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蛇吐了吐舌，做出一个有点像蛇类苦笑的表情：“烟雾镜想彻底杀死我还是比较困难的。”
“我能说不甘愿！”
“烟雾镜的本体是整个南美大陆的生态系统。”
“你说的没错，如果我连一个南美洲都救不了，又谈何拯救整个地球？”海登摇摇头，反而更加下定决心，“所以我绝不退缩。哪怕真去和烟雾镜硬碰硬，拼个三成胜算，我也不会逃！”
安洁拉恐怕早就看穿了这里的矛盾，所以之前才说那些话。
不得不承认，其实羽蛇神这个说法还真有几分道理。然而海登并不想选。
……而且无论怎么粉饰，献祭牺牲活人总是一种罪恶。
她有气无力地问。
孔雀王曾经告诉过海登，堕天使们曾经从天外降下，在地球上创造出封建世界。羽蛇神是阿兹特克最早的神王，而且祂的权能是创造并维持生态系统。
“你不和烟雾镜战斗，现在是要去哪里？”
建立在血祭魔法生命牺牲上的数千年繁荣，也必将被血祭亡灵的海啸所吞没。这可是自然之理啊。
“我知道老朋友见面有很多话可以讲，况且你们好像还有点亲戚关系，但这真不是让你们叙旧的时候。”海登摆摆手，打断祂们的对话，“烟雾镜把整个南美洲封闭起来，把所有来观礼的神的分身都吃掉，把所有国内的神也吃掉，把整个阿兹特兰岛的市民全部吃光，现在还在往外吃，恐怕是要把整个南美洲的活物都吃完——羽蛇神，我要打倒烟雾镜，解救南美洲，现在就要。你愿意来帮忙么？”
一边喃喃自语，海登一边整理思路，越来越看清眼前的状况，
“羽蛇神？”米克特可都快懵了，“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看来除了烟雾镜和羽蛇神自己以外，就连南美的旧神们似乎也不知道羽蛇神其实是堕天使。这状况倒是更加让海登确定了一件事：恐怕整个南美神系这几百年来都在被烟雾镜骗着玩儿呢。
万事皆有代价。如果连正常的资本主义工业魔法都会产生矛盾，会造成业障，那建立在血祭魔法上的数千年繁华，又必须付出什么代价？
海登却没有笑：“神被自己的孩子打倒取代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才能赢？
映照在黑曜石（大地）上的太阳，象征着整个南美大陆富有生命的一切，暗与光，死亡与诞生，腐败与繁盛，以及操作挑动这一切的流转。
所以海登也没心情调侃她。
“我还没活够，我还有很多www.hetushu.com.com事想做！别拖我们下水！”
“那谁是阿兹特克世界人间的太阳？”羽蛇神却反问，“米克特提卡希瓦和冥界都只是已经发生的死亡，是已经死去的太阳。谁是正在照耀大地的太阳？谁是正在进行的死亡？谁是正在活着的生命？”
海登的话让羽蛇神微微一怔，但祂还是立刻摇头：“我上次已经说过了，被选中的人类孩子。如果你真能打败烟雾镜，我自然任你驱策。要我一起和烟雾镜战斗，却是肯定不行。”
一个声音，一个和米克特相同但又更加年轻的声音，突然从秘密基地的大门处响起！只见一个人大力撞开大门，冲到这白色金字塔前。海登转头一看——这不是依丝阿姆吗！？她怎么跟上来的！？
米克特跟在海登身后，却是有些被惊呆了：“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那好。”海登点头，“我需要知道烟雾镜到底是什么神。我需要知道祂具体的属性，作为神的属性。”
奇哉怪哉。
密特拉可以战胜烟雾镜，是因为密特拉是另一个更强更巨型的太阳，是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黄金太阳。海登和卡莲却没有那样巨大的规模。
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这突然丢出来的信息量可真大。
海登并不知道为啥米克特突然开始躺平摆烂。然而如果她不配合，海登可真就完全没辙了！
这家伙明明是曾经被烟雾镜背刺，还被关在金字塔里造飞船的堕天使，而且起码嘴上说自己热爱人类，怎么这样却还不肯一起帮忙对付烟雾镜？
海登正烦恼着。
所以烟雾镜才被称作是【当下之主】。
“或许吧。”羽蛇神扭动了一下，做出一个蛇类的点头，“无论如何，您现在反正也知道了：烟雾镜就是我在南美创造出来的环境系统，是当下自然环境里的一切。烟雾镜的力量就是南美现在生命力量和生态系统的总和，祂的人格和思想就是南美当前集体意识领域的统合。”
米克特虽然说她不是烟雾镜创造出来的，但大家今天都看见了她怎么被烟雾镜玩弄，而且烟雾镜整天叫她女儿。海登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可能确实就是烟雾镜创造的。她是南美的人造冥界系统。
话音未落，巨大的碧绿的羽蛇神已经从金字塔里探出头来：“发生什么事了，被选中的人类孩子？我感觉到烟雾镜好像做了什么。”
