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海登并不这么认为。
所以感觉自己重新取回主导权的艾比盖尔也带着一定程度的满足，点了点头：“很好。你可以走了。”
啊这
所以他抓起安洁拉的手，转身就逃。
这盆冷水倒也泼得及时。海登挠挠头，把嘴巴闭上了。
因为这位玛依拉先生，实际上正是他的老同学卡莲的父亲。
他忍不住问。
“可是请不要害怕。我的主人会治愈这种恐惧。您今日为治愈他人的恐惧付出自己的生命。所以今日您寻求的生命，今后要加倍地赐给你。”
回过神来的艾比盖尔用一种很古怪的，好像快要压抑不住尖叫的声音问。
他转过身，然后才发现……不知为何，安洁拉站在他身后，正挂着一脸慈爱欣慰地姨母笑望着他。那眼神让海登感觉毛骨悚然。
“不要被现代的花花绿绿迷了眼睛！那些在奥林匹斯山、阿斯加德以及空居天上享乐的大资本家，就是新时代的神王！你真以为现代技术发达了，所以按按手机就能让他们听你说话？我当然得用特殊的魔法，得用特殊的传讯方式，避开任何可能的监控与拦截！”
“我只是帮你提供一个沟通的渠道而已，可没有能够说服那些高层的办法。”
然而现阶段，海登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你到底对那个女巫做了啥？”
他忍不住问。
所以海登万万没想到——艾比盖尔为了联络公司的高层，居然还得亲自施展魔法！？
“您曾言世间一切恐怖与毒害都会被祛除，而追随密特拉的信者会得到平安和喜乐。”
海登哑口无言。
……但艾比盖尔还是很不爽。
“这事本来就不太靠谱，你前几天在我那都把自己缩小到十二岁了。再施法万一真弄出事情来怎么办？我可不希望你真缩没了。”
“请别这么说，艾比盖尔小姐。”
海登觉得自己已经快看不懂她的思维回路了。
然后她转过身，随手对着包厢里的灯施了个小法术。一团混乱无序的魔力飞过去，在灯罩上发出“乒”的一声脆响，仅此而已，和以往没什么差别。
所以她用嘲讽地语气回道，
“往光而行的有翼主，孕育智慧的光明王。”
或许正因为如此，这时候才发生了一件完全出乎海登预料的事。
原本好像还挺愉快的气氛，一下子就又被黑魔女这话给冰镇下来。
海登一开始还在思考这些资料究竟能如何达成成果。现在艾比盖尔不是自己将方法说给他听了吗？
这番评价让海登忍不住想起和_图_书了阿尔比恩教授。
于是安洁拉也没再追问。她看起来也是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
“您身负嗜血大地之女的契约诅咒，却仍然同意要帮我的主人做这件事。如果心中真的毫无成算，您怎么会如此轻易地答应，要亲自施展通神的法术呢，不是吗？”
而如果海登现在还留在这里，他就会惊讶地意识到，艾比盖尔现在要联络的这个高层，其实海登并非完全不认识。
安洁拉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转向那边的艾比盖尔。黑魔女皱起眉头，也有些警惕起来——就像其他人一样，她并没有把安洁拉当成一个真正的主体来看待，而是认知为普通的、服从海登意志的发条人偶。既然如此，她当然觉得刚才安洁拉说的话，所拥有的知识，都是来源于海登。
她冷笑着说，
这下艾比盖尔自然更加不爽了。
然而海登也几乎和她一样惊讶：“啊？她联络公司的高层还得亲自施展魔法！？”
她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了一会，仿佛她拥有眼睛但是过去一直闭着，从来没有意识到到看见的只是黑暗，直到现在眼睛才睁开了。
但在现代社会，这个问题并不是完全无法回避的。如果自己的魔力一用就会变年轻，那你花钱买现成的法术和道具来用不就好了？实际上大部分现代人都是这样的，大部分现代人都不了解奥术技术背后的复杂原理和知识。艾比盖尔现在这个胸丰腰细身材曼妙大长腿的造型，海登也确信是买来的魔法道具的作用，大概就是她左手中指戴的那枚红宝石戒指。
根据艾比盖尔的经验，施展这样的法术会让她变年轻大概两三天左右。实际上，现在她确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化了，开始变年轻了……
他耸了耸肩。
这……还真是个好问题。
这其实也是为什么海登必须要来找艾比盖尔这样的人来帮忙。正如古代的祭司巫女，他们自有一套与众不同的知识，知道用什么样的魔法才能和神明说话。
所以他最后只能抱着头，叹口气，带安洁拉回家，默默考虑到底该如何着手解决艾比盖尔的问题。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契约主！？”
半路上，安洁拉突然又问到，
半晌之后，黑魔女才没好气地说。
……但她也不能一直毛骨悚然下去。
他还知道古时候人们在找祭司或巫女帮忙的时候，都是得想办法自带祭品的。
