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小女孩”听见这话，尽管她才是那饥饿和痛苦的人，却反而摇摇头说：“为了一个部下的生死，将整队人马和自己的安危都赌上去当筹码。你这做法太蠢，不是人主所为。况且，我也未必真就是你的部下。这就更是愚蠢至极。”
这是很高深的魔法，尽管没有人念咒语，但她喝下了海登的血，这已经是极其强力的巫术——她喝下越多海登的血，两人之间的超自然因果关系就会越紧密。这对双方来说都未必是好事。
“你不怕吗？”
何至如此？
就算多了几十架月光灯，想要逆转全部的遗迹力道也显然不够，更不用说还得击穿艾比盖尔身上的时空魔法抗性。
“你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已经闪过。海登用一把切药材的短刀划开他自己的手臂，喷出殷红的鲜血。这股血腥气立刻让“小女孩”再也忍受不住。来不及再思考，也没法说话，千般的思绪瞬间被饥渴的生命本能所取代。在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张嘴伸出舌头抵住海登的伤口，蠕动着喉咙把这些血咕噜咕噜猛喝下去，一滴也不想浪费。尽管如此，从她张开的嘴里还是有血珠不断洒落出来。
在几番思想之后，她认为海登这事根本不可能成功。想要用时空魔法正面击破她的时空魔法？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哪怕他有孔雀相助也不可能。谁才是专业的啊？
据她脑海中的记忆来看，海登曾有许多次通过做怪事来从神魔手中占得便宜的经验。如果海登现在怀疑她是赫卡忒，或者认为她的见闻会成为赫卡忒的情报来源，就有可能试着诈她。这并不奇怪。
海登事先宣称他要搞一场大魔法，逆转整个海底遗迹的时间。然而这绝不是能轻易做到的事。所以前一天晚上，他请教团的专家们在遗迹的所有地脉要点上都设置好了临时加装的月光灯，把整个海底的照得灯火通明——但也就不过如此。
海登却很淡定地说，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你还能掏出个什么东西来把我秒了？
不仅和图书如此，这绝非只是时间魔法与时空魔法抗性之间的冲突那么简单，而是谁都不知道会导致什么结果的正面蛮力碰撞。这完全是不要命了吧？
因为在她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样就能满足自己的饥渴，这样才能弥补她身与魂那深重的伤痕与缺口！犹如瘾君子戒毒，她不得不聚集起自己全部的意志力，低下头不去看他，才能勉强抵挡这种渴望，才能不真朝海登扑过去咬他。
就算再怎么饥渴，再怎么痛苦，再怎么想要吃唐僧肉，海登这举动都让“小女孩”无语了：“……你把我当什么了？吸血鬼？”
目睹祂就可以想出解决办法？
“人命关天，这种时候哪怕只是万一，也必须赌下去。”
人类真的是太奇怪了。
八成就是因为艾比盖尔不听话，她现在才不得不闹腾成这乱糟糟的模样，神不神人不人鬼不鬼的。
饥饿，而且是极度饥饿，彷彿七天没吃饭似的。这种可怕的感觉甚至不能以区区“饥饿”两字来形容。猛烈的绞痛简直像刀子一样在她肚子里刮擦，像是某种在体内深处的东西正尖叫着需要进食。
……
如今那些原本在“小女孩”全身每一个细胞里都不停燃烧的饥饿、缺失和痛苦，都随着海登的血流进她嘴里，一下子就全被镇压下去……至少暂时镇压下去。
八成就是因为同样的理由，她现在才会开口吐槽海登做法愚蠢莽撞，不是人主。
她现在到底是谁？
所以海登才会这么说，
海登这样对她说些作势要拼命的话，装成急于求成甚至会自取灭亡的样子，莫非只是想给大魔鬼赫卡忒设下圈套？
但这么做绝不会没有代价。
“之前我嗑药灵视两尊天外旧神，隐约摸索到一些能用到的东西。目睹那个‘光’的旧神真形，尤其让我琢磨出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明知我可能不是艾比盖尔，”但她还是不禁发问，“你为什么还把手伸给我？更不用说，明天你还想对着整个海底遗迹硬来。那可是很危险的魔法。”
不知为何www•ｈeｔushｕ•cｏm•ｃｏｍ
