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输了。”楚徵阳扫了一眼,叹道,“这一手不过是心存侥幸而已,他的铁臂功防不住这一刀疾刺,他一身功夫全在双臂上,等他两臂被你刺伤,就如毒蛇被拔了牙,只等你宰割了。”
楚徵阳脸上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你娘太宠他了,从小就是这样。”说完这句话,看着一脸希冀的楚风萍,解释了一句,“你和云舒不一样,他今天和李富贵斗,不说最后那一手神来之笔‘遥指天门’,就说前面二招刀法能自如化用棍法拳招,这证明他对于劲力变化已经有了一个较为深刻的认知,你要是能做到,也不必等铁布衫破三关根基稳固之后就可学我这灵蛇拳行气法了。”
这时候天色尚早,楚云舒的家又是在一条僻巷中,没什么人,三人出门来,急匆匆朝楚风萍家赶去,一路顺畅,不多会儿就到了地头。
“你这孩子,长大了啊!”楚夫人走过来,轻轻叹道,“娘对不住你,当年做主给你和瑶佳定下娃娃亲,李旭生今日不认我这堂妹,我也不必认他这个堂兄了。”
楚徵阳接过参汤喝了一大口,听见儿子的话,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这汤是为了你老爹我练功特意准备的,汤里有些药材,不适合你用,想喝鸡汤,叫你娘给你另开小灶。”
楚云舒退了一步,心中灵光一闪,忽然狂喜:“我这一手不是楚云舒用过的功夫!而是我前世游历衡山时从那个老道士那里学来的天门剑诀,这剑诀不用真剑,全是捏指做剑的路数,前世我也曾拿来破过风水局,斩过无头鬼,却没想到这门驱神驭鬼的法术和人对阵时能用得上!这门功夫能一招制住楚徵阳,想来不是凡品,这真是瞌睡来了枕头!”
“这至于吗?不过是李家的几个家奴而已,杀了就是杀了。”楚云舒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回头对楚风萍道。
“什么?你把这招再使一遍?”楚云舒这一比划,楚徵阳顿时看出不同来,于是叫道。
楚风萍依言踢开李四的尸首,闭上大门,见楚云舒一路往里走去,沿途顺手给躺在地上的李三、李五、李六三人一人补了一刀,不由打了个寒战:“云弟,你不会是把哥哥叫进来杀人灭口吧。”
“拟名字?”楚云舒呆呆地道。
“我这一刀刺出,他用铁臂功中的‘铁门闩’封堵。”
楚云舒“哈哈”一笑:“我若是被你打趴下了,我就请你去一品香吃卤牛肉。”
“你来吧。”楚云舒背负双手,做高人状。
“老爹,恐怕我现在就得搬过来了。”楚云舒苦笑道。
楚云舒心中讪讪,只好收了神通,用“又旧又破又落后”的肉眼去观察揣摩,脸上不由露出一种便秘般的神色。
“什么事?”楚徵阳道。
“我是跟步上前,转劈为刺。”楚云舒演示道。
楚徵阳练习的这路拳法是灵麓峰抱黄洞一派嫡传的灵蛇拳,乃是仿自然界蛇类盘曲之势所创,湘北一带流传甚广,寻常武人初习拳脚,多半是从这一路功夫入手。楚家兄弟自然也是熟悉无比。
楚风萍使完,驻棍笑道:“老爹,我化用灵蛇拳中‘白蛇吐信’式比云弟如何?”
“是,孩儿晓得。”楚云舒道。
想通此节,楚云舒心中一片开朗,“我如今顶了楚云舒的躯壳,楚云舒的老婆就是我老婆,我那未过门的老婆李瑶佳要退约悔婚,这岂不是我的耻辱!她如今攀上高枝,我暂时奈何她不得,那就先一笔笔一桩桩记下来,异日她若是撞到我手里,非叫她好看不可!”
