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宿缘

“我管你渴不渴!听见没有,滚滚滚!”店小二猛地推开沈君彦。
“那天在市集,明明你已经牵着马从我的身体上走过去了,可为何还要回头救我?”
这位姑娘牵着马离沈君彦越走越近,就在众人以为这位姑娘会好心地救起沈君彦。谁知,她牵着她的马硬生生地从这位年轻乞丐的身上跨了过去,仿佛像是没有瞧见他似的。
“爱你?我何时说过爱你?从来没有。我玄遥可以拥有无数的仙娥仙婢,凭什么会看上你?你以为你是谁?当真是圣洁的救世莲花么?我知道紫微星辰的命格是什么?无论司命星君给我写成什么样,就算当初你也没有救我,我也会一统江山成为天下君主。深宫六院妃子众多,赵寒烟也将不过是后宫众多的女人之一。你若是愿意当个暖床的,我倒是不介意将你留在身边。回到天界之后,我也可以让你继续留在身边。”他的指尖顺着她的下颌、锁骨,滑至她胸前的柔软之上,轻佻地弹弄,“你在床上的热情,令我相当满意。”
她目光颤颤地望着他。
“啊?”沈君彦一脸错愕,她是在指责他上次给她指错了路么?“对不起,可能我记错了……”
他的皮肤不再是曾经那种富家公子哥,皮薄肉嫩的小白脸模样,变得粗糙黝黑,四肢的肌肉硬棒棒的够发达,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劲儿。别说生禽猛兽,随便一个凡人,也别想是他的对手。他再也不会任由那些人欺侮他。
沈君彦的眉心微蹙,道:“你的法力恢复了?”
“前尘往事的记忆,你留着也是痛苦。”阿怜伸手掠过季如绵的额前。
于是,青莲念动了咒语,便带着他一起进入了莲花令之中。
他有难受地道:“你是嫌我脏么?明日下山,我会好好清洗。”
她用力地将香囊丢弃在他的脚边,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光着脚转身便消失在书房之中。
他低头看了一眼掉在地下砸他的东西,是个绣着荷花图案姑娘家用的钱袋。看着钱袋鼓鼓囊囊的样子,能将他的头砸得生疼,估莫里面装着一大块银锭。
青莲静静地望着他,他咧着嘴笑得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
“还说心里没我?上次我不见了,和这一次,你的反应完全不同。”沈君彦微笑着看着她。
其实与这些猎物比起来,更令他倍感无力的是遇到各种小妖。在他生命中的前十八年里,他从未遇到过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鬼妖魔,似乎在遇上青莲之后,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总是接二连三的发生。
她错开脸,就是不肯承认。
姑娘瞪了他一眼,厉道:“城南进城的方向几里路内根本就没有梅花。”
她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心口的位置“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心事被说中,她的耳朵、脸颊都变得滚烫,幸好这夜晚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她才不至于那么尴尬。
不知过了多久,电闪雷鸣终于消失,天空恢复之前的晴朗。
忽然猛地一转身,沈君彦的脸就凑在她的跟前。她结巴着道:“你上、上……上哪去了?”
沈君彦被惊吓住,半个果子卡进喉咙不上不下,呛得他不停咳嗽,憋红着脸,抱着那袋野果战战兢兢地滚到了洞口。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青莲用丝绢细细地替梅香擦着脸上的血迹,替她整理凌乱不堪的发丝。过了没一会儿,梅香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苍白无血的小脸依旧可以看出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青莲倏然站起身,目怒凶光地瞪着那个监刑官,抬起手,掌心之中便集聚着一团寒光。
沈君彦吃鱼吃得好好的,突然脑后勺被一个东西击中,痛得他直叫。
“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极为认真。
永远对她如何?她心头一惊,睁开双眼,及时扼制住了心底深处的那份喜戏,没有许下这个心愿。
“哦哦哦,多谢多谢。”沈君彦也不知自己何时能听懂小动物们说话,总之,和青莲在一起,一切皆有可能。
沈君彦抬眸与她对视,一双清澈的黑眸里透着不明所以,腹中又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然而青莲却像是听不到的叫唤声,全力将那道水柱直逼上天空。
早已习惯寂寞孤独的她,竟然也会像凡人的妻子一样,每日守着门外盼望着他回来。虽然每次回来,他一如既往地黏腻着她,带回来许多稀奇的小玩意儿,说着许多哄她开心的话,可是她毕竟是个女人,心思何等细腻敏感。
他不明白:“为何你们每个神仙都会历劫呢?你们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么?”
她究竟是谁呢?
青莲收回视线,重新闭上双眼,静下心来打坐修行。
他毫不掩饰地问她:“是不是莲花令丢了,你便永远回不去了?永远可以留在人间?”
但是沈君彦没有说完,青莲便粗暴地打断他,道:“说了不想看就是不想看,你想看便自己留下慢慢看吧。”
“别碰我!”之前他正用同样的手,替那个叫寒烟的大小姐挡人流。
她感受到他的异样,想收回手,却发现他握得很紧。
“店小二和包子铺老板赔你的看病药钱,还剩下一些。”姑娘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
沈君彦道:“我们找个地方隐居,不问世事,难道她还要赶尽杀绝不成么?我是个凡人,他们身为天神若是杀了我,他们也必会遭天遣。青莲,你听我说。我会竭尽我的全力,我会用我全部的生命来保护你,绝不让你受到一丁点儿伤害。我会一直守在你的身旁,直到我死。青莲,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顿时,天空的积云越来越厚,整个天空宛如黑夜,电闪雷鸣,一道道闪电直冲空中劈下,所到之地,地面均裂开了一道道裂口。
神不知,鬼不觉。
她不曾教他任何东西,也不会帮助他去猎食,若是他不幸被野兽攻击受了重伤,她最多只会拖着他的身体回去疗伤,待到他的伤好后,又会毫不留情地将他扔回去重新战斗。
父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家中殷实,衣食无忧。父亲主外,经营药材生意,母亲主内,所有家务锁事,母亲和下人们都会替他张罗好,他完全不需要为生计而烦扰。虽然父亲的药材生意经营得不错,但是父亲考虑得长远,一心想他入朝为官,光耀门楣。所以那些年里,他只要安心读书就好。其实今年本该进京赶考,但是家中突遭变故,父母亲相继病亡,他才会悲惨地沦落至此……
他抬眸,看着周围的一切,除了他身后坍塌的一堵墙倒下之外,其他地方的房屋都与往常一样,地面也并未裂出深沟裂缝,丝毫看不出,方才这里发生过什么奇怪的异象。
“我爱你,玄遥……”她声音大了一些。
可这位姑娘就是不依不饶,依旧伸着手,“不行!”
大小姐才回过神,娇羞地摇了摇头。
门扉又一次重重地合上,屋内只剩下玄遥和青莲。两个人面对面相视,谁也没有先说话,气氛在一时之间凝结成冰。
官兵们和提刀执刑的侩子手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哼哼着,身体不停地抽搐着,应该受了重伤。
玄遥一眼便认出这把匕首,颤着声道:“你怎么会有这把匕首?”
