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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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比轼伤愈之后没多久,又遭遇一场更大的意外——有关部门收到一封针对他的匿名举报信。这事本不稀奇,在他担任学生会会长的数年间出现过无数次,不过都因缺乏实质性证据而被归为嫉妒、报复或者恶作剧之列。但这封匿名信不同,说是信,其实相当于一个小包裹。厚厚的上百页材料不光有言辞犀利的控诉,还有一针见血的证据,历数了裘比轼的七宗罪:虚开发票报假账、拉帮结派搞贿选、违规操作乱盖章、滥用经费吃喝玩乐、假借组织活动之名申请场地却为企业搞宣传从中谋利、利用加分权和关系网捞取奖学金,还有众所周知的生活作风问题。
“当然。只要你选择了,又没有被暗黑盗格者修改掉,就一定会如期发生。”
霍九建当时买的七位数字是8956856,前六位全部吻合,可惜最后一位差一点,如果选的是9,就是一等奖。大家都问霍九建是从哪里获取的灵感选中这些号码,霍九建红着脸如实相告:“89,56,85.6,何茹媲的三围。”
这件事不大不小,因为裘比轼只是断了几根不大不小的骨头。这件事也可大可小,因为从那以后,西都大学里想勾搭别人女朋友的人都会三思而后行了。
郑能谅苦笑道:“我知道小蓓会很难过,可至少她还能健健康康地生活。”
第二件事与裘比轼有关。因为他一直在交女朋友这项运动中坚持不懈地攀登高峰,有一天盯上了一座新的高峰,本来爬得顺风顺水,没想到这座新高峰上有一只镇山神兽——一个混黑社会的男朋友。人家可不认什么学生会会长、“西都三才”之类的头衔,给裘比轼一顿胖揍。
一想到还有许多位俟影人的命运吉凶未卜,郑能谅就坐立难安,下一个猴年马月就像一条嵌在必经之路上的幽深隧道,静静地张着嘴,等他自投罗网。眼下的他没机会改道,也无法刹车,什么都做不了。他既不能像暗黑盗格者那样可以修改已经做出的选择,也不能像素问镜那样可以随时获得第一手消息,他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谜底的揭晓,并以一种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状态约束自己,确保在下一个猴年马月到来之前,不再触发盗格空间,以免又添新的变数。
惊心动魄的一夜较量最终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收场,是谁都不愿看到的。郑能谅救人反被咬,戴珐珧害人终害己,命运又一次展示出它的无情与顽皮。
“唉,哪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邂逅,其实都是姜子牙钓鱼的套路!我连伪装都看不破,拿什么看穿未来?!”郑能谅回想起这一路走来的每一次选择,无论在盗格空间还是在现实世界,总有那么多的不如意,心中自是翻江倒海五味杂陈,迟迟不能平息。他知道自己远不够出色,也对盗格者这一身份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畏惧、厌恶和排斥,本来以为只需要承担一些误判的风险,没想到还要面对暗黑盗格者的算计。
郑能谅顿时豁然开朗,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天哪!你这分析能力,比小孟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原来在录像厅里,她选的是定格‘绑架三姑’,就是为了确保自己的报复计划能按照所定格的情景顺利实施,万无一失。”
“有那么大仇吗,她想要的我都给她还不行吗?不就是暗黑选择权吗,我每天给她10次、20次,还不够吗?”
“只有去过的人才知道,无论什么样,一个人进入一个世界,总会在那里留下点什么,而那个世界也会在这人身上留下点什么。所以,就算没有你,她一样会作恶,甚至会害更多人。”
“我知道了!”姗姗抢答道,“身为《西都风》的执行主编,何戚辽肯定跟蓓姐说他知道那篇《不可触碰》是谁写的,骗她去他宿舍见面!”
第四件事和冉冰鸾有关。宋颖哲跟他分手了。冉冰鸾的父母一直反对这段感情,在多次正面施压无效的情况下,迅速改变策略,开始关心他的理想——成为一名外交官,于是鼓励他大学毕业后继续考双学位深造,然后他们认识的一位在北京外国语大学当教授的朋友就派上了用场。宋颖哲的父亲身体不好,孝顺的她打算大学毕业后尽快找一份工作,常伴其左右。宋颖哲很了解,冉冰鸾是个执着的人,双学位不是他的最终目标,只是起点,他会在这条似锦前程上越走越远。她更明白,真正的爱情不应该成为牵绊,不能是自私的占有。恋爱中的人大多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放手,宋颖哲属于少数派,于是先提出了分手。
素问二镜的回答一针见血:“心伤不是更有害吗?”
