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别的国家的女人

“你说我找了现在这个,我心里不惶恐,不担心么?我早就不害怕了。最坏的结果,不也就是一个人孤独终老吗?所以你们不要因为害怕孤独终老,就随便地过自己的人生,随便找个人在一起。得跟着自己的感觉走,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都能遇得着,你们还遇不上么?一会儿他就要来接我了,我们要去外国度蜜月了。你们几个好自为之,希望能早日听到你们的喜讯。”
“说来听听。”
尤溪和我立刻点头如捣蒜,只有程小妹懒散得打了个哈欠。 那个时候,我觉得,可能五十岁的是程小妹,三十岁的是尤溪的小姨才对。
但是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看见事情没什么希望。他立刻又变回那个有礼貌的好好先生,和程小妹说再见,“是我对不起你。”张晓波演着悲情的戏码离去,孤独地走在飘着雨的夜色中的沙市街道上。
程小妹和我一见如故,是因为聊到了超级市场。我总是和女人一见如故,这未免有些悲剧。我和男人们总是必须翻越外貌的围墙,才能到达深不可测的心房。当然,有时候是我翻越他们的,有时候是他们嫌我不好看。
空窗的日子里,尤溪的人生态度是“得闲炒饭”——这是许鞍华旧电影的名字,“炒饭”是俚语——轻松随意得仿佛抽个空就可以去开房了。我虽然也过上了一段空窗不空床的日子,但很快就对这种麻烦的玩意儿生厌了。我的脸上迅速地冒出了许多生理痘,我开始对孤独这件事情产生无与伦比的焦虑。
婚礼的第二天,小姨找我们吃饭。席间,她语重心长地拍着尤溪的手说:“你不要以为,小姨的幸福是空手套白狼。你的第一任小姨夫,就是现在在德国的查理,我年轻时对他可死心塌地了。没想到他却出轨了,我们就离婚了。离了婚之后,为了孩子,我们也想过复合。有一天晚上,我甚至搬回去住了。没想到,那天半夜,家里响起了电话声,是他们医院的小护士找他,他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我一听就不对劲。他说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后来电话又响了一遍。他没接,我们就睡下了。我心里好忐忑,过了二十分钟,家里门铃竟然响了,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真是熟门熟路找上门来了。我对他说,肯定是小护士吧。他说不会,就慌慌张张地跑出去看。结果过一会儿回到卧室,他对我说了句终生难忘的话,他说:‘你在里面,不要出声。我去开门,把她送回去就回来,你在家里等我。’我是他的太太啊,他竟然叫我不要出声。我点点头答应了。他就出去找个理由把她送回家了。当时我也想冲出去和她面对面的,但是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出去看一个比我年轻的女人站在我家门口?我不要自取其辱。等他们走了之后,我就收拾了东西,最后再看了那个家一眼,发誓再也不回去。如今这事已经过了二十年了,我真的没有回去过。但是这件事,我一天都没有忘记过。”
“你讨厌去大型超市吗?”程小妹问我。
“我还没告诉你妈,她肯定又要骂我了。其实你爸走了之后,我给她物色了好多她都不要,真是脑子不开化。你帮我想想,我怎么和她说比较好。我这辈子什么都不怕,就怕这个姐姐,和_图_书谁叫我们爸妈死得早,她从小把我带大呢。”
“他邀请我今晚去他家,他自己单独住的,离他妈妈家不远。”程小妹娇羞地向我透露。我连连鼓掌,“哎呀,要是成功了,你可要第一个发短信告诉我。跟你说,有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你已经来到我们国家了,但是死活都不告诉我和尤溪,我就一直在梦里和你生气。”
“唉,被你看穿了。不过我们那不叫集邮,因为集邮都是在同一个领域的,而我的都是不同领域的。哈哈哈。”
我甚至怀疑自己一定会孤独终老——死在一个老旧的公寓里,靠着养老金过完最后的日子。两三个星期都没有一个人和我讲话,死了三天邻居才因为尸体的臭味发现我。那时我的冰箱里只有一些速冻饺子,还是买一送一的那种。
