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图
6、听说

妮妮一直说自己是和凌浩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所以才会知道得这么详细。对于她的话我也不曾有过怀疑。当然也是因为妮妮天使一样的相貌和性格,让我百分之百地信任她不会欺骗我什么。
我露出笑容走过去,他却用一种见到了外星人的眼神望过来。

引文:铃兰花开

我被她的样子逗笑了,爽快地点头答应。
“我只是出来找人。不过……”我转过身子,“我该回去了。”
听说,他曾经疯狂地迷恋摩托车运动。
我微笑了一下,察觉到迪娜眼底一闪而过的光润。每次提到苏轻扬,她都难以自持。眼神是很容易出卖一个人的内心的,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所以生活才会以这种不容易被察觉的方式继续着。
关于这两个字似乎有着很多的传闻。
我讨厌苏轻扬并不只有这个原因。也许在内心深处,我一直觉得,尽管我看不到他的相貌,却能清楚地感觉出,在他骨子里有和我一样的东西——根深蒂固的、千丝万缕的、某种特殊的羁绊。这种感觉很奇怪,奇怪到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想苏轻扬也是一样,不然他也不会对我生出厌恶。我们在第一次面对彼此,感觉到彼此存在的气息时,就已经心知肚明。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攀上我的头,在发丝里摩挲着,轻声说道:“你听说了?我因为争强好胜,为了比完最后一段路程而错过了赶去医院见凌兰最后一面。等我从赛场回来跑去医院的时候,她已经因为抢救无效身亡了。这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我因为自己的梦想而失去了见妹妹最后一面的机会。我不再需要什么梦想了,我也不再有任何梦想!这些……你都听说了吗?半夏,我不值得你喜欢,我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是个自私的人。”
我急了,摇晃着追过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女孩却“咯咯”地笑起来,银铃似的令人心情舒畅。在这般夜深人静的医院里,想必很难听到这样的笑声吧?
我问他:“今天天气如何?”
“八卦”女一拍手:“没错!听说当初凌兰是在上学的路上被车撞到的,而肇事车又很没良心地跑掉了。刚好苏氏财团的董事长经过,第一时间把人送去了医院,可是因为伤势太重还是没有抢救回来。听说凌兰在弥留之际希望将遗体器官捐出,供那些有需要的人使用——眼角膜正是给了那位董事长的家人呢!”
“找谁?”
那冷一下子让我难以适应,于是下意识地将被她扶住的手抽回。
车灯打在他的脸上,照出一张好看的似雕塑一般俊挺的面容。他眯起眼睛,刺目的光芒使他浓密的睫毛在眼角处投下深沉的阴影。尽管鼻子正在流血,可仍然无法隐藏那抹坚毅与固执。他嘴唇的轮廓格外深,像是用刀子一寸一寸刻上去的一般,勾勒出恰到好处的弧度。此刻他正在一片咆哮声中摇晃着站起来,挺拔颀长的身影显得出奇坚定。
后来的后来的后来,苏轻扬取消了那个订婚。迪娜高兴地请我吃冰激凌。我却把整个甜筒都插在了凌浩的鼻子上。
我却生气地将手伸了进去,任性地说:“有本事你把我的手夹断好了!”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单凭这几句话,我就大抵笃定了谁是谁非。于是我就这样被毫无预兆地卷进了他们的“战斗圈”。当我快要被那群少年带走的时候,凌浩终于发出了应战的声音。他一把将我拉了回来,因为太过用力,我差点跌进他的怀里。后来我胡乱捋着凌乱的长发时才发现,有一小簇头发上竟然沾上了他的血,也许是我的发丝曾经划过他带伤的脸。或许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说不清楚的。
他说:“我送你回家。”
那香来自那女孩身上,她的声音也是格外好听的。
苏轻扬是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的。他出现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了所有的一切。只是当他的助理轻描淡写地将我的身世讲完时,我的情绪或多或少还是产生了一点儿波澜。就像电视上播多了的肥皂剧,麻雀只要飞上了枝头,谁又在乎它是否能真的变成凤凰?
“凌兰?”
我猛然回过头,却见一个小巧可爱的女孩子从天台的角落里走过来。她冲我露出甜甜的笑容,笑声如银铃一般。可是……我并未看到有什么人走上来啊?难道她一直在这儿,只是我没有发觉?
也许是被那香气弄得分了神,我竟然被自己绊了一下。幸好一双纤细的手恰好扶了上来。
那香始终没有离开,仿佛一直在我的床边。
可那天我终是没有在学校里再见到凌浩。我拼命打听凌浩所在的班级,好不容易找到的时候,他却不在里面。因为我的“花痴”举动,很多女生冲我指指点点,露出一副鄙夷的样子。她们大抵是觉得,我是个脑袋有问题的转校生。或许,还有着“欺生”的想法……然而渐渐地我却明白了,她们不仅仅是因为我入校的第一天就打听某个男生的下落,而是因为我打听的人偏偏是凌浩。
“没关系。你一个人出来不太方便。你要去哪儿?我帮你。”女孩仍旧一副开朗热情的样子。她身上的香味、她的笑、她的声音,都像一团暖融融的阳光,却唯独那晶莹的指尖让我一度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
那晚夜色很深沉。窗外看不见月光,也没有繁星点缀,整个夜空像一块被泼了墨水的宣纸,阴沉而让人感觉压抑。
我对天发誓,这次的“逃狱”是我临时兴起的,所以并没有做太多的准备,以至于我顺利站到被夜幕笼罩着的街道上时,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正赤着脚,穿着粉色的带着蕾丝边的睡衣。夜里的风总是带着一些凉意,我海藻一样浓密乌黑的发丝被风撩起,在昏黄的路灯照耀下,像一路飞舞着的妖精。

