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孩子的到来,最美的第三者

曹百万没接这茬,狠狠地咬下一口大排,问郑秀兰什么时候走。郑秀兰说:“我还没想好,你嫂子那一天也耽搁不了,你爸又走得早,要是真出什么事,我可真成了丛家的千古罪人了。不过我又舍不得蹬蹬又舍不得你们俩……”郑秀兰端着碗说着,一粒米从碗里撒出,曹百万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拣起米粒,然后扯出一张纸,在地上不停地擦,擦得地板吱吱作响,郑秀兰和丛小明都不说话,愣愣地看着曹百万忙活。
曹百万忽然又警觉起来,问丛小明温度计上被咬掉的那块玻璃哪里去了。
曹百万愣了一秒钟,猛地蹿起来,推开丛小明就往大房间跑。此时的蹬倒山小脸红得吓人。
“动不动就去夜总会,哪花得起那钱啊?”曹百万在电话里说,丁玉刚在那头哼了一声说操,知道给我省钱了,出息了嘛你?客户请我的,快过来。
曹百万关掉电脑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对一个平面设计来说,能赚到更多钱的办法就是拼命接私活,而现在他们最需要的东西有很多,钱无疑是重中之重。从十二点到三点,蹬倒山醒了三次,平均一个小时一次,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特别能吃,每次喂奶要折腾半个小时,这样丛小明一天睡八个小时,每晚喂奶八次,每次半小时,其实算来算去,一晚上也就能睡四个小时,从蹬倒山出生到现在三个月,丛小明就没有一天睡踏实过。丛小明还能清晰地记得,没有蹬蹬的日子,两个人周末通常睡到中午十二点一点才起床,那时候觉得颓废,现在觉得奢侈,遥不可及。
回报率不谈,养孩子虽然不像修一座杨浦大桥那样费劲,但确实是一项工程。首先要两个人共同努力,用十足的快|感和十分的体力把两个人的精华碰撞到一起打造出一个方案的雏形,然后不断论证,悉心完善,经过十个月,方案最终成熟,开始执行。这个过程要准备大量资金,配置全家上下的优势资源,中间哪个环节出现问题,都会导致工程停滞甚至流产,而工程周期至少是十八年。
吃完饭,丛小明来到曹百万房间,一把抓住了曹百万的裤裆,疼得曹百万大叫不止,郑秀兰的敲门声和询问声应声而起。丛小明大声说没事的妈,我们玩呢。郑秀兰说你出来!我有急事。
第二天10月8日,发工资的日子,丛小明和曹百万都是这一天发工资,丛小明只领了三千块,还有两百块的基本奖金没拿到,丛小明也没敢问,她知道为什么。她转身来到楼下,把钱全部存进了贷款账户。
“量过了。”丛小明很紧张。
丛小明说着就出去了,留和图书下曹百万一个人对着镜子发愣。十秒钟后曹百万才反应过来追到卧室里,问丛小明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丛小明看了看天花板,说不用,等等看吧,反正也不疼,动不动就去医院,咱哪花得起那钱啊?
“你那流血的毛病好了没?”丛小明临出门前,曹百万问。
“温度计被蹬蹬咬破了,他昨天刚发出来的小牙……”丛小明说着哭了起来。
其实曹百万是绰号,是丛小明给他起的,不过得了这个外号也是曹百万咎由自取。他本名叫曹可陈,“陈”为“陈述”之意。他老爹这名算给他取对了。这家伙特别能说,来感觉的时候那张嘴简直就是个喷雾器,唾沫星子像农药一般四处飞溅,在阳光下罪恶地飞舞。有次喝完自来水他打着饱嗝跟丛小明喷上了,说我现在24岁,我跟你保证,我三十岁之前一定会赚够五百万,你现在就去淮海路逛,你记住,三十岁以前买不起那里的衣服是你老爸的错,三十岁以后你还买不起,那就是我的错。丛小明瞪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说,你上哪弄五百万?买彩票啊?曹百万说这你就别管了,等着数钱吧。丛小明也傻,竟然把这话当真了,想了想说不用五百万,就一百万吧,够在上海买个房子就行,为了提醒你,从今以后我就叫你曹百万了。曹百万想了想,觉着这绰号有派,欣然应允。这一晃,曹百万的名字都叫了四年了,还有两年他就三十了,他依然贫困潦倒。
凌晨五点的时候,天蒙蒙亮了,丛小明老梦见自己到处找厕所,她知道已经憋得不行了,匆匆起身却发现身边没有老妈的身影。她匆匆地跑向厕所,却发现曹百万慌里慌张地从厕所里出来,她根本来不及听曹百万说话,小跑着就冲了进去,却见黑暗中的老妈正在马桶前提裤子。丛小明无奈地说,你快点老妈,我要尿裤子了。郑秀兰匆忙让出马桶,说哎哟要死了,一家人争厕所,明天要下雨了。丛小明坐在马桶上,爽快地叹了口气,对着老妈的背影说,妈,你怎么上厕所不开灯的?不用这么节省吧。
“不知道。”
丛小明打算不再听她描述葛大妈家变态的两性关系,她拿着文件起身去复印,却听见Jessica在背后说,小明,你家百万还是那么帅啊,听说你老妈在你家帮你们带孩子?
