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海登突然先开口道歉：“抱歉。今天本来说是约会，结果中途就变成市场调查了。”
然而海登望着眼前的连锁快餐汉堡店，看着看着，却逐渐皱起了眉头。
带着女朋友出来约会，带她去吃饭，结果跑去要吃的餐馆一看，才发现它早就关门大吉了。
人工成本低到这个程度，当然就可以大幅降价。
看着海登这副纠结的样子，最后反而是卡莲先叹了口气：“海登，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卡莲皱着眉头问。
不得不承认，海登确实就比较没这个本事，他自己也知道。然而不管有多少的不同和差距，出于命运，或者机缘巧合，海登和卡莲就仍然成为了（起码在社会身份上）未婚的俩夫妻。
神当然可以轻松做到这种事，神族应该也可以做到同样的事。海登也只要把术式程序写好，测试过之后好好运转起来便能做到（至于海登的术式经常会因为奇技淫巧而在关键时刻出bug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道理，海登其实也不是不懂。话虽如此，如果就这样回家，直接结束今天这场“约会”，海登总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
再仔细一想，别说上次了，海登好像已经好几年没关心过这些以前熟悉的餐馆、店家了。而这就让海登现在稍微有些尴尬——他甚至都不确定这家餐馆到底是什么时候关门，什么时候换成快餐店的，什么时候就突然沧海桑田了。
可是，神和神族或大魔法师，又怎么会真的在汉堡店当店员了？况且这两个店员，海登和卡莲怎么看都觉得只是普通凡人。
这是大实话。实际上海登现在慌得都快不能好好说话了。
“低薪，没有待遇，而且只有两个员工，都没有工作经验和技能，这家店到底是怎么正常运作的！？”
要说由此可见他们俩的水平高低不同，那自然也不尽如是。关心天下大势的人未必就是豪杰，同情个体生活的人也未必就不是英雄。
所以虽然非常非常害羞，虽然脸已经变得通红，但海登还是说出了那最重要，又最简单的东西。
“果然你还是觉得我只是同志，是战友，甚至可以是挚友，但不是那种朋友？如果是那样，我其实也可以理解。我也不会生气。毕竟我https://m.hetushu.com.com心里其实也更多装着的是大事，是这个世界。”
“这也没什么。我们去吃别家呗。”
可实际上，海登却觉得自己的感情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
“为了将来正式大规模地投入使用，他们现在就在新雅图做晶片的实战测试。”
望着这幕景象，海登，以及跟着海登走进来的卡莲，一时间都有些惊呆了。
那么她又要如何在这种糟糕的状态下生存，甚至准备反杀之道？这就非得尽快开始考虑了。
谈恋爱可真难啊。
卡莲当然并不真的在意自己吃不上炒饭，她在意的反而是别的重点，
对，两个。就只有区区两个。一个在前台，一个在后厨。一个看起来七老八十，应该是已经在颐养天年的老爷爷；另一个却是最多高中生年纪的年轻女孩。然而面对一眼望去数不清的源源不断的客人，他们俩却能以惊人的效率处理好整个店面的所有事情。
然而，还没等卡莲把话说完，海登就先开口，打断了她还没说完的话。
出于这种直觉催动，海登就走上去推开了门。
“不过事到如今，我不想再找借口了。”
再进一步顺着往下想，既然前线的快餐店能这样玩，后方的合成食品生产当然更加轻松。无论熟练工还是老师傅，全部都可以用二十块的临时工加上一张技能晶片来取代掉了。
要说恋爱感情，他们本来肯定是没有多少的。可是那么好几年用这种身份相处下来了，虽说没有说过什么浪漫的情话，但“交给我吧”，“既然你不愿意，今后我就来替你做”这样的话，海登也算是和卡莲说过许多次了。
今天他们虽然只是看到了几家连锁快餐店，背后却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阴影。这近乎荒谬的恐怖阴影，就令他们不寒而栗。
要说海登没有被卡莲所吸引……哎，哪个男人会对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做这么多呢？在旁人看来，海登这显然就是动真情了嘛。
“卡莲，我知道我可能有点大惊小怪，但我觉得这家店有点不太对劲……”
