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绽放的红豆

毕业季,学校的宿舍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整个大厅里也只有四个人左右。一个大厅里有三个小房间,从靠近大门的那一侧起,分别是A、B和C室。胥小姐住在B室,而我住在她的隔壁C室。拥挤的空间,是一群人的小窝,更是我们几个“留守儿童”的安家之处。
在以前,中午十二点是我自己吃饭的时间,而现在,这个点却成为了我服务别人吃饭的时间。
为了见一个人,为了等一个人。我把每天来清真餐厅兼职的工作,已经当成了自己“约会”的特殊时刻。从那次以后,我每天都很开心地来到这里工作,每天都带着期盼和遥望,每天都表现得很积极,让别人以为自己很爱这份工作一样,然而事实,大概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我实在想不到会再遇见他,在那一刻之前,我仿佛已经对昨天的那个灰衣服外套的男孩,已经渐渐消失了该有的兴奋,因为我觉得那种感觉来得太突然,又太不真实了。可是此刻,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我清醒呢。我的面容躲在口罩里又笑了,我想不到自己会那么幸运,想不到自己还是会因为他的出现,而失去一个女生的理智。
懒散的清晨,刺眼的阳光,我眼神呆滞地躺在床上,试图回味昨天的故事,却发现一切又回到了平静之中。我的内心里,没再过分地出现离奇的心跳,静静地,就像一个准备好离开的人。
那是王府井大街,靠着南京市区,我周游于那一带的路途,每天来往于一家重庆火锅店。那是一家混杂在一路火锅店里的普通一家,黑色的门牌,火热的火锅,来来往往的都是爱挑战夏天的勇者。店面并不算大,足够同时安排十几桌的客人用餐。我在店里和_图_书,主要负责茶水的工作和清洁桌面的工作,这对于我来说似乎很简单,但反反复复就会容易让人产生疲劳的感觉。所以对于来这里吃饭的人,我一般情况下,是记不住他们的,因为他们的到来,就是我工作的开始。
“喂,你去给那桌拿点面纸过去,就刚刚进来的那家人。”
可是人总不会一直幸运,但也总不会一直不幸。当你能够做好一个领域的时候,往往在另一个领域里,你就是一个失败者。毕竟人,不是神,就算是神,也有他致命的弱点。
我端着火锅底汤,避让着店里来往的客人,火热的温度,在我的脸庞旋转,我小心翼翼地,生怕一个踉跄,让我葬生在火锅之中。
九四年出生的女人,会不会就在这一刻败给了一个灰衣服男孩子呢。我以为遇见就已经是一份幸运,可是后来的遇见,让我彻底不想和他只是单单的遇见了,我想进入他的世界,冒一次险。
而如今,故事已经过去了三年,三年后的此刻,我正在大学食堂的清真餐厅卖着烤肉饭,却遇见了灰衣服男孩。
终于,我眼前的那扇玻璃,聚集了一批学生,长长的队伍,让我七百度近视的眼睛,很是晕乎,以至于我根本不愿意去抬头看他们。哦,对了,我忘了说我的任务主要是刷卡,而回族女人负责打烤肉饭,除非她忙不过来,我才会接档她的一部分工作。
尽管自己有多么的心动,可我还是认清一个事实,我是一个即将毕业的女人,我没有资格在这所学校再去留下什么回忆来。那一晚,我很后悔自己是一个要准备离开的人,很后悔自己的年纪,很后悔自己突然到来的情感。
余光中,灰色背影渐行渐远,我迟m•hetushu•com.com迟不敢再次抬头,虽然我知道自己极度地想要看见他的出现,但是胆小的自己,已然被内心里的那份害羞打败。最初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否就像我一样,紧张而害羞地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神,哪怕超出一秒都不可以,因为害怕自己在第二秒后,便手足无措。
难道我这么快就忘记了那个灰衣服男孩的存在了吗?