2

自始至终凌浩一句话都没说。等我吐完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来了几瓶矿泉水。我接过他递来的一瓶,“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这才觉得好受一些。被风这么一吹,人也清醒了几分。

8

更何况,我无法称呼一个只比自己大三岁的人为……舅舅。
我循着熟悉的香味而来,却无端遇到这样的事情……等到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叫凌浩的男生已经骑着一辆血红的摩托车呼啸而来,连头盔都是通红通红的,在这被夜色笼罩的街道上,仿佛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如此光鲜夺目。
听说,他曾经为了飙车而被学校处罚。
迪娜是苏轻扬的助理,21岁,同样年轻出色。手术后的一个多月,都是她在悉心地照料与安排着我的一切。当然,这是她的工作,尽管有些大材小用。
他不过19岁而已,却已经是赫赫有名的苏氏财团的董事长,执掌着国内外的十几家大公司。我曾听迪娜讲,在苏家的历史上,苏轻扬一直创造着奇迹。他从小就被称为“天才少年”,15岁就在美国修完了双学位,在我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做成了第一笔利润上亿的生意。如hetushu.com.com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在外公突然病逝之后,轻松地撑起了整个家族事业。
“你是谁?”凌浩不答反问,他的表情也充满了敌意。
“一个星期以后安排你去学校上课,不过每天晚上还是照常要请家庭教师过来辅导两个小时。这是我给你的最大限度的自由。”说完他迈步朝一楼不远处的书房走去。那一刻我才清楚地看到他线条明快的侧脸,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几乎每一寸皮肤都被勾勒得完美无瑕。在关上房门之前他又补充道:“在学校的时候,要懂得安分守己。”

