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昨日云烟

所有手续都已办妥,只差总裁签字。但像她这种没有级别的小职员离职,只需人事部总监签字便足够。
“妈妈,周伯伯,我们回来了。”
姓萧,是萧澈吗?
酒后的季朗力气奇大,一手撑住门,接着半个身子都顶到了门板上。
“原来如此。”季朗点点头,他看了一眼木偶般的檀晴,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叹息道,“只是爸爸的条件……”
补充遗嘱?檀晴对方才遗嘱的内容本就感到意外,这下更有些发懵,扭头看看身旁的季朗。他也是一脸茫然,看起来对这份遗嘱仿佛并不知情。
“晴晴!开门!晴晴!”门外传来隐隐的呼喊声。
“一个姓萧的黄毛丫头。”姚雪的脸垂下来,再抬起时眼中却满是疲惫,竟像老了十岁,“檀晴,这个时候,也许只有你的话,能对季朗起点作用了……”
“狗屁理由!无非是为了那个贱人……”恼怒之下,姚雪口不择言,还待再说什么,忽然被一旁的季朗拉住,“妈,你先冷静一下!”
姚雪斜她一眼:“你不知道?这件事难道不是你造成的?你不肯和季朗结婚,让他得不到遗产也就罢了,为什么要逼他娶一个夜店里的小太妹?”
“这个你放心,我与银行方面核查过,都是合法收入。”周则容握拳咳嗽几声,继续道,“十几年前,你父亲在国外一个项目投资了一笔钱,因为是凯旋集团成立前的事情,所以与之后的官司并不牵扯。也许,他病重之后,就收回了这笔资金。”
檀晴不知自己该保持怎样的表情,总之,这个人,这段感情,是覆水难收了。
檀晴更糊涂了,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从季朗那天酒醉说了些古怪的话之后,她这些天都没再见过他。难道他要结婚了?
“把我门上的钥匙留下,老这么神出鬼没的,能把人吓死!”她不满地瞪他一眼,拍拍胸口。
檀晴回过神,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对不起,恕我无能为力。”
檀晴摇摇头,怕泪水滚出来被他看见,只一味地埋下头,将脸躲进头发里。
吹到眼睛前方的头发时,他微微弯腰,温暖的手指擦过她的额头,撩起一缕黑发,用小风轻轻地吹着。
周则容面无表情,将遗嘱推至姚雪面前:“你最熟悉云凯的笔迹,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檀晴虽没有继承权,但云凯有财产赠予的权利。这份遗嘱,我只负责公布和见证,至于后面的事……”他顿了一顿,犀利的目光在檀晴的脸上转了一瞬,“如果是一般客户,我也管不了,但我与云凯是多年老友,他托付我办的事,我一定会负责任地管到底。”
“本人季云凯,与妻子姚雪育有一子季朗,于2000年代养友人之女檀晴。我因公司破产,多年积蓄所剩无几,现有别墅一栋,属夫妻共同财产,我死后所有权归妻子姚雪。此外,本人在银行唯一的一笔存款,待我百年之后,由季朗与檀晴各分得50%。本遗嘱三年后生效。季云凯,二零一二年元月。”
见她淡淡的表情,季朗敛起笑颜,望着她瘦削的侧脸,“我来是想提醒你,今天是爸爸的三周年忌日。”
“周伯伯,身体近来还好?”檀晴微笑地问候,化开短暂的尴尬。
“我愿意!我愿意!季朗,我一万个愿意!”在周围人的掌声和欢呼声中,萧澈度过了这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刻。
爱情里的人,总会越爱越小心。被爱的人有恃无恐,不被爱的人,唯有将自己越放越低,好像深爱是一种过错,好像不被爱是一种罪过。
周律师的话音落下,偌大的客厅一时静悄悄的,唯有墙角的英式大立钟发出沙沙的走针声。
她转身即跑,却被一声冷喝叫住:“站住!”
季家客厅里,身着月白旗袍的姚雪正与一位两鬓花白的男士对坐喝茶。
的确如此。
荒唐!他三十岁了,为什么任性起来像个十三岁的少年?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去做赌注,不,还有一位无辜的姑娘!
