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八千里路云和月
第四十三章 潍水之战

忽见韩淮楚一声令下,那汉军圆阵中突然站起三千名士兵,手中各攥一杆枪!
“若是当时我正在渡河,被大水淹死的岂不是自己?”活着的楚军个个不寒而栗,士气顿时大挫。
“这鼓声应该从楚军战阵前缘发出,怎听起来好像从河对岸传来?”韩淮楚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道理。
邢霸急了,龙且急了,楚军的斗志不知不觉间跌入深谷。
读者会问,楚军有橹盾挡在阵前,投掷标枪又能收什么效果?
韩淮楚下令道:“袁将军且脱下盔甲,绕过楚军去那潍水上游,设法摸近敌方鼓手,一箭洞穿敌军大鼓。”
韩大将军的胃口岂止是这区区六七万楚军。剩下的那些,全部在他狩猎计划之中。二十万楚军被潍水来个腰斩,东西两岸楚军被分割不能相顾,正是绝好的各个击破的机会。
再看那一杆杆标枪,枪杆上都绕了一根绳子。绳子很长,在地上一圈一圈盘着,纹丝不乱。
这种局面绝不是韩淮楚所希望的。只因楚军人数比汉军多,这般对耗下去纵然能取胜也是惨胜,最后汉军活着的人数将不会超过两万。
措手不及的刑霸吃了这大亏,气得是哇哇直叫。
“哚”“哚”“哚”,一杆杆标枪准确地命中楚军橹盾,一百米的长绳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紧接着那大力标枪手扯起长绳,用力向后一拉。
而河东岸还有六七万楚军与五万齐军,联起手来军力超过十万。以不到两万汉军要想吞吃十余万齐楚联军,只能说是痴心说梦。
已经擢升为裨将的袁千应声而出,道声:“末将在此!”
汉军这一出击,立马由圆阵变幻成一个锥阵。骑兵突出,迅速插向楚军中央,将楚军阵势冲得大乱。
“撤兵吧!能战胜韩信的人,这个时代还没有生出来呢。”楚军上下弥漫着怯战情绪。
极其配合的龙且,此刻那一张惨白的脸已转为通红,对众将咬牙切齿道:“韩信那厮手段太过阴狠!不杀那跨夫,如何告慰我冤死河中的万千弟兄?这里尚有六七万军马,人数在汉军之上,不如就此攻打。哀兵必胜,定能一战告捷,齐地可和_图_书定。”
六七万大军,偌大一片战场没有金鼓,靠龙且那嗓子喊绝对不行。好歹龙且还不是太笨,想出了个主意,让对岸的鼓手锣手靠到岸边,看他的手势发令。那潍水也就两百米宽,鼓手锣手当看得清楚。
※※※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转身把后脑勺喂给汉军的箭雨。好在只有一百步远,冒着呼啸而来的利箭跑上几步就能与汉军接触而战。
突然之间,那一直敲响如雷的鼓声骤停。楚军正在酣战的将士,一个瞬间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茫然不知所措。
龙且懵了,渡过河的楚军懵了,还在河东岸的楚军懵了,正在河中央的楚军更是懵了。
但要退兵龙且是极其不甘心。望着那潍水中漂浮如下饺子一般的尸体,想着那跨夫横刀夺爱窃走人比花娇的项追的芳心,龙且恨不能将韩淮楚生劈。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古时候战场上的士兵都是听着鼓声而战。没有鼓声,那楚军就等于一群瞎子,不知是进是退。韩淮楚临时想出的一招,点中了楚军死穴。
他那扬起的手一直没有放下,对岸那鼓声一直未停,楚军的进攻也一直在继续。
“这是什么声音?”听到这咆哮声的楚军一个个毛骨悚然。
“或许再挺一下,这汉军大阵就将攻破。毕竟我军人多,就算伤亡比例暂时大一点也没关系。”龙且给自己安慰道。
标枪的枪头带有倒刺,这标枪一经命中就与楚军的橹盾连成一体想脱开也是不能。汉军这么一拉绳索,楚军盾手握不紧手中的橹盾。
楚军的战鼓当然不止一面,一面鼓哑了还可以换一面,但那大鼓移来需要时间。战场上决定胜负也就只在一瞬间,关键时刻鼓声怎能停?
