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靠谱的男人

“什么?这些学生太不像话了!”尤溪一把拿过胸卡,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学生看。
果然,是外卖小弟!我心简直拔凉拔凉的。是因为我在家穿得太邋遢,所以他觉得我很好泡吗?被蓝领搭讪,到底是值得炫耀还是徒增伤心?这绝对是个值得拿出来讨论的社会命题。
所以锦双对我这么有兴趣,我怀疑他作为大学老师的品位。我畅想过不下十次他的样子,有留着络腮胡的粗犷样的,有瘦不拉唧的性无能样的,但见到他真人,却完全出乎意料。
“你还记得你昨天叫了外卖哇……”
那天尤溪做完了一个时尚秀,到学校来找我吃晚饭。她连我们学校食堂都不放过,能省则省。
“好好好,十年你都不用送我生日礼物了。”我拍着她的背,如此安慰着她。
课外辅导他自己一次也没来过,不过倒确实帮我联系了一些他们学校的老师过来上课。这事看起来靠谱。但我每次期望从那些老师那里听到一些关于锦双的消息,都未曾得到过只字片语。
“罗老师,没想到吧。锦双老师如此年轻有为。”
使尤溪对锦双提高警惕,是在锦双见到了美环之后。尤溪为了方便之后她和锦双的约会,竟然强行把我们的姐妹聚会定在锦双的学校周边。锦双看到美环之后,就走不动路了,连连说:“要不我们别去看电影了,就在这里陪姐姐们说会儿话吧。”就赖在美环身边坐下,直到美环故意叫来了陈启发。
“我想你了。”
在锦双对我说“想我”之前,我们还一面都没有见过。
但是我心里还是有点儿失落的。亏得锦双之前还一个劲儿说“想我”,没想到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如此安慰着看起来很聪明,实际上还是愿意去相信男人的尤溪。如此安慰着看起来神经大条,实则总是受伤很重的她。毕竟她是我的朋友。
锦双总是一有空想起来就给尤溪打电话。不管她是在和我们吃饭聊天,还是在洗澡,想起来两人就糊里糊涂地聊上一个多小时。尤溪有好几次都不得不从发布会现场跑出来才能接他的电话。“你干吗不接我电话啊?”他动不动就质问她。
公车上的人有点儿多,但好像又不是很多。
“我是送豆浆的。”
“不,他是在叫你。”我冷冷地说着,“他捡到了你的胸卡,估计是刚才发布会的吧,你看上面还有你的照片和名字。”
我却暗自觉得很好笑,自己竟然对着个小孩子哭诉了那么久,还和小孩调情。锦双是少年大学生,十六岁就读了大学。再加上本来就长着一张娃娃脸,就更显得年轻。他还偏偏就喜欢年纪大一点儿的女生。有次他去酒吧找女孩子,还未走近,对方就冲他摆手,“走开走开,放学了就早点回家。”
“噢,你是?”
语气幽怨。
“哪里哪里,只是长了张娃娃脸而已。顶着这张脸,到哪里办事,都给人一种乳臭未干的感觉,很不方便哪。”锦双笑了。
锦双狠狠地扫她一眼,“博导是误传……也就是个虚名罢了。”锦双对我hetushu.com.com笑笑。
那之后,他就习惯在任何看不到他真身的地方装深沉,比如网络,比如电话里。他得不厌其烦地向别人解释:我早就工作了。他使他的声音尽量粗一点儿,才好和成年人拉近距离。
我们总是在网上联系。也打过几次电话,他的声音很好听。但是每次当我感到话题又在他的引导下往某个邪恶的方面滑下去的时候,都会冷静地制止他,表示;“我还有事,我要去忙了。”
网络上冷不丁的一句,荒谬又很唐突。
我和尤溪向学校的VIP餐厅走去。
“所以啊,以后我要更节省了,得把两万元省回来了。朋友,只有在你身上省了,往后这十年,我都不送你生日礼物了,谁叫你把锦双介绍给我的呢。”说着说着,尤溪号啕大哭了起来,我知道她心里还是受伤了,她的男人、房子和车子都没了,统统都没有了。曾经有一刻,她肯定以为自己就要当上教授夫人了。
但是尤溪给他打电话,却总是找不到人,或者是遇到他心情不好,胡乱说几句就直接挂断。总之,一切的节奏掌握在锦双的手里。
第一次对寂寞孤独这东西有记忆,还是很小的时候。我记得那时候我来沙市玩,住在姑妈家。姑妈和姑父心血来潮要带姐姐和我去动物园看新到的大熊猫。
这一天恰好有几个大学的老师过来,段主任让我作陪。听说尤溪要来,又叫我叫上尤溪。尤溪别的本事不行,来事儿还可以。她一直都把段老师哄得很开心,这样她就可以自由出入我们学校。我心里却很烦乱,不知道锦双会不会来吃这顿饭,好歹他也是两边的重要联系人。
“你这算什么。有次我们公司有个女公关,给我介绍了个相亲对象。她平时看起来品位还可以啊,她老公就挺帅的。我也就放心让她介绍,网上聊天的时候,也没要对方照片。结果,对方确实有一米九的身高,但是长得……像高大版的范伟!从那之后,我对于这种人,都只开门见山:先发张照片来看看。”
每次都是这样。