“谢谢。”
“钥匙在那里,你拿走吧。”
闻言,季朗幽深的瞳孔紧缩,衣袖下的手指悄然攥拢成拳。
她穿着这样,是打算引诱自己吗?他的唇悄然翘起,眸中一抹波光暗动。
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已经复合,且要以情侣的身份出席公共场合了呢?
她抬头看着姚雪:“姚阿姨,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这一生,除非你情愿,否则我永远不会和你结婚。
檀晴拿着钥匙出来时,发现江远遥正将电吹风的插头往插座里接。
秋雨绵绵,站在二十二层的高楼往下眺望,整座锦城都好似笼罩在烟雨之中。
“我知道。”他的声音波澜不惊,这么久不见,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像隔着万水千山。
她不禁想起那一次,他和她彼此交融,亲吻着对方的肌肤,说着永不分离的话……然而再多的柔情蜜意,终是成了昨日云烟,再沉迷,便只有无休无止的痛苦。
她在门口遇到萧然正匆匆忙忙地往晴朗里冲,看见她忍不住火大道:“檀晴,你倒是问问季朗,他跟我家萧澈怎么回事。结婚不是儿戏,不是他对外公布一句就行。把我萧家人当什么了?亏我还当他是哥们儿!”
居然还有这么愚蠢的人?先将她当成诱饵放进悦众,然后又千方百计地让诱饵的身份暴露,从而使其回到自己的阵营。
檀晴咬咬唇,“季朗……要和谁结婚?”
檀晴乖乖地坐下,男人好看的唇角随即弯起一个弧度,声音也变得温柔:“我帮你。”
两人驱车赶到季家。路过门外那片紫色的薰衣草园时,檀晴忍不住想起那日江远遥离去时的背影,孤寂,绝情。
hetushu.com.com不必了,我拿了钥匙就走。”他语声极轻,落在檀晴心中却如有千钧。她失望透顶,看来这个男人,对自己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了。
“是啊。”男人微微眯起眼睛,大脑却飞速地运转着,网上诋毁檀晴的贴子刚刚发出来,就有人联系他去拿檀晴丢失的卡……而檀晴也提到,自己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在钱包里放过这张卡。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张卡根本就没丢过,是有人故意将打了钱的卡送到他面前,从而让他相信檀晴的确如网上所说,人在悦众,背后却拿着晴朗公司的高薪……
季云凯去世前曾立下遗嘱,但内容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将相关事宜都交给自己生前好友周则容律师操办,而且言明三年后遗嘱才能公布。
她一转身,披散于肩头的湿漉漉的头发上有几滴水溅到了江远遥的面颊上。
檀晴默默地望着他消失的门口,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这时一双手忽然紧紧地抓住她,季朗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耳中:“晴晴,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一条新闻突然将檀晴从消沉的枯坐中拉回现实:“天霖集团原总经理翟天昭涉嫌受贿、挪用公款案,今天上午八时在锦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
吕艾再说什么,江远遥好像都没再听进去。忽然他从自己的神游中回过神来,捕捉到吕艾口中的几个字:“你刚才说什么?谁订婚了?”
萧澈愈发开心,明如清泉的眼睛弯成月牙,“谢谢!”她忽然想起上次开车碰到檀晴的事,心头沉下来,“檀晴她没事吧?你今天来……”
她刚刚洗完,正裹着浴巾擦头发,门铃便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
“是我多管闲事。”江远遥深吸一口气,按捺下恨不得将她一把捏死的冲动,一把抓起桌上的钥匙,“放心,绝不会有下次。”
他抹掉那些水珠,感受着那丝清凉,心中却忽然渴望起她身上的味道,思念她发间清淡的香气,以及拥她在怀时的平静与满足。
果然敏锐的记者提到了这个问题,电视画面中,女记者笑问:“江总,听闻您和冠名商华深地产的许总关系匪浅,有网友称您二位为才子佳人,您怎么看?”
季家人都猜到遗嘱内容必定跟财产有关,但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所以对这一天的到来还是相当期待的。
“陵园下午再去,你先跟我回家,周律师上午过来,要公布爸爸的遗嘱。”
檀晴沉郁而幽冷的目光投在姚雪身上。她静坐着,默不作声,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然而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搭在膝盖上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无声地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只是他的目的是什么,离间自己和檀晴吗?