说到这里，尽管连海登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他还是当场握住了卡莲的手。
这样一搞，约会的气氛早就没了。两个人顾不上hetｕsｈｕ.cｏm.ｃom
吃饭，全都皱着眉头在想正经事情。
“说到底我以前只是对自己信心不足。我都这年纪了，还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处|男，也从没有认真考虑过要让谁幸福。将来更是整个世界的状况都要变得更加糟糕了。天下即将大乱。作为一个男人，我真的足够强，能够好好支持你吗？——我明明只是个一根筋的蠢货，却还是会纠结这些有的没的。”
这个魔法有多么强大呢？它啊，就能让这个只有两条胳膊两条腿的老爷爷，像是凭空长出上百只看不见的手一般，一边高速炸肉排，神速切生菜，一边还能把仓库里的各种原材料源源不断地搬运出来。
“六百……这连正常员工的三分之一都没有啊！”
你不需要给员工任何权利，只需要给他二十块钱的日薪，拉一些本来应该退休的老年人和本来找不到工作的高中辍学生，插上技能晶片，他们就成了以一当十的万能临时工。只有店长需要正经员工，其他全都用最低薪和待遇，一个还能当十个用……有了这样的技术，哪怕找一头猪来当老板都能大大降低成本。
店员可以被取代，工人可以被取代。技能教育晶片甚至可以让一个二十块的临时工取代十个正经员工。那么海登的同学们，他们这些十年前的大学毕业生，难道就不会被技能晶片取代掉吗？
这故事如果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那老实说还挺好笑的。海登现在一头撞上，可就真有些傻眼了。
“那么，我们接下来去哪呀？”
这家连锁汉堡店是一个月前才在这里开业的。它属于密特拉集团的一家子公司——这点倒没什么，大家本来就知道，而且既然是快餐汉堡店，当然就不可能是什么高档地方。要说竞争优势，本来也只在于它的肉啊蔬菜啊啥都是合成品，和密特拉集团的其它产业配套运作，食材都由工厂直接配送过来，肉饼薯条在店里也是机器流水线自动炸好的，效率还不错。
……话虽如此，就算自动流水线再简单易懂，由于现代奥术还没发展出强人工智能技术（不算湿件），快餐店也总还是需要一些人工的。一家开在大学附近，每天顾客都如此之多的快餐汉堡连锁店，要说连十个员工都不需要，那恐ｗwｗ.hetｕshｕ.ｃｏｍ•com怕也是有点困难。
这样调查了小半天，不知不觉也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海登和卡莲漫无目的地走在新雅图的一条城市步行街上，眺望着远处的密特拉分公司大楼和新太空针塔。
海登想的是个人。
但卡莲却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海登，我之前就说过了。今天这样的约会，能让我们看到现实状况的约会，我反而很高兴。”
这样的两个人，显然就不应该有以一当十的超级魔法力量。实际上卡莲也检查过了，他们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技能和学历。
所以海登还没说完，卡莲就接下了话题：“没关系，我也觉得这里有些奇怪。是该检查一下。”
所以他在拼命思考。思考自己究竟该对眼前的卡莲说些什么。
但要说他们俩想的不是同一件事，那显然也不对。芙蕾雅说过天下即将大乱，而这乱世大局的一粒尘埃，落于凡人之肩，便是山峦之重，指不定便要粉身碎骨。
他们能把汉堡打五折，就表示这技能晶片的成本绝对不高。而价格降低成这样，自然就不会缺乏客人。
现在已经是中午，用餐高峰期，这家快餐汉堡店的店堂里自然人满为患。这些吃饭的人当然大都是学生或老师。奇怪的是，海登东张西望环顾四周，不知为何却发现，虽然店里客人摩肩接踵，但店员却只有两个。
“我毕业的时候肯定可以。”海登说到这里却摇了摇头，“但我不论品德纪律，只看能力，姑且也算个尖子生了。那些随便读四年混到毕业的人，你让他施展出可以以一当十做汉堡的魔法……我看十个毕业生里八成都做不到。如果他们平时锻炼太少，大脑的处理能力就不够。”
今天的他们，还有办法继续留在这座城市打拼吗？
卡莲伸手指了指店里挂在柜台后面的价格单：“还不只是这样呢。你看。”
“海登，你觉得普通的大学毕业生能施展得出这种魔法么？”
两人对视一眼，就已经完全明白过来——密特拉集团还没把技能晶片正式投入市场，但已经在自己的产业里面测试了。
海登听着都懵了，