“多少度?”
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水银有剧毒,不过液态水银比气态水银毒性要小一些。
办公室的门口一群人在围观,一贯爱看热闹的丛小明哪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她奋力挤进去之后,却发现两个和-图-书女人已经扭打在一起了,周围的人形成一个圈把格斗者围在中间,圈大小合适,既不会远到影响观赏,又不至于近到让血溅到自己身上,并且圈随着格斗者的移动而不断移动着。丛小明一边怒斥围观者麻木不仁,一边上去拉架。被打的是公司一个财务,五十岁了,大家表面上叫她葛小姐,背地里叫她葛大妈,人前人后辈分陡然长了两辈,她身上的一切条件都符合人们对黄脸婆的描述。等丛小明奋力将两人拉开的时候,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变了形的胸罩,顾不上人多,她先检查了一下自己胸前,发现波涛依旧,再看葛大妈,胸部瞬间下移了十五公分。丛小明红着脸把胸罩塞到葛大妈手里,灰溜溜地回到位子上。办公室只剩下旁边的Jessica了,丛小明跺着脚说郁闷,拉了半天架还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打架呢。Jessica是丛小明办公室里的死党。她偷偷四下看看,没人,小声对丛小明说了俩字:乱|伦!
丛小明想了想,又笑了笑说你不问我还没注意,好了,可能是产后恶露吧。
丛小明说不好了,蹬蹬发烧了。曹百万搓搓眼睛,说:“宝贝别怕,婴儿发烧是常见现象,你先给他量量体温。”
郑秀兰晚饭做了红烧大排,她往曹百万和丛小明碗里各夹了一块,盘子里还剩下一块,她犹豫了一下又夹了起来,放到了曹百万碗里,说你是劳力,多吃点。丛小明笑着说:“丈母娘亲女婿,这话一点不假,看看,亲得比亲女儿还亲啊,哎……”言语之间一股醋味赫然流露。郑秀兰瞪了她一眼,说小曹工作比你辛苦,饭量比你大,你要知道疼老公,不然都想着自己,这日子还怎么过?我这是替你疼老公呢,傻闺女。记住,夫妻俩遇到事情一定先替对方想想。也许曹百万不知道这话的深意,但丛小明听后,忽然回到了小时候父亲去世时的那一刻,她跟哥哥依偎在角落里,看着郑秀兰抱着父亲的骨灰盒哭天抢地。
“怎么会不知道?你说什么呢?”曹百万有点恼火。
“是我。”郑秀兰极度懊悔,“我有什么办法,我放他腋下,但是他老乱动,我就想……”
丛小明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公爹跟儿媳妇怎么会发生这种事。Jessica捧着一杯咖啡回来说,想不明白吧,告诉你吧,因为葛大妈的老公退休早,而葛大妈还想多挣点,于是儿媳妇坐月子都是她老公在家伺候的,一来二去两人就勾搭上了。哎,日久生情啊,感情是不分年龄不分辈分的。
丛小明一听愣住了,没和*图*书等丛小明问,郑秀兰接着说,你嫂怀孕了,要辞职在家养胎,我要回家照顾她。丛小明一听,高兴得跳了起来,说太好了,我终于要有侄子了,希望嫂子这次一定要保住孩子,你赶紧回去吧。丛小明说到这忽然停住了,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三个人的眼睛全部盯在蹬倒山身上,蹬倒山咯咯地笑了起来,清脆无比,听得人心尖上的肉颤抖不止。