她有些好奇,凑近了才听清他在说:“青莲……别走……别丢下我……”
她的小脸倏然变得煞白,嘴唇禁不住开始颤抖起来,道:“这不是你,这不是你。你不会这样对我,你明明是爱我的。”以往即便她生气了,他也只会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爱着,而绝不会这么无情,这不是他,不是他。
他看得出来,她纠结,虽然不知道她曾经发生过什么,但即便是否认,只要是家,终究有一天还是要回去的。
只听“哧啦”一声,一道闪电骤然劈下,直劈在青莲身侧的地面上,地面顿时裂开一道深沟。
青莲一直以为亲吻便是情人间彼此最亲密的动作,谁知道还有更叫人害羞的事儿……
包子铺的老板一见有人救了沈君彦,还是位貎美的姑娘,便壮着胆走上前,拦着她,道:“他方才砸了我好几笼包子,你即然救了他,得替他赔钱。”
他的嘴唇只差几许便是要亲上来,她下意识眨了眨眼,心也跟着漏掉了一拍。就在她尚未反应过来,他的唇毫无预示便压了下来。
季如月跪地,对着阿怜深深叩首:“多谢姑娘相助。”
沈君彦听到车轿里不停传来女子害怕的尖叫声,见状,便一个纵身,身姿矫健地飞跃上马,将马儿驯服。他跳下马,掀起车帘,问道:“你没事吧?”
重新站在京城的街头,沈君彦百感交集,如今他再也不是那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沈君彦。俊美出众的相貎,挺拔健硕的身姿,立即引来了无数姑娘家掩面偷看,甚至还有些胆大的姑娘家冲到他的面前故意绕那么一圈,或是扮作扭伤了脚半蹲在他的面前。因为赶着去太白楼,他一律视而不见,只是心里嘀咕着,不过离开京城大半年而已,这些姑娘怎么一个个都不好好的看着路走路。
二人如今需要糊口生存,而不得不凭借以前结余的银两,在山里安顿下来,买完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之后,钱也所剩下无几。
“我可以认为,其实你是在偷懒么?”
她走了回去,屋子里也不见他的人影。
赵寒烟难以置信地回眸看着玄遥,玄遥再一次冰冷地重复:“出去!”
他回眸望着黑漆漆的洞口,心一横,不得不又拉下脸转回了洞内。
青莲飞回半山腰的洞中,没有沈君彦这个累赘,一下子清静了不少。可是转念一想,她这一离开便是整整三天,就他如今那个废柴样,搞不好上次没被当街打死,这次便要命绝于山野之中。新任天帝即位并未多久,屁股还没坐热,若是他就这么死了,一但回到冥界,忆起当年的事,一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如今她还没有找着梅氤,不想再次受制于天后。虽然她讨厌霸道且蛮横无理的他,但是为了能离开天界换取自由,利用他对她的信任,亲口喂他喝下孟婆汤,将他推下凡界,这事……她做的的确够阴够狠。
芋圆道:“你毫不犹豫的将季如绵扔进江里,不像是会用善意的谎言去骗季如月的人。”
他羞赧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位姑娘,她瞪着一双明媚的大眼也正瞅着他,满脸的难以置信。
身心犹若在海上颠簸漂浮的小船一般,沉沉浮浮,没有气力,寻不着方向。比起以往的亲昵,她从未感受过他今日这般如此的疯狂,每一次用力的撞击都仿佛将她抛入云端,说不出的酥麻感传遍全身,身心的欢愉也在颤动中达到了极致……
她四处张望,口中喃喃自语,似在找寻着什么,路或者东西。
手下得令便冲向青莲,其中一个人离着青莲还有两三步距离,忽然脖子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提起,悬在了半空中。很快,那人便被那无形的手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是杨瑾瑜,对吧。”青莲冷哼一声。“是杨瑾瑜,对吧。”青莲冷哼一声。
“你一撒谎就会眼睛看着别处,不敢看我。”
他心里乐开了花,道:“多谢青……”
梅香?莫不是这姑娘的名字里带着一个“梅”字,才吸引了青莲的注意?
沈君彦已经有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两三天没怎么喝水,被店小二这么猛地一推,一个踉跄连连向对面的包子铺跌去,一下子撞在了包子铺摆放蒸笼的桌子上,将几笼包子撞翻在地,自己也跟着跌在了地上。
他快步走过去,又细细地打量了她,她周身冷漠的气息,配着世间仅有的绝美容颜,这样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凡间女子。“你……”
***浑身上下就像是被铁锤抡过似的,只要稍稍动弹,到处都扯得生疼。
曾经天界一神之下万神之上的战神,如今投胎成凡人的他,脆弱得简直不敢想象。
还没有……也就是说她也会历经天劫?
与她相处的这些时日,虽然她对他极度冷淡,但却是在背后默默督促他从一个文弱书生变成了一个身强力壮汉子的功臣。
“对不起,可能你们神仙都不需要吃东西……好吧,我出去,不打扰你。”
没了法力的青莲便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凡女子。曾经五谷不进,肉腥不沾,隔三岔五饮些泉水,食些野果,便可以维持精力一个月,然而如今这才一两天没怎么吃东西,她便饿得头昏眼花,四肢乏力,娇弱不已。
原来在天界无聊的时候,各殿的仙娥也喜欢聚在一起猜这些人间的字谜。她偶尔眈那么两眼,一眼便看到了她们隐藏在谜面背后的谜底。几番下来,她替梅氤赢的花灯堆满了桌。大伙儿输了个底朝天,不得不连手将她轰走,说她作弊,一定偷偷去人间玩过。她也是很无辜,不过是她的修为高,法力更胜一筹罢了,她们无论怎么用法术掩藏谜底,但都逃不过她的一双法眼。她根本就无心偷看啊,真的是那些谜底自己大刺刺的就摊在她的眼前啊。梅氤说她就是无趣,明明是个打发时间的无聊游戏,何必那么认真。瞧瞧这小没良心的,那些花灯,她都是帮谁赢的呀。
青莲望着洞口那个清瘦的身影,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脸无奈。
青莲瞧着沈君彦那副迂腐书生的模样,一脸冷漠地嗤道:“你打算以身相许么?”
青莲望着他,想到曾经为了离开天界,为了逃脱那个牢笼,而将他置于这样一个境地,可他却什么也不知道,还这般傻的要对她好。若是当初,她不那么自私,没有那么做,他成了天界之主,一切都会有所不同吧。至少他与梅氤都不用受轮回之苦……愧疚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禁不住滚落出来。
青莲吃痛,一巴掌便挥了过去,直接将他打飞出去。
玄遥手握着莲花令,心里却另有打算。
姑娘收好碎银便走回马儿身旁,牵过缰绳离开。
她缓缓起身,轻轻一个纵身,便从石台上跃了下来。
沈君彦抬眉。啊,原来法术并不是万能,而是有时效。难怪在山里的时候,他就奇怪她怎么不给自己变一身衣服,非得变一套针线工具出来,让他自己缝制皮衣。当时他表示自己不会缝衣服,她便厉道那就光身子吧。所以,他才硬着头皮,冒着手指被针扎得满是血点的痛,给自己做了一身不怎么平整又难看的兽皮衣。
青莲又一次开口呼喊,一回过头,沈君彦正举着两根鱼叉立在她的跟前,每根鱼叉上分别叉着一条烤熟了的鱼。
青莲微微抿唇,皱着眉头,不悦地道:“你去哪了?”