再一次重温老电影《闻香识女人》,看到剧中人翩翩跳起探戈,她忍不住泪流满面。
若说在这场赌局里,季朗赌输的是自己的心,那么江远遥赌输的,却是檀晴这个人。
难得一个晴好的日子,檀晴翻出存了一季的秋装和棉被,该洗的洗,该晒的晒,用忙碌的劳动来填充寂静如死的日子。
他伸手想去拉她,却被檀晴一把甩开,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嘴角却挂着倔强的微笑:“好啦!季朗,那50%的财产我放弃,你们季家的财产,我一分也不要!”
檀晴听到萧澈语无伦次地向她转述这一切时,内心充满了痛苦的矛盾和自责,她不知该说什么。祝福吗,还是向她讲明真相?
周则容颔首:“没关系,我理解。”
姚雪说得对,自己是祸水,不仅害了季朗,更害了无辜的萧澈。
是的,纵然满腹怨恨,她仍然忍不住想他。
“在,不过……”
大家在客厅静静落座,安婶送上煮好的英国红茶后悄然退去。周则容拿出一份文件,环视各位一眼,清清嗓子,开始念道:
悦众集团里,江远遥凭窗远眺,清好的眉宇习惯性地微微蹙着,眼睛盯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连有人敲门也未曾发觉。
她将散乱在地上的杂物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拿上换洗衣服,便冲进浴室洗澡。
他迈开长腿在沙发上坐下,环视周围,一切如旧,只是当目光落在客厅中间刚刚出浴的小女人身上时,免不了有片刻失神。
“檀晴。”他唤她,双手已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肩头,“我生日那天……”
有了这个理由,再给他打电话,可能就没那么尴尬了吧!
他让服务生开了一瓶洋酒,一个人喝掉大半瓶。
檀晴默然,其实事情过去那么久,她已经没那么放在心上了。可季朗这人同她不一样,也许他信奉的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萧澈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因为根本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他的口中说中,就好像她虽然渴望中五百万,但真正拿到那张彩票,却以为是做梦一样。
他松了一口气,重重坐回皮椅中,“吕艾,帮我准备红包,要大的。”
像晴空突然劈过一道闪电,他浑身颤抖,但拼命克制着,唇色微微泛白,连额头都沁出一层薄汗。他半晌才发出喃喃的声音:“怎么会这么突然……”
而江远遥这里一撒手,季朗便重心不稳,咕咚一声摔进了门里。
这就是他的证明吗?
她不敢承认,又不舍得否认,只好笑笑,快步走向季朗。
相比之下,晴朗虽然抢了先机,但因为后期工作未能及时跟上,纵然有完美的方案,活动进行得却并没有想象中顺利;又因“绝对主角”投资方不惜重金的宣传,已经没有多少人关注晴朗公司的那场活动。
“你装蒜也罢,真不知道也罢,总之我儿子这辈子www.hetushu.com.com都被你害惨了。”姚雪冷幽幽地盯着她,“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还念一丝季叔叔对你的恩情,你就去劝季朗,让他赶紧收手,现在还来得及。”
“祸害!”姚雪竖起柳眉,眉心的皱纹里积攒着莫大的愤怒,“我好端端的儿子,不知受了你什么蛊惑,竟疯了,要娶一个小混混!”
萧澈被他认真的神情吓住,不由讪讪道:“什么话?”
檀晴还没开口,路边一辆跑车急急刹住。萧澈从车上火急火燎地跳下来,上前拽住萧然的胳膊,拧眉道:“哥,你在人家公司门口喊什么?我就是要嫁他,我铁了心,谁也拦不住!”
能这么做的,只有一人。
“好,你放那里吧。”江远遥说着走过来在桌前坐下,随手翻了翻报表,似是想起什么,“我上次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我来找你。”他摇晃酒杯,似有醉意,黑曜石般的眼珠像蒙上一层雾气。
季朗弯弯唇,“你唱得很好。”
“有事吗?”他缓缓地道。
檀晴也察觉到尴尬,指指茶几上的纸筒,“这里有茶叶,饮水机上有干净的水杯,你自己倒水喝,我……我先换衣服。”
江远遥拍了下桌面,“快说啊!”
