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我混的是暴力
第07章 花在虫中笑

他的问题颇有深意。
罗侯的语气压抑不住地狂喜。
罗侯好奇地问:“谁在你旁边?你的客户?”
说时迟那时快,寝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半裸的男生冒冒失失地扑进来,站在穿衣镜前摆了几个健美姿势,口里嚷嚷:“老大!我这条黑色CK内裤怎么样?星期天买的,跟小贝同一个款式……”
我眼前又发黑了:“难道你每次约我之前都要先征得他同意?”
一听此言,司机如蒙大赦,夹起尾巴飞速奔遁于门外。
第三天,方进宇如约打电话给我。
“严老五已经离职了,你面前这人姓方,是长江公司新的老大。”
望着桌上寒亮的玻璃片,洪大志当场当机,我也被方进宇突如其来的这一手搞愣住了。
“不关我的事啊……大姐!”
方进宇挑了挑眉尖,徐徐直起腰。
罗侯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呢呢喃喃,我的心都快要融化成一汪蜂蜜了。
被指到的那个人一见这阵势,发现自己被指着,下意识地想溜,但位置正好被前后人夹住,退无可退,顿时两腿抖如筛糠。
司机战战兢兢的。
这个无赖!
我差一点就答应了,还好大脑中一丝理智尚存:“不行,今天晚上我约了……呃,约了客户吃饭,明天吧,明天下班我等你好吗?”
“不要这么说,谁能不碰上点塞车之类的意外呢?”
罗侯反过来安慰我:“不用急,先处理好公事比较重要,不要低估我对你的耐心……还有,回来的路上注意安全,不管几点钟,我都等你。”
洪大志点了点头,忽然又摇了摇头,指向中间那个人,苦苦思索:“这个人……我想想……”
“阿七,你晚上到香格里拉中环店来,我订了包厢……把那个孩子也带上。”
“七姐!”
洪大志不言不语,只是看我,他的眼光就像一把锉刀,不断地在我心上磨。
我问。
“胡扯!我从来没用过香水!”
方进宇忍着笑,斥喝了声:“胡闹!”
戴着白手套的门童拉开车门,礼貌地致简短欢迎词,我说明包厢号码,接待人员引着我们走上二楼。
“这个……”
“混黑道的,有人真正讲信义吗?让我相信你?你已经不是三年前的老方了,你把没规矩的小弟敬得像爷,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眼角的余光瞥见我,他在百忙之余还说了句:“先坐一下!”
我拉了拉衣襟,顺便把两只袖子套上,衣服挺香,我作鄙视状唾弃一番:“丢脸!一个大男人还用香水!”
我冷笑:“你搞错道歉对象了。”
洪大志的目光逐一从他们脸上打量过,眼中炸出仇恨的光芒,手中那一弯残弧握得更紧,差点就要划破自己手掌了。
我恶向胆边生,抄起个啤酒罐当凶器,一路追杀着洪大志奔出了男生寝室。
他抱着火力最猛的火神机枪激战正酣,不断通过耳麦指https://m.hetushu.com.com挥:“都别靠近我!死人闭嘴别说话!水路满了!再上来我就先把你干掉……我换弹匣,掩护我……我靠!别以为躲在箱子里面就没人发现你,没用……”
洪大志反驳,然后对我嫣然一笑,小手捧腮,羞涩地说:“那是人家的自然体香……”
那人被打得身子一歪,靠在桌旁,颤巍巍地指着我:“你……你怎么动手打人哪……”
洪大志犹豫了一下,然后慢腾腾地开始换衣服。
第一个进来的男人大剌剌地揉了一下鼻子,嘻嘻笑了,“他是载我们过来的出租车司机!刚才在二环路塞车塞了半个多小时,方哥,我怕您怪我,把他带上来就是证明我们没故意迟到……”
我说,“当然,如果你坚持坐出租车也行,车钱你付。”
来的正是时候——你们洗干净手指等剁吧!
回想起那天晚上暧昧的爱抚场景,我不由得口干舌燥,气急败坏:“谁搂他了?谁享受了?我告诉你,刚打电话的不是他!”
