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出来，你不仅健康无恙，而且力量远比过去增强了。自从科尔喀斯的美狄亚死去之后，你果然就是我最聪明而狡猾的弟子，不对吗？】
然后火焰消失了，不再遮挡魔女的视线。她看见了藏在火焰里面的那张脸。惊心动魄的震惊和恐惧令艾比盖尔原本尖锐的狂笑变成了惊呼。
因为海登第一眼看到她就意识到——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人。
“因为，主人啊，我尊您为庇护主图的是啥？”
所以很快，艾比盖尔就意识到——其实她根本没有别的选择。既然契主已恢复自由，给她直接下达命令，那她一旦接受，就连阳奉阴违也做不到。
【凭他是孔雀那叛徒的女婿，倒也有资格当我回归宝座用的垫脚石。如果孔雀知道他女婿是被他自己的剑给捅死，想必孔雀的表情会非常有意思。】
艾比盖尔耸了耸肩，没再说话。
而且她竟然还说出这样特别不得了的大实话。一时间，周围在场的其他工人几乎全给吓傻了。
【从我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四百年了，艾比盖尔。然而你依旧称呼我为恩主（patron），好像那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她对自己有多少本事，对方有多少力量，全都清清楚楚宛若灯照。在刚才意识到对方是谁的那一瞬间，艾比盖尔便很清醒地明白，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准备，在这里全都没用。
【忠诚？这词和你有什么关系？】
噫，为什么这魔女不想着逃命或挣扎，二话不说就先决定投降了？
“我从来没有背叛过您。在您被资本家打倒时，我也并不为此感到愉快，但我总得给自己找条活路。所以我转而替密特拉集团做些台面下的黑色工作……不错，出于对他们的畏惧，我像懦夫似的逃跑了，但当时的情况就是那么糟糕。”
在油灯中摇曳着的红色火焰，就像灯光一样照向了魔女。
“我还……活着……？”
【艾比盖尔，你声称自己这四百年来倒向资本神族是合理的选择。我wwｗ•hｅtusｈｕ•ｃｏm.coｍ姑且把这当真的听，但现在我已经回来了。所以问题也变得非常简单。】
首先，说服这女神是不可能的，艾比盖尔不会愚蠢到去做这种尝试。因为这女邪神要弄死海登与恩仇无关，纯粹出于她想要恢复力量，重新夺权的大计划。这种纯粹的利益问题是没法说服的，一点希望也没有。
因为艾比盖尔并不傻啊。
但她肯定不是艾比盖尔。就算长得像也肯定不是。
更奇怪的是，这个小女孩长得很像艾比盖尔。
火焰摇曳，将女神隐秘的计划直接送进魔女心中。艾比盖尔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最终瞪大眼睛，竟是惊呆了。
【难道你还有别的想法？】
她竖起中指，狠狠吐出这女邪神的名字，好像那些字句是诅咒一般。
在那在伤痕累累，破败不堪的深坑中，倒着一个人。
所以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人类。她的形体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魔法。
而海登并不是没有看到过类似的生命体。
【和他是否招惹过我有什么关系？我定要恢复力量，而他正好合乎我的计划，适合当我的工具，仅此而已。】
实际上，当然不是。
她迅速在脑海中思索着，
火焰在说话。
“恩主，海登这小子可没招惹过您，何必做到这份上？”
魔女露出了微笑。看起来很奇怪，但并不可怕。
【玛尔斯集团通缉犯，越狱在逃大魔鬼，赫卡忒】
对不起啦海登小子，这也是没办法，否则女神肯定要把我当场打成肉渣呀！
【你还在犹豫什么呢，艾比盖尔？】
她呼吸就是潮汐在涌动，她的血液是燃烧的火焰，她那苍白的皮肤莹莹放射出月光，充满惊人的力量。哪怕她昏迷不醒，这股力量依然满蕴着一种命令般的压迫感。
【我知道你最近正在替那个资本神族巫师小子效力。他在这古城废墟里捣鼓出了还挺有用的东西，但是力度不够。你深得他器重，所以接下来就依照我给和-图-书的指示图，去修改他们设置在这海底遗迹里的魔法阵。】
