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出这句话时，语气明显沉重起来，
“他妈的。”
说来也怪，甚至可以说可怕，而且真不知是为什么——这些被砍掉的脑袋发出各种不同的哀嚎声，七零八落地组合在一起，居然形成了一个勉强，算是类似《婚礼进行曲》的旋律，
但既然亚人们都这么进言了，海登也不可能当作没听见，点点头表示理解。最后，驭风部落的长老还教给了海登一个特别的秘法——他们自古以来，便传承着透过风来传递讯息，让讯息顺风飘到远方去的独特法术。
这年头，连恶魔也过得惨啊。
……噫？
这他妈到底是在干啥啊！？
四个跟随他的亚人部下兼狂信徒正在愉快地玩耍。他们手持长矛，矛头上挑着个两三岁大的婴儿。他们正在研究能最多刺他几下而不死。那婴儿被刺穿在长矛上，尚未死绝，仍然发出微弱的哭声，却没有人能来救他。
不仅如此，他的嘴巴——还在哀嚎。像活着的人一样哀嚎。
“但恶魔和人是不一样的，伟大的狼啊。恶魔从来不管这些。”
男女老少，无一例外，都被木桩从屁股打进，从嘴巴里穿出，让血从他们身上所有的洞里喷出来。这样的尸体一具接着一具，以滑稽的模样相连，组成对恶魔来说十分搞笑的样子。
……我们都知道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倒不如说他们迟早是要永远臣服在安洁拉手中。不过这就是以后的事了。
……啊？
“除此之外，我对你们代代传承的驭风魔法很有兴趣。希望你们可以教给我。”
至于卡莲更是个没法用表面现象和刻板印象来互动的人。她虽然是资本天神的女儿，血统纯正的现代贵胄，却胸怀改天换地之志，想要背叛自己原本的阶级。
毕竟阶级矛盾才是主要矛盾嘛。
海登也不担心他们会闹出麻烦。虽然安洁拉现在必须每天唱歌，管不了其它事，但海登也不是废物。在这座山上，这座城里，在安洁拉创造的生命力循环之中，变和-图-书成土地神的海登可是很强的。
“恶魔是不会建立部落，不会创造秩序的。伟大的狼啊。它们是恶魔，只有破坏和劫掠，没有为了明天的建设。”
表面现象和刻板印象都可能是骗人的。
必须承认，这话可有些出乎海登的意料。
现在呢？新神甚至懒得来追猎他了。他现在甚至会被新神搞的大型吸尘器驱赶着到处跑。如今身上的行头，更是十分配不上大恶魔的身份。连过去最爱的圣武士心肝，这个时代都吃不着了。
所以他先对这些驭风部落的亚人们开口说，
答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人终究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找出真正的答案。
所以他赶紧在山上找了一个已经被净化干净的池塘，就着那明亮如水晶的水——山上现在的水都是从苹果树外面那圈水沟里源源不断涌出来的——忙不迭地施展起刚改造出来的新法术。
那个头颅翻着半睁的白眼，嘴巴也恍惚地半张着，皮肤虽然惨白，但却并未腐败，甚至连腐烂的迹象也没有，脖子的断面处还露出鲜红的肉，像是随时会滴血一样新鲜，仿佛才刚刚被拧下头颅，实在不可思议。
正经说来，他现在可到底该怎么办？
呃，可是你们一个月以前不也都在吃人吗？
这年头日子实在难过，比不得从前奢侈。千百年前，大恶魔能够从屠杀掉的人头中挑出哀嚎声特别独特的，组成一个京观，像大型合唱团一样配合出“优美”的旋律，替自己高唱凯歌。然而今天的他，甚至已经没法用人头凑出一个勉强的乐队。
他们只能含着泪，接受自己将永远臣服在金刚部落白狼神爪子底下的事实。
可是他们难道能说不给吗？那样海登狼也不需要亲手杀人，只要把他们全部从山城结界里赶出去，驭风部落的这些难民就自然都死在外面了。就算他们勉强可以抵御风暴，在风暴肆虐的荒野上也找不到明天的饭吃。
老实说，在有星界网络的现代，这hｔtｐs://ｍ.hetｕshｕ•ｃoｍ.cｏm种传讯法术实在不怎么必要。不过海登还是很喜欢这种奇奇怪怪的小法术，尤其是玩风的法术。况且这种传讯法术应该不会被星网技术窃听，将来或许还有用得上的地方。
