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登默默点头，却感觉额角正在冒冷汗。
阿尔比恩教授把瓶子举到光线下，细细地看着，
总之，这三个月来，海登测试了一大堆东西，而且他平时还是得工作，总不能坐吃山空，所以实际上研究进度十分有限。目前海登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安洁拉的治愈、强化、活化能力，基本上都围绕着“气”、“吐息”、“风”这些现象发生。
而海登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经被震慑了。
“我猜你是想让我帮你调查这件事？”
由于材料难得，效率低下，现代奥术已经不再用这种方式制作魔像。流水线上组装出来的合金魔像也拥有远胜古典魔像的战斗力。古老的方法已经被淘汰了——但为什么阿尔比恩教授会突然说这个？
他高高兴兴地说，
教授继续轻松地说，透过眼镜打量了一下海登，接着突然问到，
不死鸟，或者说凤凰（两者一般被认为是有关联的同类生物），是火焰，是治愈，是重生。就连它们的火焰羽毛都可以作为治疗魔法的强力触媒。
结果就是海登从亚当那边赚来的五十万联邦金币全都花光了。天可怜见，搞技术是很花钱的，尖端技术都是用钱堆出来的。五十万？用来打水漂都嫌不够。
你的意思是我大学的时候一点都不谦逊随和而且没礼貌吗？
看到海登脸上惊愕的表情，老教授露出了笑容。
他是自然人类，但今年却已经219岁了。一百多年前他就已经是常青州大学的终身教授，双学位，既是古典咒术理论的大师，又是星网通讯工学的专家，在古今两个领域都是先驱。而且他还精通炼金术与魔药学，甚至可以给自己熬长寿药水，所以他才能活到这个对自然人来说匪夷所思的年龄。
但是阿尔比恩教授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海登的脑壳，看穿了他的想法，不紧不慢地说，
幸好这五十万也有近半被用在了其他地方，例如海登这三个月吃的高级食材，因为安洁拉在这方面拒绝降低标准；幸好海登这三个月并不是真的什么研究成果都没有，否则他真要无地自容。
终于，对瓶子施展完各种分析探测法术的阿尔比恩教授放下了魔杖，
如果说海登平时喜欢打扮成某个灰袍的神秘巫师，那么阿尔比恩教授看起来就像是某部儿童奇幻文学里的老校长了——只可惜他并不是常青州大学的校长，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教授。
教授的语气很安详。
可是海登hｔtｐs://ｍ•heｔusｈu•ｃｏｍ•cｏm却在这三个月的研究中发现，安洁拉吸入之后吐出的气息，会带有强力的治疗作用。
所以海登举起一只手：“能先告诉我是什么忙吗，教授？”
……
研究设备这种事不用多说，大家都懂。它们不但贵得要命，而且也大得要命，海登根本不可能在自己家的地下室里搞一个正规的高等炼金实验室。
此话绝非谎言，因为这瓶气体实际上就是安洁拉吹出的一口气。然而安洁拉只是一台发条人偶。她的呼吸本来应该只是机械装置在吸入、过滤、吐出空气，就和空气清洁器一样。
阿尔比恩教授说他“正好夏季学期没多少事要忙”，就是因为他只教书不搞研究，而夏季学期学生和课程都比较少。
所以海登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
“他是我在星网通讯工学系的学生。谦逊，随和，安静，而且和你一样对知识如饥似渴。实际上，你们俩之间存在着一些奇特的相似之处。”
“我认为这应该是某种具有治愈能力的强大魔法生物吐出来的气息。就强度而言，相当于七阶治疗奥术……的两倍左右。”
但阿尔比恩教授很敏锐地望向了海登的眼睛：“你故意漏说了一个元素。风——空气的元素亦是如此。许多古老的神话都讲述了有关生命气息的故事。尤其是上古时期的亚洲，一直有神明捏土造人，然后吹入气息，赐予生命的传说。这样的神话一直延续在制作传统魔像的方法里。”
啊这
最传统的魔像制作方法是什么？
相较之下，帕西瓦尔·阿尔比恩却是那种不搞钱，不搞研究，躺着教书，整天却又乐呵呵的老派教授。从两百年前到现在，他大概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海登有的时候都会担心他到底是怎么在学校里生存下来的。
顺带一提，长寿药水不像回春魔药那么贵，但却没法让人返老还童变年轻，而且必须经常喝，每年都要喝一份，永远喝下去。好在阿尔比恩教授并不介意自己胡子花白，而是致力于教书育人，将各种知识分享给学生。海登和卡莲就是因为在上学期间一起修过阿尔比恩教授开的古典魔药课，所以才会成为朋友。
“正好夏季学期我没多少事要忙。”
海登摇了摇头，学教授的样子喝了一口可可。老实说，他的舌头最近已经被安洁拉养叼了。其它东西，他吃起来总觉得差了安洁拉一筹。
【常青州公立大学学期制度】
