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登与卡莲开诚布公之后的第一个星期，新雅图最大的新闻是——在这座大城市占据黑帮主导地位的意大利黑手党，贾内利家族，被弄死了。
然而公司并不想要承担这种义务。义务是有成本的，是要花钱的。企业的存在目的就是盈利，为什么要额外增加这种治理成本？如果是特别值钱的地方，例如灵脉节点啥的，那当然是公司赶紧圈起来当作自己的私有地，花钱也就罢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新闻，读到这里时海登终于忍不住吐槽：“美洲联邦的执法机关原来真的还存在的吗！？”
她都这么说了，海登还能怎么办呢？
重点是，海登和安洁拉隐身在办公大楼里晃来晃去的时候，听到其他联邦雇员居然管这位丹顿主管叫“沙威二世”。这个绰号可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首先，美洲新大陆并不是任何一个公司的私有地，而是巨型企业之间争权夺利的战场。整个美洲大陆的不同州（state）甚至不同城市都被不同的大企业投入自己的影响力。然而影响力这种东西本质上其实也是一种会消耗的资源，就像之前提到过的，公司高管们必须考虑要在哪里投入更多资源，而又要把哪里丢着不管。
卡莲果然点点头：“是。你也知道的，这些黑手党买了很多我的商品，然后走私到其他州去卖。”
像新雅图这样的美洲经济重地之一，各个大公司都想要跑来抢夺。
而没过多久，等到海登真的找到丹顿的办公室时，这位特别主管正好在对一名下属斩钉截铁地说，语气极其强硬：
卡莲的新技术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把炼金产品的成本都降低到白菜价，还是有那么点小贵的。如果整个新雅图的中产阶级都死光，全部跌落下去变成底层穷人，卡莲的主要目标客户群就没有了。
“这其实有我的一部分责任。”
毕竟联邦政府很穷嘛。
“当然还存在啊。”视频通讯另一头的和*图*书卡莲回以吐槽，“有了他们，很多事情大公司做起来才方便嘛。”
为什么？
“你那边的生意会因此受到影响吧？”
那帮意大利佬只是给人们提供妓|女，卖走私药物，开赌场赚人们的工资，然后在人们绝望时放高利贷给他们而已——所以这帮意大利佬当然活该被枪毙。但真正的问题在于，枪毙他们的，实际上却是些更活该被吊路灯的家伙。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她说到这里，做了个有些不屑的鬼脸，“我本来就不想真的依靠走私来扩张影响力。现在新雅图的黑帮被打掉，对我来说只是损失一些大客户而已。”
当然，可能有人会想，既然大公司都已经是众神了，拳头那么大，为什么还要担心底层老百姓把矛头对准它们造反？这个想法很合理，只不过实际上，新神并不是伟力全然归于自身的存在，祂们其实也有害怕失去的东西……所以最好还是把责任和负面印象都甩到政府头上比较好。
统治者是有义务的。国家政府需要为公共利益负责，否则人民被逼到走投无路了就会反抗，会追究政府的责任。
说来或许不可思议，但这可悲的年头，美洲联邦的联邦执法机关确实也仍然存在。虽然像密特拉集团这样的巨型企业，在自己的私有土地上都享有国家政府的权力，但它们并没有把同样的权力扩散到美洲联邦的每一个角落。
“回归正题。既然这是新雅图市场如今的大潮流，那么这事就肯定不是欢喜天主导的，它只是借用了这边的潮流而已。不过既然如此，它应该就还有别的攻势。你那边有遇到别的问题吗？”
在他将近十年的职业佣兵生涯中。海登曾去过许多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就是为什么虽然北美新大陆的巨型企业们虽然互相竞争，却仍然达成了扶持联邦政府统治的协议。因为大公司们必须要有一个当沙包和靶子用的“物件”。如果没有一个可以丢和_图_书锅的联邦政府，快死掉的底层人民就会直接把矛头对准大公司。