安洁拉的气息没有抹去她身上的契约诅咒，也没有抹去她付出的代和*图*书价，没有让伤口彻底痊愈，但是……这种感觉很难描述。
但场面却一下子凝固地像是放久了的牛奶一样。
古老的魔女气得直冷笑，
海登还想知道呢。
所以她大致上看完这些资料之后，脸抽了一下，靠倒在躺椅上。
“这些人我都找到了，不需要公司额外费力。只要一键把这些狗杀了，公司就可以缓解很多下层社会的矛盾，平息很多恐慌和怨恨。严格说起来，这对密特拉集团的形象甚至是一种好事。将这份礼物作为祭品献给新神，如何？”
“这些是我这两天调查到的，全新雅图，所有趁着人心惶惶，赚自己不该赚的钱，在百姓们绝望时放贷，卖给他们不该有的东西，闹腾到人人怨恨的角色——当然啦，都是‘人’，不是‘神’。”
海登严肃地说，
“呃，那要不还是算了？”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话虽如此，这终究只是缓解而非解决问题的办法，治标不治本。所以主人，您最好还是尽快把和她约好的药物开发出来，毕竟艾比盖尔小姐是个很适合与您交朋友的人。”
几天前海登就已经知道，艾比盖尔因为四百多年前和某个大魔鬼签订的契约，只要她亲自施法，消耗她自己的魔力，身体就会变得年轻。用得越多，年轻的也越多。如果一直亲自施法，她甚至可能把自己变没——艾比盖尔不知道具体究竟会如何。她当然不敢试，魔鬼也没过给她说明书。
“……你不像是个天才的年轻巫师，反倒像是个神秘的老巫师啊。”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
实际上，这些调查资料并不完全是海登找到的，起码有一半是【波旬】，也就是阿拉斯托给他的。阿拉斯托给了海登这些资料之后还和海登说，这些黑料海登大可随便使用，只要能达成成果即可。
这发条人偶刚刚点破她魔女契约宗主的身份，艾比盖尔正觉得可怕呢。她现在又想要说什么？
啊这
黑魔女很凶。
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况且她现在都收了那台诡异人偶给的“订金”，事到如今还想后悔恐怕都太晚了。作为一个活了四百多年还没死的老巫婆，艾比盖尔很清楚，如果有某种你连理解都做不到的诡异存在送了你一件礼物，那么如果你还想活命，最好就把答应过的事情都做好。
海登是个很聪明，很有才能的年轻巫师。艾比盖尔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正因如此，她才敢委托他研究生命奥秘的古和_图_书老魔法。
魔女骂了一句很难听的脏话，举起手想要瞄准。但安洁拉的气息带来的宁静仍然留在她的心里，还有温暖，遍布全身的温暖，仍然萦绕在她的指尖，所以她只好把手重新放下了。
“说。”
两人都眨了眨眼睛，像从梦中醒来，或者不如说像重新睡着了。
海登摸了摸下巴，皱起眉头，仔细一想，发现自己居然还真没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样啊。”
“行吧。已经约好的事情，我确实会尽力去做。”
海登耸耸肩，微笑，
艾比盖尔开始念诵起不为人知的秘咒，
他们就这样回家了。
“呃，你想说什么吗，安洁拉？”
“这座城市的许多人受困于死亡的恐怖。虽然形式有所不同，但您其实亦是如此。”
所以海登挠挠脑袋，也有点犹豫了，
“我很担心再这样下去，艾比盖尔小姐会先把自己的肉体年龄给消耗光了。所以我就先减轻了她身上契约诅咒的效力。”
她咏唱着赞颂新神的咒语，作为沟通神人的祭司向天呼求。
……
所以海登决定把这话当成夸奖。
阿拉斯托曾经说过，如果你足够用心去思考，如果你足够聪明天才，如果你的脑子转得足够快，就能做到不可能的事。
正如艾比盖尔之前所言，即使她可以像古时候的祭司、巫女一样，向新时代的众神出言交涉，试着引导他们的决策，这终究只是缓解而非解决矛盾的做法。倒不如说，是否真的能缓解现在的乱像都不好说。
其意为【孔雀】
换言之，即为【孔雀明王】
反观艾比盖尔，一旦她利用好这种密特拉集团内部众神间的不满，想要为自己谋取些许利益绝对不难。而且众神眼中“些许”的利益，对她来说可就是很大一块肉了。
所以艾比盖尔一开始觉得和海登打交道，让他成为自己晚餐菜单上的选项之一，应该是个好主意。
名字即为力量。而在一种连海登都不怎么了解的古老语言中，“玛依拉”这个名字还拥有另一个含义。
海登确实知道。
“谢谢你的称赞，但我还差远了。”
“但即使如此，利用公司内部的力量互相影响，终究只是缓解而非解决矛盾的做法。治标不治本罢了……甚至能缓解多少现在的乱像都不好说。”
“卡莲小姐的家庭背景应该也是公司的高层，为什么您没去借用她的人脉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什么时候看懂过她的思维回路了？
