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
李昂骑坐马上，居高临下地审问：“你们是什么人？”
“好了好了，你别怕，没事了。”李昂更加放柔声音，安抚她，“你先歇息片刻，待会我遣人送你回家。”
“教主、大巫还有圣女。我们都听教主号令，大巫和圣女负责祭祀的事儿。”
谢氏是在黔南地区盘踞已久的土著大族，李昂奉上命驻扎庄州，与谢氏谈判，希望能够平息官府和土著之间的势力斗争。对于庄州境内发源于西江的长生教，他也有所耳闻，但了解不多，只知道此教兜售长生之法，功效众说纷纭。
这小路直接连着山腰上一处石台，一丈见方，石台下漆黑一片，看不清究竟有多深。原来这便是施行仪式的祭坛。自洞门反向进入山穴，里面也已经没什么人了，大部分教徒见了官兵都吓得瑟瑟发抖，直接伏倒在地。
旁边一人畏怯地说：“大巫他们到祭坛去了。听说抓到一个姑娘，今天要举行仪式。”
“不知道啊，小人真的没看见……”
“外面可有山路绕行？”
夜。
“都是我大昭子民，本王有责任保你们安居乐业。”他挥挥手让人将女子先带下去。
不过，这样最好！
“就算这个跑了，你手上的血债也少不了！教主和圣女呢？”
近两年，外地各州府冒出不少长生教的分坛，一开始官府没当回事，毕竟民间信仰种类杂乱，不可能有精力一一管
wwｗ•hｅｔｕshu•com•ｃｏｍ理查处。直到洛州查出长生教私自加税敛赋的行为，朝廷才重视起来，命他率兵清剿。
教门总坛和祭坛隔着一个山头，李昂率兵行进了半个多时辰，走到半道上，忽然从密林间钻出几个男人，都穿着黑色布衣，其中一个还佩戴有数枚银饰。
“真的？”
李昂是当今圣上非常宠爱的幼子，奉命驻扎庄州，主要任务是与南谢蛮谈判。她万万没想到，今晚他会突然率军进攻，大破教坛。而且，他竟然精准地找到了总坛和祭坛位置，速度之快，令教徒根本来不及应对。
“抓住他们！”
不知何时，那负剑少年已悄然离开了。
见官兵不费什么力气就控制住局势，李昂长舒一口气。这时手下来报：“王爷，我们在外头山林里找到一个姑娘。”
李昂一听，眉头一拧，威怒更甚：“祭坛呢？在哪里？”
这就是长生教最核心的修炼之法？李昂挑了个看起来机灵些的青年男子，让他上前来答话。
“有的。”
“回……回大人，是的。”女子细声回答，语声中的惊恐令人不忍卒听，“小女子就是附近农户家的女儿，出来采药，就被长生教的人抓了来。他们关了我好几天，今天正要……幸好大人来了，否则小女子真没命了。”
原来今天是望日，是有月光的。
“大人明鉴，大人明鉴！”
https://m.hetushu.com.com李昂一挥手，官兵即齐声大喝，声震山谷，杀进洞中。长生教虽然行邪祟之事，但并没有什么有效的武力组织，面对从天而降般的军队突袭，一众教徒根本无力抵抗，当即四散奔逃，只恨自己没多长两条腿。
官兵很快控制住洞内教徒，大部分都是慕名入教的普通人，整天除了吃睡也没啥事。这些人脸色都很苍白，精神不振，除了长期不见阳光，还因为他们会定期用鲜血换取神水，谋求长生。
明月中天如镜，月光明澄澄的，却又十分清冷，照在这深深的山谷，更显其寂静幽邃。
李昂喝令一声，才领了众军士继续前行。又行了两刻钟，众人才找到一条隐秘小路。
女子抬头看了看天，不禁有瞬间的恍惚。
可是西江长生教非常神秘，根本没有人知道总坛究竟在哪里。李昂正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护卫手持名帖和柳成贤的亲笔信拜到他营门，自称知晓长生教总坛和祭坛所在。
“你给我看清楚，这里跪着的人中，有没有教主等人？”
进入山穴后，李昂发现，这个山洞空间不算太广阔，进洞左行直走便是平日教徒议事的大堂，其余则是散落的石室小间，通路错综复杂，极易迷失方向。
李昂见这女子楚楚可怜的娇弱神态，觉得她应该就是那个被抓来祭祀的无辜女子。想到她的遭遇，他顿时心生怜惜，缓声问道：“姑娘httｐs://www•ｈｅtushｕ•ｃoｍ•ｃom可是被长生教抓来的？”
“不不不，小人不是——呃！”长刀都架到脖子上了，那人终于哆哆嗦嗦地承认，“小的是巫人。”