丛小明晃晃悠悠哼哼唧唧地抱着蹬倒山回家的时候,发现郑秀兰正在擦泪,曹百万耀武扬威地坐在郑秀兰旁边。丛小明常常想不明白一个问题,当初郑秀兰在家那简直就是一霸,奶奶几番挣扎想要翻盘,都被郑秀兰无情地镇压了下去,到丛小明的父亲去世之后,奶奶便一命呜呼了。那时候家庭战争爆发时,丛小明经常跟哥哥丛大纲依偎在一起,两个小孩心惊肉跳,惊恐万状。后来丛大纲跟丛小明说,爸不是工伤死的,是被妈逼死的,丛小明差点惊掉下巴,但仅此一次,以后再也没有人提过这件事。没结婚之前丛小明经常担心将来郑秀兰会把战火烧到曹百万头上,但现在看来,似乎郑秀兰对曹百万服服帖帖的,万分诡异。
丛小明转身皱着眉看着她,Jessica吐吐舌头把头埋到了电脑显示器后面。
曹百万冲过去,把蹬倒山抱起来,大头朝下,大声喊着,水,快拿清水!快把地上的水银扫干净……
“刚陪你的那个大|波妹,手感怎么样?”半夜时分,两人从夜总会出来,坐在丁玉刚的车子里,摇开车窗,烟从车窗飘出来,像是谁出了窍的灵魂。初秋的夜晚,空气凉爽清澈得像泸沽湖的水。曹百万摇摇头说,手感?你自己弄袋硅胶摸摸,就知道手感怎么样了。丁玉刚吐出一口烟笑笑说,我那女客户可真够骚的。曹百万哼了一声说就摸两下就能摸出骚味来?丁玉刚认可地做出一副淫|荡的表情。曹百万疑惑地看着丁玉刚,说不会吧,你刚跟她离开半个小时,就是干这个去了?丁玉刚说你别管多长时间,春宵一刻值千金。她居然叫我老公,你说我能放过她吗?
丛小明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什么是乱|伦?Jessica摇摇头说服了你了,乱|伦就是自己亲戚乱搞男女关系,葛大妈的儿媳妇跟她老公勾搭上了。丛小明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说跟谁老公勾搭?Jessica说跟葛大妈的老公,也就是儿媳妇跟公爹私通,你明白了吗大小姐?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投胎的时候走错地方了?丛小明说那我投胎的时候该去哪里?Jessica说该去猪圈,说完拿着杯子一溜烟跑了。
https://m.hetushu.com.com灌了一通白开水,又抠了蹬蹬喉咙,折腾了半天也不知道有没有吐出来。曹百万摸摸蹬倒山的后脑勺,感觉烫得不轻。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丛小明咬破的温度计在哪里。丛小明乖乖地拿出温度计递给曹百万,他看了一下,觉得蹬倒山就算吃下去也不会吃很多,稍微轻松了一点。他边给蹬倒山穿衣服,边说:“说了一百次了,小孩测体温不能放在嘴里的,谁让你这么干的?你怎么老是记不住呢?”曹百万怒斥丛小明。
曹百万嘴巴张了张,瞪大了眼珠子说没办法?那你现在有办法了?没办法就不要量,不量也比放在嘴里咬破了强!郑秀兰不再做声。其实真实情况是郑秀兰要把温度计放到蹬倒山嘴里的时候,丛小明试图制止,说蹬倒山昨天刚发了小牙了,不太安全,还是放屁|眼里吧,郑秀兰瞪了她一眼,说恶不恶心?放你屁|眼里你不难受啊?丛小明羞红了脸。郑秀兰说昨天刚发的小牙,没事!