，“小女孩”发现自己没法打从心底否定这个说法。
但与此相对，当然也有很多人并不觉得海登真能搞出什么奇迹。
这种虚无，这种缺失，不光是饥饿，更像是身体里缺了一个洞，必须赶快补起来。
“小女孩”想到这里，突然感到一阵晕眩与迷惘袭上心头：如果她自己真的就是赫卡忒，为什么还要替海登担心？海登早点翻车对赫卡忒才是好事。
没想到海登听她这么说，反而露出微笑：“大错特错。是因为你有可能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痛苦折磨；也正是因为你有可能是我的朋友，你现在才会一边抵抗饥饿痛苦，一边指责我做法愚蠢。”
比明知道自己何时会死更加恐怖。
更何况这还是要在一天之内搞出来？
所以他说完，才会把手又朝“小女孩”伸过去：“喝我的血。哪怕这还不能在根本上解决你的问题，至少也能让你多出几分存活的机会。”
饿？只是饿？这根本不是有点饿的问题而已！“小女孩”从未有过这种体验，她甚至怀疑历史上所有人类都从没有陷入过这种情境。饥饿感愈来愈强烈。现在她光是看到站在不远处像唐僧肉一样的海登，就忍不住把视线飘到海登的脖子、血管上去，忍不住就想要张嘴去咬上一口。
“本来的计划不是慢慢来吗？用月光灯一点点去照射，和直接倒转整个遗迹，难度完全不一样啊！”
“因为，”海登耸耸肩，“万一呢？”
赫卡忒是古老的魔女神。以血的魔法去和她对抗，风险无异于踩在刀尖上打斗。
她心中不禁涌现出这样的感慨。究竟是为什么，才让本应深思熟虑的两个人都做出如此疯狂的决定？
“不得不赌的时候，是否万一，概率多少——这样的顾虑都不重要了。万一你死了呢？所以没有必要再计算。”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这就已经够可怕了。连自己之后会变成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自己下一秒还能否存在都不知道，这便是更加极致的恐怖。
和*图*书一想到这个麻烦的问题，“小女孩”顿时又感觉到一阵火燎似得饥渴在四肢百骸，在自己的每个细胞里都燃烧起来，直饿得她头昏眼花。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从中体会到一种极大的欢愉——而且远比她所体验过的任何快乐都要强烈。这是一种柏拉图式的理想的快乐，其他任何快|感都只不过是这种快乐的不完美的投射。生命的秘火带来如此绵延不断的快|感，甚至让她全身都不停颤抖，在沉醉中露出恍惚的表情。
万一拖久了艾比盖尔真的会死呢？
所谓“巫”，本来就是在太古的原始部落时代，必须学习如何为了自己的人民去欺骗神魔的职业。
何至于此？
本来，若是要让两种尚未完全解明的魔法效果互相对抗，应该先由研究人员来主导，在远离人烟的地方进行，并且做好可能引起巨大破坏的失败准备。要让这两种“不明所以”的玩意进行史无前例的碰撞，本应是要慎重慎重再慎重，在经过庞大的计算之后先从极小规模开始反复实验，最终才可以去做的。
在“小女孩”听来，海登这番话根本就是在发疯。
然后他耸了耸肩，说：“你现在自愿喝我的血，或许我就可以通过这种交感连接去掌控你的生命。就连旧神也有可能被魔法束缚控制，否则资本家怎么抓得住旧神？”
但这种赌注本来就是冒险的一部分。这个决定根本没有必要计算胜率。
海登看见她这样的眼神，反倒是重新露出笑容：“喏，你这样倒是比较像艾比盖尔了。”
海登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一步险棋，而且还是很急切的招数。
故而她在海底朝孔雀的女婿放出冷笑，然后不再担心，继续忙起自己的计划。
万一她真的是艾比盖尔呢？
结果海登现在却说，明天——他明天就要用战略级的奥术工程巨型仪式，把这整个海底城市遗迹的时间全部逆转！
但他还是犹豫了好几秒。因为就连他，作为先知，也没法确认眼前这“小女孩”究竟是不是艾比盖尔。不如说，看起来就不太像。
就连那寒冷ｈeｔusｈｕ•cｏｍ•coｍ深幽的海底深处，也有一团扭曲之物正在观察，并且以超越人类的规模和速度进行思考。
但既然如今她已经猜到这可能是圈套，岂不是反而要搅乱海登的计策？如果她真的是赫卡忒，还猜到这是诈术，计策就彻底没用了。