沈君彦算是慢慢理清了一点头绪,她应该是向那位北帝道歉吧。只是他有一点没搞明白,为何黑白无常使者要尊称他为北帝?他和青莲之前究竟有什么纠葛?还是说他长得很像天界的那位神仙?
“什……什么?”沈君彦一下子结巴起来,紧接着面红耳赤,挣扎了一会儿便道,“那个……青莲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在下可以……”
法场上围观的人已经散去不少,但是仍有不少胆大的人躲在一旁悄悄地看着。
他的脸颊更臊了,不用看也能猜到那位姑娘鄙夷他的眼神。
当四条马腿相继从沈君彦的身上迈过去,硕大的黑影笼罩在他面部正上方,他一度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认命地闭上双眼。
“你不懂……”
梅氤摇了遥头,道:“阿莲,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知道,你这么做,是因为我曾经救过你一命,你想着要对我报恩。你可知道?朋友之间,是不谈报恩的?我活了九千年近万年,最幸运的事便是交了你这个好朋友。但如今你为了我,心中的执念已深,再这样下去,你终会遁入魔道。你好不容易获得自由,千万别再为了我而失去自我。我真的没事。”
“啊——啊——”身体在不停地向下急速坠落,沈君彦闭着眼,不停挥舞着双手惊恐地叫着。
青莲轻抿着嘴角,点了点头,道:“嗯,不过目前还没有想好,让它们做什么。”
他抓了几个时辰的鱼,最初一条也抓不着,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他将几根竹叉一起用力地叉向鱼群,突然有一条鱼被他叉伤,正好又卡在石缝里游不动,被他逮着了。他一下子恍然大悟,明白要怎么叉鱼。于是他便很快捉了一条又一条。不过,那附近的鱼儿也聪明,被他那么一搅和,一时间都跑没了踪影。鱼儿虽不大,但收获丰盛,足够他和青莲两人饱餐一顿。但是,他差一点又忘了,烤鱼于他又是一向挑战。
沈君彦一脸错愕,立即松开了手,道:“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给你找了大夫来看看,大夫们也只是把了把你的脉象,并没有怎么样。你的法力没了?”
她轻咬住下唇,承受着他粗鲁的力道。
沈君彦跟着她翻山越岭,已有一个月,虽然体力比之前稍好一些,但是这整整一个月没有吃肉,连肉腥味都没有闻着,饿了只吃野果,渴了只饮山泉或露水。今晨在溪水里洗脸之时,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双眼就快要暴突出来。再这样下去,他怕哪一天撑不住,能啃自己的肉。
“为何会这样?我的法力呢?”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看向沈君彦,“你方才对我做了什么?”
“你闭嘴!吵死了!”青莲回眸瞪了他一眼。
可是无论他们往哪里逃,浮在半空中的莲花变得越来越多,花瓣在刹那间幻化成了一片片利薄的刀片,直飞向他们,将他们削得体无完肤,只剩下一个个血肉模糊的躯体痛苦地挣扎着,然后慢慢地倒下,血流成河……
“西方的极乐世界,当然听说过。”玄遥也终于明白,何以她一直讨厌他,想着要离开天庭。
沈君彦自知自己有些失礼的盯着人家看了很久,加上眼下的模样狼狈不堪,有些卑微的垂下眼帘,爬起身往一边挪去,给这位姑娘和她的马让出了道,并礼貌的向这位貎美的姑娘微微颔首。
身上破烂不堪的布衣早已扔掉,换上了用兽皮制作的皮衣皮袄。这些皮衣皮袄都是他自己将猎来的动物皮毛扒下亲手缝制的。
沈君彦一头雾水,不知她怎的就生气了,是在怪他没有及时赶到替她赶走那些登徒子么?若是她的法力没有及时恢复,而他又没有找着她,后果不甘设想。换作是他,他也会生气啊。
“仙姑……”沈君彦想谢谢恩人。
也不知十八年是否为一个界限,前些日子意外得知,妖魔两界对玄遥下了追杀令,无论是谁,只要是能捉住玄遥在凡间的转世,都将重重有赏。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围绕在沈君彦身边的妖魔鬼怪越来越多。所以她没事收收各种因贪婪欲望想要杀害他的妖魔鬼怪,其实是在替他保命而已,而并非他所想的,她整日里闲来无所事事。
青莲眉心紧蹙,紧抿着红唇,憋了许久,才道:“正是因为我法力全无,若是让杨瑾瑜知道,梅氤和我便会难逃死劫。”
“来……来人!把这妖女给……给我拿……拿下!”躲在一旁的监刑官其实早已经吓得不轻,将整个签令筒都慌乱地扔在了地上。
“谁骗你?这个叫梅香的是你什么人?”沈君彦不明白。
店小二还没有反应过来,衣襟便被这位姑娘抓住,整个人被拎在了半空中。
这……这姑娘究竟是怎么带着他上来的?
“荒谬!”怕被看穿,她用力地收回手,推开他的身体便向屋外跑去。
青莲一阵惊慌,被他抱着转得有些眩晕,待到两脚沾地好容易站稳,便伸手用力地推开他,有些恼地道:“你离我远一些。”然后僵着脸便转身离开。
这时,一个身着淡粉色罗裳,容貎美艳的年轻姑娘牵着一匹高壮的枣红色骏马走过来。
赵寒烟忽然见到青莲,惊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君彦小心翼翼地试探。
她抬眸,一脸错愕地望着他,然后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玄遥……”
青莲不想与他争执,便念动咒语,忽然惊觉自己全身经脉真气全无,毫无反应。
青莲接过,望着蜡烛制成的花芯闪闪亮着光,突然明白,梅氤为何宁愿冒着被天界处罚的危险也要偷偷下凡,而不愿回那个冰冷的地方。
前往京城的船只在江面上一路摇摇晃晃……
他的双颊发红,身体微微痉挛发颤。她伸出手在他的额头上探了探,烧得厉害,所以才会一直昏迷不醒。
他只好收回手握紧成拳,强忍着内心的难过,冷笑着道:“都想起来了?”
包子铺的老板立即跳了起来:“你这个该死的臭乞丐!你赔我的包子!赔我的包子!”
