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五湖泛舟任逍遥
第二十二章 白狐夺舍

范蠡知西施已被狐狸精所害,心如刀剐,厉声道:“老匹夫,你怎害了我妻子的性命?”
忽然那雾水颜色起了变化,渐渐转为红色。先是浅浅的一点红,接着是深红,最后变成了殷红,伴随着扑鼻的腥味,竟尔全部成了一串串淋漓的鲜血!
西施“呀”了一声,惊恐道:“有鬼!莫非那死去的吴国军民来找我报仇?”
陶朱公范蠡与妻子西施早早歇息了,正在寝屋交颈而眠。
西施尖叫一声:“伍丞相,怎会是你!你不是死了么?”伍子胥冷笑道:“老夫是死了,但未能报灭国毁身之仇,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够心安。”
范蠡的正妻,也就是范增的先祖奶奶,生性妒忌。而范蠡自从与西施结为夫妻之后,再未与她同床共枕过。她便对儿女们说,是那妖女西施害了你爹。若不是她,你爹还好生生在越国做大官呢。诸位子女俱是她所生,便听了进去。
韩淮楚笑了笑,问道:“我叫你追妹妹好不好?”项追一皱眉头,说道:“这是我羽哥哥叫的,不好。”韩淮楚想了想,又道:“我就叫你追儿,如何?”项追拍手咯咯笑道:“这个好听,我喜欢。”
卢生端着一碗汤药,正在给项追喂服。见到韩淮楚,说道:“韩少侠,你那金针刺穴之术练得怎么样了。贫道这药不怎么管用呢。”
只听他高喊一声:“小狐狸,还不现身!”
白狐大喜,说道:“这妖女比起小妖祖奶奶具有的妲己肉身,一点也不逊色。就是这一具了。”
韩淮楚练习金针刺穴之术直到二更,方才沉沉睡下。
韩淮楚点燃桌上一盏蜡烛,走到项追榻前。
※※※
只见那倒地的西施尸体盈盈立起,双目睁开。小狐狸对着一面菱镜照看着自己新据的肉身,左看右看,喜不自胜,对骷髅拜谢道:“多谢伍君赐小妖如此一具国色天香的舍身。”
听着项追毫不掩饰地吐露衷曲,韩淮楚和*图*书鼻子一阵发酸。想到那时只将项追当成了一个泼辣的小妹子,一有机会便赶她走,却全然不顾她心中的感受,真是辜负了她对自己的一片深情。
韩淮楚在她火辣的目光注视之下,一阵犹豫,终于点了一下头。只觉这个点头,有千钧之重。
“哧溜”一声,从窗外窜进一条通体雪白的狐狸,鼻尖耳长,眼中闪着碧磷磷的光芒。
项追杏目凝望着韩淮楚,问道:“韩公子,你对我说句真心话,你心中是否对我有那么一点情义?”
韩淮楚一捧项追的娇靥,说道:“满意。追儿,该让信哥哥为你疗伤了。”
骷髅也不推辞,想了一想,说道:“人是玉面,就叫玉面狐吧。”
项追说不介意自己倾慕虞芷雅,是否暗示自己能一箭双雕,享受齐人之福?以她的容貌。连这份委屈都能忍受,错非对自己用情极深,怎能做到?
范蠡高声道:“两国争霸,各凭手段。吴国之灭,是你伍子胥无能,未能让那夫差识破范某的计谋。你既身死,便当转世投胎,为何冤魂不散,要来找吾二人报仇?”
范蠡自知命不久矣,为自己造了座坟墓,也为西施造了一座衣冠冢,准备两墓连在一起。
韩淮楚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心想小生岂不是成了信鸽了,连忙摇头道:“不好。”项追莞尔一笑,脆生生甜蜜蜜喊了一声:“信哥哥,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后来九尾狐被姜子牙拿住,用法宝斩去了头颅。这白狐便成了孤家寡人,流落山林。
她那声音清脆无比,如同黄莺出谷,又是在一个人比花娇的绝色少女口中道出。娓娓情话,听得韩淮楚心中一荡。
在一个阴冷的长夜,天空中乌云滚滚,将月亮星辰悉数掩盖。
项追又笑盈盈问道:“我叫你信哥,你觉得好听吗?”