故而艾比盖尔在呆立半晌之后，点了点头：“是，我有别的想法。”
海登带着同伴们急匆匆赶到现场时，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
【很简单，你只需要如此这般……】
她的声音里并没有流露出恐惧，反而很平静淡定，
【可能比你期待的晚了一点，但还是在关键的时候回来了，为的是取回我的尊荣与神座。】
“契主啊，比起必须把君王当爹孝敬听令的过去，还是现在这个不爽就能掀老板桌子辞职不干的时代，更合我的胃口。”
“你没听懂吗？那我再说简单一点。”
随后黑暗便吞没了一切。
如今魔鬼恩主要求她完全的忠诚，要求魔女彻底地屈服。
“尊您旨意，恩主。请问您具体打算怎么做？”
但她想不出任何办法。
“图的不就是从您这边学习巫术和魔法，得到强大力量，活个舒服自在？就因为四百年前叫了您一声恩主，我就得拼上命全为主子死心塌地？哪怕您倒台了，不能给我带来利益了也一样？”
这同样不是真正的疑问，只是思想审查。
不过艾比盖尔并未因此就大松一口气。毕竟她不傻，听自己的契主这么说，心中反而更生出一分警惕——这气氛可有点不对啊！
海登还想问这是什么情况呢。
一时间没有人敢说话。周围只剩下一阵长长的，可怕的沉默。
故而海登呆愣一会之后，立刻转头向其他人下达命令：“把玛尔斯集团用来通缉悬赏犯的能量波长对照表拿过来！”
火苗抖动了一下，像是在冷笑，
直到那火焰放低声调，说出有点出乎艾比盖尔意料的话来：【……不过，你这份机灵狡猾，和当年美狄亚的恶毒执着不同，也确实是另一种本事。】
就连抱住油灯的那个工人，都一瞬间就被艾比盖尔给杀掉了！
过了片刻之后，那油灯中的火焰便再次发声说道，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这东西睁开了眼睛，用和_图_书和艾比盖尔十分相似的声音喃喃道，
沉默就这样持续了一会。
周围的工人们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一拥而上——然而下个瞬间，魔女的影子里便猛地涌出剃刀般锋利的爪子，把他们全部撕成碎片！
这魔女活腻了吗！？还是说她真的就不害怕！？
幸好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一个活人。
【帮我做好这件事，我就能完全恢复力量，甚至能助你成神——不过我知道你其实没那么在乎这个。所以，我也可以替你解开现在这个麻烦的契约诅咒。】
而且这里也确实有尸体。好几具工人的尸体散落在这里，被切碎、烧焦了。
她用和艾比盖尔完全相同，但又更加清晰地声音说话。
艾比盖尔闻言，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咂了咂嘴。她可不想干这种事。
这话一说，艾比盖尔心中果然又是一动。她身上的契约诅咒虽然被海登用很多方法勉强应付过去，但一直都没有真正解除，四百年来一直都是她的心病。
“吃屎啦，赫卡忒！我辞职不干了！”
【嗯？】
世上有那么多人与魔鬼做生意的故事，而且几乎所有故事中，卷入其中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这是陈词滥调，但事实就是，那些黑暗的力量，到最后真的都对人不好。
魔女已经不再压抑魔力。她像是抵抗重力般缓缓升起，高声大叫，发起生命最后的狂欢。那些大魔鬼的走狗们，根本抵挡不住魔女如今肆意释放的力量！
……
魔女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甜了，
【艾比盖尔，你果然很有用。】
啧。
火焰的音调很平静，只不过这低语的声音却像死亡本身一样令人胆寒。
所开出的价码，则是魔女自己的性命。
（……麻烦了。）
【你是要继续享用资本家给你的残羹剩饭呢？还是已经做好准备，要回到女神的名下？】
“没这个道理吧？”
这个曾经的古代神殿遗迹，如今几乎整个都坍塌了。地板变成了深坑，里面满是碎石淤泥。墙上和大部分废墟上都留着崭新的破坏痕www.hetushu.com.com迹，大都是火焰灼烧的焦痕。墙壁、地板和天花板布满了刮痕。坑坑洼洼和被融化过的痕迹到处都是，只要是个人留心一瞅，都知道这里曾发生过战斗。