“我去不去,并没多大意义。”檀晴道,“你知道我对季家的财产没有任何想法。”她抬头看着季朗,目光十分坦然。
姚雪来找檀晴的时候,她正坐在电脑前投简历,她打算再找个工作,生活总得继续,她总要糊口。
他默默地注视她走动的身影,然后起身进了盥洗室。
“晴晴,不是的!”季朗忽然慌了。她怎么会这样想?这件事,自己根本都不知道!
她忽然明白了那晚季朗的话。
萧澈像坠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中,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她只想着这个机会是唯一的,不可再得的,而根本无暇思考,为何他会突然向自己求婚!
砰砰砰——!门口传来巨大的声响,似是有人敲门,然而听那动静,倒更像是砸门。
“你这会儿在家吗?”江远遥忽然问。
十五分钟,太短了,要快!
但其实,真相就是这样。步步为营的男人也有棋错一着的时候,只是最后的输赢,要看这个人心里,究竟赌的是什么。
檀晴换好衣服出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季朗坐在地上,额头许是撞在了地板上,冒出几丝鲜血,而江远遥面色清寒地站在那里,一脸漠然。
“各得50%?”姚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律师,你别是弄错了吧?刚才遗嘱中也提到,檀晴是替别人代养,她并没有合法继承权,云凯便是再喜欢她,也不能拿季家仅存的积蓄开玩笑!”
周律师继续念道:“账上存款五百万美元,皆留于儿子季朗与檀晴创业生活所用。但,二人必须结为夫妻,存在真实合法的婚姻关系,否则该存款将继续定存于银行。十年后,若季朗与檀晴仍无缘成婚,便捐予慈善组织,资助贫困孤儿。此事由周则容律师监督公证,季朗、檀晴中任何一人想要获得遗产,需持结婚证方可从周律师手中获知银行账户及密码。季云凯,二零一二年九月。”
彼时她正在唱一首经典的英文老歌《I will always love you》,她将目光转向他,以为会像每一次那样被忽略或者直接拒绝,没想到他迎上目光,冲她浅浅一笑。
天气阴沉,才上午时分,客厅里便沉闷昏暗得犹如傍晚。
“萧总监,”檀晴冷冷地打断他,“你要我说什么?”她收起微笑,平静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转过,“季朗和萧澈,郎才女貌,我……祝福他们。”
“笑话!”姚雪的声音像突然坠地的瓷品,响亮而刺耳地炸开在每个人心头。
季朗。
“找我?”萧澈咧开嘴,下巴放在桌面上,歪头看着他,“说说看,找我什么事?”
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酒气。季朗面色酡红,衬衫衣领半敞着,不知喝了多少酒,歪着靠在门框上,目光迷离。
他的目光落在萧澈的身上。年轻女孩的脸上已是酡红一片,她用力地点头,目光盈盈地望向季朗,像看着自己无限光明的未来:“当然,能嫁给季朗,我无比幸福。”
季朗站起身,挺拔的身姿在酒吧里格外显眼,如水的声音在周围缓慢柔情的音乐中荡开,“我想问,如果我想结婚,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会证明给你看。”他说得很坚决,转身离开的姿势,也很坚决。
她斗胆地伸出手摸摸季朗的额头:“你没发烧吧?难道喝醉了?”
江远遥平静的眉目在檀晴出现的一刹那有些许波动。他穿着一件浅蓝色衬衣,愈发显得肤白唇红,眉眼清朗如晴空星辰。他略略蹙眉望着她,只一眼,便将目光调转向她家的客厅,“今天方不方便?”
檀晴坐在客厅看“绝对主角”的节目直播,偶尔能捕捉到一两个关于江远遥的镜头,然而只是惊鸿一瞥,根本不足以解相思。
玻璃花瓶撞在茶几腿上随即粉碎,檀晴望着那一地碎片,心中一片荒凉。她看着季朗,轻声道:“我相信你又能怎样呢季朗?你知道,我和你,永远……不可能。”
不,这太残忍!
即便酒醉,他也认出开门的人是谁。江远遥,他和晴晴不是分手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有没有想过要翩然离去,但内心依然渴望留下。”
“是啊,按说他这种迅速崛起的行业新贵是比较受人瞩目的,但从没听说过他有女朋友,怎么会突然订婚……”她说着,忽然察觉眼前的人面色煞白,连鼻尖都沁出细密的汗,忙问,“江总,你哪里和_图_书不舒服?”