他要亲眼去看看对方那个大恶魔的状况。
他们总有一天会明白，自己失去的只是枷锁，得到的却是胜过世界的东西。
“部落之间如果正常相斗，竞争，如果一个部落胜利了，它并不会将败北者的女人孩子全部杀光。”
虽说两个部落的亚人都把恶魔的事情说得很严重，仿佛对方单纯就是以掠夺与杀戮为目的的异常怪物，但要是海登二话不说就把亚人们的说法当作事实，那他可真就一年多都毫无长进了。
和之前透过地脉探测遥视不同，这次海登送出的是一道风。他让自己的感官凭依在这一道风上，顺着风的流动送出城市结界，送向驭风部落的故乡，
毕竟海登完全不负责也不擅长管理这些具体的东西，只能丢给亚人们自己去做。好在金刚酋长也不会在海登鼻子底下搞鬼。海登只要扮演神摆出威严的样子就够了。
“你们的意思是……”
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个袭击残杀驭风部落亚人的大恶魔显然算是强盗。然而没准它也是被台风扫地机逼得没饭吃，迫于无奈，不抢劫其他亚人部落就要饿死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就还有得谈。
曾为旧神，曾为封建时代统治阶级的魔鬼们，说白了就是以前的王公贵族，正在和现代资本主义的新神们狗咬狗。真要说起来，就老百姓的角度来看，那些封建魔鬼以前当家的时候甚至还更坏一点。
等金刚酋长带着驭风部落的人们走掉，开始安排他们的生活之后，海登便变回人形，在原地找了棵树靠着坐下，重新考虑起有关恶魔的问题。
驭风部落的长老刚刚教了他一套用流风传讯的独特法术，海登又是个特别擅长折腾改造别人魔法的家伙，脑筋一m.hetushu.com.com转就想到或许可以给这个法术改改结构，增添一下透过风来遥视远方景象的功能。毕竟声音和图像本质上不都是讯息吗？
青年在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抱怨两句，然后又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
信任是必须的，但核实也是必要的。
魔鬼们整天想要复辟封建社会，真和它们勾结那可就是开倒车了。像海登这样的现代人不屑为之。
噔噔咚！新法术！
“啊，今天真是不爽。”
恶魔与魔鬼是不同的，与魔鬼！
只可惜，这个时代并不容许任何人躺平。脱离现代社会的世外桃源，终究也迎来了自己的末日。
“最后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们是否还有联系故乡的方式？我或许可以和那个恶魔谈谈，替你们讨要被俘虏被抓住的同胞。”
两个部落的亚人面面相觑了一会，金刚酋长才先开口回答说：“伟大的狼啊，恶魔口中是不留俘虏的。”
人心隔肚皮。只看身份来判断心灵实在太蠢。海登已经不打算再犯一次这种错误了。
“杀光了这个部落，才凑齐这么十五个勉强算是能用，哀嚎的音调勉强能凑出曲子的脑袋。”
海登不免有些吃惊。然而金刚酋长的话可还没说完。
“败北的部落的女人孩子多少会被留下一些，因为在这荒土大地上，就连血脉的来源也是很重要的资源。同一个部落中如果总是互相生孩子，让血脉的浓度过高，生下的孩子是很难活下去的。我们总要和其他部落交换血脉。”
因为驭风部落里的其他人已经全部被串刺了。
黑魔女艾比盖尔以前也经常说这种话：资本家虽然也邪恶，但再怎么说也比封建魔鬼老爷当权要好。帝王之所以是帝王，是因为他们踩着平民的头颅成就人上人。贵族从来不是个好词，起码对于普通人来说是这样。他们从来都不是值得普通人崇拜的东西。
……
“只要你们接受这座城市的规矩，我就接受你们的投靠，保护你们。金刚部落的酋长和*图*书会替你们安排居所、食物和工作。”