“嗯……其实……嗯……”
我眼前发黑,一头扎进垃圾筒里狂吐,正吐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屏幕显示是我念念不忘的小帅哥罗侯。
罗侯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略过我的问题继续说:“你下班了吗?我去太国院接你好不好?我同学说美味园新推出了一种‘情侣马铃薯面’,最适合两个人去吃……”
洪大志没有动,眼神极其复杂地望着我,喉结滚动几次,终于没再说话,抽回了手,垂下了头,闭起眼睛喝了一大口茶。
洪大志哈哈大笑,就这一瞬间的疏忽,他被僵尸抓到了……
我正被罗侯迷得晕头转向,听到这句话,脑子突然一阵清明,小八的身影陡然涨满整个心房,竟然把刚刚占据这块地皮的罗侯也挤了出去。
坐出租车去中环的路上,洪大志问我:“你在哪里念的大学?”
洪大志捏起那枚玻璃刃,眼光如淬火般打量着那一弧锋芒。
虽然号称有财多金二世祖,但在寝室玩CS时穿的也是背心短裤蓝白拖,跟我老爸吃过晚饭以后拎个小凳子坐到路边跟其它老头下棋时的装备一样,要是手里摇上一把破蒲扇就更平易近人了。
那人突然迸出一嗓子,扑上来就把我的胳膊抱住了,大概觉得我是个女人,会比较心慈手软。
我急忙直起腰来,声音温柔甜腻到人神共愤的接起电话:“喂?罗侯吗?”
那人又转过脸对洪大志讪笑:“兄弟,对不起,那天我喝多了,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咱们交个朋友,以后有事跟哥们说一声,我就当你是自己人!”
“我姓王,从楼下来……”
出租车不知何时停在了香格里拉门前,我竟然没有丝毫感觉,看来司机技术不错。
到这个时候我也不想再瞒他,后面一句话既说给他和图书听,同时也说给方进宇听:“再等三分钟,如果砍伤你的那几个人不过来,我们就走。”
面对这么直接的问题,我罕见地赧颜了,羞答答地低下头:“还不是……”
我命令自己停止发|情,拉开门。
方进宇是个有野心的人,公司有太多正经事等着他处理,因此对我,他只想敷衍了事。
我按住他的手背:“相信我,再等三分钟。”
“到了。”
留下来的四个人都乖乖地叫了,我不作表示,板着脸坐回原位,心里憋着一股气。
我靠在车后座,窗口灌入的风猛烈地翻弄着我的头发和衣角,有时会让我觉得呼吸困难,但我就是喜欢那种濒临窒息的感觉。
洪大志若有所思:“还不是,意思就是就快要是了?谁啊?是不是上次骑摩托车载你回家的那个猛|男?其实那天我就看出来你们不正常了,你搂着他的腰的表情那个享受啊……”
“等他们干什么?”
我抬手就给了那人一耳光,嫌恶地把他两只爪子抖到旁边去:“最讨厌你这种人!为非作歹的时候胆大包天,承担责任的时候胆小如鼠!”
下班之后,我去男生宿舍找洪大志,私立大学两人一间寝室,室友出去了,他正独自坐在计算机前跟一帮朋友联机玩CS僵尸模式,香烟衔在嘴里腾不出手掸,烟灰已经有了半寸多长。
洪大志继续喝可乐:“后天去拿车。”
方进宇遽然起身大喝:“陈七!你!”
“为什么不念完?”
眼光仍停留在洪大志的手上,我头也不抬,对那几个人招招手:“行了,都闭上嘴……我给你们老大个面子,这件事情以后就不追究了,大志脸上的这一刀是谁砍的?过来吧!”
“上菜吧。”
如果洪大志真的要下手剁老方的手指,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拦他,事实上也没什么时间给我思考这个问题,就在房间里维持着这种胶着状态,空气似乎凝固的时候,门被推开了,几个一脸倒霉相的男人陆续走进来。
我脑子一时就胡涂了,问方进宇:“老方,这人没动过手,你让他过来干嘛?”
“是他们。”
作为我所见过的帅哥当中绝对艳冠群芳的草魁,罗侯的深情邀约十分吸引人,我恨不得现在就打个电话给方进宇,说我今晚不去了。
小男生一听到女人声音就呆了,视线迅速移向我,然后发出长声凄厉的惨叫,双手捂着下体,屁滚尿流地跑出门去。
我隐忍着澎湃的发飙情绪,和善地朝门外努努嘴:“王先生,麻烦您打哪来的回哪去吧。”
“你的朋友?”
洪大志身子一僵,有股怒气弥漫于脸上。
“说正经的,你车子修好没有?”
“陈七,我们学校今天赢了决赛!”
门被推开,探进一张笑靥:“请问可以上菜了吗?”
方进宇慢条斯理地倒了两盏茶,转到洪大志的面前:“来,喝点茶和图书,稍等一会吧,他们已经尽快赶过来了,正在路上……”
“其它人呢?”