然hｔtps://ｗｗｗ•ｈeｔｕshｕ•ｃｏm.cｏｍ而，即使有更好的资料库、图书馆和分析设备，正如阿尔比恩教授所言，调查这瓶气体的源头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需要做很多实验，查很多资料，绝不是对瓶子施一个法术就能做好的。奥术研究绝非那么简单。
教授说到这里，放下杯子，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好在阿尔比恩教授没有继续提魔像的事，主动转变了话题的方向，
教授轻描淡写地回答，
他用有些尖锐的语气回答，
海登听到这里，心中只感觉暗暗吃惊：不愧是阿尔比恩教授。只是看了几分钟，说出的东西就基本完全正确。
他也没傻到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我会付你钱的——但还没等海登把这话说出来，阿尔比恩教授就伸手把那个气体瓶子放进了他自己的抽屉里。
这年头，大学教授的主要收入一般来自于各种研究经费。实验室就像是工坊，大学教授带着的研究生就像是工坊里被压榨的学徒。学徒学出来成为新的教授，又出来单带一支队伍，压榨新的学徒。
一方面这是因为教授突然提及他去世的父母，一方面则是因为这实在太奇怪。
他这句话让阿尔比恩教授回以了同样锐利的目光：“十年了，你对于死亡的理解仍然存在很多误区。你以为死者会真正离开我们吗？并非如此，死者活在他们的后人身上——不过我现在先不提这个，因为有些东西无法只凭话语让你理解。现在先说正事。”
“现代人已经遗忘，但在古代被称作‘神明’的那些强大魔法生物之中，和‘生命气息’有关的，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如果你真的想要找出这瓶气体的源头，恐怕需要做很多实验，还得对照过去的记录。”
实际上，从海登的检测结果来看，安洁拉吐出的空气成分应该是很普通的。明明成分相同，但却拥有匪夷所思的力量，这简直不讲道理啊！
哪有空气清洁器能够吐出强力治疗药的啊？
“当然啦，我觉得这事至少要花几个月。希望你没那么急？”
“我帮你做这件事的原因很多，但最主要还是因为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如果我说错了，请原谅。但实际上，因为你父母的事，你一直想要发明平价的高阶治疗魔药，不是吗？”
如果一个教授稍微有点良心，给学徒的待遇好一点，那么大学或者公司给的经费就很容易不够，研究项目就不容易出结果，不出结果又不容易拿经费。久而久之和-图-书，有良心的教授就被坏的教授给淘汰了。现在大部分的大学教授，实际上和公司老板毫无区别。
为什么海登特意来找这位教授帮忙？
“我正好也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那么资料呢？知识在这个时代是很有价值的商品，而公司喜欢控制有价值的商品。海登平时也会给一些魔法社群网站付钱，用他们提供的资料库，但作为一个独行侠，他所能接触到的知识总是比较少，至少比最好的公立大学里的教授要少得多。
“我知道你平时根本不搞研究的，而我们这种州立大学的教授薪水不可能太高。”
但是，这难道意味着海登就应该放下安洁拉的秘密不管，不再去研究她的ai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和从作用层面分类的现代奥术不一样，古典魔法会以象征性的元素进行分类。最具有代表性的当然就是‘地、水、火、风’四大类。”
“这个问题本身就是陷阱。”然后他回答，“根据地区和文化的不同，古典魔法的范式太多了。水当然是生命之源，它在清洁方面的作用也经常被与治疗相关联；但大地也经常被和繁茂的生命力联系在一起，尤其是在牵扯到植物的时候。从古埃及时代开始，治疗的魔法就和植物的魔法息息相关。火焰和生命的联系也不是没有，尤其是在一些强大的魔法生物身上，例如不死鸟。”
至于对疾病的疗效，海登目前还在测试，毕竟“疾病”实在是个过大的范畴。不过海登已经发现，安洁拉做出来的食物之所以具有强大的滋补作用，应该也和她的“气息”有关，因为食物会在烹饪的过程中受到她的气息影响。虽然不是什么突飞猛进地变强，但随着海登这三个月持续食用安洁拉给他做的食物，他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健康、强壮，魔力也在增强。
说实话，这很不寻常。一般来说你请人帮你做这种研究，别说关系了，至少也是要花钱的。海登根本没料到阿尔比恩教授会免费帮他调查这种东西。
幸好接下来阿尔比恩教授告诉他的事情并不是什么非常要命的事，倒不如说是海登平时就经常在做的工作。
海登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没错。我想要查出这种生命气息的源头究竟是什么，但我现在已经没法使用学校的资料库了。而且，我也没有高等炼金实验室那样的分析设备。”