郑能谅就开导:“有些东西不是想多大就能多大的,她能长成二等奖那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太可怕了!难怪小麻花提醒过我,盗格空间也和-图-书有黑暗与危险,盗格能力也可能被坏人利用,当时我还以为它只是编故事吓唬我而已。”郑能谅这才真正理解了那番警告的深意,不禁又有些懊恼和沮丧,“它也真是的,就不能说得具体一点可信一点嘛,比如告诉我暗黑盗格空间是什么,或者提醒我谁是潜在的暗黑盗格者,我也许能先下手为强……”
郑能谅打得很爽快,校方的处分也很爽快,严重警告加当面道歉。郑能谅就不爽快了,拒绝道歉,于是严重警告就变成了记过。
“现在从她获得了暗黑选择权的结果来看,是你的眼皮出于条件反射主动合上时,先夹住了她还没碰到你身体的发丝,所以,是你主动。”
“所以你选择了盗取,离谱的婚礼也就不会发生。所以戴珐珧选择了改变你的选择,矛盾的未来也就不会出现。品性决定了选择,而选择决定了命运。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一旦你做出了选择,命运自会给出相符的配设——你若定格婚礼,自会跟戴珐珧变得很熟;戴珐珧若不修改你的选择,也自不必死于车祸——正所谓求仁得仁,不作不死。”
“你们还讲不讲理,那不就是鼓励我任人宰割吗?”
霍九建却后悔不已:“别提了!当时老板按错一位数,最后一个按成了9,直接打印出来了,我还不要,非让他按照小何的三围重打一张,你说冤不冤!这就是命呀!”
“对,被头发扫到,你是否还记得是她的发丝先碰到你的眼皮,还是你的眼皮先夹住了她的发丝?”
素问二镜提醒道:“公交车,忘了?还有夜总会。”
戴珐珧曾炫耀过她从异界带回来的那种奇毒的威力,其中就包括让人毁容。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秦允蓓很可能因此去做了整形手术,而根据之前从“热带鱼”这条线索里得知的情况,她手上正好有孟楚怜那张带着唇印的照片,以她的性格,很可能让医生照着照片去整。而因为在盗格空间看见的都是发生在下一个猴年马月的未来,所以他看见的自然是孟楚怜的面孔。如此一番推理下来,郑能谅终于惊讶地发现:一直以为在庄璧楼那次是为孟楚怜选择未来,没想到真正的对象却是秦允蓓!
虽有过几次“亲密”接触,又经过生死交锋,郑能谅却不得不承认,戴珐珧对他来说始终是个谜,若说评价也只有三个字:“她有病。”
伤害秦允蓓的凶手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郑能谅感到一丝慰藉,却仍有不少困惑,只能向素问二镜求教:“我记得当初还给姓戴的选择过另外3次未来,前两次都是在公交车上,分别盗取了警察对她的调查,以及一场婚礼;第3次是在陌上珠夜总会的包厢里,我盗取了我跟她在一起生活的画面。我好奇的是,如果当时我选择的不是盗取,而是定格,那么这3个未来在猴年马月真的会发生?”
“你觉得可能吗?”素问二镜平静地反问道,“你都说了是‘潜在的’,它又怎么可能知道是谁?它只是个素问镜,又不是暗黑盗格者,没去过暗黑盗格空间,怎么给你当导游?何况它也不可能料到你会在梦中说破天机,而身旁正好坐着一个潜在的暗黑盗格者。”
“我服了!”郑能谅已无力吐槽,“难道我睁着眼睛让她的头发进来啊!”