这话顿时让驭风部落的长老犹豫了一下。但他最后还是老实同意了。
这种事实际上当然没那么简单。但海登也确实擅长做这种事。花了几个小时，他最终还是把这个【风传千里眼·测试版】给捣鼓出来了。
而他的右手手掌，则是托着驭风酋长被砍下的头颅。
艾比盖尔这个和魔鬼签契约的黑魔女实际上心地还不错，不仅对海登很友好（毕竟她有求于他），而且平时对普通市民也会表现出一些善意。
“你们的遭遇和苦难，我都已经知道了。”
虽然千百年前，他总是要和旧神打架，偶尔被旧神追猎，但日子过得显然嗨皮很多。
海登现在已经不是啥都瞒着伙伴不讲的白痴了。坦诚的相互沟通可是很重要的！
……话虽如此，卡莲要是知道海登和恶魔谈合作，可能会很不高兴。如果真的要和恶魔合作，他还是得提前和卡莲讨论一下。
海登这才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了吗？”
正好现在没有其他人碍事，海登摸摸下巴，准备找块空地施法。
“万事不如眼见为凭。果然还是先亲眼看看再说。”
海登收集别人的家传魔法是为了要搞研究。对于驭风部落来说，交出这种技术却意味着自己独立性的丧失。失去独门技术优势之后，就算这场扫地风暴将来结束，驭风部落也没有办法再脱离出去单干了。
反倒是亚当这个海登的大学好兄弟，和海登一样本来都是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反而挖空了心思钻营想要当资本家，甚至还为此和魔鬼勾结，谋财害命，至今也不知道他都是在盘算些什么。
可是，在听到海登这番话之后，无论驭风部落的人也好，旁边的金刚酋长也罢，竟都是突然间面色大变，甚至隐约开始骚动起来。
海登在这一年多的时光里，在这短短的几个事件中，领悟到了一个有如禅一般的真理……当然，那不是绝对的真理。他所领悟到的道理，就是自己不应该根据刻板和-图-书印像去判断事物。
海登用狼爪子搓搓下巴，不禁觉得有些尴尬。
然而恶魔说白了和亚人一样，古往今来都是不属于统治者社会秩序的东西，都是现代社会想要清扫掉的“垃圾”。大家都苦公司已久，现在还被台风扫地机给折腾得不轻。所以海登现在反而寻思——和曾为旧神的魔鬼不同，或许这恶魔反而可以试着交流合作一番？
他皱起眉头说：“……驭风部落剩下的人可能已经被恶魔和它的部下杀光了？”
一个体魄健壮，戴着墨镜的青年坐在曾经属于驭风酋长的宝贵地毯上，左手托着下巴，喃喃自语。不知为何，他的手指和手上都戴着大量的银饰，连脖子上都卷着仿照蛇制成的银项链。
所以海登最后这么问。
驭风部落的家园，是一座面对大海的小山谷。
虽然双方都是邪恶之徒，但就算同样邪恶，山贼和坏贵族也都还是不同的邪恶呢。
实际上如果环顾四周，仔细查看，就会发现在这个曾经属于酋长的大房间里唱歌的，并不只有酋长他自己的脑袋。这个大房间里摆了十来个被拧掉、砍掉的亚人脑袋，每个都和酋长的脑袋一样非常新鲜，没有半点腐烂，而且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各有不同的哀嚎和嘶吼。
“可能没有那么快。”金刚酋长犹豫了一下才回答说，“但想必会在不长的时间内被杀光，然后吃掉。”
哎，原来这些亚人姑且还是有点优生学知识的吗？
不过另一方面，要是海登又完全不把亚人们的说法当回事，那就又是在另一方面很蠢了。
金刚酋长继续解释道，
这里曾经是一个小小的，几乎能够算是世外桃源的地方。这里也需要面对环境污染，但至少比外面好得多。这里也需要担心外面来的战乱和灾祸，但至少平时还算平和。
魔法学科的涉及面实在太广。哪怕海登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出去，也仍然只是从知识的海洋中舀了一杯水而已。话虽如此，每次学习或捣鼓出新法术的时候，海登总还是特别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