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死生契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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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辞背着苏慕水从那里走来,会不会有事?
“轻辞。”
火焰将一切暗里的、雾里的、迷茫的、彷徨的心思照耀得亮堂堂的,没有一分的隐晦!
正想着,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痴儿!
“轻辞……”你不是好好地站在我面前。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俊秀的面容,心头又是一阵落寞。苏慕水呢?
原来他们说的“他”,是猫头鹰!
眼前一切纷纷后退,古槐虬根、村落炊烟,眨眼的工夫千万之遥。头晕目眩中,只听黑衣老儿不悦的声音似在耳边,又遥不可及,像一场错觉,却洪钟似的敲着耳膜,冷声笑道:“你这老头儿,背着我悄悄把她弄到这儿来——棋子岂可离局,亿万年来,你还是一样的没脸没皮!”
他侧过身,不看我,第一次把所有话都撕开,带着分破釜沉舟的犀利,凛冽道:“你该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你要做妖,我陪你一起做妖。你喜欢那些侍童,我与苏慕水打赌赢回你喜欢的权利和*图*书。你要到无妄之境,我又岂能不随你一同入局?”
他眼波一暗,不动声色闪过我拉向他的手。
“轰”的一声巨响,眼前天光乍然一暗,我整个人狠狠跌落在地,一个清越的嗓音撕裂般,灌入耳底,凄声吼道:“燕非!”
轻辞撩起我额角垂落的碎发,笑容中竟流溢出一丝苦涩,这让我有些惶恐,刚想说些什么,他立刻按住我的肩,淡淡道:“别动,伤得这么重,才帮你接好了断骨,休息一会儿,这里我设了结界,女影是找不来的。”
就在这时,心里起了一个疑问,就如同雪亮的匕首,狠狠插在心头,那是内心深处的声音,在责问自己:“为什么要想清楚?”
——燕非!你这痴儿!
轻辞松开手,他的瞳孔急剧收缩,骤然起身向远处走去,仅留一个流利挺秀的背影,他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尖锐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正想着,“呜——呼呼呼——”一个凄厉的声音和_图_书陡地响起,夜风过林,猫头鹰惨绿的眼睛亮得惊人,一个画面陡地闪入眼帘,一只灰褐色的猫头鹰立在老儿肩上,陡地拍了拍翅膀,似要啄来!
“就这样在无妄之境待着,难道不好吗?”
他穿过自己设下的结界,头也不回地往西走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然在他走后,感觉到空气中奇怪的波动。
“轻辞,你没事吧?”女影的毒委实厉害,只是触碰了丁点儿,都会中毒。
他袖袍一挥,大力袭来,我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后跌去。
我默了默,忍不住问:“神君呢,他……还好吗?”指甲掐入掌心,握紧了手里的物什,我不想苏慕水有事,不想他死,这种感觉很强烈。
槐树下,对弈老者的声音如洪钟般,一遍遍,此起彼伏敲着耳膜:
我惊得慌忙后退,就这么一退,整个人狠狠跌出旋风疾卷的风翼。
“这里没有欺骗,没有背叛,没有生离死别,更没有世俗偏见,无妄之境有什么不好?”
hetushu.com•com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中了女影的毒,他是不是……他是不是……”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我忽然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害怕。害怕苏慕水中毒就这么死了。害怕自己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吃力地张开眼,流光换转,渐渐显出轻辞忧虑的模样。
一种厉杀之气倏地大盛,然后似乎被什么压抑住,悄无声息地散了。这种戾气不属于轻辞,轻辞是仙,骨子里虽然杀气凛冽,但绝对不会有这么沉寂冰冷如死的戾气。何况轻辞往西去的,那股戾气却是从东而来。
“不知道。”
轻辞沉如冬水的瞳人亮了亮,似乎恢复过些许生气,他扯了扯唇角,淡淡笑道:“放心,我是莲仙,这些毒虽然暂时解不了,但是……也不会惧它。”
老者声音遒劲力透灵魂,似千千万万年苍茫古松中,淌下的松脂,凝厚中泛出清冽光华,却让人看不透、想不通、堪不破。那是昏昏小巷中剪纸裹红烛的灯笼,暗光流转,只在一个顿https://m•hetushu•com•com悟的瞬间,剪纸燃尽,便化作一场煊灿夺目的大火。
一拳似打在棉花上,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我抿唇,垂下眼睑,愧疚道:“累你和我一起进了无妄之境,我很对不起你……”
“他”是谁?
轻辞,似流云一般,眉目间虽然敛着厉杀之意,但依然一步步从远处走来,我开始没看清他背的是谁,直到他走近了,把身后背着的昏迷那人直接丢在地上,我这才看清这是苏慕水。
脑门狠狠撞上大石,石头撞石头,真的很疼呀。
眼、耳、口、鼻,灌入呼啸的空气,肺叶被压迫得无法呼吸。
他握住我的手,眼底掩不住浓浓的关心:“燕非,你终于醒来了。你忽然闯入虚妄之境,吓死我了,我带着苏慕水跟你进来,找了你好久,才看到昏迷不醒的你。”
正想着,我立刻发现自己心里悄悄发生变化,不禁抑制了不该有的想念,责备自己:燕非,你这是怎么了,看见轻辞没事,难道还不好吗?
我渐渐平静下来,心和_图_书底涌上了一阵落寞。
——你这痴儿,想不出破局的法儿,倒把自己折腾坏了?再想想,你忘了些什么。自封前世今生记忆,你以为自己想起的就是全部?笑话!连个皮毛都没沾到!
我咬紧了唇,借由齿尖的锐痛让自己清醒过来。
不用和其他妖魔起冲突,这让我微微松了一口气,可心头旋即卷来的却是无边无际的彷徨。
他的声音轻轻的,如清泉流淌山涧,很好听。
“你自己何尝没有入局,甭以为老朽这双老眼早已昏花。好了好了,就当你我在夜林里当一回‘他’,镇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必为难自己!”
轻辞不说话,放下苏慕水,就往旁边站着,他扭过头,不看我:“你要看他,我帮你把他找过来了。”
想到这儿,我不自觉一个冷战,仿佛是经历过一些极可怕的事情,那些急于揭开的真相,那些封印的记忆,不能想起来!心里忽然冒上了这么一个念头,蠢蠢欲动的思绪顿时如尚未成器的火种一般,被一瓢冷水狠狠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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