他喜欢这份工作,也喜欢这种生活状态,更重要的是,他愿意就这样等着那个喜欢的人。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他坐在候蓓阁的门帘旁,听着喜欢的音乐,看人来人往,觉得这就是最适合的位置。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遇见适合自己的人,他遇见了,又弄丢了,所以决不能错过下一次遇见。
郑能谅想了想:“那我就当民好了。”
“啊?”郑能谅大吃一惊,“不对吧,她哪来那么多暗黑选择权的?我只主动碰过她两次呀,一次是在录像厅,一次是最后在她家。”
于是,在教训过何戚辽之后,郑能谅暗中展开了一些调查,获得两条重要的线索:一是经当时在学生会工作的人证实,军训期间秦允蓓曾去过学生会几次,想打听《西都风》上那篇《不可触碰》的作者,因为用的是笔名,又是新人,谁也不清楚;二是在姗姗的帮助下,从秦允蓓的电脑里找到一个隐藏的文件夹,里面存着许多照片,一张张拍的都是郑能谅进入大学后发表在校内外各类刊物上的作品。
“因为戴珐珧对她的未来使用过暗黑选择权。”
有了这个重要发现,郑能谅基本可以断定,军训那一晚在庄璧楼下碰见的“女贼”就是秦允蓓。可还有个问题,为什么未来画面里显示的都是孟楚怜的脸呢?他忽然想到了那张丢失的照片,还有戴珐珧给秦允蓓下的毒!
调查还没结https://m•hetushu.com•com束,裘比轼就主动辞去了学生会会长,也失去了保研、留校、推荐工作等令人羡慕的好前程,甚至连学位证和毕业证都没拿到,便黯然退出了校园舞台。半年后,他不知从哪儿弄到一笔钱,开了家海鲜餐馆,位于西都大学城的中心地带,深受年轻男女们的喜爱,加上他的交际能力和当学生干部这些年打下的人脉基础,财源滚滚来。
素问二镜叹了口气,缓缓道:“一出生,母亲便死于产后大出血;第二年父亲又坠崖身亡,于是在那个贫穷落后的小村镇成了人人讨厌的‘灾星’;寄养在贪婪刻薄的叔叔家,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5岁时被卖给了人贩子,辗转来到离家千里的一座陌生县城,成为一对失独夫妇的养女,就这样在酒鬼养父的打骂声和赌徒养母的麻将声中度过童年;15岁时认了一位在郊外开矿厂的老板当干爹,勉强支撑生活和学业,奈何干爹也不是省油的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夺走了她生命中最后一丝光亮;考上大学那一年,干爹也因一场重大安全事故进了监狱……”
郑能谅很快就从素问二镜那儿了解到,在他和孟楚怜离开没多久,戴珐珧也匆匆逃出别墅,经过走廊时被自己摔在地上的碎酒瓶割破了脚,接着,她一把火烧掉了别墅,驾车火速驶向机场,打算在被警方锁定之前出国。途经高速遇上堵车,逃亡心切的她选择从应急车道超车,却因脚伤痛致座驾失控,一头撞上了大货车。
这件事不大不小,因为何茹媲的三围确实不算大也不算小。这件事也可大可小,因为它在西都大学掀起一股买彩票的风潮,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学生们的手指甲都留得老长,时刻准备着刮奖。
华泰崂惊呼:“这才叫爱情的力量!”