“美洲联邦行动总部执行处”，简称“执行处”，算是某种……联邦的“有关部门”之类的东西。尽管联邦调查局、联邦警察、联邦税务局等等机构仍然各自独立，但他们全都听命于联邦执行处，做相同的工作，或多或少还可以互相替换。出了联邦办公楼的大门，他们在大家眼里都是联邦雇员，所以差异并不重要。
丹顿主管看起来年龄应该和海登差不多，都是自然人类，不过长得又瘦又高，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黑色毛料西装，还把领口系得严严实实，面孔也有板有眼，严肃朴实。
大部分老百姓的生活确实变好了一点，一码归一码，不能当作没看见。人类社会的事情总是这样复杂。
无论卡莲也好，海登也罢，都没想到，第一个遭殃的居然不是他们：
他准备了一堆战斗力，但这种事靠战斗力又有什么用？联邦执行处只要把卡莲的店一封，调查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整家店差不多就已经被废掉了吧？
欢喜天，你打商战居然来这套啊？
上层杀掉中层，吃了肉之后把汤分给下层。阶级社会这套手法用了几千年，人类仍然乐此不疲——虽然听起来都觉得可悲，但不管怎么说，劳工喝到嘴里的汤，吃到的米，总还是真的。
……
不过他还是很快就想了个怪主意出来：“要不我潜入到那个执行处官员的家里，拿把枪对着他脑袋威胁他别搞事”
“最近这半年多来，新雅图的中产和小资阶级都在被几家大公司杀了吃肉。之前老兽人梭克想卖店赶紧给儿子结婚的事情就已经说明了最近中产阶级的经济状况很糟糕。更不用说艾力克家的事，你也知道。好好一家代工厂，二话不说就被上游大公司整死了。”
“我不管那家花店是不是精灵开的。凡是和黑手党勾结走私的人，凡是黑恶犯罪势力的支持者，我都要连根hetushu.com.com拔起！恢复新雅图的风清气正！”
“你说的对，现在确实没空来叹息这个。”
他皱起眉头，
看着新闻照片里那些戴着墨镜，身穿联邦防风夹克的联邦雇员，海登揉了揉太阳穴，陷入沉思。
海登仔细考虑一番之后，有点开始冒冷汗了。
因为，欢喜天很快就以“其它”的方式攻打过来了。
虽然早就知道新雅图的黑帮要开始倒霉了，但海登望着这则新闻，仍然不禁皱起眉头。
海登却没有笑。
至于那些普通的小城小镇，石头里刮不出几斤油的地方，公司就会需要甩开责任。
反正联邦执行处在这出大戏的舞台上从来都算不得是个单独的角色。它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做那些私人企业不愿费神和费钱去做的事情。
所以他结束通话，放下手机之后，摸了摸下巴，就对安洁拉说道，
联邦执行处新雅图地区新就任的丹顿特别主管，大概就是这样观念的人，至少海登是这样猜测的。他和安洁拉用改良过的隐藏法术溜进这座办公大楼，没花多久时间就找到了这位主管先生的办公室。
“是我半年前帮助【波旬】搞了那么多事情，是我半年前复苏了废弃工业区的灵脉，刺|激到了大公司在新雅图市场的竞争。就是因为上层的竞争变得激烈，大公司才会开始收割中层的。”
“像贾内利家族这样的意大利黑手党，他们甚至不能算得上是非常……邪恶。虽然确实是坏人。”
“我们去偷偷侦查一下，看看这刚上任的‘联邦执行处新雅图地区特别主管丹顿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吧。”
在此期间，卡莲反倒是教了安洁拉一些有关现代神明运用力量的方式和窍门。不过这些其实都是后话。
海登在手机里对卡莲问道。
“中产受挫，你现在的生意状况已经受影响了。如果连黑帮也全部被打掉，你的花草要卖给谁？”
“好。”
举例来说，如果大瘟疫来了，死了数以十万百万计的人，https://www.hetushu.com.com人民就会去怪罪政府抗疫不力。谁会去怪资本家们不负责抗疫？