“楚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静一静。”楚云舒摆了摆手。
楚徵阳眉头一挑:“这一手有点意思,你再使一遍给我看看。”
“云弟,咱们先去见母亲大人吧……”望着自家大门,不知为何,楚风萍心里生出一种畏惧感,于是回头对身后的楚云舒说道。
“老爷,参汤。”见丈夫练武完毕,楚夫人一撩裙角,走进耳房,转身端了一碗热腾腾的人参鸡汤出来。
本来依照楚云舒前世的本性,绝没有这般好讲话,不过他这时才刚降临,连这身体内原主人的神智都还尚未完全与之合为一体,因此不得不暂忍一口气。
“老爹!”楚云舒叫道。
“娘,什么叫又欺负?”楚云舒抱怨道,他接受了这一世的记忆,感受到残留在少年身体里头对母亲的浓浓的感情,这一声“娘”叫得十分自然。
“是……”楚风萍低声嘟囔,随着父亲出去了。
楚徵阳双眼一亮:“哦?你是怎么做的?”
“你这混蛋!”楚云舒正打算追上去把他爆捶一顿,却听到台阶上自家老娘唤道:“小云,还不过来洗漱一下。”
“怎么不演示?我要看看李富贵究竟是怎么死的。”楚徵阳大笑道。
“你若是手中持棍,他决计躲不过去,可惜棍化刀招,雁翎刀比齐眉棍短了一截。”楚徵阳淡淡道。
“啪!”楚云舒一掌击在床沿上,厉声说道,“他们李家欺人太甚!无礼之极!你去回他,就说我宿醉未醒,不能相见!”
李富贵下意识双手在胸前一挡,他也是浸淫www.hetushu.com.com铁臂功的一把好手,虽然功力未至精纯不惧锐器攥刺的地步,但是这一式“铁门栓”使来也是门户严谨,将上身和头面护得严严实实,“这小子居然如此狠辣!”李富贵心中无比震惊,“我拼着双臂受伤,只要能挡住这一击,就能招来屋外的人,那时……”他念头还未转完,楚云舒的刀势如游鱼轻轻一转,已从他两臂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好,娘就等着那天。”楚夫人笑道,旋而神色一肃,“不过,小云,你实在和你父亲太像了,不,你的杀性简直比他还重,你父亲当年若不是杀性太重,何至于三年前死在南疆,你不要走他的老路。”
见老父神色严肃,楚风萍也是心中凛然,应道:“孩儿知道这其中利害,请父亲放心。”
楚云舒前世武术根基几乎没有,所以这天门剑诀中打穴的部分一直不能参透,今世得了楚云舒留下的记忆,才水到渠成。
“老爹,还要继续往下演示吗?”楚云舒绕开话题。
楚风萍“啧啧”赞道:“云弟,我平常看你斯斯文文,像个面团团的白面书生,今天才知道,你这厮原来是个煞星转世,看你一口气杀了五个人,连脸皮颜色也不变,莫不成这就是古书上说的‘神勇’?”
“云舒啊,你把这招用劲诀要详细说说。”楚徵阳忽然开口道。
楚徵阳笑着摸了摸自家儿子的头:“小子,你今年都十六了,咋还像个孩子?”
“大言不惭!输了可别哭鼻子。”楚风萍拉开架势道。
“老爹,我已经不小了,别老是摸我的头……”楚风萍委屈地抱着头抗议道。
楚徵阳一愣,随即笑道:“你不但武学精进了,连做人也老成了许多。”
“好的,娘。”老娘替楚风萍解围,楚云舒只好暂时放过他。
“娘,我没事。”楚风萍躺在地上回了一句,然后问道,“云弟,你这是什么功夫?”
“你这是什么表情,杀人的是我,又不是你!”楚云舒没好气地说道,“这事找我娘是没用的,只能找老爹出面才能摆平。”
“孩儿省得。”楚云舒一边听着母亲的唠叨,一边走进内屋,由小茵侍候他洗漱,只笑着也不做辩驳;水盆中映出少年的相貌,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面目倒也清秀。这时天色已经不早,一轮红日悬在东方的高空,阳光照进这小小的庭院,楚云舒将目光从水波中自己晃动的面容上移到了窗外,那里满是光明,他心中一片悠然:“人生短暂、真情难得,却唯有我辈鬼仙,本性清净不染,方能肆意享受这人间至味!”