他也清楚地记得当时的选择,非常庆幸,他定格了最美好的,也就是她奔向他的那一幕。所以他确信,只要一直等在这儿,等到猴年马月,秦允蓓一定会出现,与他破镜重圆,就跟在盗格空间里看见的一模一样。
“唉,说来说去还是怪我当时腿贱,非要一个人上街瞎逛,不然也不会遇到戴珐珧!”郑能谅越想越自责,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大嘴巴,“也怪我嘴贱,当时遇上了就当没看见,不去搭理她就什么事都没了。”
最后几个月的校园时光,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又可大可小的事:
朋友们都劝他放下执念,面对现实,秦允蓓不会再回来了,但他内心很清楚,她一定会回到西都,而且一定会和他再见面。这不只是一种信念,还是有充分事实支撑的推理。说起来,这还要感谢何戚辽。从学生会办公室搬走的那天,抱着一箱私人物品穿过走廊的郑能谅无意中听见何戚辽在厕所里对人夸耀自己跟秦允蓓的“旧情”,从而揭开了一个困扰他近四年的谜团。
这件事不大不小,无非是校园爱情的常见归宿之一。这件事也可大可小,因为对于很多之前相信爱情的人来说是无法接受的。比如华泰崂,从此看破红尘,不谈爱情,向着神与佛的目标迈进,发誓要成为一个凌驾于所有人物之上的人物,能主宰众生的生死,能调兵遣将、呼风唤雨,能让谁相爱就相爱,让谁分手就分手。几年后,他如愿以偿,成为一名编剧。
郑能谅也很好奇:“异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任赣士走的时候,郑能谅本不想去送,但听说他前不久被一群不明来历的陌生人打断了腿,念在相识多年又是中学老班长的分上,郑能谅还是去了。在几名同学的帮助下,任赣士垂头丧气地坐着轮椅离开了校园,在人群中发现郑能谅,目光立即闪向一旁。告别了初恋的冉冰鸾按部就班地北上攻读双学士,毕业后通过了司法考试,成为一名律师。不安于现状的霍九建决定去追寻自由与爱情,揣上意外之财和浪子之心离开了西都,穿过一座座城市和乡村,看过一片片山川与大海,在走走停停的路上痛醉复还醒,和形形色|色的人相遇又分离,最后在东部沿海一座新兴城市停住脚步,用剩下的钱买了一套房,开起了出租,第二年房价飞涨,他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位白领丽人,对方参观了他的住处,便决定一见钟情,两人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能说会道的华泰崂回到故乡,先在一家当地的旅游小报干起了采编的活,一年后辞职当起了自由撰稿人,常有作品见诸报端。资深宅男谷二臻凭借电脑方面的特长,进入一家新成立的网站当网管,没干多久网站倒闭,他又去人才市场碰运气,找了好多天都没人要,却因为生辰八字、血型和星座都跟一位老总极其相配,被对方一眼相中,聘为特别助理,每次一有重大谈判,老总都会带他一起去,他m.hetushu.com.com也不用做什么,就端坐在老总身边负责招运。阚戚智考研受挫,到一所中学教英语,在网恋中浮浮沉沉的他后来换了许多任女朋友,结果因为对有夫之妇动手动脚而被辞退,只好南下广州闯荡,最后找了份对有夫之妇动手动脚也不会被辞退的工作:洗脚工。
“当时她突然扑向我,我被压倒在地上,一手托着她的脑袋,一手挡着自己的脸,结果眼睛被她几缕头发扫到,然后就进了……”
“没错,如果你不想让她获得暗黑选择权,就该这样。”
毕业后,郑能谅没有去找工作,也婉拒了杰叔的邀请,向父母借了一笔钱,在西都大学东门边租了间50多平方米的店面,开了家饭馆,取名“候蓓阁”。名为饭馆,其实只有几道小菜,都是秦允蓓手把手教过的;名为开店,其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的心思根本不在经营上。幸好店租不算太贵,自给自足压力也不大,与忙着考证、考研、考公务员的同学们相比,郑能谅显得特别不求上进,却也落得个清闲自在。
“我讲理有什么用,规则又不是我定的。千百年沿袭下来总有它的道理,就算没道理,身在其中也由不得你。何况你想过没有,以戴珐珧的诡计多端,你刚才设想的这些方法,她会想不到吗?如果规则不对主动、被动加以区分,那她想获得暗黑选择权岂不是易如反掌了?”
第三件事和霍九建有关。失恋后的他没有再谈女朋友,命运却在遇到一盘蛋炒饭的那个午后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那天,他独自去一家小店点了盘3块钱的蛋炒饭,给了老板五块。回学校的时候路过彩票销售点,平时从不买彩票的他一摸口袋正好有两枚硬币,心血来潮就买了张随手塞进衬衣口袋,半个月后无意间看到报纸上一则报道说有个二等奖无人认领,才想起来,翻出一直没洗的衬衣,果然中了。
郑能谅冷静下来一想,确实如此,也只好认栽:“好吧,反正已成事实了,这么说来,她一共从我这儿获得了四次盗格选择权,其中三次分别用在了定格‘吧台倒酒’‘绑架三姑’‘宾馆投毒’这三件事上。而从之前她自己的交代和小麻花的提醒来看,剩下的那次,她是用在了修改秦允蓓的未来上。可你能告诉我她改的是哪一幕未来吗?又是在哪一次使用暗黑选择权时改的?之前黑素镜和她自己都说得不是很清楚,我自己琢磨得也晕头转向了。”
“当然算你被动,除非你在被迫的过程中拼命挣扎,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身体,或者因为愤怒,朝她吐了口痰……这样就可能导致原本的被动变成了主动。”
杰叔说:“我想当个刚正不阿的好官,为民服务。”
谷二臻则认为问题还是出在何茹媲身上:“为什么小何的臀围只有85.6,不是85.9呢,否则就算按照三围打,也是一等奖啊!”