和阿一专门吸引大叔不同,我从在市北一中时代起,就发现了我在蓝领中有特殊的魅力。卖鸡肉卷的中年男子每次总是给我包裹得扎扎实实的,放无比多的鸡肉,少量的蔬菜。我的那根总是旁逸斜出,要从包装袋里面爆出来。
“不好意思,我昨天叫过豆浆,叫过鸭脖子,有两家,记不清楚了。”
但是转眼间他又会抱怨,尤溪上次带他去吃的餐厅,有多么难吃多么贵,其实也就是家一百来块左右的餐厅而已。我觉得锦双的出现、他的长相以及他的说话方式和他选择了尤溪的这个选择,处处都流露着不靠谱的信号,但是尤溪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投诉?一看到这两个字,我的脑子清醒过来了,“该不会是……”
“没空,再不说,就不回你了。”
锦双是我刚刚当老师的时候认识的人。
“关键是,他开的是雷克萨斯。所以,我就趁着酒劲,扑上去了……他个和*图*书子小,力气却不小……”尤溪发出了一声浪荡的笑声。
“喂,大婶,你东西掉了。”一个模样干净的学生追上我们。
刚从时尚秀下来,她涂着血盆大口,穿着黑色裙子,挎着她那颇为惹眼的PRADA包包,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来找我。那只价值近两万的包包用了一整只小鹿的皮做成,每次我都会抚摸着她的包包说:“小鹿啊小鹿,你真可怜,本来好好的在森林里玩,结果现在惨死在这里。”一边抚摸我还暗自在包上划下一些指甲印。尤溪才不管这些:“朋友,你说过了,要是突然地震了,没有东西吃,就到我家来煮我的包包吃。这只包够我们吃好几天的呢,你不要责备它。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买帆布包,那么地震那天我们不是要饿死了才怪。”
往VIP餐厅走去,才发现,那个学生一直在我们前面走,目的地也是那里。
最近怎么不叫我们家的食物了啊?我都不能借机来看你。
我总是默默无情地回答,把他的话茬直接秒杀掉。锦双,这个双子座的男生,其实我们还不是很熟悉,只是一些工作上的关系。这样的台词是他常用的,每次都让我好尴尬。要知道,在语文教学组,我们是七个老师共用一台电脑上网。他的出现害我时不时得手动删除聊天记录。
“罗秋楠,你们学校的学生竟然叫你大婶,哈哈哈。”尤溪爆发出强烈的笑声。
我当时就以为,这样就是一辈子了。
这无疑又给锦双更增加了神秘的光环。和锦双说话挺有意思的,我经常忍不住向他吐露我的感情经历。但他却经常表现得像个流氓。“你的头像挺好看的,是在哪里照的啊?”他总是和我扯些有的没的,我怀疑他已经三十多岁了,并且品位相当不好。因为看过我的照片之后,他该夸的地方不夸,竟然夸我的手长得好看,欣赏力果然不同。要知道来了沙市之后,我每年冬天都会长冻疮,一双手肿得像萝卜似的,就算是到了春天也许久不消。钟勇每次牵着我的手走在大街上时,都会忍不住恶狠狠地对我说:“到了冬天要是你敢把你的手暴露在空气中不戴我送给你的手套,你就给我等着吧。”
他们俩的朋友互相有交集,他们却彼此不理睬。
我吓得几乎想搬家了。其实他们家的客饭还是挺好吃的,我至今怀念。
豆浆小弟……我彻底崩溃。这也算是我蓝领桃花的巅峰吧。豆浆小弟对我不离不弃,比我的任何一任男友都勇敢、直率,我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叫他们家的豆浆来喝、客饭来吃。他还常常发短信问我:
他总反过来把我又教育一通。
“我想到个主意,很赚钱的……我听我妈说他们那边有个亲戚,在乡下手里还有地,我想着把这地买过来开发,怎么也能赚个几百万,赚到钱就给你买个MINI开。”尤溪被这些承诺逗得心花怒放。
那日我和他们一家三口坐着公车去了遥远的动物园。熊猫到底有多可爱我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我只记得在回来的https://www•hetushu•com•com公车上,天色已经黑了。
那之后,锦双和尤溪还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关系。后来他终于悄无声息地辞职走人,据说是回上海了,接管家族生意,但是我们都不相信。我想起他说起那话的样子,“我们家族以前在上海,老有名望的……”
“行了行了,你就得意吧。”
“大婶,你不说话会死吗?虽然你很老,但是我也不小……你懂得。我听段老师说,今天有个蹭饭的人过来,我想应该就是你吧。”他毫不客气地对尤溪回嘴,在气场上完全没有输给尤溪。尽管他看上去,好像没有尤溪高。
尤溪这个赔钱货。我扭着她的胳膊说:“上次我让你给我买件TEE才一百多元用来安抚我失恋的,你都不肯,现在这样就两万元撒出去了。你你你,你说吧!该怎么办?”