9

我傻呼呼地笑了起来,指着他:“你什么时候抽烟的?一看你就不会。”
苏轻扬并没有上前来扶我。他微微抬起头,那目光仍旧冷冰冰的。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手术的前一天夜里,我隐约听到楼道里有若隐若现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是陌生的——我对声音总是格外地敏感。等到我摸索着下床走到外面的时候,那脚步声却不见了。可一股香气弥漫在我的周遭,整个楼道里不再只有消毒水的味道。那香气绝不是香水味,淡淡的,更像是花香,不刺鼻,格外好闻。一时间我竟然分辨不出来是什么香。
凌浩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我却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的背影在如此灿烂明媚的午后,居然是如此落寞,阳光将他的身影铸上金色,却怎么也驱赶不走那忧伤似的。
就在这时熟悉的香味再次飘来,我问凌浩有没有闻到,他却摇头。等到我回过神的时候,门口居然出现了凌兰的身影。只是这次她周身散发着金色而又虚幻的光芒,像即将飞回天上的天使。她依旧那样甜美地微笑着,冲我招着手。
我乌黑的长发以及粉色的蕾丝睡裙被风扬起,周围是一辆辆叫嚣着的摩托车。有人冲我吹着口哨,那刺眼的车灯照得我睁不开眼睛。
“对了!对了!我们班今年的教室刚好是凌兰班的,你坐的位子……嘿嘿,半夏,当初我是担心你害怕,所以就没提这件事。后来听说凌浩告诉你凌兰的事了,所以我才敢跟你讲。你不会怪我吧?”
“等一下!”我坚决抗议。然而在苏轻扬的眼中,我永远是被忽略不计的。
我一路循着香气而去。
凌浩也同样不甘示弱地望向他。四目相对,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仿佛擦出了刀光剑影。最后我拦在凌浩面前对苏轻扬说:“他是我朋友!”
“因为我们两家住得很近,他知道的话一定会生气,会找我麻烦的。”妮妮故意撅起嘴巴撒娇,“说不定,还会打妮妮屁股!凌浩哥哥生起气来是很凶的哦!”
我的视线不经意落在一旁的书桌上,上面的一张照片让我的心脏顿时麻痹了起来。那是凌浩和一个女孩子的合影,他亲昵地搂着那个可爱的女孩,一副疼爱的样子,而那个女孩竟然是……妮妮!
我把他抱得更紧了。想要安慰他,却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我只觉得鼻子里也酸酸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我为自己刚才不礼貌的举动道歉:“对不起。我只是……”
“不是飙车!”我赶紧解释,“我只是很喜欢坐在你的车上,感受那种风驰电掣般自由的感觉。你的梦想不是要做职业摩托车手吗?我一定支持你!”
“这是?”我指着照片发问。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
凌浩擦干眼泪,回答:“这就是凌兰,我的妹妹。”
“我想再坐你的摩托车兜风。”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看不到他的面容,却猛然觉得我无法把他当成我的舅舅,更无法认定他是个19岁的少年。我一时间觉得他是那样高高在上,如王一般。可我却不知道,他与我之间,除了骨子里的倔强似曾相识以外,他究竟是我的什么人。
他却皱起了青若远山的眉宇,利落地从地上站起来,一边向大门走,一边说道:“我不会再飙车了。上次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不会应战的。”
好半天我都无法从他的话语中回过神来,总觉得他的心被什么封闭了起来。
后来好像一直有人唱着歌,恍惚中真的有人在唱歌似的。就在楼下,声音很悲伤,夹杂着隐约的哭泣声,倔强的、任性的、暴躁的……可当我醒过来的时候,除了苏轻扬冷冰冰的声音之外,一切如故。
“具体地说,是被他救过一次。”
好半天他的声音才响起,却已然是在门外:“我更加不需要你的感激。”
我一口气登上天台。“砰”的一声推开门之后,才大口喘着气。那时候凌浩正在睡觉,他把报纸铺在地上,显得随意而自在。
“我只是见过他一次。”我轻描淡写地回答。如果不是大家都说,这个女生是全年级最“八卦”的,我也不会与她纠缠太多。
关于铃兰花的花语,有很多的版本,可我还是喜欢“幸福再来”这个解释。那会让我有着雨过天晴般的愉悦与安心,会不再那么绝望。曾经试着种植过铃兰,有那么一段时间,曾经迷恋上那小小的白色花朵,也许是爱上了它诞生时的忧伤传说。在古老的苏塞克斯传说中,亚当和夏娃听信了大毒蛇的谗言,偷食了禁果。森林守护神雷欧纳德发誓要杀死大毒蛇,在与大毒蛇的搏斗中,他精疲力竭与大毒蛇同归于尽。他的血流经的土地上开出了朵朵洁白的铃兰花。那洁白,是秘不可宣的。
“我和他说,我们苏家的人,是不可能自由掌握婚姻的。我在今天20岁生日的时候,刚刚和一个根本没见过面的女生订婚了。”说到这儿,苏轻扬停顿了一下,随即补充道,“你将来也有可能是一样的。”
见是我,他想要关门。
其实我也不喜欢苏轻扬,我讨厌阴霾冰冷的感觉。自从再也见不到阳光的那一刻,我就彻底讨厌这些。
我几乎是跑到外面的,叫了出租车一路朝这个地址找去。
我得承认,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我是非常感谢妮妮的。尽管她看起来有些神秘,总是神出鬼没地不肯告诉我她在哪个班,只是跟我约好在天台见面,但不可否认的是,从她口中得到的那些信息,例如凌浩上学的路线、他喜欢吃什么、他的爱好习惯,经过我的验证全都是正确的——甚至连他说话的习惯,以及偶尔的小动作都准确无误。也正因为如此,凌浩对我不再有所戒备,也渐渐和我敞开心扉走近了许多。
我安静地打断她:“叫我半夏。”
他很潇洒地带伤赢得了胜利,黄毛少年尽管不甘,可还是悻悻地与同伴离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和凌浩只是沉默地走在凌晨的街道上,一言不发。后来他把自己的鞋脱下让我穿上,再后来,我们并排坐在路边。
门打开的那一刻,我几乎想要扑进他的怀里。
我坚持着问:“今天的天气如何?”
我“嘿嘿”冲他傻笑,他却是一副想要把我生吞活剥了的表情。
胡伟红
凌浩整整hetushu.com.com三天没有来学校。我去天台找妮妮,她也不在那儿。我四处打听妮妮在哪个班,却没有人知道。当我颓废地坐在座位上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坐在前面的“八卦”女突然回过头来对我说:“苏半夏,听说,你都知道了?”
苏轻扬是在我连续从家里“逃”出去三次之后才终于从美国赶回来的。其实我并不想真的离开那儿。尽管我很清楚,那儿并没有家的感觉,然而除了苏家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我后来两次跑出去,仅仅是想再次遇到凌浩,再次看看他那深邃而忧伤的眼神,再次坐在他的摩托车后,环住他的腰身,让他带我飞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感受那些难得的宁静与踏实。我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任性地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却没有在意过其他人的感受。这是凌浩的说法。
“找我?”他懒洋洋地坐起来,像刚刚睡醒的猫咪,样子慵懒而可爱,他眯起眼睛投来温润的光芒,淡淡地询问,“找我做什么?”
我不再有梦想……那句话像钉子一样扎进我的心里,让我也忍不住疼了一下。
“好。”
在我的思绪胡乱飞驰的时候,迪娜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安慰道:“他就是这样,你会慢慢习惯的。”
“你别闹了。苏轻扬说得没错,我们之间……的确有着太多的不可能。”他低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在眼角处投下意味深长的阴影。
我指着他白皙俊挺并且毫无表情的脸质问道:“你!苏轻扬!你这么做就真的快乐吗?迪娜……迪娜说,再这样下去,你……你永远都不会快乐!”我还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就觉得胸口处一阵翻滚,喉咙里像要燃烧起来一样,脚下一晃一头栽倒在地。