老实说，这一幕甚至让海登都有些被吓到了。当你看到一个萝莉喝了你的血就开始不断痉挛而且翻白眼流泪的时候，正常的人都会被吓到的。
“小女孩”对此亦是无言以对。她其实也在烦恼同样的问题。光是因为这种感觉存在，她就能意识到自己恐怕不再是自己，一股沉重的感觉因此压在心头。
不过他最后还是把一只手伸了过去：“你咬轻一点儿啊。”
所以她稍微清醒过来，恢复意识之后，就用很古怪的眼神望着海登，忍不住问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她真的是赫卡忒，或者是站在赫卡忒那边的克隆人，海登吃瘪岂不是反而对她有好处？
幸好“小女孩”还有点自尊心……以及本事。很快她就清醒过来，好不容易才终于把嘴从海登的伤口边挪开，赶紧伸手抹脸。她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温暖许多。满溢秘火的鲜血充盈在她体内流动，使她的不足得到填补。某个烟雾镜的吸血鬼女神若是知道这件事，恐怕会嫉妒地流出口水来。
这是真正的，伟大的魔法。
万一这是某种恶毒的正在逐步读条的夺舍魔法呢？
“你不怕吗？”
就算现在海登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力量，哪怕他有足够人手，相关知识甚至天外旧神的指点，想要逆转整个海底遗迹的时间，这也不是随便就能做到的事。不管他手里现在是不是多了新人和新技术都是一样。没有多少魔法，哪怕是大公司的魔法，能够胜过这种时空逆转。
……莫非，海登这是在诈她？
……而海登又何尝看不出这“小女孩”现在是多么痛苦？
就连一般的公司，弱小的资本神，也做不了这样的工程。哪怕有足够资源，能成功本身也是极难的事。
紧密的因果、因缘或者说交感连接，可以让https://ｗww•ｈetushu•ｃｏm•cｏｍ双方朝另一方施加各种强大的影响。这是非常玄妙的，是古代巫术领域的东西。“血”这种东西尤其玄奥。
“我想到了办法。”
海登这时候抓了点盐，正用盐抹过他自己在手臂上割开的那道伤口。那伤口立刻就愈合了，新生的皮肤覆盖在伤口上，虽说颜色比较淡，但已经不再流血了。
“如果我真的是赫卡忒，之后或许就可以透过这种血液连接对你下咒，反过来烧干你全身的血液。”
因此就连拥有艾比盖尔记忆的“小女孩”听了这话都大吃一惊，
“如果万一你真的是赫卡忒，那就记住我这句话——艾比盖尔也会为了她的朋友做同样的事。实际上，我怀疑事情弄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艾比盖尔拒绝遵从赫卡忒的命令。”
故而“小女孩”简直是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瞪着海登。
而且每时每刻状况都在变得越来越严重。
别说有通敌嫌疑的工人，就连教团里的研究员们都不知道，至少绝大部分不知道，海登今天具体是要怎么搞花样。当然啦，由于索菲亚教团奉海登为先知与圣者，因此他们对海登很有信心，都等着要看下一场奇迹。
她从未尝过这种滋味。这蕴含秘火的鲜血是如此甜美，强烈的刺|激直冲脑门，喝下第一口便令人无法自拔。这股甜美的感觉流进她的躯体，填补她的饥渴，让她的身体变得更加完整，一瞬间，就让她感到浑身上下的苦痛与饥饿荡然无存。
想到这里，“小女孩”心中突然一动。
就这样，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
这就是旧神缺乏秘火以及终于补充到秘火的感觉吗？
海登扬起眉毛：“至少我看得出你这是旧神对秘火的饥渴本能。老实说，我现在越来越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艾比盖尔了。赫卡忒怎么可能真把艾比盖尔变成旧神？”
“言归正传——喝吧。”
魔法，不管怎么说都是非常危险的东西。何况月光灯那个时间倒流投影魔法还是海登的小伙伴们临时捣鼓出来的新技术，尚未完全解明。而艾比盖尔身上的时空魔法抗性呢，同样不太能让人明白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