那种地铁门口的野摩托车司机也特别喜欢我,他们不仅总是热情地走到我面前要搭载我,还常常伴随着挑逗性的言语,甚至对我说:“小妹妹,叔叔带你去兜风,不要钱。”
我觉得自己很讨厌他,可是又很期望和他聊天。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矛盾也许就是我的理由。也可能是因为寂寞吧。美国作家理查德耶茨说:“绝大多数人都生活在一种无法逃脱的孤独中,他们的悲剧也在于此。”
那辆雷克萨斯事后证明,也不是他的。是他说认识修车的,能便宜点儿,所以开着他们学校校长的车,帮他去修一个小小的毛病。一开始他还只是推说,那辆车坏了所以现在他自己不开了,直到有一天连段老师都看不下去了。我觉得说不定段老师内心深处是有点儿喜欢尤溪的。“那个尤溪,是在和锦双谈恋爱?这小子的事,他们学校的人都弄不清楚,所以大家和他走动也不多。但是看在他有时候还挺能干的,学校也用他。你叫尤溪不要这么草率啊……她年纪不小了,不小了啊。”
我回:“关你何事。你是……”
看着尤溪又背着这个不环保的小鹿包大摇大摆地向我走过来,我想把脸捂起来,假装自己不认识她,但是她的嗓门比谁都大,“哎呀,我们今天不用吃食堂啊,真是太好了!”
“我觉得,他长得有点儿像某个少儿节目主持人,何老师年轻的时候有没有?看起来像个发育未成熟的孩子。”尤溪显然把锦双当做了笑料,我也没兴趣和他再谈什么心,这种差异性的姐弟恋,不谈也罢。
但总之我被挤在靠近后门的位置,拉住一根杆子。
他走了之后,每年冬天我就故意不带手套了。让一双手持续地烂掉。
周末在家没有约会的时候,我通常会叫外卖回来吃。我喜欢吃24小时外送的汉堡,也喜欢吃豆浆油条或者是鸭脖子。周一晚上,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手机响起来了,是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短信:你在干吗?
他的每句话都是一个我不知道的陷阱,永远都有他的托词。
锦双给尤溪的电话内容通常都不怎么甜蜜,通常是我听过的。无非就是他如何靠着聪明才智,少年时代和_图_书就当上了大学生,在学校里又如何受欢迎,以及他远在上海的家族有多么得显赫。“我太爷爷,那是在清朝里都当着大官的,我妈随手拿下来一块玉镯子,都值许多钱。”这些历史材料,都把尤溪听得一愣一愣的,似乎对锦双崇拜得五体投地。
给尤溪的就截然相反。每次包好鸡肉卷,她总是要抢我的那根吃。
尤溪小声在我身边嘀咕(其实全桌人都听得见):“罗秋楠,你们说这个小屁孩是大学老师,博导?打死我都不相信。”
而且,一般情况下到了这种语言环境下,知趣的男性都会说“好吧,那不打扰你了”之类的。而他总说:“哦,不要隐藏你的心情,我的意思只是问你有没有想到我而已,你别胡思乱想,我可是很正经的男人。”
我都不敢告诉她,这些话我以前都听他说过。
那学生很有礼貌地冲我微微一笑,转身就走。我记不起他是哪个班的了,他没有穿校服。可能又是某个高官的儿子吧,特殊对待。
到了门口,他突然转身,“罗老师你好,我是锦双。没想到,今天这样子见到你,失礼失礼。”
那一年,我似乎才十二岁。
当阿一说自己专杀大叔时,我可没敢把我在蓝领中的影响力透露半句。尤溪总是忌妒地对我说:“你应该把你的照片放大,拿到火车站门口去卖,那儿都是民工,你肯定抢手。唉,这些民工太没水准了,竟然不喜欢我这样的大胸女。你就是看着肉感一点儿而已吧,他们不知道,你其实是平胸!平胸!”