密特拉集团正忙着转移社会大众对它逐渐和图书升级的矛盾。如果它知道了有人正在这时候落井下石，闹得民怨四起，只会赶紧把那些人宰了，用尸体向群众表现美好的形象，缓解市民的紧张——这可是艾比盖尔刚刚自己亲口说的话。
黑魔女已经呆住了，她现在的表情简直可以说是惊恐万状，直接大喊出声了。
这话果然让艾比盖尔的表情缓和了一点：“事到如今，再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况且根据我的经验，这事最多也就花掉一两个月的肉体年龄。考虑到收益也不算亏了。”
“那些统治世界的大资本家与古老的神明无异，甚至更加强大！你如果希望我第一时间联络到他们，而且是联络到他们的本体，而不是自动应答的秘书，我当然就要使用特别的魔法——那些就像古代的祭司阶级一样的魔法！”
他们这时已经逃离了“媚娃”酒吧，甚至逃离了市中心，所以海登才有空闲赶紧让安洁拉老实交代。
实际上，密特拉集团的高层里肯定有不满新雅图现在封城，以及营销部门利用群众的恐惧心理趁火打劫的“神明”——不是因为道德上的不满，而是因为这损害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肯定有些高层会觉得，稳定的市场才能对他们自己带来更大的好处。
“您从邪魔的尸骸中诞生，疾病和魔鬼都在无穷威光下消散。”
她的声调很温和。
有的时候一个人的智慧再怎么也不够用，尤其是在时间本身也不够的时候。
跟在海登旁边的安洁拉，这时候突然笑眯眯地说，
“话说回来，主人。”
换句话说，海登其实真的给艾比盖尔带来了一笔意外之财。
安洁拉歪了歪脑袋，很乖巧地解释道，
草啊
可即使如此，即使承认海登的天才，艾比盖尔也从来不认为这年轻的巫师会比她更“厉害”。毕竟她才是四百四十七岁的古老魔女，她才是从奥术革命之前活到现代的神秘女巫。在整个新雅图，不考虑那些高高在上的众神，她才应该是最古老和最强大的人。
艾比盖尔最后还是被海登给说服了。毕竟海登这番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你就不能直接打给他们的手机什么的吗！？”
所以艾比盖尔现在简直感到毛骨悚然。
他在市井街头混了七年，对于世界下层的事情懂了很多。然而对于上等人的这些门窍，他确实懂的不多。
“不过你最好赶紧把能改变我肉体年龄的药给开发出来！否则要是真让我年龄掉到十岁以下，那么哪怕你说得再天花乱坠，我也绝对不帮忙和_图_书了！明白吗？”
“您是千眼看遍世界的天鸟，我为您献上祭礼，请您为我解惑！”
……年轻了大概不到一天。
安洁拉温和地说，
“我积累了你所赞善的福报，我拥有了你所称赞的品德，请来到我的身边，让我持着宝珠，聆听您的智慧吧！”
她叹了口气，开始施展一些只有大公司的中间人、白手套们才会用的魔法，去联络密特拉集团的人力资源总监玛依拉。这位密特拉集团的“神明”之一，应该很不乐见于新雅图目前的状况。如果艾比盖尔能够献上海登给的“祭品”，巧妙地劝说他，或许就能因此引发一些变化。
（强大在这里有很多种解释，包括武力、财力和社会影响力等等）
然而事到如今，却反而是海登这个年轻的巫师同行在引导她做事，还给她开了个理性层面上无法拒绝的条件。
海登则很理智地意识到他不应该触艾比盖尔的霉头，而且他这次确实欠她的，所以乖乖低头。
“你说我是新神的祭司、巫女，不错，那我就继续套用这个范式：你不知道说服神明是需要祭品的吗？”
他没有改变世界的力量。
所以海登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数据晶片，丢给艾比盖尔。她也不废话，拿起来就放进手机里仔细检查，很快便皱起眉头。
“……该死。什么研究关于‘生命之息’的魔法！屁啦！那家伙的人偶里到底装了个什么啊！？”
“我也……没想太多。大概只是觉得老有事麻烦她恐怕不太合适吧。”
“……这是什么？”
还没等海登和艾比盖尔反应过来她究竟在说些什么，安洁拉就向这魔女轻轻吹了一口气，吹出一股绵长而温暖的气息。这股轻轻的气息似乎可以将这间酒吧都席卷到天上。此刻明明是夜晚，海登和艾比盖尔却都感觉到，阳光和芳香的春天气息涌进了这个房间，像火焰一样从魔女心头轻轻流过，遍布她的全身。
所以艾比盖尔在感性层面上很不爽，她感觉自己被一个年轻人掌握住了主导权。
艾比盖尔这时已经从刚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但显然还是又惊又怒，立刻很不客气地回答：“你真以为像我们这样的下等人能够随便打通众神的手机吗？还是说你打算写一封邮件，等他们的秘书花一两个星期来慢慢回复？”
这一股气息似乎持续了很久很久，然后就像火焰在迸发之后熄灭一样，消散了，只留下曾经存在过的事实。
海登决定不吐槽她这个语气。
“今天我们就打扰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