白狐嘀咕了一声:“玉面狐,好听,比起小妖祖奶奶的九尾狐https://m•hetushu•com.com好听多了。多谢伍君。”
骷髅道:“我那徒弟原本与我师徒情深,老夫的话他言听计从。可恨他中了你们的奸计,对老夫产生了猜忌。又迷恋妖女的美色,终于身死国亡。过不在他,而在你们这对夫妻。”
话音一落,只听西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抱头,瞬时倒地昏厥过去。
韩淮楚忍不住问道:“你在万载谷找我学兵法,学象棋,难道是想故意接近我?”
那范蠡见妻子身亡,连尸体都给妖精占去了,心中大悲。
待卢生走出,韩淮楚掩上房门,关上窗,拉起窗帘,室内瞬时暗淡下来。
他便能驱动妖魅,号令群魔。这只白狐,便是他带来专门夺西施舍身的妖精。
雾气之中,立了一人,面色阴冷,怒目如电,手提一把钢鞭,可不正是那死去的吴国丞相伍子胥!
他惊讶自己怎睡得这么香。想项追的伤只能再挺得三日,如今已过了一日,还有两日好活。心中记挂,便来寻找项追。
韩淮楚装糊涂道:“什么话?”项追羞道:“你怎明知故问?道长说你会娶我为妻,是不是你的真心话?”
只听“吧嗒吧嗒”,似乎有水滴下。那声音却是从屋中传来,不似下雨时屋檐的滴水之声。
(至于那玉面狐用西施之身,又闹出什么动静,此是后话,暂且不表。看过西游记的朋友,可以先肆意想象一下。)
又过六百年,这小狐狸历经修炼,道行日深。虽比不上那些修炼过千年的大妖,却也相差无几。
看着项追那欢欣如小女孩的样子,韩淮楚仿佛被迷惑住了,也是满脸的微笑。
骷髅却连声冷笑:“你想保全这妖女,老夫偏不如你所愿。吾今夜此来,正是要来找这妖女算账。”
次日醒来,韩淮楚从榻上一跃而起。只见日头正悬天空,已是正午时分。
小妮子果然伤情恶化,正躺在榻上发着高烧。一见韩淮楚进来和图书,眼珠便直勾勾地盯着他。
原来这白狐是朝歌城外轩辕坟中的一个幼小狐狸,祖奶奶便是那惑乱纣王,毁了殷商江山社稷的九尾狐。后来丞相比干与武成王黄飞虎火烧轩辕坟,将大小狐狸精一锅端了。这白狐恰巧没在轩辕坟,侥幸逃脱了性命。
二人坐起仔细一看,只见四周墙壁,悉数凝结了一层雾水。那雾水结成一串串水珠,正淅沥沥往地面上直淌。
那白狐竟能说人语,扑到骷髅腿下,恭声道:“伍君,有何吩咐与小妖?”
他这话一语双关,也不知是将小妮子的病交托给韩淮楚,还是她的终身大事,听得项追面红耳赤。
骷髅道:“你不是正想找一具姣好皮囊吗?这妖女有绝色之姿,还不去夺她舍更待何时?”
这景象诡异得很。若非屋内屋外有极大的温差,怎会凝结出恁多水来?要说屋内应该比屋外热,现在正好倒了过来,二人只觉惊异莫名。
突然一阵冷入骨髓的凉意袭来,二人机凌凌打了个寒战,同时惊醒过来。
那伍子胥怨气冲天,又受人间香火,进境神速,成了一方鬼王。就算在地府,阎王爷也让他三分。真是生为人杰,死为鬼雄。
若她不是项羽的妹子,自己在遇到虞芷雅之前先遇到她,面对如此娇憨可人的美眉,是否会早就举起白旗投降了呢?
这夏日的晚上,在山上有股子穿堂风从窗间透过,带来丝丝凉意,吹得帐幔一阵抖动。范蠡与西施均身着薄衫,以拒风邪。二人均睡得正酣,发出均匀的鼾声。
范蠡猛然回头,高声喊道:“何方冤魂,请现出身来!有什么仇怨要报,就冲着我范蠡来好了!”