海登呢？他心里想着的却是过去。那些当年曾给他做过饭的叔叔阿姨、大姐小哥，他们现在还好吗？他们现在做着什么样ｈtｔｐs://ｍ•ｈｅtｕsｈu.ｃｏm•ｃom的工作？而那些曾经和他一起在这些小餐馆里吃便宜饭的穷同学们，分别十年，现在又都怎样了？
卡莲并不以此为意。
前台那个女孩子还好一点，她只是能够同时应对十个人的点单，有办法同时和十个人说话。虽然她当然只有一个脑袋，而且明显年龄青涩，然而却能同时处理对十名顾客的服务，互相之间完全不会混乱——就“只是”这种程度而已。
他觉得这家店有点不对劲。
海登和卡莲面面相觑，都意识到小餐馆、小商店在这种环境下被密特拉集团挤死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甚至连其他三家大公司的产业也都会严重受到挤压。
然后他们又去看了看另外几家海登以前熟悉的店，如今全是十不存一，大都被密特拉集团旗下的各种超便宜餐厅占据了原本的生态位。
“你上次回母校的时候，有没有顺便过来看看？”
这话差点就让苦思冥想的海登一头撞在路灯杆上：“啊！？”
“我们好歹也是未婚夫妻，虽然这关系只是宣传上的，但你也带我出来约会了。可要说你对我有……恋爱的感情，你又连碰都不碰我一下，连我的手都没有牵。”
“不不不，不对，绝对不是这么回事。我是喜欢你的。证据就是，我的腿现在还忍不住在颤抖啊。”
卡莲比划了一下她小小的，白细的，但实际上又能一拳打爆大山的右手，
说查就查，卡莲做起事来比海登还风风火火，况且一个大神一个仙人做起这种事来几乎就不费什么时间。海登去找那些愿意聊天的顾客，卡莲则干脆跑去找汉堡店的店长。学弟学妹们当然不介意被海登搭讪几句，问点小事。至于汉堡店的店长……很显然只要没活腻，他就不会拒绝一个大神的问题。
然而这家新的连锁汉堡店，除了店长以外，还真就只有这两个员工。一个本来应该退休的老人，一个高中辍学的年轻小姑娘，俩人都没有餐饮业工作经验。不仅如此，他俩在人事上都只是临时工，而且每月薪水只有600左右。
卡莲倒是仍然释放着比较轻松的气氛。她的精神力强大，就算看见未来的阴影也不会轻易就把内心的担忧表现在脸上。
尽管他自己没有刻意地去意识，但他也知道自己一定是想继续和卡和_图_书莲肩并肩地走在一起。
“这只是在做测试。”
密特拉集团甚至都还没有正式把技能晶片投入市场，就已经能做到这种事了。换句话说……
汉堡店后厨里的事情并不少。就算这是快餐，就算炸肉饼和薯条只需要对机器设定好之后它就会自己炸，这种工作也并非真就那么轻松。然而这仅仅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爷爷，却可以单人操作，奥术催动，有如应对流水线上的螺丝钉一般轻巧地，就把这本来起码需要十个人的工作量给一力承担下来。
“虽然原因非常混乱，过程其实也很混乱，但我肯定是喜欢你的。光是在身边看着你做事，看着你那种霸气，不管男女都会迷上你的吧！”
“只要我们能继续志同道合，能继续拥有相同的理想，就算只是假装未婚夫妻，我也觉得没什么不好。只要，你别……”
聪明人会以小见大。海登和卡莲都不蠢。她现在说出来的话就有些苦涩。
卡莲想的是大势。
海登这才意识到这家汉堡店虽然是连锁店，但菜单上所有的东西都打了五折。
然而海登和卡莲的眼睛都能看穿店里的后厨。他们都能看见后厨间的状况是多么厉害。那个起码七十岁的老爷爷，正在运转着一个无比强大的魔法。
卡莲心里想着的是今后。她虽然没有预知能力，但这“观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的预测姑且还是有个几分。今天看到这些小店小餐馆被密特拉集团靠技能教育晶片挤死，她当然能意识到另外三家大公司，除非还有什么没拿出来的同等底牌可以抗衡，否则一旦密特拉集团开始大规模投入使用技能晶片，大家就都要被按在地上摩擦。
海登上一次回母校是什么时候？已经时隔很久了吗？
“那么多年了，店家难免会有变化，并不奇怪。”
其实没有。因为上一次海登回母校，正就是他之前来招工的时候。
“卡莲，我爱你。”
是啊。就算这是奥术赛博朋克时代，一般的老百姓也施展不出这种奇葩但又确实很厉害的魔法。这样的魔法，理论上成本应该是很高的……然而密特拉集团开发的技能晶片却能让这样一个退休老爷爷和一个辍学高中生都做到了。
而他们俩问出来的答案就很令人不安。
所以渐渐地，他也意识到自己究竟是愚蠢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