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外面花街上兜一圈。”海登没好气地说，“这老妖怪说的话太不靠谱，我也没法把安全都赌在她身上。我自己去青楼周围看看有没有盯梢的。”
“如果是举报同事，举报一个肯定不会来捅我一刀，一个官家肯定有办法立刻解决的人，那五万当然也是不赚白不赚。”
却说海登这边，他走出青楼，在外面兜了两圈，就知道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盯梢，也没人在忙着抓他这个密特拉集团的通缉犯。
见一叶而知秋，他来这国家虽然才几个小时，却已经足够看懂一些东西。就像安洁拉，她其实也不是真的需要把地球的每一个角落都走遍，才能观察评判。
而且就他目前看到的部分，还有一个问题让海登觉得很奇怪——那就是关于所谓“传统”和【礼】的问题。
“那我当然还是会爱你并且让你得到幸福。”安洁拉笑眯眯地回答。
……
现在海登一巴掌就能把五百里地打飞到大气层外面去（虽然可能要读条，不是神就这点不好）。荼吉尼天居然还只悬赏他五百万日元？？她是写数字的时候喝多了吗？
“可是那些赢了咱们的家伙就好到哪里去么？我看须佐之男他们照样从民众身上榨取财富，照样把权力交给自己的子孙后代，和咱们有啥区别？怎么只有咱们遭报应？所以海登大人，咱是不信这套报应的，也没有什么无辜不无辜。”
这样想来，海登觉得自己确实有了一些领悟。考虑到这名年轻人的安全，他又说：“我在日本有些事要做，可能打扰到了你们的生计，让你们赚钱和生活都变得更困难，我很抱歉……但我不会因此停下来。”
海登终于无语了：“这不是你们公主殿下吗？况且你都说了我是孔雀王的女婿。我有老婆的。”
明天的日子会更好的！
所以驹草太夫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个礼，看来就是当他答应了。
然后她还问：“对了，海登大人，反正明日早上才要出发，长夜漫漫，您要让公主殿下来侍寝吗？”
“总公司说悬赏500万，如果查证属实那肯定是会给五百万的。”祥老实解释，“但是这钱是公司先交给京都观光局，再发给具体个人，密特拉集团不管底下这一步和*图*书。一层层扣下来，等我拿到手上，有没有五万都不好说了。”
海登做完两圈安全检查，意识到自己心里其实还是很郁闷，干脆先在街边找了家居酒屋坐进去，随便点了几样东西。
所以海登很搞不懂这些日本神到底是想搞什么。
“海登大人，公主殿下好像把你当成大救星，希望你来拯救咱们。但其实咱们并不需要什么拯救的。那只不过是她脑子里的愧疚和幻梦而已。”
居酒屋里走进一位新的客人。仍然保持着五分警觉意识的海登立刻瞥过去——却惊讶地发现那个新客人就是两三个小时前，拉人力车把他们载过来的那个年轻车夫！
“是您说想要成长，想要和我平等的。”安洁拉一脸无辜，“想要和我平等是不能打折的，不能妥协。”
花街是个很热闹的地方，除了道路两旁的大小青楼，还有很多让嫖客们做些其它消费的地方。例如餐厅、小居酒屋……诸如此类。
“主人，你要去做什么呀？”安洁拉好奇地问。
或者力量。
一个穿着黑制服的男人厉声问，
每个遊女都是旧神贵族小姐么？当然不是。况且拉人力车的名牌大学毕业生又是造了什么孽呢？这些受苦的人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海登不觉得他们是“活该”。他想要帮助他们，但是他又偏偏缺乏足够的“时间”。
安洁拉只是温柔地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跟上去。
其实海登当然没有强人锁男或者杀人灭口的打算，只是想确认这司机是不是已经把他们的行踪汇报上去。
驹草太夫笑了笑，倒也乖乖走掉了。
“不过，你其实也不一定要死咬在这地方不松嘴。要不要跟我来新芽城？【新雅图自由邦】肯定用得上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化学系人才。”
海登没有反驳。先不说是否赞同，他确实可以理解花魁想要表达的意思。
喵的，海登之后要把她的脑袋塞到她自己屁股里去。
“没落公主还有什么好矫情的？况且第一次的对象还是孔雀王的婿养子。”驹草太夫不以为然，“如果能换来和神的死，送五个公主给您暖床也是划算的，只可惜已经没那么多了。”
