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平静的女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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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下去仔细观察,排水口还算干净,污垢不多,也无残留纸屑,在脚踝的两侧还留着两道圆珠笔粗细的小缝隙,但他戴着潜水手套的手指是不可能伸得进去的。
“哈哈!行啦!在女浴室还没玩够?”秦允蓓抓住他的肩膀将他转了个身,“你赶紧去附近的药店买点碘伏消毒液、消炎药和包扎用品来,在外面等我们。”
“那这样,你把衣服穿好,我再进来帮你。”
郑能谅有礼有节:“谢谢关心,我没吃错药,是你开错道了,这条是非机动车道,我脚下踩的也是斑马线。”
郑能谅怔了怔:“呃,别慌,我这就去找人帮……”
“唉,脚背都肿了。”秦允蓓连忙扶她坐在台阶上,对郑能谅说,“去拿几块毛巾来。”
“你逗我吗,脚卡着怎么穿?”
“才不上当!”
“我……你能不能别这么不正经!”郑能谅急得一跺脚,扭头就要往外走。
“我让你包好身子!”郑能谅又羞又气,“你再这样我可走了!”
“可,这是女浴室啊,我一个男的……”
“刚才那三轮车也没碍你什么事吧?你抢道,又逆行,还那么轰,害他差点翻车……”
戴珐珧往后一退,一指脚下:“喏,刚上厕所,脚下一滑,进洞了。”
戴珐珧低头看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舒服的姿势啊,我的左脚都卡了这么半天了,还不能让右脚休息下啊?”
“我……晕!你怎么光……”郑能谅被那突然跃入眼帘的胴体臊得无地自容,下意识掉头就躲。
戴珐珧轻轻哼了一声,窸窸窣窣一番:“好了。”
在秦允蓓有条不紊的安排和照料下,戴珐珧的伤势得到了及时妥当的处理,回去后没几天便痊愈了。接下来的一周里,戴珐珧给郑能谅打了5次电话,再三道谢。郑能谅说,其实都是秦允蓓的功劳。戴珐珧又邀请他看电影、吃大餐,以表谢意。郑能谅心中忐忑,找了个借口推了。
戴珐珧抬了抬脚,苦笑道:“不行,还有点紧。”
“你……”郑能谅头转向一边,朝她一个劲地挥手,“麻烦你把腿放下来!我在下面都……看……没法看。”
秦允蓓用毛巾和冰镇饮料做了几个简易冰敷包,将戴珐珧的左脚裹了个严严实实,抬头一看郑能谅:“咦,你还在这儿干吗?”
郑能谅向来与人为善,很好说话,只是没有和发动机或喇叭说话的习惯,所以噪音越大,他的倔劲越强。雾气朦胧的车窗后,尖嘴猴腮的驾驶员在狂按喇叭,副和_图_书驾驶座上塞着一位满脸横肉的壮汉,一条胳膊耷拉在车门外,手背上露出半块刺青,车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瞧不清面目。
校区在五个街区之外,郑能谅等了10多分钟也没见一班公交车,却等来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他将硬币塞回口袋,走出站台,没入茫茫雪色之中。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个十字路口,他穿过绿化带和非机动车道,站上斑马线,被红灯和车流挡住了去路。忽然飞驰而过一辆摩托车,溅了他一身雪水和污泥。他正要发作,抬眼一看摩托车破旧的躯壳和驾驶员花白的头发,怨气便融成轻轻一声叹息。
“去你的!大爷我怎么开车轮得到你管?人家三轮车屁也没放,你叽叽歪歪什么?骨头痒了吧!”
这一偏不要紧,他原本朝下的双眼顺势向右一掠,自下而上扫过她的大腿。而她,不知什么时候把右腿架在了卷纸筒上,双肘和后背顶着水箱,大咧咧的模样仿佛躺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春光尽泄。
头上包着浴巾的戴珐珧被他的窘态乐弯了腰:“哈哈哈!你不是让我包好吗?我这都包得跟印度人一样了,还不够好吗?哈哈!”
“聪明,”郑能谅轻轻夸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是我,”郑能谅老实回答,“刚在隔壁听到点动静,你没事吧?”