“……老兄,我又没带行车记录仪,哪记得那么细?”
“为什么?”素问二镜只是知识广博一些,却看不透人的心思。
“你再仔细回忆一下。”
这不难做到,他天生就是个安静的人,在秦允蓓失踪后的一年里也没主动去跟任何女生交往。他只要继续保持这种优良传统,再坚持三年多就可以了。和孟楚怜一同经历的这场九死一生的冒险有多么离奇、多么刺|激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旁人眼中,刚刚过去的那十几个小时和周而复始的任何一个夜晚并没什么明显的区别,或许有些微妙的天气变化,或许有些糟糕的突发新闻,却都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为什么?”
离开西都大学的前一夜,郑能谅、冉冰鸾、霍九建三人约上杰叔在土曾月巴烤肉店喝得酩酊大醉,互相搀扶着来到行政楼前,跨过插着“禁止踩踏”指示牌的栏杆,并肩躺在百味杂陈的草坪上,望着刚被一场暴雨清洗过的星空,畅谈理想。
这件事不大不小,因为在郑能谅看来,不过是打了一条乱咬人的狗,没什么可小题大做的。这件事也可大可小,因为有个处分挂在档案里,找工作是不方便的。
冉冰鸾的父母巧妙地利用了理想与爱情、时空与爱情的双重矛盾,创造了一个兵不血刃的战例:鼓励和诱导冉冰鸾去北京,是为调虎离山;貌似给了他更自由的天地,实际上为爱情套上了枷锁,是为欲擒故纵;让这对情侣面临两地奔波的局面而静观其变,是为以逸待劳;利用现实条件的重重阻碍诱发和扩大这对情侣之间的隔阂,是为隔岸观火;在经济与精神双重支持冉冰鸾的表象之下暗藏着拆散二人的图谋,是为笑里藏刀;而京城美女如云诱惑不断,必然会出现各种美人计,这才是最直接和最致命的。
素问二镜紧接着补了句:“所以,仇恨只会生出更多的仇恨,变态也www•hetushu.com.com会制造更多的变态。”
“那照你这么说,我来假设一个情况:她趁我进入盗格空间昏迷的时候抓住我的手,然后等我从盗格空间回来的那个瞬间突然发力,让我的手接触她的身体,这,算我主动还是被动?或者另外一种情形:她找几个壮汉把我抓住,然后强迫我去碰她,她能获得暗黑选择权吗?”
郑能谅叹了口气:“你提醒得对,其实这事我也有责任,认识戴珐珧那么久,从来不曾了解过她的过去,也不怎么关心她的感受,她的怨恨与我的态度不无关系。”
裘比轼遇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场危机,被打得措手不及。有关部门也很被动,因为匿名信的事很快通过校园网和生活圈传得沸沸扬扬,不得不立即展开调查。所有在学生会与裘比轼共事过的人都接受了询问,郑能谅也在其中。对于匿名信中提到的每一条罪状,郑能谅早有耳闻,但他是个诚实的人,只如实回答了自己亲眼所见之事,并未将道听途说和推测臆想一并供出。“愤青社”和“不羁阁”都有人在学生会工作过,当然不会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对调查组添油加醋地讲了许多并无实证的事,反倒令原本清楚的部分自相矛盾,调查不清的部分更加模糊。
这几件事一过,就到了离别的时节。郑能谅每天都会到校门口,目送一张张充满朝气的面孔,穿过那道“凯旋门”,伴着蝉鸣,迎着骄阳,乘着新世纪的暖风,踏上开往新人生的征途。不过无论多好的朋友,他都只送到校门口,绝不多走一步。
郑能谅继续分析:“后来小蓓识破了何戚辽的骗局,一直耿耿于怀,难怪我第一天去学生会报到遇见何戚辽时,她会对他如此反应。唉,我真是粗心,当时都没意识到他们之间有过节,还以为只是看不惯。”
“这也可能!”郑能谅叫道,“那是被动防卫啊!”