他轻笑起来。
他抬眸看了看跟前有三四人高的野果树,眉头微微蹙紧。
她从最初一开始就明确的告诉过他,所有吃的穿的用的,只要是他需要的,他都必须要想尽法子自己弄出来,她是绝对不会养他的。所以,即便是现在他就离开她,他也是绝对可以一个人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
那位姑娘就这么态度傲慢又极其无礼的离开了。
她死了……
沈君彦到了汤泉池馆,身上的异味和邋遢模样,立即遭遇店老板的炮轰,直到他将一锭银子铮铮有声地拍在柜台上,老板一脸惊奇地拿起银锭咬了咬,接着便眉开眼笑,将他迎进了汤池内。
几个人犹豫着,谁也不敢上前。
沈君彦昏睡了一天一夜,终于醒了,一见自己又回到了之前的山洞,顿时心安了。
他扯着唇角嗤笑一声:“为何不会?!从我记忆恢复的那日天始,我等的便是今天。我便是要羞辱你,让你也尝尝被背叛被抛弃,被打十八层地狱的滋味。”
青莲顿住脚步,回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撩拨着她面部的每一根神经,想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般,心跳得厉害。
梅氤浅浅笑道:“阿莲,我并不觉得被贬下凡,便是不好,就算生为娼妓,世世不得好死,我也觉得至少我真实的活过。我宁愿有血有肉的活着,也不要在上面像具行尸走肉一样长生不老。”
她又沉默了,算是默认。
其中一只小松鼠道:“女人就是要哄。第和_图_书一次是这样,多亲几次就没什么事了,亲习惯了就好了。”
赵寒烟不敢置信地看着青莲,怒道:“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这里是我家,该离开的人是你!”
一望无际的莲花海,美得不可言语。
沈君彦抬眸望着她,虽然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她这扔被褥和扔钱袋的动作,明显与市集上的那些人根本无异,根本就是嫌弃他衣着褴褛,身上有异味,觉得他是个臭乞丐。
黑白无常又对看了一眼。
青莲再睁眼之时,太阳渐渐落山,开始一点一点收起它的光芒,眼见着夜幕就要降临,却不见了沈君彦的踪影。
青莲斜睨了他一眼,一脸不屑地道:“不要!幼稚!”
“所以救我,是为了向那个‘讨厌的家伙’赎罪么?”他的指腹轻抚着她的脸颊。
青莲道:“你们两位起来吧,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记得,如今还只是一介凡人。你们这样只会吓着他,待他回去了,你们两再慢慢跪吧。”
阿怜轻抬嘴角,道:“他有没有说过那些话,重要么?反正季如月也不会知晓。”
他知道,她有个坏毛病,只要一紧张,便会不停地眨眼睛,控制不住。
“你找我?你是不是在担心我?”沈君彦黑漆漆的脸上闪着一丝激动。
沈君彦忍不住问她:“仙姑,你是喜欢梅花么?可是这个时节没有梅花……”
沈君彦一下子被话噎住,脸涨得通红。果然是他想太多了……青莲仙子可不是凡人,怎么可能有这种污浊的想法?
“在下沈君彦,只是想谢谢仙……谢谢姑娘,但不知该如何称呼姑娘,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你吃醋了。因为我和人家赵小姐说话,所以你不高兴,对不对?”
那姑娘像是有读心术一般,眈了他一眼,便冷冰冰地道:“不是我想救你,而是你命不该绝,天命而已。”
谁知,她因一时慈悲为怀,竟然甩不掉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的孽缘。
望着她满目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再也禁不住,俯下脸毫不犹豫吻住她的红唇。几个月的相思让他情难自禁,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体内。然而口中咸涩的眼泪提醒他,他绝不能在这时候心软放弃,为了安稳的将来,他必须现在绝了她的念头。
若不是为了完成父亲的心愿,他何以要来马家受这等屈辱?
沈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雨中走来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待两道身影走近,他看清了模样,心惊了一跳。
“闭嘴!吵死了!”青莲纵身越上她平日里打坐修行的石台。
青莲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直接将他打飞了出去,挂在十米开外的树上。
青莲浑身一软,若不是沈君彦及时扶助她,她差一点儿便摔倒在地。
这马儿要是走偏一点,这乞丐可能就小命玩完了。
沈君彦将赵寒烟赶出书房的时候,她便一直立在门外偷听,没有走开。谁知她伸长了脖子,将窗户纸也挑破了,书房里却一个人影没有。明明她才出来,怎么里面就没了人。她又推开门跑进去,四周看了又看,果真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匆忙出了书房,在府中四处找寻沈君彦,然而都不见他的人影,也不见那个女人。这时,她开始慌了,于是派了人手出府四处寻找沈君彦,却没想到竟让她瞧见披头散发的青莲。
“你醒了!”沈君彦又惊又喜,“你可知道睡了整整三天三夜,真是快吓死我了。”
她是人么……寻常人根本做不到这样,难道她是传说中天上的神仙?
剩下的人吓住了,再也不敢上前,一边尖叫着一边转身就跑。
“不对。”他轻轻含住她的耳垂,略带惩罚的轻撩。这里是她最敏感的地方,每一次只要他将脸埋在她的发间轻轻向她吐一口热气,她都会怕痒的忍不住轻叫。
地面积水形成的水潭开始打着旋涡,一点一点聚积,形成了一道水柱。空中的雨水不再往地面落下,雨线飞入那道水柱,越来越大,直往天上升去,犹如一条巨龙,直冲云霄。
他伸手勾住她的腰身,将她揽在胸前,禁不住放柔了声音,道:“我也想忘记,但究竟要怎么样做才能忘记那些原谅你呢?”
“我有点好奇,你这个里面怎么能装得了那么多的妖怪?”
沈君彦找了一间客栈,将青莲安顿好,便一直静静地守在她的床前。这一守便是整整三天三夜,总算等到她苏醒过来。
沈君彦带着满头包回到了洞中,那一夜,他在睡梦中都护着自己的脑袋,生怕自己再有什么惹那位女神仙不高兴,遭到不明物体攻击。
她纠结着法力怎么又没了,忽然听到他这一声质疑,本能地瞪大了双眼,结巴着道:“你、你……你在胡说什么?”
“来人啊!给我把这个骗子乞丐赶出去!”
一群乞丐们跟在那姑娘的身后。她走着走着便顿住,回眸瞪了他们一眼,忽然之间起了一阵白雾,挡住了乞丐们的视线。
“叫我的名字,说你爱我。”
黑白无常二位使者相视一眼,只能将心中的惋惜化成一声叹息,对着沈君彦和青莲行了大礼告别。
如今什么都不会的她,就跟个废人似,他对她百般呵护照顾,对比之下,她之前那般不近人情严苛地磨砺他,实在是太过分,令她不由地心生惭愧。
“你自己看吧。那个姑娘就是个妖怪啊,一掌挥出去,侩子手和所有官兵都倒在地上。她抱着梅香的人头,梅香的人头会笑,会说话啊。”老大爷说完连忙跑走,生怕连累了自己。
玄遥有些意外她的这个答案,她没有用“看他可怜”之类的答案糊弄他。
他开始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哎哎哎,打人啦!打人啦——”
青莲扯了扯嘴角,轻哧一声道:“你是说,你喜欢法术时效一过,光着身子满大街跑?”
沈君彦笑了起来,道:“说的也是。那我去泡澡换衣衫,你等我。午时太白楼见。”沈君彦抱着包裹欢天喜地的离开。
黑白无常二位使者互看一眼,将信将疑,但见沈君彦惧怕他们二位的惊恐神情不像是假,这才敢起身。
他终于体力不支,一下子栽倒在溪水里。
青莲摘下一直随身带着的香囊,对着玄遥颤着声道:“你说过,你我是结发夫妻,生生世世,即便你死,也绝不负我。如今如何?”