檀晴忍住喉头的哽咽,“你家钥匙还在我这里,有机会的话,让人来取一下吧。”
“晴晴,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信……”他好像没听见她的话,死死扣着她的手,重复同一句话,“为什么不信……我是真的爱你。”
吕艾倒了杯热水过来,歉意道:“都怪我多嘴。反正十五号那天还要录节目,您就别去了。但红包是不是需要我替你备一个?毕竟新娘是萧总的妹妹……”
檀晴忙拿起手机,给萧澈打了电话。她知道这个姑娘有多喜欢季朗,一旦季朗提出要同她结婚,于萧澈而言,那岂不是幸福从天而降?
“永远么……”季朗喃喃,顿时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面色灰败,“我辛辛苦苦创立晴朗,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和你一起执掌未来……现在你说,永远不可能……”他扳住她的双肩,“你看着我,晴晴,我知道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不对?”
“入秋天凉,洗了头发要及时吹干。”他淡淡地说完,招手示意她,“过来。”
真的爱吗?檀晴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不由苦笑起来,“季朗,你怎么敢保证,你是真的爱我?如果没有那笔钱……”
“萧澈!你脑子进水了!”萧然气得大骂,甩开妹妹的胳膊继续往里冲,“无论如何,我也得要季朗一句话,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你嫁出去,他必须要保证你幸福!”
季朗的眼神深幽,握着她的手指冰凉如石,声音也凉凉的:“我问你,萧澈,你愿意嫁给我吗?”
全世界的星光瞬间坠入她的心河,幸福的花儿一朵接一朵地绽放着。她继续唱,柔情婉转,直至最后一个音符消失。所有的掌声熄灭之后,难得安静了一瞬的酒吧里突然响起他的掌声,一声,两声,三声,清晰响亮,一下一下敲打在萧澈的心尖上。
她恍恍惚惚地走出门,打车到晴朗公司。季朗的手机无人接听,她请前台通报一声,没想到得到的回复是,季总在忙,没时间见她。
“你说什么?”江远遥拧眉打断她,刚刚送到唇边的水杯嘭地脱了手,水花溅在手背上他也顾不得擦,“新娘是萧总的妹妹?不是檀晴!”
“所以……我必须证明给你看。”季朗忽然站起身,目光和神情格外清明,看不出丝毫醉意,他微微侧身,转首看向蹲坐在地板上的檀晴,嘴角勾起一抹忧伤的笑容:“晴晴,除非你亲口说愿意,否则,我季朗一辈子都不会和你结婚。”
过了一会儿,她捏着一枚亮晶晶的防盗门钥匙走出房间,嘴角溢满欣悦的笑容。
说完,她快步离开了季家,并且发誓,再也不踏进那里一步。
他本是开玩笑的口吻,檀晴却猛地霍然起身,冷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进了季朗的脸庞:“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吧?”她的声音喑哑,语调却充满深深的讽刺,“所以你才会对我好,所以才会突然表白,所以才会步步为营,使我无法在悦众立足……这五百万美金,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说着檀晴忽然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季朗,枉我曾经天真,枉我也曾为你哭为你笑。我还以为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是无条件对我好的那个人……”
她抬起的手臂却被他轻轻按下去。江远遥随手拉过墙角的一只凳子,对她道:“坐下。”
不是檀晴,那就好,那就好啊!
季朗来找过她许多次,却没有一次进得了门——她换了新锁,他即便有钥匙,也不能再随意出入了。
在悦众,所有人都沉浸在“绝对主角”成功举办的欣喜与忙碌里,至于檀晴静悄悄的离开,并未掀起一丝波澜。
“哇噻!大家看这里,有人求婚耶!”身旁一个女孩突然大叫,引得酒吧中无数目光围聚过来。
“好,好。”周则容笑看她一眼,拿起身边的公文包,“既然都到场了,开始说正事吧。”
纵然没有玫瑰,没有钻戒,甚至没有一句“我爱你”,他只是突然地出现在了她驻唱的酒吧——她从国外念书回来还没正经工作,偶尔在朋友的蝴蝶酒吧唱唱歌。但季朗一出现,她在台上就发现他了,他穿着深色的衬衣和长裤,没刮胡子,看起来略有几分落拓。酒吧的灯光是清浅的蓝,斜斜地从他的上方洒下来,映得那一双深海似的目光既性感又忧伤。
檀晴一时不明白,“您把话说清楚,我怎么蛊惑季朗了?什么娶小混混?”