“你应该知道,区分主动还是被动的条件有两点:一是行为是否出于主观上的自愿,二是行为是否造成主动性的结果。在这件事上,很显然,你合上眼皮这个行为是完全由你自己决定实施的,也成功地夹住了她的头发……”
霍九建说:“我想当个伸张正义的警察,为民除害。”
“暗黑选择都是在内心完成的,我也不可能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不过,”素问二镜话锋一转,“可以根据现有的事实来推测一下大概。最后这次,她无疑是定格了‘吧台倒酒’并将发生时间提前,才能让自己瞬间往返异界,逃脱惩罚;录像厅那次,她才刚认识你,还不认识秦允蓓,所以不可能想到调取你对秦允蓓的选择,也不太可能定格她自己的‘宾馆投毒’,因为她定格这一幕是为了让自己在事件发生前结束流放。如果定格的是这件事,那么这件事就应该发生在你和她第二次见面,也就是联谊宿舍见面之前的某个时间,而不会等到1999年底,所以根据排除法,她在录像厅里定格的就是‘绑架三姑’,也符合她当时的心态;还剩两个,‘宾馆投毒’和一个秦允蓓的未知数,再说公交车那次,从时间线上看,那是她第一次的异界流放结束后不久,那时候她应该也还没认识秦允蓓,所以选择‘宾馆投毒’的可能性更大,因为那一幕是她自己的未来;至于夜总会这次,此时她已认识了秦允蓓,也肯定对你和秦允蓓的亲密关系有了很深的了解,三番五次在你这儿碰壁的她,必定会利用这次暗黑选择权对秦允蓓的未来进行破坏,至于是什么样的破坏,只有等到发生时才知道了。”
冉冰鸾说:“我想当个德高望重的学者,为民请命。”
郑能谅正要反驳,忽然想起黑素镜曾说过,戴珐珧是因为内心积聚已久的黑暗力量与那座不仁火山产生共鸣,才突变成暗黑盗格者的,心中也好奇:“那究竟要怎样,才能烂成她那样?”
素问二镜伸长舌头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拍,安慰道:“你不搭理她,她就不会坑你了?别忘了最初是三姑雇她来的,你明她暗,防不胜防,她又那么心机重重,擅长伪装,总能逮到机会与你邂逅,总能想到办法让你上钩。在我看来,你已经做得很出色了。”
“呵呵,你总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你选没选错我说不好,但无论你怎么选择,都改变不了她的结局。”
裘比轼躺在医院,惨不忍睹,监护病房外面挤满了他的朋友,不过都是男性朋友,受过他的恩惠和想要受他恩惠的。而那些曾经对他百依百顺的女朋友一个都没来,可见还是同性之间的感情更经得起血与火的考验。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郑能谅茅塞顿开,又感慨万千,“其实现在看来,我倒宁愿当初选择的是定格婚礼,跟姓戴的生活在一起。”
回到宿舍,他便从抽hetushu.com.com屉里取出那本封面已经有些褪色的《追忆似水流年》,翻开那一个个用他自己才看得懂的暗语记录下的“天机”,细细回忆起来。那些曾经无比笃定的选择,如今看来,每一个都充满了不确定的可能,而那些记忆中有些模糊的画面,每一幕都显得那么诡异而危险。
“因为那样小蓓也许就不会被姓戴的伤害了。”郑能谅依然不能原谅自己。
郑能谅这才尴尬地想起,公交车上那次,眼看防线要被戴珐珧的挑逗给攻破,他不得不主动出击,脱了手套摸了她的脸,但他怎么也搞不懂后半句:“夜总会?在夜总会是她主动碰的我啊,我被动接触也能给她暗黑选择权?”