海登能怎么着？把整个执行处的办公楼炸掉？他确实做得到，但这有意义吗？
海登这时继续开口说，
“新就任的联邦执行处新雅图地区特别主管丹顿先生带领他的探员小组，于今日凌晨两点突袭搜查了贾内利家族在市区的豪宅，在地下室中查获大量走私物件……年六十四岁的贾内利先生如今已被逮捕讯问——这啥啊？”
实际上，无论春夏秋冬，四季气温如何变化，丹顿主管都会穿着这样的黑色毛料西装。他从来不抽烟，酒仅止于浅尝，通常也不会饮食过量。他给自己的健康计划制订得非常明确具体，每天都坚持锻炼身体。
眼下的重点是，新雅图这边一位新上任的联邦执行处地区特别主管丹顿先生，要把新雅图的黑帮给搞死了。
“别胡说八道了。”但卡莲立刻扬起眉毛，摇头，“没有你们那些闹腾，我连发明【梦想花】的机会都没有。况且总体来说这并不是坏事。再好的黑帮那也是黑帮，他们被扫清才是正确的。治安确实变好了，下层劳工的收入也确实提高了。再怎么说这也是受益的人比较多。”
“另一方面，我在黑市那边的人脉也曾和我说过，新雅图的黑帮这半年来已经开始逐渐收敛、萎缩和转型了。”
噫
无论过程中是不是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事件，海登和卡莲最终还是讨论好了一些合作方案，决定好了该如何互相增强彼此的力量。
“你就别给我添乱了。”卡莲立刻吐槽，“用这种黑帮恐吓的手法怎么能行成正路？我自有法律和行政方面的办法，不需要担心。”
这期间卡莲还表现出些许奇怪的反应，在和海登打交道的时候似乎变得更加害羞了。然而海登完全不知道在自己蹲实验室的时候，卡莲和安洁拉都讨论过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因此他对于这部分事情仍然处于幸福的无知状态中，整天只忙着准备应对大圣欢hetushu.com.com喜天接下来可能要发动的攻击。
联邦政府现在的收入基本上都来自于把博物馆和纪念设施之类的东西租给大公司做旅游业。有人说，联邦本来可以自己经营这些东西，这样或许赚头更大，但问题的关键并不是这个。这是个观念问题。说到底，政府的职责是治理国家，没错吧？
不过这些好像不是重点，扯远了。
那地方并不难找。典型的联邦建筑，又大又丑，有一百万级台阶，活像建在一座楼梯山上，还有很多柱子。和其他常见的政府办公楼不一样的是，大楼里的人都是些身材粗壮的家伙，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戴着黑墨镜，穿着防护夹克，每个人的耳朵眼里都耷拉着细小的耳机螺旋线，而且警惕地盯着所有出入者，对他们严加盘问。
所以卡莲才会这么说：“做都做了就不要再后悔！错了就去补救，况且这事本来就做的没错！”
“这……这还真有点麻烦……”
她的语气凛然而干脆，充满了果决的精神。让已经清楚她背景的海登不由得联想起她前·武斗系的本质。
话虽如此，他们其实并没有很强。他们的防护夹克挡不住任何穿甲弹，那些吓人的黑墨镜也并不能真的看透多少幻术魔法，通讯频道连两年前的海登都能黑掉。
这个问题让卡莲终于也皱起眉头来：“确实有。联邦执行处和我要账本，说我的店涉嫌与走私团伙合谋，非法走私商品，让我临时停业配合调查。”
听到海登这话，卡莲果然也沉默了。她显然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之前强作自信，不想要在海登面前表现出忧虑而已。
所以海登抓了抓后脑勺，继续说，
不过这部分就扯远了，我们以后再说。
很显然他口中这个人脉指的是黑魔女艾比盖尔。
相较之下，新雅图的联邦执行处办公大楼似乎没什么有趣之处。
那么，那些大公司不想投入太多资源和义务来管理，没法赚到足够收益的地方呢？它们总得有一个负责丢锅的对象吧？
这下海登终于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