5

我对摩托车并不了解,在之前被黑暗笼罩的岁月中,我也没有过多的心思去关心这些。那几年,我甚至很少开口讲话,除了偶尔会和院长聊天之外,我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床上,脑袋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不会思考、完全没有想法的人。因为有些事情,即使想了,也无从选择,那是一种劫难。于是我宁可选择什么都不去想。
那天我终是坐在他的摩托车后,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像个被线操控的木偶,就那么死命地抱着他强壮的腰身,任凭耳边响起呼啸而过的夜风,紧闭着眼睛一直坚持到最后。那种感觉是无法形容的,在突然被黑暗笼罩的岁月里,我的世界从未有过任何的波澜。可在那一刻,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除了内心说不出的悸动之外,更让我觉得原来生活也可以这样充满挑战与刺|激。尽管我很清楚私下结党飙车是不对的,然而从凌浩那严肃得毫无表情的面容里,我深刻地感觉出,他对他的车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感。
显然这个答案让凌浩吃了一惊,看来之前他充满敌意是因为误会了苏轻扬与我的关系。这多少让我觉得高兴。
那天迪娜将赤着脚的我带回来的时候,苏轻扬就背对着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正手捧着一本杂志笔直地坐在那儿。他穿着黑色的丝绒礼服,像是刚参加完什么重要的宴会。我甚至很难从那背影中看出,他仅仅是位19岁的少年。如果不是迪娜在下一秒钟叫了声“董事长”的话,我想,我仍然会沉浸在自己的无限幻想中,觉得眼前坐着的人是位来自欧洲的贵族王子。
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即迪娜优雅地走进来:“半夏小姐,从今天下午开始,会有家庭教师来帮你补习。再有半个小时老师就要来了……”
“你以为我还要感谢你妈妈吗?或者说,你以为我很喜欢一生都生活在痛苦之中?”苏轻扬精致的脸明显因为激动而扭曲了一下,“你根本无法想象从小到大我接受的都是怎样的教育!你以为‘天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做的吗?我要付出比常人多10倍甚至100倍的努力!”
可惜的是她的手指尽管传来柔软安静的感觉,却透着一丝凉意,晶凉晶凉的,特别是指尖伴随着那香味,仿佛是从几千米的深海海底浸泡过的珍珠,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散发出彻骨的寒光。
多么骄傲冷漠的人啊!我曾经拼命想象过苏轻扬是否有着一张扑克一般的脸孔,是否不苟言笑,是否连呼吸都是冰冷冰冷的……可是在那天到来之前,这一切都是未知的。
“什么?”凌浩和我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是完全一样的反应,好半天他都无法回过神来。只是那深邃的眸子越来越潮湿,那痛苦的记忆再次向他袭来。
我沉默着被推出病房。
护士小姐进来帮我换衣服,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外公已经去世了,没有人再逼你做什么,你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生活了。”最后我平静地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回楼上,在楼梯的拐角处我停下来,想了想又对他说,“你并不是我的舅舅,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选择和你做朋友。我宁可做回姚半夏。如果选择,我会选快乐和自由。难道你不是吗?现在你是苏氏财团的董事长,一些规矩到了该改变的时候了。迪娜……她是个好女孩。”
一周之后我出现在学校里,成为了一名高一学生。
院长曾经跟我说过,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老天在冥冥之中注定好的,躲也躲不开,逃也逃不掉。于是在之后的很多天,我都依稀觉得,我之所以能遇到凌浩只能用这样的理由来解释。
可我还是乖乖地接受了苏轻扬的所有安排。尽管一个月前当我从麻药中苏醒时,他就已经乘上飞往美国的航班,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可19岁的他仍然稳稳坐在苏家第一把交椅的位置上,仍然是我名义上的舅舅。
这几天他明显憔悴了,整个人也看起来消瘦了一些。我心疼起来。
熟悉的香气竟然又在这时飘来,可我抬眼望去却不见妮妮的影子。奇怪……除了夜深人静的街道和几盏昏黄的街灯,根本没有其他人的影子。这香……从何而来?
“是凌浩家的。”迪娜微笑着回答,向四周看了看,小声说道,“是轻扬董事长叫我去查的。他说你会用得到,并且让我对你保密。其实他这个人心肠很好,你不要怪他。”
我还来不及张望,引擎声竟已经到达身前。显然这巨大的声响并不只是一辆摩托车发出的。等到那群少年驾驶着黑白相间的摩托车将我团团围住的时候,我才察觉出一丝危险的气息。然而那危险似乎并不是针对我一个人。
我收紧手指,感觉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的皮肤里。听着苏轻扬的话,我觉得疼的不仅仅是手掌,还有胸口处那沉闷的刺痛。原来他一直都不快乐啊……
“一定要这样吗?”我像刚刚窝在房檐上睡醒的猫,伸着懒腰说道,“我以前在盲人学校里学习过。”
他的脸沉得格外难看,像吃了一只死老鼠。他一边把外套脱下来包住我,一边像扛大米似的把我从地上扛起来丢到摩托车上。
“你一直在这儿?刚刚怎么没有看到你呢?”我在她的身https://m.hetushu.com•com边坐下,说出自己的疑惑。
“他是我……”我咬了咬嘴唇,还是说了出来,“舅舅。”
她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对我说:“半夏,对不起,我骗了你。不过,哥哥真的是个好人。你要替我告诉他,我一点儿都不怪他。你要好好和哥哥在一起哦!这次……我真的要走了……半夏,再见了。”
“这……”
于是我忐忑不安地等在客厅里。差不多10分钟之后苏轻扬回来了。我听见凌浩摩托车发动的声音。见苏轻扬进来,我迫不及待地问:“你都和他说什么了?”
“看吧!我就说你是最有正义感的!哈哈!”黄发男生一阵怪笑,“你如果答应跟我再比一场,我就放了她。你也不想因为你,把一个过路的女孩牵扯进来是不是?”
“我需要和你谈谈。”
也顾不上柔软的脚底因为路面粗糙而带来的不适的感觉。可是奇怪的是,那香气越来越淡,最后竟然在一条街道的尽头消失不见了。难道是那女孩走远了吗?没想到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在马路上游走的人不单单我一个。或许这就是缘分?
赶在他迈步走出门之前,我又随即补充道:“我不会感激你的。”
“咕咚”一声,一个人影倒在我的身旁。我没看清他是从哪辆车上被丢下来的,可那人明显受了伤。
他好像走到了窗边,随后才回答:“阳光很明媚。”
凌浩果然躲在家里。
我把迪娜七扭八歪地放到床上,自己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间。楼下的宴会也已经散去,用人们在收拾打扫。我踹开苏轻扬书房的门,第一次与他如此针锋相对——尽管我们已经讨厌彼此有一段时间了。
我不再是姚半夏,而是苏半夏。
“那时候你的眼睛还看不到。”她走到我近前,用纤细晶莹的手指无比爱怜地抚摩我的眼睛,“现在已经好了,是不是?”
可他并没有回头。只是“啪”的一声将杂志合上,声音依旧冷冰冰地对我说:“说吧,把你的想法说出来,不要再玩这种捉迷藏的游戏了。”