江远遥装作没听见,屈指弹弹桌面,“他没说自己还偷了张银行卡?”
窗前的人闻声转首,“什么事?”
还是那句话,他和她,也许只能这样了。
“还像往年一样,先去陵园吗?”
门外,原本早该走掉的江远遥依然藏身于光线黑暗的墙角,目送季朗下了楼。他在门外站立良久,当看到窗户上檀晴安然无恙的身影时,他才放下心来,悄然离开。
但檀晴对这份遗嘱并不感兴趣,她不奢望得到季家的财产,能平安健康地从九岁长到成年,她已经非常感谢季云凯的照顾。对她而言,他给予自己的父爱,比财产什么的,珍贵得多。
“绝对主角”进行得如火如荼,走在这座城市里,到处都能看到关于这场沸沸扬扬的选秀活动的宣传广告。
门被拍得山响。她低头摸索半天才找到拖鞋穿上,慢腾腾地走到门口。她怕外面的人是季朗,更怕是江远遥。
她拎起一件上衣,胡乱套在浴巾外,上前打开门。
周则容瞧他俩一眼,笑道:“你俩青梅竹马,看起来也般配。怎么?不愿意?如果不能结婚,五百万美金,只能留给银行了。”
电视开着,其实也不和-图-书知道是什么时候开的,也许只是为了驱散满室的孤独。
“萧师兄。”一道淡淡的男声响起,季朗西装革履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他看向萧然,“你放心,我既然要娶她,就不会让她受委屈。至于幸福,你可以问萧澈,我认为,她觉得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周则容仍然一派悠然,只是看檀晴和季朗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内容。他端着茶杯,缓声道:“遗嘱的内容,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但我相信,既然云凯这么写,一定有他的理由。”
他说,檀晴,我不是为了钱才想娶你。
他随口一说,却令在场人一阵沉默。
她还没说完,他便迅速打断她,“十五分钟后,我到你家。”
怀着忐忑的心情,檀晴终于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嘟——嘟——”漫长的拨号音令她手心出汗,心也紧紧地攥成一团。忽然电话那端传来低沉的男声:“喂?”
他还说,我会证明给你看。
提到钥匙,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丢下手中的遥控器,在卧室里一通乱翻。
他微笑地看着她:“唱得好极了,可以点一首《心雨》吗?”
她转身,看到季朗如困兽般通红灼|热的眼眸,有些害怕。她用力推他的手,“季朗你先放手,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檀晴吓了一跳,转身才发现是季朗站在身后,也不知他来了多久,门何时被他打开的。
江远遥眉头微动,静待下文。
“呵。”他发出一声嘲讽般的叹息,忽然觉得心神俱累,原本想说的话,想问的问题,此刻都没有了欲望。
萧澈结结巴巴,心狂跳到快要停止,“你……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季云凯犯什么糊涂病?竟会留下这样荒唐的遗嘱!”从沙发上愤然起身的姚雪面色涨红,怒视了檀晴一眼,道,“这要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言毕转脸指向周则容,“周律师,你倒是说说,季云凯当时究竟怎么想的?难道这件事他没告诉你?”
“季朗。”吕艾一字一句地说,“晴朗公司对外发布的消息,季朗于本月十五号在亿天酒店举办订婚宴,还给您送了请柬。”
“五百万美元不是个小数目。首先我必须确定这笔存款是否存在,其次,是否合法……”季朗说着苦笑起来,“当时公司破产,看爸爸沮丧落魄的模样,我还以为他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没想到……”
周则容噙了口红茶,微微展了展眉头,语声诚恳:“弟妹,你先别激动!我这里还有一份补充遗嘱,是云凯赴英国治疗前最后一次见我时所写,我念来你们听听。”
她猛地抬头,看到电视画面里站在被告席上的男人,正是翟天昭。
“问你一句话。”他放下酒杯,忽然定定地望着她。
“我按您的意思找到孙凤池,这个人最近比较落魄,给了点钱,便什么都说了。檀晴那晚确实是突发肠胃炎,被孙凤池送到了医院。但他这个人很没道德,不仅翻了檀晴的包,还动了里面的东西。”吕艾顿了一顿,“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偷看了U盘里的资料,发现里面是悦众的活动策划案,他主动联系了季朗。”
“谢谢你来听我唱歌。”萧澈小心地说。
江远遥皱眉看着他:“早知门外是个醉汉,我就不该开门。不管你有什么事,麻烦酒醒了再来。”说罢反手便要关门。
“你做什么?他喝醉了!”檀晴忙跑过来,蹲下察看季朗的额角,“破了口子,我去拿创可贴!”