忽然之间,雨势大了起来。豆大的雨滴,不停地拍打在他的全身,溅起的泥水不断溅在他的脸上、身上,令他狼狈不堪。
青莲推开觉君彦,将梅香的人头放回她的身体上,伸手将她的眼睛盖上,并使了法术替她将头接上。
“嗯……”身体一阵颤栗,她忍不住轻叫出声,“玄……玄遥……”
这时,迎面驶过了一辆马车,马儿不知为何发了狂,拉着马车四处冲撞,将街边的店铺撞翻了好几处,行人也接二连三的受了伤。
“你不是饿了么?”她睇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似是在说难不成还想我喂你?
玄遥挑着唇,冷笑着道:“还能记得我的名字,不错,我以为你已经忘了,只知道沈君彦。”
一神之下万神之上的天界战神?那又是谁?
沈君彦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被几个登徒子围着调戏。沈君彦气愤地刚想着上前收拾那几个人渣,忽然,见那几个人“咚”地一下相继跪在地上,然后四处一边乱爬着一边“汪汪汪”的叫着。
青莲无论怎么赶他走,他都不肯离开。青莲懒得与他再纠缠,便将他一个人丢在山谷之中,从他的面前消失了。
沈君彦微微一怔,道:“嗯,就是之前救过她……”
沈君彦回眸淡淡一笑:“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青莲眉心微蹙,道:“方才,不是才给你摘了果子吃么?你怎么又饿了?”
娇滴滴的大小姐一脸失落,又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寒烟定当涌泉相报。”
“你到底怎么了?”青莲见他疼痛得厉害,便伸出手不停地替他按着太阳穴,见他不再痛苦地抱着头,询问:“好一些了么?”
比起真正的莲花境界,那里的确如她所说充满了尔虞我诈。她乃须弥山的青莲,生于清净的极乐世界,不染世事烦恼,又怎能会喜欢天庭里复杂的勾心斗角?很难想象,她这样的性子,在天庭的数万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一定是孤独寂寞而又压抑的。所以,才会为了自由而背叛他吧。莫名的,他竟有些心疼她。
上元节的时候,赵寒烟见过青莲,对她印象极为深刻。在如潮的人群之中,一眼便能看到她。她浑身散发着清冷孤傲气质,仿佛像是不沾人间一丝烟火的仙子,与周围的世俗景象对照起来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沈君彦对青莲的在乎,赵寒烟是看在眼里,无论她如何挽留他,他的眼中也只有眼前这个女人,会毫不犹豫地追着她离开。
“既然醒了就别装睡了。”姑娘冷淡轻柔的声音传来。
店小二回忆说:“的确是有这么个漂亮的姑娘,之前还坐在二楼的雅座,后来听到街上传来押送犯人去刑场的叫唤声,便追出去看热闹了。”
包子铺老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瘫在地上伤心地呜呜哭了起来,想想又窝火,指着对面那个店小二就骂:“你作死的要推那个乞丐干嘛?都怪你——”
两位使者互相推辞。
青莲继续在凡间四处找寻着梅氤的下落。她感到很奇怪,就算梅氤私自下凡,已经整整十八年了,可这在天界算起来并没有多少时日,但梅氤一直不曾回天界。按理说,她在人间应该很快能找着她才对,但是这十八年来,六界之中,除了魔界和妖界她没有去过之外,其他地方都已经找遍。她几乎找遍了人间都未曾找着她。只要有梅树的地方,她都去过,期望梅花令能有所反应,可是无论哪里,梅花令丝毫无反应。梅氤到底去了哪里?这一点她百思不得其解。
他横下心,将她抱起放在了屏风之后小憩的榻上,粗暴地撕了她的衣裳。望着她若雪的肌肤,他浑身的血液一下子直往上涌,脑袋仿佛要炸裂一般。
有妖精想吃他的也便罢了,最让他无语的便是个别妖精和鬼怪见他长相不错,身材不错,于是强行撸了他回去要与他洞房。而她赶到之后见状,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若不是他凄厉地呼唤她,以死相携,以她的性子,她真的就这么走了。他问她为何要弃他不顾,她回复他即已找到下家,日后不用依赖她,她当然可以安然离去。他气不打一处来,她究竟是哪只眼睛看出来,他要与这些妖魔鬼怪相守终生?
“没想到仙子会与北……北帝大人一起。”白无常在说到“北帝大人”四个字的时候,声音极小,生怕这个名号刺|激了沈君彦。
“她为何会叫你夫君?”青莲直视他。
她的手腕翻转,掌心之间又多了一朵晶莹洁白的莲花,反手便将那朵莲花打进他的印堂之下。
他好奇那个莲花形状的玉牌究竟是什么宝物?她说那个宝物叫莲花令,是她回某个地方的信物。
“这里的梅花都不是我要找的。不管它们开不开,都没有什么用。”青莲微微抿唇,不仅声音,就连眼神也变得温柔了些许,“你跟着我在山中待了这么 些日子,都要快变成野人了,待会去京城,好好修个面泡个澡吧,再换身干净的衣服。”
体力的法力,忽然又全没了,毫无预示。
因为,人间更暖。
大夫他也找过了,都说青莲没有病,查不出来问题,只有一个大夫模棱两可地说她可能是太累了,所以睡着了,等睡醒了就好。他将信将疑。后来想想,觉得自己也是蠢,她不是凡人,找凡间的大夫医治有什么用?
接着她抗婚,令他受到整个六界嘲讽,他在长桥上强吻她,并宣誓主权。打败魔界,凯旋归来的庆功宴上,他喝了自己亲手酿制的“莲花清酿”后昏睡,被天后捉住强行押往冥界投胎轮回。当天界无神能降伏他之时,她又出现了,第一次主动吻了他,却是将忘却前尘的孟婆汤亲口喂给他,并亲手将他推入轮回道……
梅香的尸体横在法场正中,侩子手和几位官后人尸体变得焦黑,像是被雷电击中后身亡,而监刑官的尸体则被压在他身后坍塌的砖石下……
这……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地狱之中负责勾魂的黑白无常么?
他依旧还是笑,第三次紧紧地抱住她,吻向她。这一次他没有给她出手的机会,单手便将她的双手束缚住,困在她的身后,另一只手横过她的腰身,紧紧地将她环住,肆意地吻着她,直到她不再避让,任由他索取。
她忽然瞧见他,便顿住不再前行,一双墨黑清澈的漂亮眼眸直盯着他,毫无羞涩之意,几近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
众人见势,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气。
她的嘴角微微懦动,什么话都没再说,转身就走。
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小声的低泣。不再像以前一样,满身是刺的对着他。
包子铺的老板望着周围一双双好事的眼睛,不由地瑟缩了,连忙退回自己的包子铺,示弱道:“我这些包子不用他赔了。算我倒霉,与他各不相欠。”
“为了这点包子被官府抓去偿命,那就不划算了呀。”
沈君彦不知道她说什么麻烦,是不是嫌自己给她添麻烦?但是他已经很安静的在这洞口坐了大半天,眼看着太阳已经到了半山腰,怕是再过一个时辰便要落山了。
“我也知道我很废,什么用都没有,还整天拖累你。但我并不想再这样,还请青莲姑娘赐教,帮帮我,给我指条明路。至少让我不拖累你……”
这附近的几座山头,沈君彦跟着青莲都爬遍了。
青莲听见,嘴角微微抽搐。什么鬼?这句话的意思是这样理解的么?凡人不羡慕神仙是因为不能吃荤么?亏他还自称自己是个饱读诗书,要进京进行殿试的人,这都什么理解能力!