14

凌浩送我回家的时候刚好苏轻扬站在门口。他就那么站着,不知道是不是在等我。我想,也许不是吧。他那么讨厌我,也许巴不得我消失。可他看凌浩的眼神,却让我心悸。
之后,我们所有人都很幸福……
就在我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引擎咆哮的声音。像是一头在夜幕中肆意冲撞的怪兽,那吼叫声撕裂星空后,留下支离破碎的叹息。
“那些是不够的。”迪娜微笑着,“只有经过专门的教师补习,才能让你更快地跟上学校里的课程,使你能尽早进入学校,过正常的学生生活。”
他没问我为什么这副样子出现在马路边,我也没有问他和那群人有着怎么样的纠葛。他胡乱抹着脸上淤青的地方,有些血渍已经结痂了。我将身体蜷缩在他宽大的T恤里,忽然觉得心底格外平静与踏实。
“如果我想溜,你以为凭你能有机会找到我吗?”说完凌浩头也不回地朝马路对面走去。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香气传进我的鼻子。那香味淡淡的,不是香水的味道,更像是花香,却也说不出是什么花,可竟是那样好闻,那样香得恰到好处。而这香……闻过一次恐怕一生都不会忘记。
黑幕一样的夜空有繁星点缀,不见月光,街灯却若隐若现。
迪娜像是看出了端倪,朝摩托车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巧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随即说道:“我们先进去再说好吗?说不定你要找的人也在这里上学。”