项追倒是一点也不掩饰:“那兵法霉涩难懂,看着我就头痛。象棋更不用说了,我怎么下也是个输。那时我知道咱俩会分开,只想在你身边能多呆一阵便是一阵。”
伍子胥仰天大笑,声音中充满激愤:“老夫怨气太重直冲霄汉www.hetushu.com.com,魂魄不散,连地府的阎王也不敢收。你看看老夫成了什么模样,便会明白。”
过了半年,范蠡的病终于不治,一命呜呼。范蠡的长子便将西施的坟墓迁到别处,与他爹的坟远远隔开。
斗室之中一阵阴风袭来,随之兴起一团白雾,雾气缭绕,只手莫辨。那雾气一现,室内立刻如三九严冬,冷嗖嗖仿佛置身冰窖。
项追看他这头点下,眉梢喜色洋溢,说道:“我们既然有这名分,就该改改口了。你称我项姑娘,我叫你韩公子,你看叫得多么生份。”
范蠡紧拉住西施的手,说道:“不用担心!那吴国军民又不是死在你手中,就算报仇也该冲我而来。”西施娇躯乱抖,惊惧道:“不管是冲谁而来,都不是好事。夫君,我好害怕。”
却说那白狐见到自己变成了倾国倾城的模样,欢喜道:“小妖尚无名号。今日具有了肉身,可喜可贺,该当取个名。伍君你学识渊博,就给小妖取个响当当的名号吧。”
他想起还要苦练金针刺穴之术,便向范增言及。范增道:“少侠今夜还没有宿处,就在老夫府中辟间厢房,供你安歇吧。”
范蠡叹气道:“丞相如此,范某亦觉不忍。但让你喂鱼的是你的徒弟夫差,你要报仇,怎不去找他,而是找上了我们?”
原来伍子胥也非常人,乃是天魔蚩尤的后代,身具九黎血脉,天资远超常人。具有这九黎血脉的人,若是练武功则看不出优势,若是要修炼道法则比寻常人快出了百倍,直可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之。
只听伍子胥阴测测一声长笑道:“范大夫,别来无恙否。”
伍子胥见报仇事成,也不逗留,与玉面狐闪身去了。
读者会不会奇怪,一个修炼了六百年的妖精,会听从于一个刚死去不久的厉鬼?这里也有个缘故。
只见那裹在伍子胥周身的白雾倏然消失,伍子胥皮肉毛发一瞬间不见,变成了一具骷髅。那骷髅眼眶空洞,内和_图_书无一物。
只听那骷髅悲怅道:“老夫身死之后,剜去双目,挂于姑苏城头,便是想看着你越国攻进城的这一天。谁知夫差这蠢夫,竟把老夫尸骨从坟墓中起出,投到大江之中为千鱼所噬,咬得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只听项追继续道:“自从在万载谷中见到了公子,我心中便再容不下任何男子。我曾发誓,今生要做你的妻子。”
韩淮楚听罢范增讲述这段伤心的往事,唏嘘不已。
卢生阴险地哈哈一笑:“项姑娘就交托给你了,贫道告辞。”
于是二人回到陶朱公府,范增安排了一间屋子,给韩淮楚住下。
至于说情义,韩淮楚心中的感觉是昨日没有,现在好像有了一点。情不自禁又点了一下头。
项追幽幽叹息一声,一只柔荑温柔地握住了韩淮楚的手,柔声道:“韩公子,我知道你喜欢虞姐姐,你想娶她为妻,与我羽哥哥一样。这个我是不会介意的。你放心,我会成为一个好妻子的。”
他从此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郁郁寡欢,不久便身染重病。
骷髅哈哈大笑:“老夫知你最钟爱这妖女,为了她连越国大夫都不做了。拿你性命,对老夫来说易如反掌,却成全了你。今取了这妖女性命,让你生不如死,方遂老夫心意。”
韩淮楚道:“道长辛苦了。事不宜迟,韩某这便与项姑娘治伤吧。”
小妮子目光火热,含情脉脉地望着韩淮楚,娇羞道:“韩公子,昨日卢道长对我说的话,可是真的?”
范蠡心知伍子胥怀抱深仇大怨今夜闯到此间,单凭言语是说他不动的了。遂慨然道:“你若想报仇,便拿去范某这条性命便是,不要为难我妻子。”
正值盛夏,那天气闷热得很,山野中的蟋蟀昆虫鸣叫个不停。似乎有一场暴雨,随时便可落下。
一鬼一妖,在室中你一言,我一语,全不把满心凄切,委顿在地的范蠡放在眼里。对于妖魔鬼怪,那凡夫俗子在他们眼里如蝼蚁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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