“喂!注意一点!”
凭良心讲,我绝不算什么绝顶美人,勉强说得上相貌清秀骨骼精奇,书上说人超过了二十五岁就要对自己的相貌负责,二十五岁之前靠天生的外貌,二十五岁之后就由后天的气质决定。
方进宇脸色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方进宇又在将我的军了,礼多人不怪,先把我架到七姐那么高,回头对小弟们下手自然就得留些情面。
我“切”了一声,懒得跟小屁孩的审美观较劲,年纪轻轻,眼光只会被脸蛋和身材之类的生物性征控制着……反正大部分人觉得我貌若天仙就行了……呃,好像大部分人也不觉得我貌若天仙……算了,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傍晚的凉风灌进来,我打了个喷嚏,赶紧又掏出纸巾擦鼻涕。
我含情脉脉地挂上电话,一转脸,横眉怒目地瞪着洪大志:“你懂不懂什么叫避嫌?我在讲电话!乱插嘴会出人命的!”
“小兄弟!哥哥管教无方,让你受苦了,切几根手指能让你消气,请便吧!”
洪大志一脸鄙夷:“你的口水快滴到我外套上了!”
他搞这个飞机,摆明是知道,我再怎样发火也不会拿他开刀!
方进宇点点头,趁机接着劝了洪大志两句:“小兄弟,冤家宜解不宜结,在道上多几个朋友,不比多几个仇人强?”
我拍拍他的肩:“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擤完鼻子,我弯腰往垃圾篓里丢纸巾,肩上忽然被人轻轻地覆上一件薄外套。
洪大志压根不相信我的话,笑嘻嘻地说:“我拜托你,别在这里展览司马昭先生的内脏了。”
我不屑一顾:“别吹了,真正的高手根本不计较用什么武器,我打CS只用小刀玩背刺。”
我记性不好,只能依稀看出些熟悉的影子,走在中间的那个脸色最慌张。
洪大志轻声问我:“在等什么人?”
“是个卖衣服的,回去以后我再打给你。”
“老方,我当然相信你……我陈七这半辈子相信过太多人了,我相信兴爷,所以没找他女婿报仇,我相信五哥,所以我学校的学生被他公司的人砍了,现在我相信你,所以只能跟你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一把揪住他的领口,把人拽起来,扭头问洪大志,“大志,他打你哪里了?你现在十倍打回去!”
洪大志清清喉咙:“这个人,我没见过。”
罗侯喜悦的语调立即变得遗憾:“我也希望你能来,但是八哥说你最近工作很忙,叫我少去打扰你……”
闹场的走了,方进宇颔首示意:“叫七姐。”
我闪电般抓住他的手,左手固定,然后右手抓住他的小指往手背上迅厉一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迅雷不及掩耳,这人的尾指已经在轻微的喀嚓声中脱臼。
方进宇啼笑皆https://m•hetushu•com.com非地望着我:“不是我让他来的,这人我也没见过。”
我坐到洪大志身旁,却不动茶,只冷眼看着老方:“他们有迟到的资格吗?”
洪大志没空理他,我镇定地上下打量一下:“还不错。”
“哎呦!我还没介绍呢!”
方进宇满脸的无奈:“阿七,你也相信我行吗?”
等洪大志换好衣服梳梳头你,立马变样了,简练、内涵丰富的刺绣翻领T恤,卡其色牛仔裤,搭配略卷的短发,不用抹发蜡往死里抓也很清爽好看。
我在心里暗暗地咬牙切齿,老方果然变得既精明又无赖,皮厚而难缠,我怎么竟然碰上了这么个鼻涕虫新秀,还曾经跟这种软件动物称兄道弟,正应了那一句名诗:待到山花灿漫时,他在虫中笑。
我疑惑地跟进去,才发现方进宇端着茶杯坐在桌边,只有他一个人。
这一开口,烟灰掉到了键盘上,他还是忙到没时间低头吹一下。
自从淋雨之后感冒就没怎么好,鬼天气也一直阴沉沉的,按照以往的感冒经验都是晒几天太阳就痊愈了,可老是看不见太阳。
“走吧。”
我的脸立马变成囧字形,只好松开司机的衣领,热心地帮他把弄皱的衬衫整理好,询问:“刚才是手误,你别放在心上——先生贵姓啊?您从哪来的?”