她羞得给了他第二记耳光。
原来人类的情欲是这样,一旦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打开一瞧,是袋野果。想来他昏迷的时候,她下山去替他摘野果了。
沈君彦见她不说话,怕她又生气了,赶紧乖乖地滚出洞口,继续啃果子。啃了一半,留了一半,生怕自己没瞧见她吃东西,误以为她不需要吃,万一她会饿,没东西吃怎么办?所以得给她留一半。
说完,她便转身拎着荷花灯向前步去,一直走到前方的河畔,学着其他人将荷花灯放入水中。她望着花灯顺着水流慢慢漂走,又学着身旁的两个女孩子双手合十许起了愿望。
沈君彦突然想起,便道:“会不会那一场雷电?刚好有一道就劈在你的身侧……”他也是见着那突然从天而降的雷电不同寻常,才拼死一直将她死死的护在身前。
青莲拧着眉心起身,走到溪水边,四处张望,沿着溪流的方向又走到前方瀑布下的潭水边,依旧不见他的身影,便开始大声地呼喊他的名字:“沈君彦!沈君彦!沈君彦——你在哪?”
青莲的身体开始微微发颤,一双烟眉紧拢,她不知要怎么解释当年的事,无论她怎么解释辩解,都是她的错啊。
“真的?”
他眉心紧锁,口中一直在不停地呓语。
“没事,我已经布了结界,待会儿一场雨一下,他们全都会忘记。”青莲的声音里,透着浓重的哀伤。
奎河点点头,忽然发现阿怜有些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你去哪?待会儿烟花就要放了,你不看了?”
姑娘望着手中的碎银和铜钱,走向那位包子铺老板,看了一眼翻在地上的蒸笼,算了一下包子的数量,将手中的一把铜钱丢给他,道:“这是那个乞丐赔你包子的钱,那你赔他的医药钱呢?”
她低下眼眉,一言不发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众人惊呼一声,这姑娘看上去弱不惊风,想不到力量这般大。
沈君彦终于看到法场正中,青莲跪在血泊之中,捧着一个被砍落掉地的人头,眼泪止不住往外流,自言自语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包子铺老板想着方才她单手举起店小二的场面,便默不作声,乖乖收下铜钱,然后又从店里掏出一把碎银,放在这位姑娘的手中。
直到奎河使用了瞬移符带着季如月离开,芋圆才睁开眼望着将自己抱起的阿怜,道:“楼玉中根本没有说过那些话。”
可是沈君彦的脸上写满了真诚与担忧。
“给我抓住她!”赵寒烟再一次发号命令。
“就凭上一次床就能将整件事抹煞,你是不是太天真了?我身为紫微大帝,乃万星宗主,却让你一朵小小的青莲花踩在脚底如此糟贱,落入如此境地,岂会就此善罢干休?从我觉醒的那一刻开始,我便要看看,你这个让我蒙受六界羞辱的须弥山青莲花,到底有多贞洁,是不是绝对不会对我动心。六界之中,只要我玄遥看上的仙人妖,只有我不想要的,没有我得不到的,而你也不过如此。”他的手指挑着她汗湿的发丝顺在她的耳后,咬着她的耳朵冷酷无情地道,“终于尝到了什么是背叛的滋味了么?是不是刻苦铭心,终生难忘?青莲仙子,此生此世我都不会原谅你!”
他伸出食指,指腹落在她的红唇上摩挲着,戏谑地道:“那可是要谢谢你……的吻呢。”
白无常道:“仙子难道不知道?你上次离开咱们冥界没多久,梅花仙子便被天界的使者抓了回去,押至咱们冥界受罚。要十世沦为娼妓,世世不得好死。”
她双眉微蹙,薄唇微抿,回眸在人群中寻找沈君彦的身影,却远远瞧见他与一个漂亮的姑娘正在笑逐颜开地攀谈着。那位姑娘从衣着装扮上一看,便知是出身富贵的人家。
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向她笼罩过来,惊愕之下,她一抬眸便撞进他深遂而浓郁的黑眸里,那里深得犹若她每日修行的潭水,不可见底,直要将她的魂魄吸了进去。
赵寒烟本以为凭自己的真心终能打动沈君彦,可是青莲突然出现,从沈君彦看青莲的眼神,赵寒烟才清楚地意识到,原来她做的一切始终都是徒劳。如果没有父亲的兵力及影响力,沈君彦是绝对不会多看她一眼,更不可能会娶她。虽然她不知道他和这个叫青莲的女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才能令沈君彦弃了这女人而娶她。然而成亲一个月不到,沈君彦连碰都没有碰过她。而今见到这个女人,沈君彦不论是神情还是肢体,整个人都变了。她看的出来,沈君彦依旧深爱这个女人。虽然她好奇眼前这个女人如何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但是与其让她再出现在她与沈君彦两人之间,倒不如今晚就解决了她。
青莲看着手中的香囊,又看看他,若是当初她没有坑害他,或许她已被迫成为他的妃子,但是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会动了七情六欲爱上他。这也是第一次对他心生愧疚的同时,她庆幸自己做错了。可是这样的日子也许只有人间短暂的几十年,待到他这一生走完,回归天庭的时候,是否还能记得今日的誓言呢?
沈君彦双手扶着她的肩头,迫她看向他,发自肺腑地道:“我虽然不知道梅氤于你有怎样的恩情,但是她已经说了,她不想你再为了她受到伤害,甚至遁入魔道。她希望你好好的活着,活成你自己想活的样子。你如今没了法力,还一心想着回天界找那个什么姓杨的报仇,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便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送给你。”他将荷花灯递在她的手中。
这一切应该都是被逼投胎成为凡人后北帝的功劳啊。
“我不是骗子!若是伯父不记得当年与家父的约定,那便当这个婚约不存在吧。”沈君彦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再一次道,“不知伯父能否看在家父昔日帮助过马家份上,借我一些盘缠,我想进京……”
青莲想了想,道:“杀人算是吧。”如今她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个了。
沈君彦啃完一个果子,正要啃第二个之时,忽然想到什么,便又拎着果子回到洞内,见青莲坐在石台上发呆,小心翼翼地道:“你要不要吃点?我看你都不吃东西的,这样对身体不好……”
青莲披上被撕坏的衣裳起身下了榻,立在他的面前,目光冰冷绝然。
“你是不是累了?”沈君彦指着前方道,“最佳的观赏地离这不远,走不了多远……”
“那也得要做好万全准备呀。就我们眼下这模样,到少也得准备个一年半载。”青莲对人间凡人偷藏的这些财宝兴趣不是太大。当初若不是带着他,她根本用不到银两。即便是到了眼前这般地步,她也并不认为需要那些财宝。
直到奎河使用了瞬移符带着季如月离开,芋圆才睁开眼望着将自己抱起的阿怜,道:“楼玉中根本没有说过那些话,他并不想见她。”
沈君彦不以为意,对她说着女人最爱听的甜言蜜语:“我不介意你以前怎么对我,如今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人世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我每天能看见你便好。”
梅氤抬手想要为青莲拂去眼泪,手指触到青莲的脸颊,便穿了过去,她不经失笑。如今她只是个冥界待判的魂魄,而不再是天界的花神。
青莲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从哪里冒出来,此时此刻她不想看见任何令她烦心的人或事。她连正眼都不想看这些凡人,声音冰冷得仿佛来自地狱:“不想死的,都给我滚!”