15

后来我听说在我手术前的那个晚上,凌浩曾经在深夜赶来医院。他拼命找着凌兰的病房,我那时候听到的脚步声便是他的。
“贵族学校?”我托着下巴一副天真的样子发问。

7

叫凌浩的男生顿时紧皱起精致的眉头,不假思索地拦了过来:“她只是过路的,不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我说:“你别不理我呀!我听说过你的事……我什么都听说过……可我就是喜欢你,呜呜呜……”
后来我住进了这家医院,故事便也就是这样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半夏!”迪娜一把拉住我,“快要上课了,你去哪儿?”
我还没来得及应他,黄毛少年便又叫起来:“你该不会是想要找机会溜掉吧?”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
凌浩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丢给我,轻描淡写地丢下两个字:“等我。”
凌浩那辆血红血红的摩托车停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已经吐得七荤八素,胃里几乎没剩下什么了。他把摩托车停好走向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一只死猫倒在地上。
我叫半夏……
铃兰花语:幸福再来。
“你真的想知道?”坐在我前面的一个女生故意卖关子,她若有所指地努了努嘴巴,像是完全看穿了我的心思,“苏半夏,难道你以前就认识凌浩吗?还是说,你是为了他才转到这所学校的?”
我张大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什么?凌兰不是已经……
后来我听见他转过身体的声音,很轻,很干脆。一如他每次与我交谈,总是那么简短精练。
“你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吗?”我询问。
于是我沉默着。
“不要太任性。太任性的话往往会伤害到身边的人。”他微微侧过头,从若有所指的话语中流露出一丝的忧伤。而那深邃的眼眸中也顿时升起了浓重的雾气,深不见底似的,仿佛将人整个卷了进去。
我多么想亲口对她说声,谢谢……
想起刚才的那若隐若现的脚步声,我无奈地笑了一下,答道:“我也不知道。谢谢你,我的病房就在旁边,我可以自己回去。”
她的指尖依旧冰凉彻骨,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是啊,我可以看到了。”
我以为自己再次见到凌浩的几率是很小的。至少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我曾不止一次地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问他要电话号码,或者任何其他的联系方式。不过当迪娜让司机把车停在学校门口的时候,我清楚地在对面街角看到了那辆通体红色的摩托车,它尾部大大的“R”字,格外醒目。
“凌浩妹妹的事情啊。”
“凌浩,我们不分开,好不好?”
总有人问我,笔下的每一个人物,每一个故事,是否真实存在。我想,大概是吧。只是它们发生在不同人的身上,在某个陌生的角落,有些默默无闻、不为人知。我不是个感情细腻的人,却是个很容易伤感落泪的人。当我在某个朋友的葬礼上,突然想起她的笑容,突然想起她最喜欢的花是铃兰时,我忍不住在很多人面前号啕出声,那一刻我才发现,一些人一旦远走了,便不会再归来。
妮妮没有跟我说过这些啊!凌浩的话让我的大脑在这一刻完全清醒了过来。这就是他内心一直无法痊愈的伤吗?原来他有着这样一个伤心的故事。
“是啊。叫我妮妮。”她走到刚刚凌浩躺下的地方,若有所思地凝望着什么,随即坐hetushu.com•com下。虽然她一直在微笑,可我总觉得在她的眼底深处,仿佛蕴藏着什么悲伤,只是……无从说起。
“我讨厌你!”我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冲出了门。
至今,除了他冷冰冰的声音以及三天三夜都讲不完的“传奇事迹”之外,我对苏轻扬并不了解,我甚至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我想过会见到他,可想象和现实往往有着很大一段的差距。就像我很想安分守己地做好苏半夏,但是偏偏无法忍受日复一日完全不变的生活。于是在三个月之后的深夜,我第一次从苏家豪华的欧式别墅里逃了出来。
就在这时,我突然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香……

我高兴地接过来,和迪娜拥抱了一下,故意放声在客厅里喊着:“谢谢!”苏轻扬在书房里一定会听到吧?
后来凌浩像是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很轻很轻。他说:“总会有的。你要认真留意身边那些关心你的人,不要等失去的时候才后悔。”
“什么?”我真想狠狠甩他一个耳光,“你太过分了!”
而他进入苏家,完全是因为当年妈妈的被迫离家出走。

我是半夏。
女生很不满意我的回答,丢来一个白眼:“你以为我是笨蛋吗?只见过一次就会对他这么感兴趣?”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并不熟练地点燃,才抽了一口就咳上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他的眼睛里有晶亮晶亮的东西闪烁了一下,转瞬即逝。等到我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露出好看的笑容一把将我从路边拉起:“走!我送你回家。”

12

13

她防水的睫毛膏全抹在了我的衣服上,她哭得像个孩子。她哭着对我说:“半夏……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是谁啊?他……他是苏轻扬……他怎么会看上我这种小角色?我以为自己一直守着他就很幸福了。可是没想到……没想到听到他订婚的消息我会这么难过。心里……心里好痛啊!半夏,你说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呢?半夏,你告诉我为什么呀!他都没见过那个女孩子,只是因为家族的联姻,相互可以利用……他才20岁……他这样下去,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
她欣慰地笑着,像是对我讲话,却又仿佛自言自语:“能看到了,真好。”
究竟是怎样发生的?连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好像只是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面前就只剩下了无尽的黑暗,铺天盖地,怎么也赶不走、驱不散。院长告诉我,当年如果不是妈妈用身体掩住我,也许我们一家三口就会无一幸免地丧生在那场车祸中。我很想让他明白,我宁愿随爸爸妈妈一同上路,也不愿一个人被留下,可最终我什么也没有说。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不知道……不是我想喝的……我怎么跟你说呀!我都说不清楚了!我妈妈和爸爸在车祸中去世了,我眼睛看不见了……过了这么多年突然跑来一个只比我大三岁的舅舅……我不是苏半夏,我是姚半夏……”我哭得几乎透不过气来,蜷缩在地上,将凌浩的衣服裹得紧紧的,而他也没再向前迈动一步。
我一阵心疼,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6

