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几乎一念及此的顷刻间,百花楼祖师都罕有的,甚为郑重的将九色纱衣法袍叠起,进而才郑重其事的将之收起。
身死,道未消。
而仔细看去时,立身跪拜在人群最前头的,正是将一袭玄袍穿得如同天子冕服一般的玄云天子。
很显然,对于这满蕴煞气的童子而言,他并非仅只是活着回来了而已,不论是那古树与藤蔓的根脉上所若有若无显照而出的血光,还是那真正七星穹顶之上,那一轮圆月化作的熔炉之中,被紫宸法焰所煅烧着的身形轮廓。
“云浮老道,你能活着回来,便已是很好了……对了,此物,也合该物归原主了……”
进而,则是那满是血污的河流重新变得清澈,是那沉沦在血河之中的骷髅,相继从中爬出,不断的攀登着山岳,直往那佛光所在,直往那菩提树下一步一叩的拜去。
云浮老道是真正世上易道集大成之宗师,他的一次亲手卜卦,不亚于是一场机缘造化的指引。
于是,一切的复杂感慨仅只能够在这顷刻间变成极为复杂的冗长叹息声音。
毕竟,仅只是伴随着慈山大师这一路走来,从另一个方向逆向横渡过这尚在溃逃的两界天诸修的时候,凡佛光所普照之处,尽皆有着两界天上修被“度化”,幽光一道凭空升举的时候,再看其人身形时,便已经显照在了那菩提净土之中。
进而,云浮老道在接过这琉璃罗盘来的同一时间,更将手中的那一袭染血的九色纱衣法袍缓缓地递出,送到了百花楼祖师的面前。
而在这一过程之中,hetushu.com.com漫天的金莲垂落,融入那一具具白骨之相的过程之中,肉白骨,活死人,几乎仅只顷刻间,再看去时,那佛光普照之处,一道道昔年原本显照着狰狞气焰的修士,此刻尽皆面向菩提树,跪坐在草地之中,慈眉善目,聆听梵音。
楚维阳做得了这诸般大好事情,一切的馈赠,尽都是他所值得的。
真正的向死而生。
同样的向死而生。
而也正在这玄河的幽光洞照之下,那些立身在草丛后面部分,离着菩提树,离着佛光,离着梵音略远些的修士,似是又在其洞照之间,渐渐地散去了眉宇的慈悲,接引着幽光,褪去血肉,显照骨相森然。
“阿弥陀佛!世上已无慈山,老衲是——轮转慧王佛也!”
而那道场之中所展露出来的景象,则更为教人骇然,菩提树下,有着鎏金颜色的大日辉光凝聚成一道趺坐树下的佛陀虚相,那虚相与慈山大师相类,手捏佛门法印,口中诵梵音,霎时间,虚空生出朵朵金莲,朝着漫山遍野洒落而去。
只是此刻,这法袍的下摆处,有着一道殷红的血迹甩在上面,似是点点梅花盛开,晕散在九华诸色之中,复又与那法袍所承载的神韵浑一,彻彻底底的融为了一体。
或是风雨雷电这般自然景象,或是花鸟鱼虫等等诸灵群生。
这些尽都意味着,在这远行的路上,童子真正的有着斩获,而且其斩获本身许是非只一人之性命,而且这种斩获本身,更进一步的使得那一界的凋敝与寂无之中,渐渐地开始有https://m.hetushu.com.com着微茫的生机焕发,并且伴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这生机本身还在持续不断的繁盛着。
而也正是洞见了这样的景象之后,包括邢道人等诸修,不等慈山大师真个抵近,伴随着鎏金佛霞的洞照而至,便齐皆往后退却了一步,像是唯恐沾染分毫。
说着,邢道人一翻手的顷刻间,有一面琉璃雕琢成的八角罗盘显照而出,说来也奇,这罗盘浑似是一体而铸就,可偏生看去时,内里却封存着三张巴掌大小残碎的书页。
进而,嫁衣一脉的神韵将这九天之炁贯通,九华混成一体,似是其人嫁接诸气于己身,身披九天,遗世而立。
而也正在这样相继因为着云浮老道所带来的消息而相继陷入感怀之中的时候,忽地,诸修像是复又感应到了甚么,相继朝着远空之处探看而去。
事实上,早在云浮老道现身的第一瞬间,百花楼祖师便已经在凝视着那一袭纱衣法袍,此刻,更是在伸手将之接过的同一时间,像是有着浓烈的情绪,从那种如邢道人一般的淡漠之中刺破,进而若火山迸发一般得以涌现。
而也正此时,侧旁处,重新将这一面琉璃罗盘掌握在手中的云浮老道,在己身之精气神重新与那柔和的辉光所贯连的闪瞬,老道人像是有所感应一般,越过邢道人的身形,看向那正在弥合过程之中的两界。
这顷刻间,像是魔域显照于世,要坏去佛法;又像是这本就是魔域本身,不过是佛法洞照入其间,才有这方寸变化,只是要近于菩提,尚还需得https://www•hetushu.com.com众生自渡。
闻言时,慈山大师这才一怔,于恍恍惚惚之中清醒过来。