“快点去追吧。祝你好运!”小松鼠拉着老婆,赶紧走人,免得被发现自己其实是个老婆奴。
经过一番激烈的欢爱之后,青莲感觉全身都散了架似的,没了丝毫气力,被玄遥这么用力一推,直撞在榻上的横木上。冷硬的横木硌着她的肌肤,有些疼痛。
“就把你扔在他的脚下,给他磕头好了。”姑娘指着远处马儿站立的方向。
梅氤顿住脚步,没有回头,道:“阿莲,你只要好好的活着,做你想做的事,永远都不要再回去,便是还我最大的恩情。千年之后,若是有缘,你我一定还会再见。”
“恐怕没有花,只见叶。”他的话没有说完,那位姑娘便牵着马儿向前和*图*书步去。
青莲虽有须弥山撑腰,但是若为了她与天后,与整个天庭为敌,终是会是吃亏的。再加上之前为了她,对北帝的背叛,待到北帝清醒之后,重回天界,还不知要如何。所以,她再不能为了她,与天后为敌。十世的轮回之苦,她梅氤还是受得了。
玄遥看在眼里,拳头紧握,十指深深嵌入掌心之内。
他抬眸与她对视,面无表情地道:“拜过堂成过亲的妻子自然这般称呼丈夫。”
沈君彦拧着眉头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即是一片山石。他咬着牙,忍着身上的疼痛,费力地撑着身子,视线一点一点扫过眼前这个干净空旷的山洞。此时他正躺在一块巨石之上,身下垫着一床厚厚的褥子,所以并未感到石头的硬冷。他的身上还盖着一床薄被,薄被上余有一丝淡淡的花香。他忍不住将薄被放在鼻下轻嗅,沁入心脾,十分舒畅。
“好!我等下就去洗。”他用手肘擦了擦脸,笑着将鱼向青莲的面前伸了伸,“你先趁热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会腥。”
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青莲,不仅连饭不会做,就连升火也不会,以前这些在她看来不过只需法术一点便可以的小事,如今却成了她最发愁的事。若不是沈君彦凭着野味换回的银两,执意给她买了好几身漂亮的衣裳,怕是她得穿上他亲手缝制的粗布衫了。
他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赵寒烟难过地掩面直奔出门外。
她忽然瞧见他,便顿住不再前行,一双墨黑清澈的漂亮眼眸直盯着他。
马沅瑶被两名家丁强行拉开,只可惜凭她一个弱女子的力道,哪里能敌过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很快便被拖进了后院。
沈君彦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没了法力,就没了法力。你这应该只是暂时没了,所以别着急,你还可以继续修行,说不准哪一天忽然就回来了。”
青莲解释道:“凡人是受天神庇护的。身为天界的神仙,便是要竭尽自己的全力去保护下界的所有生灵,肆意伤害他们,便要遭天谴。”
这日,沈君彦从城里交易回来,带回来一条十分漂亮的白狐狸毛围脖。“前几日,我猎着这白狐,就琢磨着给你做什么好,拿到京城后,人家老板说这么好的皮毛整做一条围脖最好。今日做好了正好拿回来,路上我就想着你围着一定好看。”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围脖围在她的颈间,“你围着果然好看。”
太阳落山前,沈君彦随着她又回到了洞中。
梅氤看了一眼沈君彦,淡然一笑,道:“你为了我,已经辜负了北帝。如今又为了我而不惜错手杀死凡人。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而遭受天劫,这样我会良心不安。我不顾天规,不顾身为花神的职责,而枉顾儿女私情,私自下凡,本就是我的错,这是我应受的惩罚。我甘愿受这十世的 惩罚。”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放。”别的他不知道,只知道她若是回去了,极有可能没命,就算能活着,他也难再见到她一面。
大约是知道她不会放任自己死在这些生禽猛兽的手里,他的胆子便大起来,无论什么样的生禽猛兽都会去尝试挑战。而每次重伤,她替他疗伤的时候,便是他离她距离最近的时候。也只有那一刻,他才能看到她为他疗伤时的拧眉模样,温柔的眸光之中流转着暗藏的担忧。也正是这一刻,他的心中会不自觉地涌起阵阵甜蜜,说不出的愉悦欣喜,觉得受再重的伤也都值了。所以,他常常会弄得自己满身伤痕累累,任由自己虚弱无力地倒在她的面前。
赵寒烟披着黑斗篷从拐角走出来,厉道:“一群废物!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罢了,你们怕什么?!”
她眉心紧蹙,目光里满是担忧。
她偷偷瞥了他几眼,突然发觉他笑起来十分好看,难怪当初天界那些仙娥们整天都为他争风吃醋。真是应了人间那句“红颜祸水”。
待他赶到法场之时,前方黑压压的人群里不知是谁忽然发出一声尖叫:“有妖怪啊——”
青莲瞪着眼,脑子里开始回忆与他的吻。第一次是他偷亲她,被她痛打,第二次还是他毫无预示地偷亲她,被她狠狠打了两记耳光,然而他却毫不退缩,抱着她强势地继续吻她……
她放弃修行,不再想着能重新拥有法力的那一刻,一心只想做一个像凡人一样的平凡妻子,开始学习曾经她讨厌的织补下厨等等,待到她终于学会的时候,她才发觉很多都变了。
更多时候,即便他和那些妖魔鬼怪们没有意外碰上,她也会带着他主动去找寻它们的踪迹,然后收了它们。无论他怎么看,她一点都不像是江湖之中那种以捉妖为毕生使命的半仙们,感觉捉妖就是她平日里闲来无事,打发打发时间。这一想法,也在日后从她的口中得到证实,有时候的确是太无聊了,所以得找些事情来做做。没事打打怪,不仅可以替凡间除害,又可以证明自己法力无边,这是多么两全其美的一件事啊。
青莲嘴角抽搐,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为何心这么软,一定要带着这个白痴一样的累赘?她终于能明白梅氤以前会拿玄遥追着她不放的事开玩笑,果真是自己招惹的祸,跪着都要承受。
他一边追着她,一边扯着嗓子叫道:“青莲!青莲!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啦!你以后不准我亲你,我便不亲你就是。”
她拼命地摇着头,什么话也不说,眼泪一滴一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滚落。这些往事卡在她的喉咙里,却无法告诉他,只能独自默默承受。希望这一世过完,他重返天界,不会怨她。
马义才一把甩开女儿拉扯着的衣袖,怒道:“来人!给我将小姐拉回房里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踏出来半步!”