“我的货源都是老头,不适合你。再说了,你那些光荣事迹我又不是不知道,我找警察朋友把你的身份证登记记录一拉,沙市那些宾馆哪个你没去过啊?我年轻的时候也没像你这样啊。我估计你都能出一套宾馆地图手册了,还是手绘的。”
而我们越发老了。
那之后我每次去找她,她都在家里玩猫,对我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齿:“罗秋楠,要是老了以后,我还是一个人,你也是一个人的话,你要陪我去吃自助餐,我们一起扶墙而出啊。”
“另外,还有件小事……我,又结婚了。”
我预感到她晚上不顺利,但是我不敢说。
尤溪倒也不生气。曾经有一万个人问过我,这其中包括美环:“罗秋楠,你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和尤溪做朋友?”在他们的眼中,尤溪神经大条、没心没肺、拜金、爱财如命,无论是哪一条都无法同脾气和气的我match到。我只好面带微笑地回答:“诚然,她的确又拜金又无药可救,但好在无论我是当面这么说还是背后这么说,她都绝对不会生气并且欣然承认。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只要她够真实。”美环她不知道,其实我每次和尤溪一起花钱买东西都非常爽,不像和她在一起总是那么实在。
程小妹对它唯一不满的就是听说它是宅男宅女的最爱。有一次她戴着框架眼镜、趿着拖鞋去那里买贡丸和大肉粽以及茶叶蛋时,阿姨在结账时默默递给了她一盘新出的游戏试玩光碟。“这种光碟一看就是游戏公司要求超市阿姨送给宅女宅男们玩的……难道我已经沦为宅女了?”她托着腮抱怨道。
“少来,谁不知道你也是集邮女啊!打着老师的假面,其实最好行事了。”
我们在婚礼现场见到了肌肉男,小姨之前一直把他保护得很隐密。令人忌妒的是,肌肉男竟然是个超级帅哥,并且他的眼里只有尤溪的小姨。他无时无刻不含情脉脉地望着小姨,他把小姨高举过头顶。两个人都穿着简便的衣服,小姨看着越发年轻了。
尤溪小姨的大款老公老是不在家,光是每月发两万了事。小姨一气之下就给自己买了辆野性难驯的“牧马人”,还加入了沙市的牧马人车会。据说牧马人车会里全是一等一的好汉子,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小姨在其中娇艳得像一朵花,很快就和一位三十八岁的肌肉男惺惺相惜。肌肉男开健身会所的,青年时代就听和*图*书说过小姨在江湖上的诨名“花嫂”——那是因为小姨经营花鸟市场有方,兼之艳名四播。他立刻对小姨五体投地,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小姨当初也是不愿意抛弃现世安稳的生活只追求一段浪漫,但是有天深夜当她的“牧马人”抛锚在了高速公路上,拖车迟迟不到,自己的丈夫在外地完全帮不上忙之时,肌肉男正好打来了每夜慰问电话,并且以时速超过160赶到现场,一把就俘获了小姨那已经快五十岁的心脏。
“那当然啊,老子比她疼一百倍好不好。”他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去了。
每次约会前,都会问她:“今天你想吃什么啊?我不知道去哪里好啊。”他甚至和他妈妈合用一个淘宝账号,并且很快就把和程小妹的约会细节抖落给他妈妈听。“我妈妈说你比我大,这倒没关系的,就是你不是沙市的人,比较讨厌。但是你户口转到这边就没关系了呀。”他不知死活地把他妈的原话告诉了程小妹。
程小妹看起来心情很靓,以前她都穿麻布长裙、奇怪的衬衣,看上去像个死文艺青年一样,而不是文艺女青年。现在陷在一身桃红色里的她,看上去很女人。
小姨说程小妹之所以能保持年轻的体态,也正是由于她没有“出国”。“一个女人的身体还是完好无损、从未漏气……这就是童子功。”每当这时,我都丝毫不怀疑,她和尤溪确实是如假包换的亲戚,说话大胆、一脉相承。
几个月以后,我们一起参加了小姨的婚礼。他们的婚礼非常简单,唯一奢侈的是动用了他们车会整整二十辆“牧马人”,绕着沙市最热闹的地方兜了一圈。
“哈哈,我觉得快了。”
“三十八岁,和我好也合适啊。”尤溪抱怨道。
“小姨,是不是你把我们家族这辈子的桃花都用完了,我才没男人啊?”尤溪哭丧着脸,“你怎么又换新男人了,速度太快了!这次是什么人?”