云浮老道定定的看了邢道人递出来的琉璃罗盘看来眼。
原地里,邢道人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甚么,可是尽皆是经年老怪,邢道人似是想要动容,但却好似是已经失却了某种动容的情绪与能力。
金莲至处,是那漫天遍野之间的凋敝气韵,尽皆在这一过程之中烟消云散,有着葱翠的草木自山石之中缓慢的生长开来。
仔细看去时,鎏金佛霞之中,是慈山大师身披着绛红袈裟,从远空之处,要横渡至诸修面前。
如是轻声念着,好似是也正感应到了百花楼祖师的道法神韵气息,这顷刻间,那九色纱衣法袍之上灵光大盛,似是趋同,但实则并不相同的百花楼嫁衣一脉的道法神域从那道法袍之上冲霄而起。
这是嫁衣法脉之主在临死之前的最后念想,将形神道法本源的真正菁华全数融入到了这几道血迹之上。
只是如今看来,大概是因为一时间进益过甚,这会儿的慈山大师,也浑如云浮老道一般,有些难以掌控自身气息的展露。
极致的哀伤。
于是,诸修相继避开佛霞,邢道人更是径直开口,以口含道音的煌煌之声,将沉浸在佛法曼妙之中的慈山大师惊醒过来。
也这顷刻间,有人踏着漫天梵音而至。
而在这样的意象相继显照的过程之中,乍看去时,竟像是要比那灵虚还要更为灵虚,可或许也正是因为那种缥缈的虚意太甚,这些诸相之上未曾有甚么道法神韵显照,反而是纯粹的“m•hetushu•com•com灵”的意蕴更纯粹些,像是某种天机感应的实质化显照一般。
但是这一刻,饶是这样的死生轮转的变化,却无法使得童子的神情有所纾解与开怀。
“好功德!这孩子真真是做得好功德!待得老夫将道场变化重新稳固下来,当亲自为他卜上一卦。”
进而,这些各不相同的符箓篆纹在显照的同一时间,便在辉光里交相辉映着,倏忽间交织在一起,显照出繁盛至极的诸相。
而伴随着佛光的洞照,伴随着梵音的响彻,更有着丝丝缕缕的黑烟魔气,从这些像是历经过了死生轮转的诸修身上弥散开来,而也正正伴随着魔气的晕散,一时间,诸修眉宇间愈见得慈悲。
其材质若丝绢帛书,又浑似是甚么玉华与宝矿被熔炼成了极纤细的丝线,进而复又在丝线的交织与贯穿之下,显照成了所谓的丝绢帛书之相。
如是轻声感慨着,分明话语更为沉重了些,可是说罢这些之后,云浮老道却像是有了某种纾解与释然一样,面容上的悲伤不再那样浓烈。
“师妹……”
就像是,早在昔日里的漫长岁月之中,童子本身便已经对于死生有所淡漠,那种淡漠并非是浮于表面,而是贯穿在了道心之中,克服了属于生灵之本能的淡漠。
而仔细看去时,其上辉光柔和,但却并不微茫,辉光显照之际,似是有着一轮浑圆大日洞照万象群生之感。
甚为奇诡的,观照着这一面琉璃罗盘的时候,那辉光之中,似是乾坤寰宇尽都在其中,连天地万象的意蕴都尽皆包容。
“当时若是将它带在身上,算演天机于一念之https://www.hetushu.com.com
间,或许结局会有所不同,只是老夫……老夫也唯恐,己身殒命,教彼辈全了琼林盟书全本……”
更相反,这一刻的童子,甚至还在为同行者死亡而感觉到哀伤。
“慈山大师!”
这是嫁衣一脉的传承至宝。
恍若将另外的神境真人修士的道果熔炼成了己身的某种资粮与薪柴,某种焕发生机的无上宝药。
这漫天梵音,还有那身披着的鎏金佛霞,事实上,便尽都是在慈山大师身后的道场一角的悬照之中洒落人世。
而渐渐地,伴随着这些诸修身上的黑烟渐渐地弥散去之后,魔气飘摇着,重新汇聚入那一道血河所在之时,霎时间,一道玄河倏忽间高悬在远天之处,复又在佛光洞照之中,似是显化出阴冥魔域诸象。
而且,那辉光的轮转之中,一闪瞬间更有着繁盛至极的诸般不同的符箓篆纹,或是古拙,或是轻灵,或是奇诡。
而原地里,邢道人也仅只是轻轻颔首,未曾再有言说些甚么。
只要这几点殷红血迹在,那么哪怕嫁衣法脉之主陨灭在了他乡,后辈修士只消能够与这血迹之上的道法气息相互交织与共鸣,便可以最为轻便的感应到嫁衣法脉蕴藏在法袍之中的无上神韵,在无有师长指点的情况下,完全接续嫁衣一脉的真髓道法。
九色神华霎时间大盛,隐约看去时,更能够感应到某种先天五太之炁轮转,进而托举起清灵三圣境,复又在最高桌处垂落泰一玉皇辉光。
而事实上,这九色纱衣法袍本身,便是昔年时百花楼修士采九天菁华之炁熔炼而成,内中蕴藏的,便是最为纯粹的九天道法与乾坤气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