这句话换来一段短暂而恐怖的寂静。连周围的工人们，在花了两秒钟时间理解艾比盖尔究竟在说什么之后，都全给吓傻了。
连火焰的声音听起来都有点惊讶，可能她也没想到艾比盖尔会这样回答，
这个景象，这个人，都完全出乎了海登的意料。因为她并不是艾比盖尔，而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四岁左右，黑色长发齐腰如夜，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她的皮肤是人类还能称之为漂亮的最苍白的颜色。不是雪白，但是非常白，然而如今又满是小伤口和划伤流出的血，惨得就像是刚打过一场小型战争。
至少，艾比盖尔不认为这真的是在让她自己选择。这只不过是在摊牌而已。
故而，魔女的选择非常理性。
（哎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办法，这里就先投降吧。）
所以魔女的话音很淡然，看起来也很坦率，甚至可以说很是无耻。
“怎么回事？”
火焰淡然回答，
“啊？”这东西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什么情况？”
“既然您都回来了，我当然依旧选择忠诚地服侍您。”
艾比盖尔则是愣愣地呆立着。她的大脑正在全速思考，思索该如何才能让女神这隐秘阴毒的计划不把海登小子给搞死；亦或是该如何在不违反契约的前提下，自己暗中帮助海登他们解决问题，最好把这女邪神重新丢回监狱去。
【可是，为什么这个最聪明而又狡猾的弟子，在四百年的时光里，一直都没有来帮助过她的恩主？没有来帮助赐予了她强大魔法，而且她还宣誓过要永远服侍的女神？】
她只能乖乖帮契主做事，否则就必死无疑。
实际上，艾比盖尔现在根本就怕得要命！但她没有让意识中洪水肆虐的恐惧从外表露出任何一丝痕迹。因为艾比盖尔十分清楚这位女神的乖戾性格m.hetushu.com.com，深知就算害怕求饶也不会有用，反而有害。
果不其然。
以至于，尽管这话并不是对他们说的，但围在周围那些工人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敢动，哪怕这事和他们其实没啥关系。
说来好笑，反倒是艾比盖尔这个当事人，现在并没有哆嗦颤抖。
施法逃跑？对方才是她的契约主，是洞悉了时空奥秘，属天、属地、属海的三相女神！
命令什么？当然是命令天、地、海的万物万象。
这可有些出人意料了。
毫不犹豫，她立刻献忠。
战斗反抗？不可能成功的事就别说了。
故而，连那团火焰都吐槽道：【风往哪吹，你就往哪倒，这还真是机灵。】
听起来这女神是不会杀掉她了？
火焰用和艾比盖尔相同的，但是又更加锐利地音调问到，
【什么？】
光看这些大概没人能理解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也罢。我现在就给你下达新的命令。】
她的双眼是火焰一样的红色，而且那火苗还在微微摇曳。
这可不是个简单的疑问。
阳奉阴违呢？大魔鬼被封印的时候还好，如今在外面盯着她这根本就无计可施。和魔鬼签了契约的人，哪有那么容易甩开控制？一边假装替魔鬼工作，一边向海登报信，两边都不想得罪都想占便宜——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毕竟魔鬼又不傻。
但话说回来，以海登的本事，他就算稍微被搞一下也不会死。反倒是她艾比盖尔，不小心点恐怕三秒内就会没命。二者择一，对向来以自己性命优先的艾比盖尔来说，果然还是坑海登比较好。
那火焰反而用和艾比盖尔一样的声音，愉快地笑了。
哎呀？
那个声音说道。
油灯立刻掉落在地，玻璃粉碎。然而那灯里的火焰并没有熄灭，她甚至没有恼怒发飙。
“吃屎啦，赫卡忒！”
【我已归来。】
他接过比对通缉犯能量波长的装置，对着这长得像艾比盖尔，声音像艾比盖尔，但怎么看都很不可名状的人形东西扫描了一下，立刻得到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