程小妹很快换下了那身桃红色的衣服,穿回了自己喜欢的麻布裙子,甚至还戴起了框架眼镜。这一身和她最爱的夹脚拖鞋非常搭配。张晓波在她家楼下站了一个小时,请求她不要和他分手。他脸上青筋暴露,摇着程小妹家的铁门,那一刻,程小妹觉得他还挺男人的。
程小妹说:“我只希望自己不要出现在小护士、售楼小姐之后,成为他的另一出悲情的戏码。一个传说中的女人……”
尤溪的小姨优雅地跷着腿,坐在旋转餐厅的沙发座上。我一眼就看到她的指甲是最近流行的香槟色加黑色。她总是那么深情款款,那么优雅有理地望着每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只有面对我和尤溪,她才露出真面目。我很喜欢她,她只比我们大一个本命年,气质洒脱,很像张艾嘉。
我和程小妹找了个咖啡店坐下。她告诉我事情的原委。原来,这个大好青年叫做张晓波,今年二十八岁,也是程小妹那个国家的人。他是个电气工程师,简称电工,是程小妹大学好姐妹李敏的老公的同事。张晓波交过三任女友,其中有护士,有餐饮业的,有售楼小姐,总体以服务业为主。但是三任女友都伤了他的心,离他而去。小护士尤其让张晓波纯真的心灵蒙上了阴影。本来都谈上了,突然说自己要借调到外https://www•hetushu.com•com地医院去,就此和张晓波告吹。在那之前,张晓波只牵到过她的手。
“好啦,答应你了,一定告诉你,我还有些问题要向你请教呢。”程小妹说着伏在我耳边。我一时脸红心跳,只好对她说:“你这些都是夜间的技术问题,你得打电话问尤溪,她比较在行。”
第二天早上,我没有收到程小妹的邀功短信,又不敢贸然打给她,只好把故事和尤溪分享了下。尤溪立刻心里不平衡了,“哎呀,希希小姐都好久没出动了,看来我今晚要好好打扮一下了。不过我看程小妹的那样子,不行啊。她搞不定男人。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搞什么搞啊。”
尤溪喜欢他们家门口的天天超市,是因为那里廉价,总是可以买到买6送6的冰啤酒,够她在家里吃鸭脖看网球比赛度过一整个晚上。我喜欢卖好吃的关东煮、热乎乎的奶茶的明治超市,美环却总嫌弃这家华而不实。很显然,从未空窗过的她总是为家里的经济命脉着想。
“咣当”青口贝的壳同时从我和尤溪的嘴巴里掉下来,我们目瞪口呆地望着小姨。早已知情的程小妹在一旁头也不抬继续进攻食物。
和尤溪不同,我和程小妹总是有机会进行更高层次的对话,例如国计民生、科技发展等,这些话题尤溪完全插不上嘴,只能在一旁抽烟和用iPhone上网。
走在大型超市,热热闹闹的大型超市里,我无端端地就会有种孤独感。被遗弃在世界尽头,一个人买猫粮、买牛奶,一个人付钱,只有收银员会和我搭腔。
但是到了夜晚,她又乖巧地把自己送到李晓波家里去,任其蹂躏。事后她对我们说:“我觉得自己要三十岁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定得走出第一步……其实走出了这一步,我就可以海阔天空了……但是张晓波实在太不成器了。我们一起洗澡,一起吃早餐,一起拥抱着起来,就是总是不能突破最后的关卡。有好几次我都想对他说:‘不要管我,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他就是不敢。男人到了这个年纪,依旧和我是一个国家的,总归是有些问题的。生活和他的妈妈已经把他磨炼得胆小怯懦,而生活则把我磨炼得更有棱角,已经无法去耐心地好好地适应另外一个人了。’”