而且海登不傻。想到这里之后，他又想起上次刚见面的时候羽蛇
和_图_书神说过的话，顿时恍然大悟：“你上次说过，你帮烟雾镜造方舟是因为你作为雷米尔（神之慈悲）的权能是创造并维持生态系统！”
海登揉揉太阳穴，开始有些头痛了，
“雷米尔！”
羽蛇神摇摇头，并不赞同。而且还没等祂说话，旁边的米克特本人就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我不觉得这是个可行的主意。烟雾镜不傻，祂现在都还在监控我和人工冥界之间的连线。如果你想透过我来骇入人工冥界，几乎肯定会被发现和反击。”
“烟雾镜和密特拉之间是绝对没有妥协的……除非，除非烟雾镜的‘妥协’就是离开。吞掉整个南美的生态环境，然后带着离开地球！”
可是烟雾镜不仅是整个南美大陆的生态系统，同时还懂得利用阿兹特克过往历史数千年的业障，利用这个不可撼动的自然法则。这种近乎荒唐的敌人，到底该怎么打倒啊！？
本来，海登和他的小伙伴们都以为烟雾镜是个太阳神，不死之神，或者某种风属性神，但今天这仗越打越不对了。摸不清底细的敌人最难缠，不找羽蛇神问个清楚，实在难说胜负将如何。
然后祂看见跟在海登后面的米克特，又向她点头招呼：“好久不见，米克特提卡希瓦。让你见到这不检点的样子实在是很抱歉。”
“怪不得密特拉集团的人在烟雾镜封印环境吃人之前就都提前传送走掉。他们恐怕早就有了肮脏的交易……现在封印外面，南美洲外面，恐怕也正在发生其它糟糕的事！”
海登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米克特提卡希瓦，这可是你自己的命，是你自己的人民和土地！我在帮你想办法，你别一副摆烂的样子行吗？”
由此可见，雷米尔确实很喜欢人类，很在乎人命，以至于祂能够发明出一种让人命特别珍贵的血祭魔法体系，并且在极少量牺牲的基础上建立起一个人口极多，秩序井然，大家总体来说都有饭吃的千年帝国。在封建时代，这确实算是一种本事。
海登皱起眉，
“谁掌握了现在，谁就掌握过去。”米克特收敛了表情，平静地回答，“烟雾镜确实是当下之主，正如我确实是过去之神。祂用这样的计谋将我打败，我也承认确实是我的败北。我不会因此而死，而且反正我自己都认输了，有谁能说不甘愿？”
说到这里，他转得很快的脑子其实已经想出半个主意来：“有了。血祭魔法罪业和反作用力的累积基本上还是以人工hetushu.com.com冥界为主，而米克特好歹也是人工冥界的一个终端。如果我从米克特这边用黑客奥术黑进去，或许就能拆掉烟雾镜大半的力量，剩下的部分硬打就行。”
然而随着新时代到来，旧的技术、文化、国家体制，终究都变成了不但没用反而拖后腿的东西……虽然现在的烟雾镜公司仍然在用血祭魔法，但现代的血祭魔法已在滥用之下成为更加丑恶之物，甚至比其它大公司的技术还要糟糕。
“你知道吗？雷米尔，你现在的反应作为一个自称‘自己热爱人类’的神实在很可疑。”
上次游击队闯进过烟雾镜的秘密基地之后，祂补充了一支新的战斗神族卫队。想法不错，然而海登现在已没时间和他们纠缠，也没有掩盖行踪的必要。所以只见他举手一挥，催动大法力，就把一整支战斗神族小队全部打倒，冲进秘密基地内部，冲到那个白色的南美式金字塔前。
“不过我现在没空和你纠结这个。如果你不能直接帮忙，总可以告诉我点有用的情报吧？”
上一次来的时候，安洁拉曾经对羽蛇神说过这样一段话——“你创造的这个国家的文化很喜欢讲究代价。万事皆有代价。你们的选择，是用献祭一条生命保护几万条生命，用献祭一个活人让太阳在一年里发光发热。粮食谷物、风调雨顺，都要通过牺牲祭祀作为代价。”
还例如，为什么烟雾镜绝对不能投降密特拉？因为如果密特拉当真统一世界，用【轮回】统御生死，组成烟雾镜的意识显然就什么也不会剩下，起码不会是现在的状态。烟雾镜和米克特其实一直都面临着同样的困境。
烟雾镜是雷米尔创造出来的生态系统。
……正当海登这么想的时候，却有一件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其实献祭牺牲并不是一个原始的概念。古人会用献祭牺牲的血魔法，但现代人的经济至上主义思维也离不开同样的道理。因为大家其实都在计算人命的价值。血祭魔法里的人命可能价值还比资本主义高一点儿，能把凡人的魔法跃进到通常只有大魔法师或神族才能达到的领域。
却见阿姆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严肃地对着米克特大叫，
“妈的，阿兹特克数千年积累下来的罪业，怎么可能一下子处理完！”
然而旁边的羽蛇神，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始作俑者，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慌。祂看海登这样烦恼，居然反而开口劝导他：“被选中的孩子啊，你看这阿兹特兰，数千年ｍ.ｈｅｔｕsｈu•ｃｏｍ•ｃｏm的繁华，最终还是因为罪业的累积而要毁灭了。我也没法阻止，只能带着生命的种子去另一个星球，再开新篇。”