“好啦好啦,别生气,不开玩笑了,”戴珐珧说着扯下头上的浴巾往身上一绕一扣,“包好了。”
“嘿,要是满意记得给小费噢。”秦允蓓轻轻一甩头发,站起身来,“热胀冷缩加精油润滑,再脱不开就只能找人来拆蹲便器了。”
郑能谅耸耸肩:“我这智商水平只能想到这些粗暴的蠢办法,要么就用砸的撬的,要么还是另请高明,哎,对了,我帮你报警吧,警察叔叔肯定专业。”
秦允蓓将一大袋饮料往郑能谅怀里一塞:“我来!”
“哈哈哈!”秦允蓓银铃般的笑声破空袭来,瞬间漾满整个屋子,还未散尽,倩影已飘过墙角,“你俩在玩啥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乱讲!我才没看清楚……”
“关你什么事!”郑能谅不打自招。
“快包好!”郑能谅从旁边的柜子里抽出一条浴巾,头也不回地往后一丢。
“包身子!不要包头!”
郑能谅揉着屁股,眼睛都不敢正对着她:“你还问我?!你,你那什么姿势啊!”
“又没别的女的!”
“我不信!”
“不要手套,应该刚好。”她小和-图-书声提醒道。
戴珐珧轻嗤一声:“切,这么封建,卡住了也是见义勇为被困啊,又不是男女授受不亲,有什么洗不清的?”
“可你也是……你衣服穿了吗?”
“不信你从指缝里看下啊!”
“可把救兵盼来了。”戴珐珧探出半个身子嗔怪道。
“你丫吃错药了吧!”黑色奥迪的驾驶员终于摇下车窗,代替喇叭骂起来,气势和音色一点都不比喇叭逊色。
“不能乱试,万一我的手指也卡住,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心里忌惮的是盗格空间,这手套绝对不能脱。
“我靠!”郑能谅刚转过身,立马抬手捂住了双眼,“哪里好了?你搞什么!”
“哈哈哈!”戴珐珧忙劝,“别走别走,开玩笑的啦,裹得好好的呢。我这不是看气氛太紧张,逗你一下嘛。”
戴珐珧一瞄自己的小腹,哑然失笑:“哦,哈哈!我说什么事呢,大惊小怪!刚才进来的时候,该看的不早都让你看得一清二楚了,还有啥不好意思的。”
说时迟,那时快,刺青汉子接连挥出三棍,其中两下打在郑能谅的右肘和左上臂,最后一击正中额头。剧痛与黑暗同时袭来,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郑能谅的视线飘落在一张久违的脸孔上。
“我还是去叫别人来……”
“蹲……”郑能谅还没消化掉这条信息,就被她的抱怨打败了,“别,别着急,我来,我来帮你还不行嘛,来了。”说着,他飞快地跑回男浴室,从地上捡起潜水手套戴好,在汗蒸服上搓了搓,才鼓起勇气上前线。毕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女浴室,他不得不像林黛玉进贾府般步步小心,好不容易循着声音找到了卫生间。
郑能谅不知如何回答:“这……我看能帮点啥。”
戴珐珧歪起脑袋,好奇地看着他:“我说你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怎么这么低尺度的玩笑就害羞成这样啊?难不成你从没跟她亲热过?你不会还是处|男吧?哈哈!”
“我还呼和浩特呢!身子包好啦!”
“没有没有。”说完这句话,郑能谅的目光下意识地飘过她的脚踝,却见那纤纤玉笋小巧玲珑,如玉如缎,心神忽地一荡,耳根随之一热,忙把脸偏向一旁。
郑能谅如释重负:“嗨,救兵可算来了,阿珧的脚卡在蹲便器里了,你又不在,她又不好意思惊动别人,就把我从隔壁叫来帮忙。这不,我只想到了简单粗暴的办法。”说着,他挥了挥手里的钢筋。
戴珐珧静了3秒,沮丧道:“我的https://www.hetushu.com•com脚被卡住了。”
“蹲便器里!你真够磨叽的,帮个忙还瞻前顾后婆婆妈妈,我的脚要是废了就赖你……”
郑能谅这才透过指缝虚看一眼,见她身上真的裹好了浴巾,才小心地放下手,红着脸问道:“你这到底什么情况?”