“那一个晚上我也没闲着好不好,我的手都快断了……”程小妹委屈地抱怨道,“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李晓波前几任女友都想各种办法离开了他,他实在是个柔软的男人啊。”
程小妹学历颇高,来自我们国家最高学府,因此在大学期间曾经有数次机会摆脱现如今的这个身份,因为她专杀“清华男”和“金牛男”。但她是个标准的外貌控,又喜欢大气买单的男人,这两者通常都很难同时满足她的这两项基本要求。程小妹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开房机会是在上一轮的世界杯期间,她总算找到了个还算情投意合的男朋友,两个人相携去宾馆。结果那天晚上球迷霸占了宾馆,人人都开房喝啤酒看比赛,他们走了三个街区都没有找到一个空房间。男方又是和父母合住,程小妹也有室友,那之后这段爱情就走了下坡路,很快程小妹就发现对方劈腿。从此之后,她就对足球产生了仇视情绪。这是她唯和-图-书一不够理智的地方。
她摇了摇头,她的碟子里只有一些虾和色拉。小姨年近五十,身材依旧窈窕得像个少女,果然是付出了代价的。
尤溪的阿姨约尤溪在沙市著名的旋转餐厅吃饭,尤溪带上了我前往,还特意叮嘱:着装暴露一点儿,那边的客群不错,说不定会遇见上档次的男人。我笑她,“客群,这个词你用得还挺专业的。”
“怎么?你不会是已经来到我们国家了吧?”我直逼主题,反正周围的人也听不懂我们的暗号。
事实上,不是程小妹搞不定男人,是男人没有搞定她。因为她很怕疼……男人心很软,于是到处都软。阿一听说了程小妹的故事后,拍案而起,说了一句经典的:“靠,这种事情,靠得还不是男人在关键时候要连哄带骗、刚柔并济啊!”我们都被他这八字成语给震到了,连连鼓掌。我顺便弱弱地问了一句,“所以第一次你也怕疼?你也是被刚柔并济、连哄带骗了?”
她的秘书程小妹也在。程小妹是我们对她的昵称,其实她比我和尤溪都大,已经接近30岁。但由于在她三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未和男人回家、开房、回男人家、回自己家……所以至今还是“另一个国家的人”。尤溪每次见她的例行问句就是,“请问你还在你们国家徘徊么?”而无论春夏秋冬,程小妹的回答都是一致的:“是的。我还没机会出国旅游……”引得我和尤溪哈哈大笑。
“你怎么给我妈物色,都不给我物色啊?”
我们默不做声,实则大口吃着碟子里的食物。每次吃自助餐,我们都追求扶墙而出。
小姨甜蜜地敲了一下她的头,“以后你得叫他小姨夫。你要是表现得好,帮我搞定你妈,我让小姨夫介绍点儿他的朋友给你们认识。”
程小妹勃然大怒。
程小妹点点头,认同我的话:“我就是缺乏开张的勇气和运气。”
李敏觉得他和程小妹配极了,立刻就把红线给牵了起来。一打听之下,张晓波清华毕业,金牛座……程小妹一口鲜血差点儿吐在饭桌上。但是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对他进行百般刁难,因为张晓波长得还不错。
“谈恋爱时我从不讨厌,我最喜欢和男人一起推着车,我们的手靠在一起。但是单身时就相当讨厌,因为我拿不了那么多东西。我只能背双肩包去,一手再拎一个,一次尽可能拿更多的东西回去,省得下次还要来。我甚至有次在里面遇到过我前男友和他怀孕的老婆……唉,不提了不提了。”
“光讲是挺悲情的,因为不能满足女友而惨被抛弃的男友,妈妈的乖儿子,社会的好员工……果然每个被抛弃的故事里,都是有原委可供挖掘的啊。”我感叹道,“不过,你也要好好检讨下你自己。每次我羡慕别人又恋爱的时候,你都用一种方式安慰我说:‘她男朋友那样子,给你你都不会要。’但好像这样的逻辑不太对,至少人家在往前走,对吧。”