素问二镜也言简意赅:“是病,都有病因。”
“呵呵,你太不了解戴珐珧这种女人了。暗黑选择权确实是她想要的,她很享受这种控制他人命运的快|感,但她更想要的,是控制他人的情感。”素问二镜顿了顿,缓缓道,“她想要你爱上她,迷恋她,臣服于她。”
听到这儿,郑能谅不免对戴珐珧的遭遇产生一丝同情,也对一步步将她推向深渊的那些幕后黑手深恶痛绝,可一想到无辜受害的秦允蓓,仍是无法释怀,用力咬了咬嘴唇,恨恨道:“情有可原,罪无可赦。”
“不过以戴珐珧的性格,即使和你生活在一起,也未必不会伤害秦允蓓。”
姗姗气愤道:“真不要脸!”
身边的同学们都很配合,谁也没空来打扰他,因为临近毕业的他们在经历了大一的迷茫综合征、大二的放荡综合征和大三的无聊综合征之后,终于成功地患上了大四的焦虑综合征。焦虑的焦点集中在钱的问题上:考试不及格,补考要钱;毕业论文通不过,给教授送礼要钱;找工作,疏通关系也要钱;不找工作,自己创业更要钱;和女朋友分手,财产分割加散伙饭,都是钱。
“可这也太离谱了,我怎么可能跟姓戴的结婚,我跟她又不熟。再说她不是死于车祸了吗,又怎么可能出现在猴年马月的未来之中,根本解释不通吧!”
“不,”郑能谅分析道,“如果只是声称知道作者是谁,不可能约在他的宿舍见面,还是三更半夜。应该是何戚辽自己冒充作者,趁机骗小蓓的感情。”
“怎么,难道她又有什么难言之隐?”郑能谅听出了言外之意,却绝不可能原谅她的所作所为,“难言之隐,一洗了之啊,犯得着出来害人吗?”
“呵呵,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变质的食物不可能一秒就烂透的,恶人也不是生下来就想要害人的。”
第一件事和何戚辽有关。按理说郑能谅已经主动辞去文艺部长的职务,退出了学生会,对他的地位再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他也没必要继续纠缠。可何戚辽是个很特别的文人,不光喜欢文人相轻,还喜欢文人相亲——哪怕郑能谅躲得再远,他都要追着亲近上去。他表达亲近的方式也很特别,就是炫耀自己跟秦允蓓的“风流韵事”。时间要追溯到大一军训那年,当时的秦允蓓是个天真的文艺女青年,因为仰慕何戚辽的文采,热烈地追求他。身为“西大双珠”之一的何戚辽当然不会轻易动心,秦允蓓竟不顾小女子的矜持,半夜偷偷溜进何戚辽所住的研究生公寓——庄璧楼,只为见他一面,共度良宵。何戚辽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她。
军训那一夜,在庄璧楼下,郑能谅见到了那个神秘“女贼”的未来,看见的面孔却是孟楚怜。他一直以为是孟楚怜悄悄来西都找“男朋友”任赣士,或者是其他长得像孟楚怜的姑娘,直到何戚辽说起秦允蓓在军训期间半夜溜进庄璧楼找他的事,郑能谅才将所有的线索串了起来。虽然他不相信秦允蓓会看上何戚辽,但夜闯庄璧楼这种事还是十分符合她的性格,何况还是在被骗的前提下。
“也不全是为报复,更多的是为了利益,三姑的存在,阻挡了她获得更好生活的机会。”
“或许吧,她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她的性格和经历终归还是主因,包括她在异界的几次经历,跟她的所作所为必定有很大的关系。”
这段往事是何戚辽自述的,在秦允蓓离开之前从没听他提起过,此时凭空出现,郑能谅当然不信,不光不信,还痛扁了他一顿。尽管身为高贵的研究生,又自认为长得天下第一帅,还自认为天下第一有文采,但何戚辽在拳脚方面还是很谦虚的,先是一个劲地拿“君子动口不动手”讲道理,然后一个劲地以“我是学生会干部”相威胁,最后一个劲地用“再打就死人啦”来求饶。
郑能谅却想起了老朋友:“唉,小麻花也被连累了,还有祝班长,车祸里那些死伤者,三姑……对了,我之前看到三姑的5个未来,当时的选择应该没有错吧?不会是因为我的选择,才导致她丢了性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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