楚夫人只得苦笑,她扭头吩咐楚风萍道:“萍儿,你去叫小茵备好热水和换洗衣裳,待会儿给舒儿用。”
“老爹你谬赞了。”楚云舒挠挠头笑道。
“少爷,您昨晚喝多了,是风少爷把您送回来的。这是醒酒汤,您喝一口。”老仆楚富说道,将红漆木盘上的白瓷碗端起来。
想到此处,楚云舒不由心中一凛,他木然片刻,忽然一笑,“昔日婆罗门教以为世界即梵天之梦,梵天睡而众生繁衍,梵天醒则万物归于空寂,可见真又如何,幻又如何,只要本心如一,即能超脱,我且顺心行事就是了。”
“云弟说的是,李旭生那老家伙这事做得不地道,云弟,事不宜迟,你随我立刻去见我爹,请族中长老给个说法!”听了楚云舒的话,楚风萍也是义愤填膺。
楚云舒默默运神回忆先前那一刀出手的滋味,片刻后,忽然口中大喝一声:“咄!”同时,右手中指食指并拢做剑形,一指朝楚徵阳当胸打来。
楚安推开院门,站在门口并不进来,垂手恭立,道:“老爷,城南的竹坡先生夫妇来了。”
“这不是什么功夫。”楚云舒笑道,“你这招‘白蛇吐信’棍,一出手就有七处运劲的破绽,不必用特别的功夫,只要手眼身法步跟得上,就可从容破去。”
楚徵阳揉着胸口,叹道:“你这手功夫,当得起一个名字了,你拟一个吧!”
“我只管杀人,这些事管不了,楚伯,走了!”楚云舒说着,往大门口走去,走到门边停住,想了想,从李四身上扯下一块布,把手中钢刀包了,头也不回出去了。楚风萍和楚富随后紧跟而上。
楚云舒一刀送出,将李富贵扎了个前后透心凉,见他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惊骇之色,嘴巴还一张一合,一副没有死透的样子,不由轻笑一声:“你这样子真丑。”同时手腕发力一绞,跟着底下飞出一脚,于是一个偌大的尸首带着一蓬血沫飞出门外。
李富贵不由亡魂大冒,怪叫一声,猛退一步,却见楚云舒跟步上前,如影随形,刀势转劈为刺,当胸平平一送。
“好好好!”楚徵阳仰天长笑,“云舒,我和风萍出门一个月,想不到你的武功精进若斯!你老爹怀安在天有灵,也可含笑九泉了,从明日起,你搬到我这里来,我要传你当年我和你父亲合力推敲出来的灵蛇拳行气法。”
楚富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道:“李家的人www.hetushu.com.com又拿了婚书,上门退婚来了!”
“撒手!”楚云舒一声轻喝,手上发劲一抖,楚风萍顿时捏不住棍,齐眉棍脱手而出!
楚风萍一愣,结结巴巴地说道:“云弟,这门口躺着一位,怎么关门。”
“我也要学!”台阶上的楚风萍忽然叫道,方才场下发生的事看得他目瞪口呆,这时才反应过来。
楚云舒却看得津津有味,他边看边想道:“这世界武风大炽,和前世地球武风不炽恰恰相反,前世以我修仙者的身份,虽然修到鬼仙地步,拳脚功夫也是乏善可陈。如今我夺舍转生,初临异界,定要小心谨慎,顺大势而为。我已继承了原主的武术记忆,方才还用武术杀了好几个人,现在再来看看高人演武,正是最好的反思总结、提高武术修为的机会。”
“不……不是李老爷。”楚富小声说道。
“用……用劲诀要?”楚云舒一愣。
楚徵阳一笑道:“放心,你老爹可不是纸扎的,光凭一招,你奈何我不得。”他说这话时自然有一股豪气生出。
“风萍!”楚徵阳瞪眼对楚风萍喝道。
“抱黄派的灵蛇拳素来以阴柔诡秘、迅捷莫测闻名,楚徵阳浸淫此道一二十年,可是现在看他施展这路拳术,二十八手拳法,居然不能一气使完,每隔三五手,就要停下来,休息一阵,而且自十六手至十九手变化,他在一趟拳内使了三遍,完全是个初学不久的新手表现,这是何故?怪不得风哥看得漫不经心。不过事若反常,其必为妖!”