听说,在某一次被挑衅之后,他遭遇了人生当中最大的一次变故。
再次见到凌浩是三天之后。
苏轻扬完全没有理会我的打算,而是径直走向凌浩。
“这件事,我可从来没敢和你说起过。”她故意装神秘。
可是我要到哪儿去找他呢?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里我都像只没头的苍蝇一样,毫无头绪。妮妮没有跟我提起过凌浩家住在哪儿,我也从来没有问过。而他的电话已经关机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只好沮丧地回家。
她问我:“你还好吧?”
我想过有那么一个忧伤的故事,有那么一个忧伤的女孩,她依依不舍地守护着自己心爱的人。我想要让他们继续幸福着,可我不愿让那女孩变得老套而庸俗。我笔下的凌兰仅仅是个带着铃兰花香、一脸甜蜜笑容的女孩。那个画面永远是美好的定格,一如——我远在天堂的朋友……
我抽噎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凌浩,你连车都不敢碰了,真是个胆小鬼!”
苏轻扬问我还有什么要求的时候,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那天,我希望会是个好天气。我想看见澄澈的天空。”
“男朋友?”苏轻扬不动声色地发问。
我哪里还顾得上理“八卦”女,连书包都没有拿就直接跑出了教室。
迪娜犹豫了一下,还是改了口:“好吧,半夏。我想你该梳洗一下,顺便换好衣服。”
这个肥皂剧不偏不倚地发生在我的身上,真切地提醒着我,在被推出手术室的那一刻,我16岁以后的人生会完全被颠覆。
我穿着宽大的睡衣,赤脚坐在卧室的落地窗前。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照进来,将我的发丝铸上一层金色。我将半张脸埋进抱住膝盖的双臂间,有些贪婪地享受着这份光明。是的,我的视力已经完全恢复了,我又可以清晰地凝望这个寂寞的世界了。
苏轻扬站起身,却还是背对着我。他像一本欧洲古旧的书一般神秘,很多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个看起来过于成熟的人在想些什么,可我笃定,他知道我的想法。
不过事实证明了迪娜的判断完全是正确的。就在她带着我去教务处报到的时候,凌浩英俊帅气的身影正站在训导主任的面前。不过此刻的他像是犯了什么错误,正被责备着。我心不在焉地听完一些简单的安排,被迪娜带走的时候还忍不住朝他望了一眼。而凌浩也仿佛认出了我,本来幽黯深邃的眸子猛地一亮,那稍纵即逝的瞬间刚好被我捕捉到。
“凌浩,你浑蛋!”
我走过去,一把将他抱住:“可是你知道吗?我们之间却有着一道怎么也无法割舍的联系。我的眼角膜,是……凌兰的。是你的妹妹,让我重新见到了光明。”
于是我说:“我找了你好多次。”
他说:“我不再有梦想。”
“我……”我一时语塞。
“真的?”她顿时眼睛冒光,像是引发了极大的兴趣,“我就说嘛!其实凌浩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他以前只是喜欢摩托车,想做一名摩托车手,参加全球最有名的比赛。大家都说他‘不良’,其实都是那些人嫉妒他。那些真正不良的人故意找他的麻烦,实在躲不过了,他才不得不应战。他只想做职业选手。”
我要去找凌浩!我一定要找到他!
凌浩只好放弃,转身走回到屋里。我跟了进去,他父母都不在,我索性闯进他的房间。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进男孩子的房间呢。
“不会的,我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因为……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蜷缩起膝盖,用熟悉的方式埋住半边脸。

4

迪娜就是那时候被我扶进房间的。我还没来得及帮她把小礼服脱下来,她就“哇”地一下吐了出来。我去卫生间拿毛巾过来和*图*书,还没把她的嘴巴擦干净,她又一个踉跄整个人从床上摔了下来,嚷嚷着从柜子里拿酒。后来我拗不过她,只好抢她手里的酒来喝,心想着我都喝了,她就没得喝了。后来的后来我觉得自己的脸像个大番茄一样,心里也火烧火燎地难受。后来的后来的后来迪娜一直抱着我哭。

11

不知道什么时候凌浩已经折返回来,他将我扶起来,一把搂进怀里,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我的背:“你听说过什么呀?”
他并没有马上回答。
“你还记得我吗?”女孩有着白皙的面容,澄澈明亮的眼睛。她笑起来的时候有好看的酒窝, 眉宇间竟给我几分熟悉的感觉。

我没有回头,却还是回答了她:“我叫半夏,16岁。”
说完我大步消失在苏轻扬的视线里。我想,从今以后,我不再讨厌他。
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10