我反脚踹上门,可怜的门板发出巨大的砰声。
他攥捏的拳心已经有血珠渗出,我伸出手掰开他紧握的手指,从他掌心取出那枚沾血的玻璃碎块,远远扔开。
方进宇盯着我,眼神像鹰一样锐利夺魄,许久才说:“我答应过,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绝不会毁诺……既然他们没有胆量过来,就由我这个当老大的代他们受罚吧……”
我嗯嗯啊啊了半天,苦苦挣扎了一下:“嗯……我也挺想见你的……”
至于我,凶狠已经渗透到表皮之外,掩盖了一切女性特有的娇媚和柔美,更多人形容我时,愿意用“帅”或“酷”这类充满男人味的字眼,而不是美或漂亮……
“别提了,没读完就辍学了。”
关了计算机,他拿起桌上的一罐可乐咕噜咕噜地喝,同时向我炫耀:“我只有打僵尸才用火神……咕噜咕噜……以前都是用AWP玩盲狙……咕噜咕噜……上高中时打CS从来不去厕所,憋尿差点憋到前列腺炎……咕噜咕噜……”
我搬个椅子坐在他旁边看了会,等他杀完这一盘。
我问。
看来他是誓死要打听到底了,我把身上的外套裹得更紧一些,淡淡回答:“有什么好念的?大学不就那个B样吗?百分之五十的时间玩计算机,百分之二十的时间睡觉,百分之十的时间看书,百分之十的时间打架,百分之二的时间扯淡,百分之二的时间发花痴。”
“靠!我马上就展览你的内脏!有种你别跑!”
洪大志无所谓地耸耸肩,接着问:“你男朋友?”和图书
洪大志不明究里,但也没问,沉默着替我撩开了衣服,把桌上茶水擦拭干净。
我一口答应下来,“我尽快回去。”
我猛地站了起来,桌布挣动带翻了面前那一盏茶,碧黄的茶水泼洒在桌上,顺着桌布的褶皱淋漓而下。
这还是我的莫大悲哀,当然,也是罗侯的。
洪大志拍拍我:“你想啥呢,这么出神?”
我指着他们问洪大志,心中吁了口气。
洪大志喷出一口黑水:“你牛!”
方进宇呵呵地笑着打圆场,只是脸笑眼不笑,我猜此刻他心里其实是异常的不耐烦。
领头的人继续搓着鼻子,像是鼻炎发作的样子,讪笑道:“七姐,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领头那个鼻炎患者走过来,赔着小心:“七姐宽宏大量,小弟不会忘记的……”
罗侯笑了笑,建议道:“不必改天了,等你应酬完,晚一点我们一起吃宵夜?”
我点点头:“然也。”
如果没那块碍眼的纱布,洪大志是个漂亮的单眼皮男生。
洪大志幽幽地盯了我半晌,总结说:“陈七姐,你的个性绝对是征服男人的大杀器……幸亏你长得不算漂亮。”
这是我的莫大悲哀。
我看了一眼整装待发的洪大志,他正叉着腰站在门外等我,满脸都是诡谲的笑意。
明知道不会有什么未来,却又喜欢与罗侯接触,是否就是因为他被我吸引,能证明我还拥有女性的魅力?
我静下来思索。
“给我说说好话,赶紧让我走吧……我是无辜的,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七岁小儿,要是出了事,谁来照顾他们……”
洪大志沉默不语,不知是怒是惧,气息一呼一吸,如钢弦般紧绷细长。
“那今晚你跟我一起坐公交车去中环吧。”
“好。”
罗侯有点失望:“也好……可是现在我很想见你。”
我懒得理他,站在包厢门外,作了个请进的手势,微笑:“希望今天的盛宴不至令您失望。”
“打你怎么了?老娘不剁你就算你走运!”
洪大志显得有些紧张,自嘲地笑着:“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过来……说实话,被砍之后,我只想退出这阴暗可怕的圈子,一度连别人叫我老大都反感,今天却怎么也按捺不住好奇心,跟你来了……唉,还是放不下吗,毕竟是我向往已久真正的江湖啊……”
洪大志忐忑不安地推开门,我还以为他会身子一僵,然后笔直地愣在门口,毕竟在来之前我没有透露饭局里有砍他的那几个人,结果他只是微微一怔,然后大步走了进去。
我由衷地替他开心:“真厉害!怎么没叫我去看?”
“是他们?”
洪大志一愣:“去中环干什么?”
他站了起来,缓缓捋起左手衣袖,张开五指伸到桌上,右手提起一只玻璃杯在桌沿一磕,杯子啪一声碎裂,他把一片锋利的玻璃碎片扔到洪大志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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