“这要求听起来有点高啊。”他忍不住说。www.hetushu.com.com
然后田中就看见了坐在店里旁边的海登，像看到蛇的青蛙一样僵住了。从他的眼神里，海登读得出来，这司机已经知道海登是谁，起码知道他是密特拉集团的通缉犯。
这一认知倒是没有让海登震惊，只是加强了他心中的紧迫感。
……刚走到家门口，祥就看到那边站着几个戴着墨镜，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他们不仅人高马大，身高都有一米九，而且还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力量氛围，足够唤醒一般市民的原始恐惧。
“你的同事举报你今天在花街路口下客之后，还和疑似情报人员的外国人交头接耳。和我们回保安局一趟！”
“除了咱以外，这条街上的其他姑娘都是战争之后，是在家门破败才出生的。”驹草太夫摇了摇手中的细长烟管，“她们在血统上是旧神族，意识却已经更接近现代人，虽然可以跟着过去，但没办法担任【苇原大结界】的引路人。这里只有咱是从上个时代活到现在的老人。”
田中祥继续解释，
“你完全没和公司说？为什么啊？你不是缺钱吗？”
居酒屋老板顺口问：“今天也辛苦了？”
“和神把咱们这些族人贬为贱籍，不准咱们在公家工作，很多正经公司也不要咱们。所以男族人只能用妖力去挖煤挖矿，女族人只能卖身卖笑卖艺……听起来很惨？但其实还算好了。至少咱们身体比凡人更强健，不容易生病，青春也更长。你道可以正常工作的凡人平民，就过得比我们更好么？他们不比我们苦么？”
如果海登真的找到【外神】的力量，他或许可以直接轰杀掉这里现在的统治神族然后让卡莲带人过来接手……不过这做法到底靠不靠谱，其实也很难说。
海登点点头，接受他的选择。然后海登又从次元洞里掏出五百万日元的钞票塞给田中：“网络转账会留下痕迹，只能这样给你。接下来日子可能会很艰难，多保重，朋友。”
过了一会，她想了想，从榻榻米上站起来，悠哉悠哉跑去找红叶聊天去了。
他摆摆手，转身走了。
驹草太夫拿起烟管吸了一口，吐出叹息，
这也太巧了。世上的事真的可以有这么巧吗！？
“老板，”于是hｅｔｕshu•ｃoｍ•ｃｏｍ海登用指节轻轻敲敲柜台，“给这位小伙子来份炸肉饼，我请客。”
田中祥几乎想要转身夺门而出。但他还是忍住了，然后拼命摇头：“不用不用，我吃完鸡蛋烧就要回家了！”
和这样的公家搅在一起，怎么能搞好政治呢？密特拉，你们有没有点格调啊？
海登闭上眼睛：“新神给了民众更好的生活环境，现在普通人的生活至少也好过封建时代。”
……然后，一件实在非常巧的事情便在下一刻发生了。
海登摇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
田中祥喜滋滋地把钞票都塞进包里，赶紧扛回家去了。
起码他暂时不需要担心生活费和车贷的问题了。剩下的钱，或许还能去做个增加记忆容量的活体强化手术，方便他之后考公呢。
驹草太夫挑了一下烟管，却是笑了：“海登大人，您难道想说她们不是旧时代的贵族，没有享受过旧时代的财富和权势，所以是无辜的？然后咱这个以前是贵族的老东西，现在卖身也是活该报应？”
“累死累活拉了九组客人，结果公司说要涨车辆整备费，这个费那个费，八成的钱都被公司收走。”田中祥拿起放在柜台上的怀旧风格酱油瓶，把有如焦油般的黑色液体倒在鸡蛋烧上，“幸好最后那个客人打赏了很多小费，否则下次交车贷都不知道怎么……”
不知为何，这话就让海登不禁打了个寒颤。
aieeee！田中祥立刻在心中发出几乎失禁的惨叫——妈妈呀！我要被外国反贼通缉犯灭口了！妈妈呀！
“呃，那如果没做到呢？”
海登无语了。
其实五百万日元真的不算很多。但田中怀抱着一大捆钞票，感觉自己既像是死里逃生，又像是还在梦中，不禁感到有些恍惚。
结果等到海登把田中祥拉出居酒屋，拉到小巷子里仔细访问，得到的答案却很令他惊讶：
换句话说，就是保持现在的状态。
一段时间之后，驹草太夫才来到海登的客房，还把红叶先请了出去，然后才客客气气地对海登说：“海登大人，去苇原的准备已经做好了，等今天的工作结束，明日一早，咱就亲自带您出发。”
可是意识形态的魔法，两边都想要其实反而影响总体效ｈeｔusｈｕ.com•coｍ率啊。
海登走出房间，离开青楼。
海登叹了口气，没有反驳。
