迫的帝王气息,漆黑如子夜的眸子深邃而幽长,像是有无尽的落寂。
“是啊,是个并不出色的女人,所以,我也开始注意她,学着她的模样,她的一举一动。”说到这里时,玉妃眼底微微苦涩,怨恨一闪而逝。
“大胆,见了荣王爷和荣王妃还不下跪。”前头猛的一喝。
“你的意思是说,我有身孕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我喃喃,不敢相信,他明明将所有的**都撒在了外面,是了,有一次并没有,那时我也是想到了的,但出宫一事太过紧张,一时给忘了喝药,却没想到……
这样的心机,我暗暗心惊。
“奴婢和娘娘已经上了同一条船,奴婢若不助娘娘,能助谁?”坦然迎向她苦涩的视线。
不,她们的孩子无辜,那我的孩子就有错吗?那么粉雕玉琢的一个孩子,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这样的伤痛谁来解?
下身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一股血腥味顿时弥漫在房四周。
“姑姑,你脸色很差呢。”点灯的宫女见到我时,关心的问:“是身子不舒服吗?”
谷白笑了笑:“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姑姑本就是皇上的伺寝侍女,在下会给姑姑再开几方调理保胎的药,姑姑一定要按时喝下。”
不能要这孩子,绝不能。
玉妃要做什么,我并不想知道,也不想探究,我只专注在玉妃研墨的姿势上,这样的姿势,还有这些粉,加上上次那抹芍茑粉,都很像一个人,薨逝的太后。
身下濡湿的感觉不断扩大,双唇变得干燥,视线也变得迷蒙。
我沉默,玉妃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这点小心思瞒不过她,我也从未打算瞒过她。
这副画原本是我当时让澜嫔画的,因为皇帝喜欢玉妃安静的模样,便让澜嫔来陶冶心性,没想她只认真画了一半便不想再画,现在让玉妃来给补上了。
面色瞬间惨白,我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身子实在太弱,在他复杂而苍白的注视下,眼皮渐渐磕上。
刘荣因有战功,已然上上书房走动,参与朝事,此刻,他一身朝服,和着俊美的面容,翩翩带立,只眉间稍许忧愁,漆黑眸底亦是深深的寡寂。
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是啊,一直明白的,对他的痛恨,排斥,厌恶根本没用,一直以来所想的,也只是替没了的孩子报仇。
外面风雨越来越大,走上廊,就能感觉到迎面扑来的风雨,凉凉的,一如此刻我的心情。
细雨绵绵,天边阴霾,像是裹了一层灰色的布。
这一刻,愤怒,怨恨突然被一种深深的哀伤无力所取代,陡然明白,这个男人永远不会清楚,或者说,他根本不会去想他人的痛苦,委屈是用怎样的心情来承受的。他没有体会过,更不必去体会。
玉妃直视着我,肃厉的目光多了几丝苦笑:“深宫中,如果没有一翻心思,怎可能取得皇上的注意?宫里女子都是倾城之姿,任我长得再美,也只不过是皮相,我所能倚仗的就是身为左相的父亲,但这样的名头也只是让皇上封我为妃而已,要获得他的宠爱并不容易。”
皇上二字还没开口,被辱翻开,唇被封住,他欺压了上来。
陷入黑暗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还有焦急的脚步声。
“是。”宫女点头。
谷白点点头:“在下受了皇命,要照顾姑姑痊愈为止。”
我看见玉妃紧张的双手将帕子绞在了一起,匆匆对我说了句:“青华,去将泡好的茶端上。”
与一年之前宠爱玉妃时一样,把折子都搬来了玉福宫批阅。
“走吧。”刘荣开口的第一句话时,牵起了荣王妃的手走过我身边。
“这?怕不妥吧?在下应该在第一时间将这件喜事禀报皇上才行。”谷白面有难色。
我看到玉妃每次离开宜华宫前,都会去看看澜嫔的那副水墨江山画,时不时的拿画笔在画上添几笔。
没听到那个人再说话,却能感觉周围越来越肃迫的气息。
直到殿下只剩下我与她时,玉妃淡淡一笑:“青华,你是个聪明人,这几天我所做的你都看在眼里吧?”
毫无意料的,对上了那份专注。
“奴婢不明白皇上的意思。”我越发冷漠。
房里空无一人。
“奴婢只是不小心跌了下。”起身,将所有的心思隐藏,一如以往的模样:“娘娘这么快就从御花园回来了?”
“都下去。”此时,玉妃对着众宫人说。
“痊愈为止?”这里可是后宫,谷白一正常的男子别说是过夜,就算多留一刻也是死罪。
我的伤痛,哀怨,注定埋没。
隔了几步之远,他深深看着我。
一口一口喝下,泪水流个不停,直到碗见了底,泪落得更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