吕艾先愣了一下,继而抿唇,差点笑出来,原来刚才那一副要了命的样子是误会檀晴是新娘!
她站在那里,挪不动脚,但肩头后背的确一片湿凉。于是她慢慢走过去,打算接过电吹风。
“记得我说过,姓翟的这仇,我一定帮你报。”她正入神地看着新闻,背后忽然悠悠地传来一道声音。
吕艾忙止住窃笑,“当然不是檀晴,是萧总监的妹妹萧澈。”
吕艾将手中的一沓报表放到办公桌上,“这是市场部送来的调查表,江总请过目。”
接下来的日子,她将自己关在家中,像每个失恋的女孩子一样,发呆,流眼泪,整个人暴瘦一圈。
秋天是最沉默的季节,无声无息的,天气微凉,早晚再穿单薄的衣衫,已经觉得不耐清寒了。
“对不起!”他忙按掉开关,一脸的尴尬和歉意,“我头一回帮人吹头发,弄痛你了。”
吕艾发觉没人回应,只好推门进来,作势轻咳了几声。
周律师念完遗嘱,将薄薄的纸张反扣于桌面,“大家有什么疑问吗?”
“对不起!”檀晴忽然关上了门,将那个相貌年轻但神态苍老的妇人隔在了门外。
她之前在悦众便耳闻,是晴朗公司在与天霖合作期间发现的证据,并积极向检察机关举证……
檀晴垂眸,“好,我去拿。”
电话那端一阵静默,静默到檀晴开始后悔打这个电话。也许这个人,连自己的声音都不愿再听见,这通电话,说不定会被他误以为是自己想要求和呢。
她拿出手机,翻出那个号码,看了又看,却拨不出去。
季朗笑笑,上前关掉电视,在她身旁坐下,“翟天昭这事,费了我不少心思。怎么?一丝感激也没有?”
但他摇摇头,在一个桌子后坐下,静静地看着她。
很老的一首歌,甚至还些土,但萧澈还是欣喜地点点头。她唱完女声部分,将到男声部分时,她示意工作人员将话筒递给他。
檀晴正欲起身,却被江远遥按住,“你去换衣服,我来开门。”
他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是最大的筹码,没想到,他还是将她弄丢了。
虽然有些失望,萧澈还是卖力地唱完了这首歌。下和图书台的时候,酒吧的朋友问,萧澈,那帅哥是你男朋友?
“不好意思,活动要开始了,下次再答复你好吗?”江远遥的脸上带着疏淡的笑容,说完这句话,镜头被切换到舞台上的节目表演。
但她没想到是姚雪,更没想到门一打开,脸上便挨了重重一记耳光——这时她的脑海里忽然冒出“耳光小姐”这个称呼,也许是自作孽,她送出去的耳光到头来都被还了回来。
檀晴呆住了,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她看看姚雪,这个曾一度被她视作养母的人,曾一度想与她握手言和的人,终究对自己,没有半丝感情。
她倒一时哑然,半晌才“喂”了一声,说:“我是檀晴。”
记者显然对他模棱两可的回答并不满意,便又追问道:“您和许总曾是情侣,这其实锦城很多人都知道。这次合作是否意味着破镜重圆?两人在感情方面……”
而季朗呢,他站在那里,高高大大的一个男子,俊朗,美好,然而此刻却颓然黯淡得如蒙了尘的明珠。他哑然失色,立在那里,满怀歉意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季朗伸手摸了下她的头发,“我自然知道。但该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去一趟吧,妈妈在家等着。”
檀晴一怔,扭头看着他:三年!她的季叔叔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三年了吗?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她想起最后一次见季云凯时,他说,晴晴,真希望你永远都是我的孩子。
他希望她永远留在季家。可事与愿违,他一过世,檀晴便离开了。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特别不孝,尽管有种种原因。
萧然再想说什么,但看看自家妹妹一脸痴迷的模样,只能无奈地叹息。他目光扫到一旁的檀晴,像发现救星般地忙扯她过来:“檀晴,你告诉萧澈,他们其实并不合适……季朗明明……”
事已至此,她辞职顺理成章。
江远遥摆摆手,心中如被万记重锤敲过。他悔得要死,心痛得要死,一直以来,他都自恃过高,殊不知感情里总是要有一方先做退让的,为了那些莫须有的玷污和误会,他竟然就这样白白失去了她……
江远遥笑起来,身旁的许靖墨也露出矜持的微笑,两人对视一眼。还是江远遥开了口:“我与许总是故交,此番合作虽历经波折,但终究圆满,希望活动也圆满成功。”
“晴晴呢?为什么是你来开门?”他手扶门框,勉强撑住身子。
姚雪的脸色已变得难看:“周律师,这话什么意思?是担心我们母子抢檀晴那份财产?”