祂不是堕天使，也不是土地神，不是雨，不是太阳，不是山，不是地，不是玉米……海登以为祂不是任何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实际上却是因为祂的本体太大了，根本不会被注意到！
“你活了上千年，当了上千年的大神，成王作祖，爽够了，要躺平摆烂无所谓。”
“你之前说你要从外神的震怒和毁灭中拯救整个地球。然而你现在连一个南美洲都拯救不了，又谈何拯救整个地球呢？事到如今，你还不如带着你的同伴们到南美洲的边界，看看能不能合力打出一个洞来逃出结界——就像我想要逃离地球一样。”
“怪不得我的【复活】和卡莲的【梦想花】都打不动烟雾镜。不是无效，而是太大太多，根本来不及全部【复活】，来不及全部【转化】。”
“现在去战烟雾镜能有几成胜算？”海登反问，“我估计最多三成。虽然卡莲会说必要之时三成也足够争胜，但我是这个团队的先知和引路人。我的工作就是要在战斗开始之前增加团队的胜率。”
如果说米克特提卡希瓦是【已经死去的阿兹特克世界】，是冥界的过去之神，那烟雾镜毋庸置疑就是【现在的阿兹特克世界】，是现在的人间之神。
这样一想，海登更觉得眼前的状况急迫。他们必须赶快打倒烟雾镜，出去解决密特拉的计划，否则才是真的要了命！
海登一时间还真就被堵住了。过了一秒，他才抗议：“所以你甘愿永生永世当烟雾镜的工具？”
“至于我们现在要去哪，那我不妨告诉你：我是要带你去开开眼界。”
羽蛇神立刻低下大脑袋：“如果只是想要知识，那对于被选中的孩子，我肯定知无不言。”
海登望了一眼呆立在身后不远处的米克特，眉头皱得更紧了：“米克特提卡希瓦才是阿兹特克世界的冥界和冥界太阳。”
事到如今，羽蛇神其实也没有直说答案，只是给出提示。
靠
羽蛇神雷米尔是最早降临在南美，建设国家、创造文化以及各种魔法系统的最早的神王。
“别一惊一乍了赶紧说。”海登揉揉额角，“我知道烟雾镜不是太阳神，也知道祂不是死神了。我现在只想知道祂到底是什么属性。”
幸好事到如今海登也没啥好再惊讶的，反而更加明悟。
“被选中的孩子，死亡并不只是结果。生与死，昼与夜，天与地和图书，全都是正在进行时，是当下正在不停运作的现象。”
其实海登一开始最想要的也就是情报。他早就猜到直接把这羽蛇神拖去和烟雾镜战个痛快大概不容易，只是不明白究竟为什么。
没想到羽蛇神听见海登这话，居然也大吃一惊：“您到现在都不知道？”
巨蛇发出了一系列简短的嘶嘶，听起来却像是自嘲的笑声：“难道我要告诉您，我其实是被相当于自己孩子的存在所背叛打倒？获选之子哎，我也是有羞耻心的。”
但与此同时，或许是出于至今为止累积的违和感，或许是出于临门一脚的直觉，海登终于明白过来。
一时间，米克特好像想问海登“你是否在逗我？”，但她最后还是没吐槽。遭到烟雾镜痛打之后，米克特看起来是真的有些憔悴。
“你上次说烟雾镜是你的义弟，实际上是骗我的。”海登重新望向羽蛇神，终于有些恼火起来，“烟雾镜根本就是你创造出来的旧神！”
“并非如此。”米克特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然而那笑容很是僵硬，“你没有注意到吗，海登先生？技术上来说，其实我并不会因此丧命。烟雾镜用人工冥界吃光整个南美洲之后，祂只会带着我这个冥界融合体去做别的事，而不是把我消灭掉。我反而是这里最不需要担心生命安全的人。”
海登抬起头，朝白色金字塔高声喊道，
出人意料，羽蛇神又摇了摇头：“此言差矣，被选中的孩子，烟雾镜当然是太阳神，也是死神。”
随着他们迅速远离烟雾镜，米克特也逐渐恢复了一些力量，终于可以自己行动了。于是海登放开她，让她自己跟着飞行。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显然很虚弱，好像被掏空。庞大的烟雾镜债务仍然压在她身上。
“还有更能让你吃惊的呢。”
……这话好像还真没说错。烟雾镜吞完整个南美，只会带着人工冥界和所有生物的基因库一起飞到比邻星β去，重建新帝国而已。米克特当然不会死。
海登带着安洁拉，以及仍处于失能状态的米克特，跨越空间，再次来到烟雾镜封印羽蛇神的那个秘密基地。
……啊？
和烟雾镜战斗，是海登他们如今必须要做的事。却没人想到烟雾镜居然是这样巨大的存在。祂不仅是南美的“自然系统”，甚至还利用了宇宙的法则。不过这答案确实也解释了现在的许多状况。例如现在烟雾镜手握米克特力量的缰绳，哪怕让冥界太阳吃光南美的一切生物，对祂也没有坏处，一切只是左手倒右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