“我去外面看看，保险起见放个哨。反正一天不睡也不会影响我现在的力量。”
海登听得直皱眉。五百万，他喵的悬赏他居然才值五百万日元。当年海登还没遇到安洁拉，还在当北美自由佣兵的时候，很多黑帮毒贩给他开的悬赏都不止这个数（因为海登那时候就很喜欢一个人拿着一点小佣金就跑去把整个毒贩窝点干掉）。然而哪怕在海登遇到安洁拉之前，都没有几个人真的敢来赚这个赏金，尤其是几个街头混混被海登变成青蛙之后就更没有了。
然后海登站起身来，居然也要往房间外走。
安洁拉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我倒是觉得她的绝望很真实。主人，你想要成长，和我同等。那你不看尽人民的意志，不吞下众生的苦难，理解他们的愿望，又怎么能成长呢？你需要完全。”
海登平静地说：“所以你刚刚去查了我的身份，发现我是孔雀王的女婿之类的，感觉我好像真的有希望帮你们杀光须佐之男他们全家。所以你态度马上不一样了。”
“这也是您刚刚亲口答应的。”驹草太夫终于微笑了，“希望明天咱替您带完路之后，您会说话算话。”
说到这里，驹草太夫摇了摇头，
“靠着什么给的？是靠他们比咱们更高的品德么？是他们更爱凡人么？”驹草太夫嗤笑，“所以说啊，只是成王败寇而已。”
这话却是让海登把眉头皱得更紧了：“所以除了你以外，这里的其他娼妇全都不是以前的旧神贵族，全都只是……”
海登有点担心地问。
敌人若是连这都没重视的傻×，海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和什么东西战斗了。
“但既然对方是举报了也不一定能抓住，甚至可能反过来把我摁死的大白鲨，那我当然还是当作没看到比较好……”
“公主殿下想要您拯救咱们，但咱们不需要拯救。海登大人，您只要给咱们带来公平就很足够了。”
保险起见，海登还用先知之眼仔细一看，发现这小司机居然真的没说谎，也没有被心灵审查过。
从她脸上那细微的神色变化可以看出，驹草太夫大概已经知道海登的社会身份。这并不是海登喜欢依ｗwｗ•hetｕsｈu.ｃom•ｃｏｍ赖的东西，但事到如今也没必要纠结了。
“你就是田中祥？”
这居酒屋老板好像也对他很熟悉的样子，一句话未说，熟门熟路地便把东西给他送上去。海登看见那年轻车夫拿起小酒杯眯着眼睛抿了一口，然后嘴里就吐出了咝咝的声音，脸上的肌肉像是伸懒腰似的舒展开来：“哎，终于像是个活人了。”
封建旧神可以通过在社会中塑造的【礼】来抽取秘火，获得能量，这已经不是新闻，很早以前老教授就和海登说过。但是资本主义抽取秘火的效率比封建的【礼】更高，所以在全世界大部分其它地方，这落后的封建魔法都已经被淘汰掉。然而日本这边却是很不伦不类，一方面右手握着资本主义，左手却又不舍得放开这个【礼】，细节上反而搞得很别扭……这是两边都想要吗？
“朋友，不要这样见外嘛！”但海登已经像鬼一样蹿到田中身旁，和他勾肩搭背起来，“我今天和小兄弟你一见如故，就是要不醉不归啊！来！我们去青楼里整两杯！”
“也许确实就是报应。毕竟咱以前确实就是吞吃民脂民膏的土地神，榨取民众的财富，让他们奉献鲜血，让咱可以吃饱。现在成王败寇，咱也没话说，从来不会抱怨这个。”
田中祥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摇头。他怎么可能离开京都呢？这座古城，这个老家，是他人生里所见过的一切，全部！他一生听、看、见的全都是这个地方给他的东西。跑出去？他连想都不敢想，连想都没想过。
奇怪，怎么会这样快暴露的……不过海登转念一想，又觉得密特拉集团特意叮嘱人力车公司是很正常的操作。
这下海登可真有些遭不住了，赶紧把这老妖怪打发走：“我要休息了，你别给我找麻烦。”
只见海登皱起眉说：“青楼的头牌花魁，居然要亲自当这‘引路人’。你不随便派个妖怪遊女带我们去就好了？”
无怪乎海登立刻十分警惕起来，却看见这名叫田中祥的年轻车夫一脸忧愁地在居酒屋里坐下，对老板说：“大将，给我鸡蛋烧和烧酒。”
如果卡莲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恐怕又要嘲讽海登两句，笑他看见旧贵族小姐当妓|女受苦就难受，什么多情种子。然而实际上海登郁闷的并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