看着老仆退下,楚云舒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他低下头,用只有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楚云舒的未婚妻,关我何事!他都魂赴醉乡,做醉死鬼去了!”
楚徵阳看了一眼,沉吟片刻,说道:“芙蓉刀法轻灵快捷,讲究数刀连发,如芙蓉花开,而你这一手,刚猛凌厉,有去无回,显然不是芙蓉刀的路数,是了。”楚徵阳一拍手道,“你这是化用了铁柱棍法中的‘天柱西倾’式,你先前退后掩门,不过是小技巧,这一刀可算是有几分大智慧的影子了。李富贵如何抵挡?”
“楚伯,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楚徵阳点头道:“小云说得没错,本来这‘白蛇吐信’拳法的发劲诀要是要以腿为根,以腰为轴,肩追肘,肘追腕。但是你刚才化拳为棍时,劲力至腰而滞,未能通贯双臂,这就是第一处大破绽;其余零零碎碎由此而生的,又有五六处。你现在可知道什么叫‘画虎未成反类犬’了吧。”
“倒!”楚云舒又一声轻喝,身子一退,忽又一进,以身法带动手中齐眉棍一缩一伸,长棍从楚风萍两腿间穿过一别,楚风萍应声倒地,摔了个仰八叉。
楚云舒一步斜踏闪开,右手从后往前画个半圆一抄,就把棍头抄到手中。
“嘭!”李富贵的尸首重重落在庭院里,院子内顿时一片寂静,楚云舒提刀大步迈出房门,“刷刷”左右两刀将台阶上正睁目结舌的李五、李六劈翻在地,然后刀尖一指,朝正和楚富纠缠的李三、李四冲了过去。
“是李家的管家李富贵……”
“小云,你又在欺负你哥了。”恰好这时楚夫人从里屋出来,见到楚风萍被楚云舒一棍掀翻在地,不由叫道。
“着!”楚风萍一声暴喝,长棍当胸疾刺,正是化用灵蛇拳中的“白蛇吐信”式。
“老爹你偏叫我来做恶人。”楚云舒嘀咕了一句,转头对楚风萍“嘻嘻”笑道:“风哥,你要是请我去一品香吃卤牛肉,我就给你放点水。”
楚徵阳笑笑:“你和小云是自小穿一条裤子的交情,为父担心的是你年轻阅历不足,你先随我去见李旭生。”他见楚风萍神色跃跃,忙补充了一句:“不过人家毕竟是长辈,你可不许说半句话。”
楚云舒一看,原来是自家堂兄楚风萍,昨晚陪自己买醉的死党。
“楚少爷,三天前我家老爷上门,他老人家说的可是今日就要见答复,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台阶下的李富贵仰着脸狰狞一笑,对楚云舒的一点忍让没有半点在意,他回头吆喝道,“李三、李四,你们两个把楚富那老家伙按住了,李五、李六,跟我来,请楚家少爷画押!”
“难道是叔母亲自上门?”
“也是,你功力还浅,破不了他铁臂功。”楚徵阳笑笑,全不以楚云舒的反驳为意,“那你如何应对呢?”
“咋办?凉拌!”楚云舒没好气地说道,“自然是找我老爹,也是你老爹哭诉,然后请族中长老出面主持公道,李家这回委实欺我们楚家太甚,区区几个家奴,也敢打上门来,逼我解除婚约,论起来,楚、李两家也是世交,为一张婚约坏了和气也是不值,可这般事,岂能容家奴来办!”