第一个原因刚才已经说过了，因为他缺乏设备和资料。
“真的没问题吗？”
“倒不如说，教授，我很纳闷https://www.hetushu.com.com为什么大家可以对纪念死者的节日感到那么愉快。”
显然不。海登姑且也算是个魔法研究者。丢着安洁拉的秘密和真相不去探究，这对他的自尊心都是一种侮辱。更不用说，安洁拉那奇特的治愈力，很有可能就是海登曾经追求过的古代治疗魔法奥秘。他怎么可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了？实际上他也不该控制。
海登立刻举起一只手：“我庄严发誓这是我的合法财产。但我不确定它到底是哪里来的，甚至不确定它到底是什么。”
“不过我已经有点偏题了。就让我这么说吧——我永远提供帮助给那些需要我帮助的学生。”
“如果你问我，我所能提供的也只是一些猜测和臆想。”
阿尔比恩教授每年要教多少个学生？他难道记得住每个教过的学生的家庭状况和，呃，人生目标？真正厉害的老师都是这样的吗？
（海登目前还没试过那些他实在买不起的，以及太违禁的毒素。有些东西哪怕从黑市渠道买也很容易被盯上。但他怀疑那些毒素带来的结果不会有什么太大区别。）
一年四个学期，春季是3月到6月，夏季是6月到8月，秋季是9月到12月，冬季是1月到3月。学生们可以自行选择其中一个学期放假，因此大多学生选择连上秋、冬、春三个学期，夏天放暑假。
所以海登最后才决定来找自己以前的教授帮忙。
这就是为什么海登必须要来找老教授帮忙。
那么，他这三个月不停研究安洁拉，研究下来的结果是什么呢？
“海登，要说古典魔法元素里面和治疗相关的属性，你觉得应该是什么？”
“或许不是完全没问题吧，可那也不是需要让我赚你一点小钱的事——不用担心，海登，我还没缺钱到那个程度。”
海登早该知道免费的东西没有那么好拿的。
当然啦，就算海登拒绝，教授应该还是会帮他分析安洁拉的气息。但问题在于，海登确实感到了心理压力。而且，当你最喜欢的老教授请你帮忙的时候，你怎么能说不？
“我的父母是以很痛苦的方式死去的，而且连意识上传的机会都没有。说实话，我觉得每年的亡灵节根本不应该有什么买买买和庆祝的风潮。我建议大家都待在屋子里悼念死去的人。”
海登似乎完全无法反驳这个评价。他毕业之前还不小心把学校里的雕像炸了呢。
正如之前所言，随着这三个月亲密地相处下来，海登已经懒得怀疑安洁拉是否不怀好意了。要主张一个
和图书不存在的事实是很困难的，而海登根本不能证明任何东西，所以还不如假定安洁拉是友善的算了。
“真有意思。”
“这瓶气体你到底是从哪里弄到的？该不会是从哪个大公司偷来的吧？”
海登眨了眨眼睛，感觉有点像是以前在上课。
从未被开垦过的土地上取来泥土，混合直接从自然界取得的流动水，用魔法师自己的双手亲自塑造成人偶的形状，然后在人偶上铭刻代表古老神明名字的符文，并在仪式最后吹入生命的气息。
海登原本才刚刚放松下来，这下不由得又僵住了。
“我刚刚说过‘真的想要用在大学里学到的知识做些好事的学生’很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实际上，最近我就正好遇到一个。”
实际上，通过“强化”和“活化”这两个关键性质，海登甚至已经用安洁拉的气息捣鼓出了一些奇葩的应用成果。不过具体的用法这里就先卖个关子，还是等之后实战用到的时候再详述吧。
但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帕西瓦尔·阿尔比恩教授是一位海登能够信任的，极其博学之人。
教授说到这里，将双手十支修长的手指的指尖都碰在一起，端详着海登，
海登完全没提过魔像的事吧？教授难道只看这瓶空气就发现它是哪里来的了？
因为，虽然海登搞出了应用成果，他却依然没法搞清楚为什么安洁拉的气息会具有这些效果，不确定安洁拉的“气息”到底是什么。他无法分析它的本质，也不知道安洁拉究竟是个啥。
两分钟后，阿尔比恩教授喝了一口热可可，才重新用愉快地口气打破沉默：“那么，海登，就像我们都知道的，今年的亡灵节也快要到了。你最近有什么忙碌的计划吗？”
“无论教授还是学生，已经很少有人记得这座学校是为了什么而建立的，很少有人还记得我们是为了什么而教书，为了什么而学，我们日新月异的魔法技术又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只有技术发展，并不会让我们的世界变得多好。”
所以海登尽量用小白鼠测试了所有类型的伤害，发现安洁拉的吐息能够治疗几乎所有伤口，甚至包括十分复杂的脑损伤。不仅如此，她的吐息还能中和海登所能找到的字面意义上的任何毒素。
“这个时代，真的想要用在大学里学到的知识做些好事的学生，比你想象中还少得多。”
于是海登额外养了一些小白鼠，每天把安洁拉做的食物分给它们吃一点，然后测试它们的具体变化。当然，他也有记录下自己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