其实在这个谈话过程中,我隐隐觉得事情有个地方不太对,直到程小妹起身走人,我才发现是哪里:她在自己的桃红色连衣裙下,配了双夹脚拖鞋,就是她以前穿短裤时最爱穿的那双,也是陪伴着她去超市、逛街的方便拖鞋,她的本质还是没有变:还是一个只涂方便和舒服的宅女。
和图书很多事情是说不得的。比如说我以为程小妹就要这样单下去了,以为她就要这样玩玩猫(她家也有一只猫,不过比融咪逊色多了。我暗自认为,尚未告诉她。孤独终老的女人总有一只猫作为配件、打打电话、上上网,度过余生。反正她也不知道恋爱和炒饭究竟是什么味道,不会食髓知味,也没那么难受。但没料到程小妹有天穿了件桃红色的裙子,我们在街心花园旁边的面包店碰见。她正在里面买小羊角,我则心心念念这家的海苔肉松面包……在学校里看几个学生吃过,我就对它心生向往。
只有尤溪的妈妈在角落里暗自垂泪。这个妹妹,她从小到大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程小妹、阿一还有我,都钟情于明治超市。明治超市有陈列整齐的金枪鱼三明治、蓝莓酸奶、自制软面包。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一个人可以吃两个金枪鱼三明治,再灌下去一整杯奶茶。它简直就是我心中的圣殿。
程小妹打了一记我的头,“正经的你不说。”
她果然非常婀娜地穿着一身豹纹单肩连衣裙来了……看见我精心搭配的水洗牛仔布宽西装和绿色短裤,不禁大声嚷道:“朋友,你怎么又穿得这么邋遢?”一瞬间就把我的功力叫破。有时候她的大嗓门不得不使我对她恶言相向,说出些掏心窝的刻薄话:“没有品位请不要乱叫……你以为你的大面积豹纹很上流社会?我看你还是奔腾在非洲草原比较合适。”
“对了,还有件事,”小姨的神色比先前凝重了许多,“尤溪,回家和你妈说,不要到处和别人讲我已经五十岁了,对外我都说四十八岁的。”她穿着红色的细高跟,一扭一扭地离去,我觉得她非常美丽。
我点点头,“如果我的胃那时还没有被我吃坏掉的话,一定。”
小姨请三个怨妇吃饭,自然高居精神导师的地位,“你们这些剩女,就是因为太挑剔,所以总是剩下来。”小姨有着典范而成功的人生,她嫁的第一任老公现在在德国,和他们的儿子一起。现任老公是生意人,每月给她两万元零花钱。
我和程小妹同时在旁边大笑开怀,对了下眼神。这一对亲戚,还真是活体笑话库。
张晓波确实柔软,他下不了狠心弄痛程小妹。
尤溪给程小妹出了不少主意,比如用润滑剂(但是她推荐的是清凉型),比如放一些音乐,脑子里想着陈冠希之类的馊主意……但是这些对于毕业于最高等学府的程小妹来说,都不切要害。
“我听说我们班里的学生都不怕疼……现在的小孩都管不了啊……告诉家长也没用……家长只怕自己的孩子吃亏,其他都好说。”我忧伤地插了一句,“你看,你连我们班的学生都不如了。”
尤溪的小姨待我们去拿了各种生鱼片、起司蛋糕、糖醋排骨堆满了盘子之后,先是照例嘲笑了我和尤溪的友谊,“你们两个鸡肉卷朋友,不觉得互相称彼此为‘朋友’而不直呼其名很土么?我感觉就和沙市的廉价路假货市场里店家一样,他们总是用蹩脚的英语招呼老外:‘Friend,到我们这里来看看,有包包、手表。’太不洋气了。这样下去怎么找到好男人啊?”
但我和程小妹其实也聊男人和爱情,但是我们并不直接谈论这个,往往是从新社会女性之孤独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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