“是,老爷。”楚安应了一声,轻轻掩上院门。
楚云舒闻言脸色大变,只觉得心中一股戾气直冒脑门,心知若是自家被这李富贵制住强逼着画了押,只怕今后自家要在族里丢了大脸,何况他是鬼仙出身,岂能容得自家束手就擒www.hetushu.com.com
,将生死置于他人之手!于是急忙退后一步,躲进屋里,顺手把房门一合,然后跑到床头,将父亲留下的厚背雁翎刀摘了提在手中。
“少爷,佳小姐这回被游龙观的太妙仙姑收做入室弟子,人家可算发达了,要……要退婚咱们也拦不住啊!”楚富说完这句,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更多了。
“那李富贵是精通铁臂功的一把好手,你杀他也是十拿九稳?”楚风萍问道。
“老爹说的是。”楚云舒笑道,说完却又一皱眉,像是想起来什么,“不过也不对……”
这回试招和刚才的比划又不同,虽然未必将劲力运足,却也不是光摆架子了。
楚云舒心中微凛:“看来得了前世鬼仙的记忆之后,还要多装糊涂才是。”
“那,老爹你小心了!”楚云舒也是跃跃欲试,先前他虽然只用阴阳眼一瞥,也看出楚徵阳一身气血浓烈,单论数量就如同前世地球上的水牛,远超普通人类,至于凝练活泼处更是超过牛类许多,宛如狮虎一类的大型猛兽,实在不可小看!
楚云舒瞥了一眼,汤面泛着一层金色的鸡油,闻起来也很香。
听着这父子俩的对话,楚云舒心中一片温暖。
“李旭生为何如此大胆,竟丝毫不顾我楚家的颜面,居然着一个家奴上门来强逼楚云舒画押,不过,既然已经打上门来,那就莫怪我楚云舒心狠手黑!”少年才想到此处,恰好房门“嘎啦”一响被推开,李富贵哈哈一笑踏进门来:“楚少爷,你忘了插门闩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猫捉老鼠似的调侃,可他话音未落,就见楚云舒回头扭身,一个箭步上前,跟着一道匹练似的刀光当头而下。
“好的,少爷,你且想开些。”
“好!”楚徵阳从牙缝中迸出一个字,一个怪蟒翻身闪开,同时五爪如钩,往楚云舒肩头抓来。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好了。”楚夫人摇摇头,心中想道:“一群武痴啊……”
“因为老爹你摸他的头太多次了。”楚云舒在一边打趣道。
“李富贵,我今日不舒服,你回李叔,请他明日再来退婚!”楚云舒站在门前,一拂袖,咬牙说道。
“哦?”
“老爷。”后院门外传来一声叫声,听声音是楚徵阳家的管家楚安。
楚云舒被楚徵阳这态度微微吓了一跳,依言再比划一番;楚徵阳心中沉吟,口中喃喃:“铁柱棍法刚猛凌厉,没有这样灵动的变化;芙蓉刀法虽然轻灵迅捷,可是都用劈斩,不善刺法;灵蛇拳阴沉诡秘,又没有这般灵动;莫不是辰州排教言家的僵尸掌功?不会不会,僵尸掌变化间没有这般圆转……君山柳家世传飞龙手,变化莫测,难不成是,也不会,柳家极少在江湖走动,云舒从何处学来……难道是他临阵创招?是了,定是如此!”他一边想,双手也跟着作势,似乎是要重现这一招,楚云舒看他神色严肃,静立一旁,不敢出声干扰。
想到此处,楚云舒暗中睁开了阴阳眼,观察楚徵阳操演灵蛇掌时周身的气血流注之情形,这阴阳眼是他前世修道的根基,乃是从胎里带来,后来他修成鬼仙,阴阳眼也自然化入阴神之内,随他转世。
“云舒,你一早衣服没换,脸也没洗,提着刀跑到老爹我这里来,有什么事啊?”楚徵阳笑道。
“父亲有何吩咐?”