“已经十二点了,学生们都下课了,人快越来越多了。”回族女人站在我的旁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我说话,只不过并没有看着我,而是盯着那扇玻璃。我手托着下巴,在等待着人潮大军向我涌来。
那是我第二次遇见金陵中学那个男孩,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个人就是他。
“一份烤肉饭打包。”
三年前,真的是一个特殊的时间。因为三年前,我在金陵中学遇见的那个男孩,后来不止遇见了一次,而是好多次,但只限于三年前的那个夏天。
他离开以后,我仍旧非常的兴奋,就连很枯燥的刷卡任务,也没再让我觉得有多么无聊,我甚至在想,会不会以后的每一天都可以见到他,那我就在这里一直刷卡下去,直到我毕业,直到我彻底离开这座城市。
“谢谢。”一个男孩,正从座位上转身过来,从我的手里接过了那堆纸巾,他的手指刚好触碰到我的手,像是电流一样,让我惊了一下。于是我恍惚地抬起头来,才发现眼前的这个男孩,他正穿着一件黑色短袖,短袖正面印着“basketball is my girlfriend”这几个熟悉的英文单词。我迷迷糊糊地,刚想去看清他的脸,却发现他已经慢慢转了过去,于是我又遇见了那张在金陵中https://m•hetushu.com•com学偶遇的侧脸。
我为什么会在学校,其实是为了准备研究生复试,尽管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初试成绩,就已经早早地来到了南京,但我相信自己一定会是高分。我这个女人就是这样,对于自己想要的学业和考试,总是很自信,要么不想用心考,要么就要用心考第一。
店长指着那桌客人的方向,我粗略望了一眼,就赶忙去拿面纸过去了。
我眯起眼睛,身体向玻璃窗略微贴近了一点,发现眼前的这个女生画着很浓的妆,过分白的脸蛋,让人觉得有种距离感,不太想去接近。于是我重新回到了最初的姿势,继续刷着我的卡,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在那个女生离开之后,我并没有再把头低下去盯着刷卡机。
那一刻,我真的像一个迷妹,着魔了一样,眼睛都在发光,盯着他看。模糊的眼前,我试图眯着眼睛,想好好地再看他一眼,可是最后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直视他的眼神,因为男孩的目光,时而转向其他地方,时而转向我的眼睛,让我瞬间逃避了他的目光,仿佛他的目光,足够杀死我的勇气。
如果有一颗相思豆在夜里绽放了,那么第二天的来到就会成为一个人的愿望。出现或不出现,等待或不等待,永远不是一个人说了算,有时候天注定,就像你能否刚好看到一个颗流星划过,其实还是天注定的缘分。如果不是那次精准的抬头,谁会注意到底来自哪里的流星。
每一个人的生活,都会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变得有所不一样。我不知道他是谁,可我知道这个灰衣服外套男孩的出现,已经变成了我生活里一种幸福的源泉。闭上眼睛,我都想一次次地回忆那扇窗口,想象他站在窗口外,等待烤hetushu.com.com肉饭的心情,等待我为他刷卡的心情。或许我知道他只是等一份时间的焦急,而非我这个扎两个小辫子的女孩 。可我还是会想象和他面对面的那一场景,是我最心动的画面,一天中最珍惜的遇见。
其实这种感觉的出现,并非是奇怪。如果两个人,总是擦肩而过,即使再多的期待,也会被消耗殆尽。更何况,这是一个我从未知的人。
一次遇见,我当是偶然。两次遇见,我当是幸运。三次遇见,我便当是注定。
后来的我才知道,在与男孩相遇的这条路上,存在过幸运,也存在过不幸。
八月的南京,非常的热,热得让人只想在夜晚活动。可对于要兼职的大学生们来说,再痛苦,也得忍受住。
我穿起工作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又走到了我工作的地方,那卖烤肉饭的小空间。
夜开始降临,白天的炎热,在这夜里似乎有了很多的缓解。王府井大街,灯光绚烂,好似一条无尽的人海。我站在火锅店门口,看着人来人往,却始终不能喊出吆喝的声音,因为我好难做到,去突破自己的害羞。
可我始终不明白,三年前的金陵男孩,和三年后的灰衣服男孩,究竟为什么同时让我牵挂着。
这是一个男孩的声音!我羞羞地翘望,发现眼前竟又是那灰色,我见他侧着脸庞,略微弯下自己的身躯,又轻轻地一笑,那熟悉的侧脸,那熟悉的微笑,那熟悉的模糊,于是我突然开始在心里不停地狂喊“是他,是他,还是他!”。
“谢谢。”灰衣服男孩依旧那么有礼貌,恍然之间,我发现他应该看了我的眼睛,因为我发觉那一刻自己的眼睛,被什么人盯着,让我一下子低下去了头,我知道自己害羞了,是真的害羞了。
“一份烤肉饭打和-图-书包,不要加黄瓜丝,多一点土豆丝。”这个要求真让人烦心,因为会打乱回族女人打烤肉饭的节奏,同时也会让我要多叮嘱几次。所以我还是抬起头来了,当时似乎只是想看看提这个要求的女生长什么模样,会不会同这个要求一样让人烦心。
等等,好像哪里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我依旧没对他说话,只不过这次,我亲手递过去了他所要的烤肉饭。我手心很紧张,但我知道他肯定看不出,我缓缓靠近窗口,将那份打包好的烤肉饭,递出了窗口,放在了他的手指之下。他白色而纤长的手指,从我的手边擦过,那一瞬间,我仿佛感受到了一股特别熟悉的味道,让我又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情。
生活总是像一个固定公式,不同的日子,却可以套用同样的方式。
“请问几位?”门口不知道何时已经进来了客人,我还没来得及招呼,就被后厨叫去端菜了。
那天大概是初遇金陵中学男孩两个月后的一天,而我之所以还能认出那个男孩,是因为那件印着“basketball is my girlfriend”的黑色短袖,还有他的侧脸。
可是那一天,我就是很意外地发现了金陵中学的那个男孩。
本在今晨略有忘记的男孩,此刻又重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内心里的那股热情,如火一样,重新燃起,可我仍旧不懂自己。
“给你们的纸巾。”我急急忙忙地,脚步还没站稳,就把手里的一堆纸巾递给了距离我最近的一个人。
“过来啦。”我准时来到了食堂三楼的清真餐厅,回族女人见到我后,笑着同我说了这么一句话。由于是新人,我也没有过多的活跃,只能用一个微笑,来回应她的话。
绽放的红豆,开得很鲜艳,在我的枕头下,夜夜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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