“不摸!”
戴珐珧的玉足轻轻一抖,晶莹的沐浴露伴着清凉的矿泉水迅速消失在排水口,转眼又覆上一层香气扑鼻的按摩油。秦允蓓弯下腰,细心地替她将油抹均匀。
“啊,那,那怎么办?”
“不怕,大庭广众的,公道自在人心。”郑能谅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朝四周张望,却发现根本没人,机动车道上的几辆车早就跟着绿灯一起走了,三轮车夫也已不知去向。他紧了紧口袋里的拳头,继续自我安慰:“别怂,光天化日的,有理不在人多。”
“她买饮料去了,最近的超市离这儿两条街,等她回来我的脚都断了!”
“我俩好得很,你还是先操心自己的脚吧!”郑能谅说着从墙角捡起一根钢筋,走回卫生间,俯身敲了敲蹲便器的挡板,又朝排水口的缝隙比画了一下,“实在不行就把它砸了,或者撬开。”
“哦,是她不让你碰,还是你的问题?”戴珐珧不依不饶,“是心理的问题,还是……生理的?”
“躲你妹啊!”戴珐珧又好气又好笑,“我这又不是闪光灯,搞得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早说嘛,我这就让你看个清楚先。”戴珐珧说着就去撩浴巾。
“那就只有用贵的了。”秦允蓓利落地从郑能谅提着的塑料袋里摸出一瓶按摩油,二话没说就撕去包装拧开盖子,正要倒,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又从塑料袋里抽出一瓶冒着寒气的矿泉水,“有点冰,忍着点。”话音未落,水已倒下。
“你这样很搞笑耶,蒙着眼睛跟小孩子躲猫猫似的,这样怎么帮我啊?”
“报警……那还不上晚间新闻啊!”
“这还怎么办,你进来帮我一把就好了啊!”
“你……”驾驶员正要继续破口大骂,却被身后伸出来的一只手拍了拍肩膀。他侧过头去,跟后座的同伴嘀咕了几声,不时朝郑能谅投来异样的目光。忽然,副驾驶一侧的车门被哐的一声撞开,那名刺青汉子提着一根棒球棍冲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郑能谅面前,劈头就砸。驾驶员和后座那人马上追了出来。郑能谅也匆忙抬起双臂护住头部,叫道:“你要干吗?!”
“这是给我做精油足疗啊!”戴珐珧hetushu.com.com开着玩笑一抬脚,终于脱离了困境。
黑色奥迪轰了两下油门,仿佛在庆祝胜利,又似对三轮车狼狈状的嘲讽,踢开了绊脚石的它继续耀武扬威向前冲。吱嘎!伴着一声锐响,车速表上刚要飞起来的指针立刻被摁了下去。黑色奥迪愤怒地瞪着前方的不速之客,发出鬣狗般瘆人的嚎叫。
郑能谅见她没脱浴巾,腿也摆正了位置,才收住脚回过身,责备道:“逗什么逗?现在不光紧张,还尴尬啦。”
“嘿嘿,你不是没想到,你是没舍得那么快想到吧。”秦允蓓一边调侃他,一边对戴珐珧说,“试试。”
这位不速之客站在非机动车道和斑马线的交接处,像一位从天而降的大侠,双手叉腰,正气凛然,然而文弱的体格和装束显不出半点战斗力,唯一可能杀死人的眼神也被落满雪花的镜片阻断了攻击性。急促烦躁的喇叭声震得每一片飘过车身的雪花都瑟瑟发抖,却没能让他的脚挪动分毫。
走廊上空无一人,女浴室的门半开着,飞奔而至的郑能谅望着门上的标志犹豫不定。
“也是,这动作难度系数的确不小,”郑能谅打量着她,戏谑道,“新闻标题应该是——‘美少女以脚当搋子,蹲便器不慎吞异物’。”
“你挪一下,我看看。”他扶住她的胳膊,示意她腾出一些空间。她顺势后撤两步,身子一倾,靠在了水箱上。
“撬?”戴珐珧感到一丝不安,“这也太野蛮了吧,这插|进去往哪儿借力?别蹲便器没撬开,我的脚先被撬开花了。”
“用手穿呀,裹住身子就……对了,你的脚卡哪儿了?”