姚雪在身后抱住双臂,脸色僵冷地看着她:“你不要是你的事,我儿子怎么办?你们不结婚,连小朗那份他也得不到!”
周则容是锦城有名的律师,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与季家人也是老相识。他见季朗与檀晴一起回来,一个神采俊朗,一个清丽可人,不由泛起笑容,对姚雪道:“这两个孩子越长越好了,云凯若在世,一定十分开心。”
“我不需要那笔钱!” 季朗像被戳中了伤口,突然变得暴戾,他抓起手边的花瓶扔向远处,恨恨地道,“我承认,为了和你在一起我使了许多手段,但是我不是为了那笔钱,才会想娶你!谁知道怎么会突然冒出那笔存款!”
“看来这个人还有点脑子。”江远遥一脸嘲讽,“季朗给了他多少钱?”
吕艾摇摇头,“他不说。这个男人也真够渣的,檀晴好歹跟他好过一场,居然这么出卖前女友……”说着突然意识到失言,忙捂住嘴,看了眼老板的脸色,讪讪道,“对不起。”
江远遥想说的话顿在口中没能说完,他蹙眉,看了看门口。
吕艾瞪大眼睛:“您是说那张两个月转账十八万的卡?这个孙凤池没说,不过要真是他拿的,又怎么会不小心丢了,被人送到公安局?”
檀晴忽然意识到他可能有什么误会,耳根微红,淡淡道:“没什么不方便,进来吧。”
檀晴丢掉电话,顿时忙乱起来。她看看四周,觉得房间脏乱不堪,连自己也是憔悴苍白的,穿着宽大的家居服,头发也没有洗,乱糟糟地披在肩头,活脱脱的一个黄脸婆形象。
呼呼的暖风吹在发间,他的手指轻盈若风,一下一下地在她的发丝间轻拨着、撩动着,偶尔指尖触到檀晴的脖子与耳垂的肌肤上,便会引发她一阵小小的战栗。
二人目光交接。他的眼神温柔专注,而她早已泪湿睫毛。他一慌神,手下失了轻重,扯痛她的头皮,檀晴发出一声低叫。
季朗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向周则容,“周伯伯,请原谅家母的失态,的确是因为遗嘱的内容太令人意外。”
檀晴抱着收拾好的东西下楼时,在大楼液晶屏上看到本地新闻,播报的正是“绝对主角”的活动盛况,镜头停留在主办方悦众总裁江远遥的脸上。他正接受记者采访,深色西装,浅色衬衣,英姿勃发的样子。而檀晴留意到,他领带的颜色,竟与身侧并肩而立的华深地产负责人许靖墨的套裙是同一个颜色。
“我没有碰他。”江远遥忽然赌气般地说出这句话。檀晴抬头看看他:“我知道,只不过他醉了,让你别跟他计较而已。”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紧攥在手心,目光直逼她的脸,“你只需回答,愿不愿意!”
察觉到他的情绪,檀晴垂下眼帘,“江远遥,我们已经分手……以后我的事,不用你再管……”
“江总是说孙凤池?”吕艾转转眼眸,“查清了,基本可以确定,上次方案泄露的事与檀晴无关。”
萧澈做梦也没敢想过,有朝一日她心目中的男神季朗,会突然出现在她工作的酒吧,并且当着众人的面问她:“萧澈,你愿意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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