无论我还是尤溪或者阿一,当然都是这无可避免无法逃脱的大多数。
我们都安慰尤溪,失去这棵烂苗,她还有好大一片森林。只见尤溪憋了好久,终于说出了口:“哎,他走了倒是无所谓,但是他借了我两万元还没还呢。他说……他懂玉石,他们家就是做这个的,就是没有启动资金……他看中了一块别人手上的老玉,差4万元买不下来。问我有没有。幸好我没有四万都借,留了个心眼,只借了两万……他说,老玉卖钱了,就给我买房子的……”
我妈则不紧不慢地接上,“所以,赶快找个人嫁掉吧。别指望我们会陪你一辈子。”
很是讨厌,可是他又有种不可抗拒的引力。
“你猜。”这个无聊的人也够倒霉的,才说了两句话,恰好都是我最讨厌收到的短信内容。这种“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的游戏,我高中时候就不玩了。
那段时间没有具体的任课,我在学校就负责联系这些大学的教授之类的,来学校上课外辅导。锦双是沙市师范大学经济管理系里最年轻的一名老师。他每次在网络上和我聊天总是深浅不一。
整个饭局中,我都呆若木鸡,时不时望着锦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锦双?”我大吃一惊。
他们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一声,“好的。”
尤溪的地理成绩很差,她完全不知道沙市根本不在地震带附近。但世界末日也难说,所以后来我都保持沉默了。
姐姐回头对我一笑。
姑姑回头对我说:“楠楠,和_图_书抓紧啊,站好。”
尤溪喝到下半夜,酒吧都快要散场,人都走光了。她醉醺醺地步出大门,醉醺醺地拦着出租车,却发现一辆车子都不肯载她这个醉鬼。这是,锦双像个英雄般地出现,缓缓把车子停靠在尤溪的面前,好心送她回家。
那天晚上我就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噩梦,梦里梦到我爸和我妈都变成了累累白骨。只徒留我一个人在这人世间,哭得伤心欲绝。这噩梦直到今日还清晰可见。事后我哭着和我爸讲述了这个梦,他对我低声细语,“楠楠,人生而孤独。”
我遥远地望着他们三个人,仿佛感觉自己越飘越远,不得不紧紧抓住公车的杆子。我仿佛被隔离在一个与他们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地方。那一刻,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从头顶直灌而下,让我的眼皮一酸,内心有个巨大的空洞被慢慢侵蚀。
第二天,美环冲着我尖叫:“你们谁把我的电话给了这个男人的,他半夜给我发短信,说什么他的家族史,有没有搞错!陈启发都怀疑我有外遇了。我要是真有外遇被他怀疑也就算了……这是没偷到鸡倒把自己家的鸡给卖了。”
有时候我甚至刻意摆脱我摩羯座的冷感,向那些老师主动提及,“替我谢谢介绍你们来的锦双老师啊。”
我妈妈不知道,和钟勇在一起时,我也曾经重复过这个梦境,梦里我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人喜欢我、爱我。那天醒来之后,我发现钟勇老老实实地躺在我身边,而且他的手在睡觉时也不曾放开,紧紧抓住我的。
他们把姐姐打扮成白雪公主,也把黑口黑面的我打扮成白雪公主,毫无偏颇。
姐姐一家三口站在我前方一米的地方,三个人欢乐地在谈论着什么。
锦双走后,他们学校有好几个女老师都去校长那里哭诉,说锦双答应了要和她们结婚。要是我,遇到这种事,自己忍气吞声也就算了,哪里还会拿到学校里去说。但是被锦双看上的姑娘,都不是一般货色……据说其中有一个,还追到了上海。然后红肿着两只眼睛回来,说锦双所谓的家族企业,就是在那边开了个生煎店,卖生煎包子。
尤溪看看锦双,又看看我,“怎么,这个死小孩是你学生?”
所以他在我的心中也有一个代号,叫做“不靠谱先生”。
我生平最讨厌收到的四个字就是:你在干吗。毫无技术含量的泡妞开篇语。
我在沙市自己住了之后,事情就更离谱了。
也许你会觉得他还有下一句的时候,就突然消失了。
我对锦双迅速降温。“先聊天再见面的那种认识方法果然都不靠谱……太不靠谱了……怪不得别人说,网恋都要先马上见面,看了感觉对了,再花时间聊下去。”
但这些都很短暂,随即他们三个人都投入到了刚才的谈话中去了。那画面看上去很平凡,但是花好月圆。
但没料到,尤溪去沙市最热闹的夜店夜蒲时,却独自遇到了锦双。
“同样的价钱,但是内涵太不一样了。”尤溪一边咂嘴一边感叹着。
对方急了:“我不敢说,我怕我说了,你会投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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