“她……她跑了！大人神威天降，小的还没来得及拜神，那姑娘就趁乱跑了！”
天上阴云也散开了，一轮明月照着山谷，银辉中树摇影动，山风清爽宜人，一扫来时的黑暗阴翳。想到今夜不费吹灰之力便剿灭长生教，既救了无辜百姓，又立了功，他不由心情大好。当然，这也归功于那个领路的刺史护卫
“哦？带上来。”
树梢一动，寒鸦惊飞，扑簌而起。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
男子顿时吓得匍匐在地，抖如筛糠，“小的不知，不关小人的事啊！这都是教主他们弄的！”
她自怀中取出那个小小的沾着血的荷包，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才忍住眼泪没有落下。
“好。”李昂点点头，吩咐亲卫留在教坛负责清理收监，自己则领着一半官兵，跟着那护卫绕道前往后山祭坛。
“绑上！”
几人蓦然撞上大队官兵，极是错愕，回过神来慌不择路地正要逃跑，已被官兵团团围住。
眸光一凛，白三秀加快动作，远远将深谷甩在身下。一直奔至半山腰，她才在一块突出的山壁上停下，将身形隐匿在幢幢树影中，高高俯视着山路上鱼贯而来的官兵。领头之人骑着高头骏马，年轻的面容英气勃发，她在青岩见过此人和-图-书，乃是豫王李昂。
长生教，这个栖息于隐秘黑暗中，包藏着无限欲望，不知残害了多少生命的邪教，终于到了覆灭的这一天。以他人之血续自己之命，这样的长生之法，终究是为天道所不容的。
“禀王爷，祭坛与教坛是分开的，不在此处。”旁边的护卫淡道，“虽然山洞里面是连通的，但是通路很窄，大队人马难以通行。”
两名军士很快扶着一个姑娘上了石台。这姑娘一身黑色布衣，衣服上绣着树鸟纹饰，通身上下没有半件首饰。她云鬓散乱，手脚都有些刮伤，神情非常惶恐。
“你们所谓修行，就是以血换水？”
“回、回大老爷，是的。”
永徽二十五年。庄州罗安县。
大月山属于罗安县，但离庄州治所青岩县不远，李昂的兵马花了一日多，在日暮时分抵达大月山脚下。护卫请李昂在山脚稍等片刻，轻车熟路地地跃上崖壁前一处石坡上，转动某个石块，随即沉闷的摩擦声轰然响起，一扇石门应声而开。
年轻的豫王李昂骑着一匹白色骏马，领在行伍最前方，左右两侧稍稍落后他的，一边是他的亲卫，另一边则是一位身负长剑的英挺少年，洛州刺史柳成贤的护卫。
“你们抓来的姑娘呢？”
“谢大人救命之恩，谢大人！”
是官兵向这边来了！
夜色幽深，漆黑如墨。不知是瘴气太过厚重，还是怨气太浓，这片山中深谷里的密林，始终阴晦地笼罩在无边无hetushu.com.com垠的黑暗中。
李昂这时候才想起那个护卫，可是转而四顾，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而那纤秀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月色中。
此人年纪轻轻，俊雅飘逸，形似修道之人，但又英气勃发，像是个行走江湖的轻狂侠客。他对洛州长生教了如指掌，还调查了不少近黔地区失踪人口的情况，李昂最终决定相信他，点兵随其一道前往长生教所在地，大月山。
教门总坛和施行仪式的祭坛隔着一个山头，围剿官兵的行进速度，比她预想的要快。
“回大爷，小的几个是山下的农户，被长生教抓来的……”
希望这荷包的主人，是最后一个被长生教戕害的冤魂。
青年男子直起身子环视一圈，又摇着头伏低道：“回大老爷，没有，他们都不在这。”
——
却是忽地，寂静被打破了，隐约有人畜喧嚷传来，随即声音越来越大，伴着一条长长的火龙在崎岖山路上蜿蜒，忽明忽灭。
说着，泪珠滚滚而落，凄凄可怜。
“就是……就是大巫他们会找到一些体质特殊的人，适合用来献给上天。”
年轻女子在枝桠上奔掠飞跃，很快便远离了黑暗的中心，重新回到生者的世界。月光透过林间的缝隙洒下来，银光道道，照出她身上的血迹斑斑。
（二十二年前）
李昂双目一瞠，怒道：“你们竟然敢搞活人祭祀？”
“你们教中平时管事的都是些什么人？”
“谬言！”李昂怒喝，“你不是教主就是大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