我心里念着凌浩,没工夫和她卖关子,只得催促:“到底什么事?”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说起来……我能够重见光明是因为凌浩的妹妹?这些我从来没有听迪娜说起过,我也从来没有问过捐赠者的名字。当然,即使我问了,医院方面也是要保密的,只是……这些未免也太过巧合了。难道……都是老天在冥冥之中安排好的吗?
职业摩托车手……我在脑海中想象着这几个字的具体含义。
“我不需要快乐。在苏家,没有快乐。你如果是苏半夏,就必须明白这一点。”
我以为像苏轻扬和迪娜这样的人,都应该是穿着神圣铠甲的圣斗士,是战无不胜的,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沮丧和有挫败感,可是迪娜是真的难过了。
听说,他的梦想是去日本参加摩托车大赛。
我说:“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快冻死了!”
妮妮再次银铃般地笑起来,笑得像个孩子。她告诉我:“你一定是喜欢凌浩的吧!我教你追他的方法好吗?但是你一定不可以告诉他,是我讲的哦!也不要跟他说起我。”
我以为生活会就这样一直平静下去,至少在这几个月当中,除了学校的课程偶尔让我感到吃力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事情发生。而苏轻扬依旧延续着他的神话,将苏家的所有产业经营得面面俱到,只是,他越来越沉默。在他20岁生日的宴会上,迪娜喝得酩酊大醉。一直以来都是她在照顾我,那晚却换成了我照顾她。
唯一一辆通体黑色的摩托车在中间的位置上停了下来。
“知道什么?”我没好气地发问,“我都是从你那里听来的,你居然问我!”
“不明白的是你!谁说没有选择?”我上前一步与苏轻扬咫尺相对,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是你从来没有选过!当年如果我的妈妈也服从这样的安排,就不会有我降生在这个世界上,更不会有你来到苏家!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的!”
我点了点头,回答:“我记得你身上的香味。”
听说,她回来过……
我轻轻点了点头,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凌浩。
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起过,我见到过凌兰。也许说了,他也不会相信吧……这个家伙只会敲着我的头说我是个小疯子。可是,那个天使一样的女孩,真的回来过。
迪娜为醉酒的事很不好意思地向我道谢,我只是没力气地摆摆手。在我上楼之前她拦住我,递过来一张纸条。我好奇地接过来,上面竟然写着一个地址。
迪娜有些无奈,却还是耐着性子应对着我:“那些是电视剧里的情节,起码在我们这座城市并不存在。不过半夏,你要相信,轻扬董事长会安排好一切。”
妮妮淡淡地回答:“我总喜欢在这儿,就在那边的角落。有东西挡住了,别人不容易发现的。凌浩也喜欢躺在这儿睡觉,我总能看到他。”见我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她赶紧摆摆手解释,“千万不要误会,我可不是喜欢他哦!只是经常在这里遇到而已。他是个很特别的男孩子,只是……他更像个大哥哥一样。我是不会喜欢他的。”
我摇摇头,回答:“我不愿再回去。”
有一扇重重的铁门,将他锁在了里面,而能打开那把锁的钥匙已经被丢进了千年的冰潭之中。
“哦,那你小心哦。”女孩站在原地没有动。我能感觉得到她一直目送着我慢慢摸索着走回病房,因为那香味一直没有消散。她的呼吸很轻,像根本不存在一样。在我推开房门的一瞬间,她那银铃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多大?叫什么?”
“这是没有选择的。难道你不明白吗?”
后来的后来,我听说有一种花也叫“铃兰”,它的花语是:幸福再来。
我又嚷嚷:“不行!不行!我还想吐!”接着连滚带爬地从上面一头栽下来,又呕了一阵。
少年摘下头盔露出里面被染成黄色的头发,他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继续嚷道:“你不是一向最有正义感的吗?别说我不给你机会!”说完他冲旁边的伙伴使了一个眼色,那人便利落地停下车朝我走过来。
安分守己?就像他一样吗?明明知道自己并不是苏家的人,却从小要努力做好苏轻扬。当年妈妈坚决反抗外公定下的家族式婚姻,而选择了离家与爸爸在一起,外公一怒之下与她断绝关系,并收养了苏轻扬。十几年后的今天,外公在弥留之际叮嘱苏轻扬要让我认祖归宗,不管是男是女都要让我姓苏。所有的一切都是“必须”,没有任何的商量余地。这便是安分守己吗?
说完,她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远,竟然缓缓飞向窗外……
“不会就对了!”他的漆黑浓密的眉毛快要拧到一起了,把烟丢到地上用力踩了踩,这回换他指着我的鼻子嚷嚷了,“苏半夏你怎么回事啊!你发疯喝什么酒?我不会抽烟,你就会喝酒了是不是?一个女孩子喝成这样像什么话?你这不是让关心你的人担心嘛!你家里没人管你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以后这种事别找我!我不给你收拾烂摊子!你爱找谁找谁!我懒得理你!”说完他猛地站起身走向摩托车。

3

我的归来与重见光明,不过是外公在弥留之际发自内心的忏悔与赎罪。
我露出可爱的笑容,侧过脸的时候从对面的镜子里瞥见一张陌生却美丽的脸庞。我微微发愣才恍然明白那是自己。很久没有好好端详过自己了。正是8岁那年的变故,让我的世界彻底颠覆了,我的眼前只有黑暗,更不需要那种叫“镜子”的东西。若干年过去,而我……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容貌。物是人非,此刻抬眼望去,镜中的自己居然像是别人,多么可笑。

1

后来的后来,我听说有一种花也叫“铃兰”,它的花语是:幸福再来。我想,凌兰最后的心愿便是希望凌浩可以从内疚中重新走出来,重新开始幸福吧。而那个帮他延续幸福的人,凌兰选中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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