虽然这是致命的一招,却也是一步险棋。夹河两岸都是楚军,那河中说不定还有未溺死的楚卒。袁千去刺瞎人家战鼓,等于是砍人家军旗,一暴露定会遭到楚军的围攻,能不能生还只能靠老天护佑了。
“龙且那厮今日好像吃错了药,为何还不撤兵?派去刺瞎楚军战鼓的袁千,是否遇hetushu.com.com到了不测?”想起那夹河两岸比河里石头都多的楚军,一个不祥的预感在韩淮楚心中兴起。
“连项羽都曾折戟在这跨夫手中,这跨夫只把那大坝一炸,转眼工夫自己三分之一的部下就殒命潍水,攻了老半天自己损兵折将不计其数,而汉军这大阵还没有迈进一步。自己这指挥作战的才能,与这跨夫相比真的是望尘莫及。今日一战,看来凶多吉少。”
明知是九死一生,袁千毫不畏惧,慨然领命只身而去。
那龙且说的“哀兵必胜”听起来有几分道理。化悲痛为力量,此刻楚军上下目睹战友溺水而亡,都是悲愤交加,恨不能杀尽眼前的汉狗为兄弟们报仇,取胜的决心毋庸置疑。
一浪拍来,除了正在岸边寥寥几百人逃出外,六七万楚军就这样被浪花吞噬。但见大水如柱,漫河皆是楚军将士,呼兄唤弟,哭爹喊娘之声不绝入耳。
若是楚军未乱方寸,那刑霸绝不会容汉军冲乱自家阵脚,一定会倾尽全力截击。眼下楚军不知是进是退,都在那里发傻。战机稍纵即逝,韩淮楚岂会白白错过,立即下令骑兵杀出一条血路,迅速将楚军阵势冲乱。
这个时候应该弃劲弩而用强弓。可是有橹盾掩护,用强弓也收不到什么效果。
“逃命啊!”终于那河中的楚军醒悟过来,一个个争相往岸上跑。
这不是寻常的枪,而是在同一时代称雄地中海的罗马兵团惯用的重型标枪。一枪掷出,可以远达百步之外,杀伤力绝不亚于强弓射出的利箭。
楚军是悍不怕死,可汉军的箭绝不会因楚军的英勇失去冷酷。这一轮冲锋陷阵,楚军又倒下了五千具尸首。
就听汉军阵中一声鼓响,三千标枪军齐齐身往后仰,用尽全身力量把那标枪一掷!
鼓声一停,进攻就停,这是战场上的金科玉律。可要是决定撤军,为何又不鸣金?是进是退,楚军上下都没搞明白。
大坝决口,在这汹涌而下的大浪面前,就算会水者也会被活活呛死,只有水性极高的楚军潜到水下才能够活命。
按照道理那鼓手就该提起棒槌击鼓。哪里知道意外的事情发生和_图_书了——西岸楚军一张鼓都找不着。
到那时候,韩淮楚只能深沟壁垒转入防守。而齐国反汉力量将纠结一起,齐军的力量不停的增长,整个对齐战役将惨告失败。进入齐境的汉军,能不能活着退回巨鹿郡都是一个问题。
不知进退的楚军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韩淮楚毫不迟疑,下令擂鼓出击!
只听龙且高喝一声:“擂鼓!全体压上,进攻!”
看来龙且的脑筋,已经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猛浪刺|激得短路了。几万大军找不到船过河,不等于一艘船都没有。只要找到一艘船,粮食就可源源不断地送过河来。楚军就算等上十天半个月都不成问题。
兵不刃血,韩淮楚就干掉六七万楚军,古往今来名将不可称数,可谁能做到今日这般战绩?最擅于利用大自然力量克敌制胜者,非韩大将军莫属。
真是没有记性!颍水一战,韩淮楚决堤放水,把那秦将蒙鹰一万五千军马淹成了水老鼠。废丘一战,韩淮楚决堤放水,把废丘城淹成一片汪洋。如今在这潍水之中,大几万能征惯战的楚军儿郎又将被活活淹死,没有记性的龙且将为他作战不慎将付出高昂的代价。
刑霸眼如血红,高喊一声:“冲!”身先士卒催马直进。一向英雄无畏的楚军将士,如排山倒海一般冒着汉军的箭雨前仆后继向着汉军大阵发起了冲锋。
这三千士兵,皆是体大力沉者,练这标枪已有数月之久。西为东用,这是韩淮楚处心积虑为今日一战准备的秘密武器。
“袁千何在?”韩淮楚高声问道。
而那楚军的鼓声传到圆阵中心的韩淮楚耳中,听着有点不对劲。
这只是激战前的预演,所谓“射稳阵脚”而已。楚汉两军的橹盾都护得严严实实,伤者寥寥无几。
听到楚军的鼓声,汉军人人警醒,就等着浴血一战!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距离越靠越近,两军将士血液开始沸腾!