楚徵阳一拍脑壳:“我也是糊涂了,你这招不过是临机创出,一时间哪里能总结出用劲诀要。这样吧,你也不用比划了,直接用这手朝我打来,我试试招。”
楚富急忙跑出去。
“云弟……”楚风萍不由退后一步,把身子缩了缩,然后说道,“你的眼屎好恶心……”说完这句他忍不住“扑哧”一笑,随即笑着跑开了。
楚云舒道:“不错,正是这样。”
楚徵阳上下打量了楚云舒一番:他身上一件短衫皱巴巴的,还有一股子酸臭的酒味,昨夜他和风萍一块儿喝酒,最后还是萍儿送回来的,这肯定是醉后和衣睡了,早晨起来也没换;眼角有眼屎,多半也没洗脸;不过颓废的外表却掩饰不住那股熟悉的杀气;他手里提的倒是怀安留下的遗物,刀身虽然用布条缠了,但是看布条上黑褐色的痕迹,就知道这刀不久前恐怕饮过一次血。
楚云舒道:“他后退一步,避开来势。”
楚云舒摇头“嘿嘿”笑道:“若是你这半吊子的‘白蛇吐信’棍,空手就够了。”
“这也是。”楚风萍挠挠头,“我爹娶了你娘续弦,我爹是你的后爹,你娘是我的后娘,咱们不是一般的堂兄弟。不过,这接下来咋办?”
楚云舒心中暗道:“前世我也是鬼仙成就,看破大千繁华,历七情六欲之艰险,才得阴灵清净之身,论阅历,岂是你这未历战阵的菜鸟能揣度的?你倒是大惊小怪了,不过这些事不能说与你听而已。”于是他口中笑道:“这是屁的个神勇!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那才叫神勇,十拿九稳杀几个人,这叫什么神勇!”
“可是,我没有刺他双臂。”楚云舒接道。
楚云舒正心中发狠,忽然门外传和-图-书来老仆楚富的声音:“少爷,少爷!”声音甚是急迫。
楚云舒心中主意拿定,于是更加仔细观看揣摩,这一看,却还出乎意料之外的看出几分不对来。
“我辈武人,能留一二手传之子孙,也是莫大的荣耀了,创出的招式,没有名目怎行!”楚徵阳笑道,笑容中有欣慰,也有一点怅然。
阴阳眼睁开,在楚云舒的视野中,楚徵阳身上顿时现出一层薄薄的赤气,这便是他周身气血的征兆了。
这时场中楚云舒已经说到李富贵推门进来的那一幕:“……当时李富贵进来,我……”说到此处,楚云舒小心将手中钢刀放到一旁,然后捏掌成刀,摆出那时的架势。
“那是哪个?”
“一言为定!”楚风萍眉开眼笑,“云弟,你今天打算用什么兵器?”
“嗯……”楚风萍从喉咙里应了一声。
“原来如此!”楚云舒转念之间就明白了原委,“灵蛇拳虽然传播甚广,但是其中配合拳势吐纳行气的法门却还一直被抱黄派秘而不宣,缺了这行气法门,灵蛇拳不过是江湖二流拳术,克敌有方、养身无道,楚徵阳这是在借助拳路逆推还原其中的行气诀要!”
楚云舒默然片刻,上前叩响了偏门,才回头说道:“那时我持刀在手,只觉得杀他如屠一狗。”
楚云舒在屋内听了脸沉如水,“这李家一朝得志,实在太过猖狂!我刚刚夺舍成功,就遇到这么一档子晦气事,未婚妻家要退婚不说,居然还派几个家奴过来羞辱我!呸!”他想着,便跳下床,走到门口,只见老仆楚富站在台阶上,台阶下则是李家的管家李富贵带着几个李家家奴,边上散落着几个木箱子,却是当年楚家送给李家的定亲聘礼。
楚富还在发愣,说道:“那,少爷,这里……”
楚徵阳闷哼一声,竟是躲闪不过,胸口膻中大穴吃了一击,虽然劲力不足,攻出去的一抓也再使不下去了。
楚云舒前世能在地球那种末法时代的大环境下修成鬼仙,尸解解脱,心志自然远超常人,因此片刻间就以“顺心直行”四个字安定了心神,并不纠结于眼下世界的真幻之上。
“小云,今日恶客上门,坏了我们爷俩论武的兴致,真是可恨!你先好好洗漱一下,再到前堂来见见你那要悔婚的‘岳父’、‘岳母’!”楚徵阳对楚云舒吩咐道。
“妈呀!”李三、李四两人心志被夺,一声发喊,撒腿就往大门外跑去,楚云舒杀性大发,岂肯放过他们,赶上跑在后面的李三,就又是一刀,李三顿时也翻倒在地,楚云舒方才三刀用的都是芙蓉刀法,斩劈时刀上暗劲勃发,所以虽然一人只有一刀,这三人却也绝无生路了。这时李四已经连滚带爬摸到了大门口,楚云舒见追之不及,冷笑一声,刀把反握,用力一掷,手中雁翎钢刀脱手飞出,如疾电破空,穿过李四的后背,透胸而出,将他钉死在门槛上。
楚徵阳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什么时候将铁布衫突破三关二十七重,我就什么时候教你这灵蛇拳行气法!”