“你赶紧走吧,明天就走。”曹百万终于扔掉纸巾坐回位子上,咬了一口大排,红色的酱汁从他嘴角留下来,像血一样恐怖。丛小明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郑秀兰低下头不说话。
见丛小明回来,郑秀兰立刻上去接过蹬倒山,抱在怀里亲个不停,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嘴里念叨着,外婆要回老家了,可外婆就是舍不得你啊。
挣了三千块,存了三千块,银行比强盗都狠,要你的钱都不用抢,你得自己乖乖地送过来。丛小明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两手空空。
这个时候,曹百万正在财务那里一张一张地数着钞票,四十张,不多不少,而之前的一年他的工资还是三千五,涨到四千块有半年了,可是丛小明并不知道。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他甚至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用这四十张钞票狠狠地抽自己几个耳光,显然,这种挣钱速度,离他“百万”的名号还差老远。
丛小明一脸茫然,与郑秀兰面面相觑,蹬倒山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曹百万转身进了厕所,丛小明像跟屁虫一样跟了进来。丛小明吐吐舌头说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曹百万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挤了挤脸上的痘痘说,还行吧,也不算太错。丛小明说那蹬蹬怎么办?曹百万一用力,鼻头上渗出了血迹,他疼得皱着眉头说还是老规矩,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不会让你背着蹬蹬去上班的。丛小明瞪着大眼睛说,啊?不用我背?那你背更不合适啊。曹百万摇摇头说,我也不背,我有别的办法。丛小明乖乖地点点头说,好吧,我听你的。说完看到曹百万的鼻头说你流血了。曹百https://m.hetushu.com.com万说我知道。丛小明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我流血了。曹百万没听清,以为丛小明还在说他,他重复了一遍说我知道了,流这点血没事,离心脏老远。丛小明说我流血了,我想大概是要来事了吧,不过网上说哺乳期的女人是不会这么早来月经的……
半夜不知道几点,曹百万竟然趴在键盘上睡着了,被丛小明叫醒的时候,电脑的word文档里打了八十多页“0”,这是曹百万睡着后压到键盘数字键的结果。
他们家两室一厅的房子,丛小明、郑秀兰和蹬蹬睡一个房间,曹百万由于晚上要加班加点,所以自己睡在另外一个房间。
丛小明知道老妈是不让他们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她胡乱应承了一声,然后压低了嗓音,手却没有从曹百万胯|下拿开。丛小明说你什么意思?曹百万说轻点轻点,我里面还装着亿万子孙后代呢。丛小明说我已经有蹬蹬了,我管你那些液态子孙后代了!曹百万说这事只能这么办了,我们不能那么自私,必须要让妈走。丛小明说你是那个意思吗?曹百万斜着眼睛看看丛小明,说长本事了嘛。丛小明说我没什么本事,但是我觉得你似乎不是那个意思。曹百万说妈不是想走吗,我让她走,放心吧,这样她反倒不会走了。她这人,我了解。丛小明挠挠头说,是吗?我怎么不了解?曹百万摇摇头无语。丛小明说那我哥怎么办?曹百万叹口气说我也没办法,只能祈祷老天爷别让嫂子再流产了。丛小明瞪着眼睛看着曹百万说,你太自私了吧?曹百万轻蔑地说,半岁大的孩子和没出生且不一定能顺利出生的孩子相比,哪个更重要?丛小明说那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曹百万说没别的办法了,我都想过了。你辞职照看蹬蹬不现实,我们俩还完贷款得饿死,更别说还有借的十万块首付款要还;雇保姆需要很多钱,我们这小房子也住不下她,让她跟我睡一床,你愿意啊?再说了,现在保姆拐跑孩子的事也不是没有,喂孩子吃安眠药的更是屡见不鲜,你放心啊?丛小明摇摇头说不放心,那你老妈呢?曹百万瞪大了眼睛说,你有哥哥我就没有哥哥了?你不知道我妈正带着哥哥的小孩?再说我老爸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的时候半夜一口痰噎住,气上不来,没人给他拍背他都能憋死。去年有天晚上我妈睡得沉,结果半夜她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发现我爸趴在炕沿上脸色发青,说不出话来,再晚一会估计蹬蹬就见不着爷爷了。丛小明说那现在他也没见着爷爷啊。曹百万大怒,说现在见不着等过年不就见着了,你什么意思?咒我爸活不到过年啊?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