下面就成了汉军演练阵法的表演。一队队汉军如流水一般倾泻而出,在各自统兵大将率领下,有条不紊地将一撮撮楚军穿插,分割,包围,歼灭,再穿插,分割,包围,歼灭。
苍天作证和_图_书,潍水作证,汉国大将军韩淮楚的军队是这世上战斗力最强劲的军队。整齐有序的阵形,严明的军纪,钢铁一般的意志,与屡次以少胜多战无不胜带给将士们无比强大的信心,决定无论是谁想战胜这支军队,都是一个难以完成的任务。
还是那副将刑霸谏道:“末将看那汉军阵势防守无懈可击,若要攻打未必有胜算。不如坐等齐王寻来船只,等候东岸弟兄过河再作论处。”
楚军打不赢还可以逃跑,但汉军的处境是不胜则亡。没有退路的汉军将士同样要拼死来赢得一胜。论起取胜的决心,汉军恐怕还要高出一筹。
龙且摇头道:“这潍水原本干涸,一时哪里去找船?我几万大军,却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渡河?咱们身无口粮,坐等半日可以,等上一日将士们都要挨饿,如何等得?只有击溃汉军,方是正道。”
一张张盾不是呈90°立着,要么脱手飞出,要么就成了一个锐角与汉军拉绳者相持。楚军的盾阵顿时变成了渔网,只有挨打的份。
领教了韩淮楚厉害的龙且,此刻内心无比的脆弱。
试想一下,楚汉两军交战正酣胜负悬于一线,突然楚军的鼓哑了,会是什么后果?只能说是灾难性的。
那潍水的水深淹过肚脐,要逃命哪里跑得快?而且那潍水中就像下饺子一般人挤人,马挤马,根本无法逃。
汹涌的河水,奔腾的猛浪以大自然那不可阻挡之势从上游滚滚而下。浪花奔腾,犹如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呼啸而下,就将要夺去河中楚军万千将士生命。
这支军队还有没爆发出全部的力量,只是在守,暂时只动用了圆阵外围四分之一的人马,就抵住了楚军挟愤而来疯狂的进攻。不是汉军将士身手如何如何好个个能够以一当十,大兵团作战讲究的是一个协调。韩淮楚布下的这个圆阵韧性十足抗打击力极强,损失的兵力能够从内部得到迅速补充,本身就是一块极难啃动的硬骨头。龙且想将汉军一口吞吃,只能嘣了他的牙。
两军交战了小半个时辰,那圆阵依然如初,傲然屹立在潍水西岸。而相互配合不是那么协调的楚军不计代价的强攻,www.hetushu.com.com损失的人数在汉军两倍以上。汉军倒下了三千铁血儿郎,楚军在那圆阵前缘伏尸竟高达六千有余。
先头楚军越河追杀,鼓手锣手素来是压阵的角色,都还留在东岸呢。
西楚虽然地缘广阔丁壮众多,可也只是相对而言。哪里经得起这般挥霍,一个瞬间六七万大军人间蒸发?
“杀杀杀!”两军相遇勇者胜,伴随着潍水的声声咆哮,楚汉两军在这潍水西岸再度上演一场争霸大战。
接触战还没有接触,就干掉楚军接近一万。汉军士气大振,随着那振奋人心的鼓声敲响,盾手弩手齐刷刷一起后撤,替代而前的便是重重叠叠如铁壁铜墙一般的重甲长刀手、长枪手,轻盈灵活滚着地躺身法专司砍敌马蹄的钩镰枪手,一波波手扯铁链陷敌马匹的链子手,能从敌军阵中杀开一条豁口如尖刀一般锋利的铁甲骑兵。
汉军箭手哪里迟疑,就是一波乱箭射出。“嗖嗖嗖嗖”,汉军利箭如雨点般射,楚军将士的生命就像田里的庄稼一般被无情地收割。就这么几个眨眼的工夫,前排的数千名盾手弩手箭手全部米西。
慷慨激昂的汉军军歌——《大风歌》在战场上响起,整个战场态势已经由楚军主攻汉军主守转变为汉军主攻,听不到鼓令的楚军乱糟糟不知所措。
想各个击破,首先要吞掉那河西岸的楚军。若是那龙且冷静下来原地不动与汉军干耗,这一仗尚不知鹿死谁手。韩淮楚等待的就是龙且来攻。
只是这么一来,龙且不能身先士卒亲自上阵杀敌,只能留在岸边压阵。
平原大型会战,接触战前一定是一场对射战,这挡箭的橹盾可是极其重要。
这种伤亡比例,不是楚军将汉军吞吃,而是成了汉军的一盘大餐。
“咚咚咚”,震耳的鼓声敲响。一千张又高又宽的橹盾撑起,楚军将士迈着悲慷的脚步,就躲在橹盾之后,由刑霸率领,向汉军那圆阵步步而近。
楚军一步步逼近,到了汉军大阵三百米之内。不约而同,两军展开了一场对射。只听“哚哚”声响,伴随着弓弦回弹的精锐啸声,不绝于耳。
“怎未想起,这厮会玩水?”龙且那英俊的面孔刹那间惨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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