楚云舒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头痛欲裂。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充满关切的老人脸庞,老人银白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上面别着一根木簪子。
“李富贵,你怎能闯进来!”门外响起楚富愤怒的声音。
想明白这点,楚云舒心头一热:“行气诀要啊,这是无价之宝啊!江湖上公开流传的武功虽多,但是其中气诀完整、能助人登临外家绝顶的,却只有寥寥三种,一种是铁布衫行气二十三式,一种是大摔碑手行气十九式,一种是铁砂掌行气九式,其余的,要不就是三流武学,行气之法粗浅简陋,要不就是像这灵蛇拳,行气之法被一家或数家秘而不传。”他欲再仔细观看楚徵阳使拳,却忽然感到脑子一阵发晕,“操,这身体真弱,才用了一会儿阴阳眼就撑不住了!”
“行,娘,我看完老爹和云弟试招就去。”
楚夫人口中的“父亲”,自然是指楚云舒的生父楚怀安。
不多时,楚徵阳又将灵蛇拳使完一趟,终于收手不练。
楚风萍把齐眉棍一顿,横眉道:“谁叫你放水来着?我今天非把你打趴下不可。”
“若不是为了我家小姐的婚事,爷还不稀罕进来!”
“操!这是怎么回事儿?”大门外头忽然现出一个人影叫道。
“你老就不会轻移玉趾,把这死鬼踢到一边吗?”楚云舒没好气,翻了老大一个白眼。
“你说谁老母鸡变鸭呢?”楚云舒走到楚风萍面前,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小萍萍,这回我非在一品香吃卤牛肉,把你吃到去刷盘子的地步。”
楚云舒慢条斯理走到门口把刀拔了,笑着对楚风萍道:“把小萍萍吓着了,这几个李家的恶奴居然上我家来强逼着我在休书上画押,被我都杀了。”见楚风萍还愣着那里,只好提高声音:“你还不进来,顺便给我把门关了。”
楚风萍沮丧地拍拍灰站起身来,低头嘟囔道:“我这回可出了个大丑,想不到和小云一个月不见,他就老母鸡变鸭了……”
楚徵阳看了m.hetushu.com.com
楚云舒再次演示,不由背着手在场中转了几圈,片刻才恍然大悟地笑道:“你这手是从灵蛇拳中的‘灵蛇出洞’式变化来的,好好好!连发两刀,都能临机借用其他功夫中的手法,可见你除了功力尚浅,其他部分都要超过那李富贵了,他输得不冤,你赢得应当!”
楚风萍扭头去看自家老爹
楚云舒步法一错,手腕一翻,原势不变,仍然朝楚徵阳当胸打来。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原来解脱形骸、灵神出窍、破瓦夺舍是这等神奇,妙妙妙!肉身虽有朽坏之日,精神却能薪尽火传。鬼仙境界的玄妙之处,果然是超凡脱俗,可怖可畏!那些富豪高官,只知道金钱权力有无尽的魔力,却哪里知道道法的力量呢?只是,这里究竟是何等世界,从楚云舒留下的记忆来看,显然不是地球,却又和地球上古代华夏文明十分相似,莫非这是个幻境?”
李富贵这个“请”字咬得极重,配上他狰狞的面貌,也就只有傻子才相信他的本意如口中的意思一样,请人用得着将人家的老仆按住么?
楚云舒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接过来喝了一口。
楚徵阳依言演练,往后一跳,问道:“可是这样?”