“不摸就不摸,躲什么啊,我的脚卡着呢,又不会扑过来吃了你。你倒是赶紧帮我一把,我的脚快吃不消了。”
“省省吧,我看你这半天也没帮到啥啊!”秦允蓓眼珠滴溜溜一转,“哦,对了,阿珧等下可能要冲个澡,还要换衣服,要不,你来帮她?”
驾驶员一愣:“斑马?我看你是驴吧!老子从这儿走,碍你什么事了?”
戴珐珧马上打断他:“找谁啊,这儿今天没人上班,只有我们几个和那帮修理工,你那猛|男舍友我又不熟,我可不想让人看笑话。”
“一点也不能动吗?”他问。
转眼又到期末,这个寒假让郑能谅满怀期待,因为孟楚怜在几个月前的一封信里提到过,今年过年可能回淳源玩几天,他的心当时就飞回了千里之外的故乡。然而当他凌晨五点赶到火车售票点时,才发现元宵节前的票都已售罄。他恳请和_图_书售票员帮忙再查一遍确认下,身后的中年妇女马上不客气地催促起来。他扭过头正要理论,一见她满面风霜的疲态和怀中酣睡的婴儿,便默然让开了。
他摇摇头:“光手指进去有什么用,你是前脚掌卡住了,我的手指又没那么长,够不着也用不上力的。”
“哎,哎哟!”是戴珐珧的声音,“有人吗?谁在啊?”
郑能谅大惊失色,脚下一软,整个人猛跌了出去,摔了个四仰八叉:“哎哟!”
“四肢发达。”秦允蓓笑着一转身,从淋浴区拿来一瓶沐浴露,走到戴珐珧身边蹲下,朝她一挤眼,“别怕,洗洗更健康。”说着,她打开瓶盖,将沐浴露顺着她的脚踝缓缓倒下。
“你搞什么啊,踩着肥皂了?”戴珐珧一脸懵懂。
“痒倒不痒,就是有点冷。”郑能谅紧了紧衣领,一本正经地教育道,“这种天气,你这么横冲直撞很危险的。”
她轻轻扭了扭脚踝,秀眉微蹙:“上面能动,下面不行,前脚掌卡死了。”
“我有脚气啊?”戴珐珧假装不高兴地反问道。
“这么糗的事还是低调点好,”戴珐珧边说边往外走,忽然痛得一个趔趄,“哎哟!”
“呃……”郑能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别啊!都到这里了,还拖泥带水干吗,跟你说包好就是包好了啦,不开玩笑了,不信你摸摸看,反正戴着手套。”
嘟嘟!嘟嘟嘟!急促又刺耳的喇叭声破空而来,将这叹息震得稀碎。循声望去,只见非机动车道上逆向驶来一辆黑色奥迪,闪着一对高傲的大灯,正冲一辆人力平板三轮车不耐烦地嘶吼。三轮车箱里装满了货,披着厚厚的帆布。身材瘦小的车夫脸上写满慌张与焦虑,奈何体力对抗不了沉重的货物和泥泞的道路,匆忙间脚下一滑踩个空,膝盖重重磕在脚蹬子上,痛得直咧嘴。喇叭催得更紧了,车夫忙回头抬手致歉,使劲揉了几下膝盖,连踩几下脚蹬子,总算把三轮车骑出了非机动车道,慌乱中车轮碾过行道树隆起的树根,一个猛颠,险些翻掉。
“还有小蓓啊!”
“废话!你洗澡穿衣服的?”
郑能谅接过袋子,下意识地把钢筋递过去:“怎么,你力气比我大?”
郑能谅跟上前一看,只见她的左脚脚踝以下全部陷进了蹲便器的排水口,仿佛被一张嘴咬住了似的,这才意识到真的遇到麻烦了。这种情况他闻所未闻,一时也束手无策。
郑能谅一边继续观察排水口,一边开起了玩笑:“这臭气熏天的,我说的是弄脏了洗不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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