“不公平,老爹你偏心!”楚风萍嘟着嘴从台阶上走下来,“为啥云弟就能学?”
“娘,你这砂锅鸡汤是做得越来越有水平了。”耳边传来楚风萍的“谄媚”的声音,楚云舒转头一看,果然,这小子馋虫发了,喉头耸动,正不住咽口水呢。
“楚少爷好大的火气,还是消消火吧。”门外传来一个嘲讽的声音。
楚徵阳听了若有所思地一笑:“那李富贵也是精通铁臂功的一把好手,虽然他有些大意,但是你能一招内格杀他,确非易事,来来来,咱爷俩来比划两手,看看你当时是怎么出的招。”说着,就将楚云舒拖到了练功场中。
“也不是……”楚富越发小声。
“这有何难!”楚风萍到场边兵器架上取下一根齐眉棍,走回场中,摆个架势,棍花一抖,喝道,“看我‘白蛇吐信’!”说着,一棍平刺而出,去势迅捷,倒也威势凛凛。
“怎么是谬赞!”楚徵阳眼一瞪,“功夫生死事,得失寸心知,可是来不得半点虚假。”
“楚伯,何事?”
“几个下人而已,不值得担心。”楚徵阳摆摆手,“我先和云舒过两手,看看他的功夫进境。”
“哦。”楚云舒不动声色,“李叔父既然来了,也不妨一见。”
众人大笑。
楚云舒微微笑道:“李叔父他们定会为今日的悔婚后悔的。娘,你看着好了。”他说这话时轻描淡写,却满是说不出的自信。
至此,楚云舒的前世今生浑然打成一片,再不分彼此。
“什么竹坡先生,不就是李旭生吗?在自家山里种几株竹子,就抖起来了啊!他们夫妇还敢找上门来?我倒要见他们问个明白,他们叫几个家奴来羞辱我们楚家,这时何故!楚安,你先下去招呼着,我就来。”楚徵阳冷哼一声道。
“好!”楚云舒附和一声,接着对楚富吩咐道,“楚伯,你随我一同走。”
恰好楚徵阳将拳法演练到最后一手“虹桥飞渡”,只见他猛然歇步沉身,左手收拢,藏于腰间,含而不发,右手捏拳直击,同时口中“嘶”的一声,如蛇吐信之音,周身赤气被这一声激发,顿时急浪翻腾,好似右拳上生出一个漩涡,都扯吸过去!
楚云舒轻嘘一口气,这李富贵一身铁臂功,功夫不在他之下,再加上外面还有四个恶奴,若是还存着妇人之仁,就该自己倒霉了。
“这是楚云舒的贴身老仆楚富。”他在心中这样想道。
楚云舒上前将今早的事细细说了一遍,也没什么夸张扭曲的地方。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今天你云弟临阵创招的事给我好好烂在肚子里,除了我们父子三人,不要再有其他人知道!你听清楚了没有?”楚徵阳沉声说道,一字一词斩钉截铁。
楚风萍看了一会儿,大是不耐,不由四处扭头张望,却又碍于老父的威严,不敢发声大动,脸上一副憋得很辛苦的样子。
“少爷……少爷……”老仆楚富忽然有些期期艾艾。
“行!那这招就叫‘遥指天门’。”楚云舒也答得干脆利落。
婚约是两家大事,如今李家居然指派一个管家上门退婚,这其中羞辱的意味实在太重!
“我刀势一变。”楚云舒比划道,“从他两臂空隙处穿了过去,刺了他一个透心凉。”
这时楚风萍的父亲楚徵阳正在后院练拳,屋檐下的台阶上,楚云舒的母亲正站在那里静静观看,她见兄弟俩进来,也不作声,只是招招手,兄弟俩贴墙从场边绕过,站到母亲身边,垂手恭立。
楚徵阳摇头微笑,对楚云舒道:“云舒,你去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吃点苦头。”
“老爷,舒儿杀了李家人的事……”楚夫人叫道。
此语一出,楚风萍顿时眼睛满是崇拜的小星星。
“我若是用齐眉棍,以李富贵铁臂功的修为,可以直接架住,不必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