就在众人摸不清这姑娘到底想干嘛的时候,她忽然伸手一把抓住沈君彦的衣襟,将他整个拉起。
其他人也跟着一齐惊叫:“妖怪啊——快跑啊——”
他按照青莲的命令,乖乖地找了个离她很远,但是又可以看到她的地方升火。所有一切都是慢慢摸索,好在他还不算太笨,总算将火堆升起来。
青莲笑了笑,道:“想进去看看么?”
青莲的嘴角勾起浅浅笑意,望着眼前壮观的莲花海,一脸平静地道:“不会。它们若想要集体破结界,我一定会预先感知。只要毁了这里,它们也就从此彻底消失了。”不过,她却没说,若想要毁了这里,便是要自毁。只有她死了,莲花境界才能消失,那么它们也就不会存活。
青莲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别说法术,就连推开他的力气都快没有,浑身软绵绵的,反倒像是她被他施了法似的,全身又软又烫,心口跳得极快。
沈君彦见势便立即高呼阻止:“青莲!不要啊——”
沈君彦心慌了,快步追上她,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不是因为你救了我,我才说这些话的。我对你绝对不是感激之情。不!有感激,不!不关感激的事。我喜欢你,就是单纯喜欢你,跟感激你是两把事。”他有些语无伦次,见青莲并未停下脚步,又扯着嗓子,“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真的!我可以对天起誓,我若日后再这么对你,我便……”
沈君彦不敢怠慢,拔腿就往东南方向追去,果然跑了没多远,便远远地瞧见青莲纤瘦的身影正在快步疾驰。
沈君彦一脸惊恐,连连向后退了两步,不明所以地看向青莲。
“阿氤,杨瑾瑜当初答应过我,不会追究你擅自离开天宫的失职,否则我也不会帮她。”青莲看了一眼身侧满脸不知所以然的沈君彦,然后咬牙切齿地道,“但是她骗了我。你可知道,我在人间找了你整整十八年。我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后来偷偷又将你抓回去,罚你十世轮为娼妓……”
原来爱情会让人变得卑微而懦弱。
沈君彦欣喜地捡起刀和断竹,坐在一边认真地开始研究如何削鱼叉。他将刀横在竹子断口之处,稍稍一用力,那刀便一下子切进了竹子。他将刀拔|出|来仔细看了看,这刀看上去平平无奇,没想到却如此厉害。他举起刀对着竹子的断口便用力地一刀劈下,果不其然,只听“呲啦”一声,竹杆顿时裂成了两瓣。他将竹杆劈成了几根粗细不一的竹棍,开始回想府上仆人曾经摆弄的鱼叉,然后开始一刀一刀地削起竹棍。虽然双手掌心被竹筋划破了好几道血口子,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磨了半个时辰不到,他终于做出了一把鱼叉。
“是你刚才打我的对不对?!”包子铺老板伸手就要去推攘姑娘,谁知手连姑娘身上的衣裳都没沾着,便被姑娘死死扣住困在身后。
“东西都收走了,你可以起来了吧?”她推攘着他,让他起身,可是他的眉眼一挑,却又不知羞地压向她,痞痞地对着她的脸颊喷洒着灼|热的气息。
阿怜拍了拍芋圆的小脑袋,道:“善意的谎言是种美丽的谎言,偶尔说一两次,可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乐而不为?”
“你已经很多天没吃过什么东西了,你啃野果,还是两天前的事,”沈君彦忽然想起什么,“难道你们神仙不能吃荤?”
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囚禁妖魔鬼怪的炼狱,却没想到是她在这里建了一个莲花境界。
这位姑娘语气生硬地道:“我要成片的梅树林!”
“算了算了,我还是打猎吧。”
青莲望着他身着兽皮的高大身影消失在巷口,心中有种莫名的情愫涌动。她竟然不知道某一天,自己会这般有耐心,会被他所依赖,而不再讨厌见到他。
然而,他还是慢了,青莲那一掌已经出去,监刑官直接被打飞出去,撞在后面的墙壁上,口吐鲜血地落下。
十指指尖传来阵阵刺痛,心口之处,宛若被生生剜去了一大块肉,疼痛难忍。视线刚好触及那个装着两人结发的香囊上,她握在手心,紧紧地握住,眼泪一滴一滴洒落在香囊上,忽地她又莫名地笑了起来,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
是呵,他从来没有说过爱她。
她点了点头。
“轮回道听起来似乎不怎么好。我与那个‘讨厌的家伙’长得看起来是不是很像?”
他激动地举着鱼叉想向青莲献宝,但看她紧闭着双眸正在打坐,知道她的脾性,手便又落下,偷乐着拿着鱼叉下水去捉鱼。
玄遥慌乱地伸出手想替她止血,却被她冷着脸用力地推开。她随手使了法术将他定住。如今他只是一介凡人,根本无力,身体不能动,嘴巴不能说话,唯有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不断从她的心口里流出来。
她连忙拉住他的衣袖,颤着声说道:“仙人醉不是我换的,是杨瑾瑜命碧婳偷换了仙人醉,为了活捉你,然后利用我将你灌醉。当时我也醉了,这些我也是事后醒来才知道的。我知道我出于私心,喂你喝下孟婆汤,推你入轮回道,是我的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沈君彦剑眉微蹙,手中正握着父亲大人生前留给他的信物——半块碎玉,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满脸鄙夷的马义才,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憾。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忽的人群里有人发声:“老板,你别打了,再打你的包子要被人抢光了。”
沈君彦低头看着自己身上亲手缝制的兽皮,谈不上什么美观好看,仅能蔽体而已。他又伸手摸了摸脸颊,两腮和下巴上的胡须又长长了好些,有些扎手。在这山中,他每天的注意力都会放在如何捕猎上,许久没有留意过仪表问题。方才他偷亲她的时候,一定扎得她不舒服了吧。他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记得每天刮胡子。
那位女子越走越近,沈君彦不禁抬眸望了那她一眼,樱唇柳眉,一张明艳动人的脸蛋,不施粉黛却颜如朝霞映雪,尤其是那一双剪水双瞳,在这一片水气下看来,竟灿若星辰……
十世沦为娼妓,世世不得好死?
“不起。”
虽然脑子里这般自责着,但身心却无法控制住,属于她的温暖随即包裹住他的身心,令他疯狂。他俯身吻住她的唇深深纠缠,内心不断地道歉着:青莲,对不起,对不起……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带你去你想去的任何一个地方……
“若是你羞于回答我,你可以眨一下眼。你眨一下,我当你心里没我,你若眨两三下,我便当你是真的爱上我,而不是内疚赎罪。”他的声音变得极为魅惑,像是催眠了她一样。
一阵冰凉的夜风将屋门吹开,檀木雕花的门扉撞在墙壁上发出重重的响声,惊住屋内的二人。
他回头看向身后地上,竟是一个松果。再看,半空中徒然浮起十来个松果。他看向青莲,女神仙明明一脸平静无奇,可是漂亮的双眸里却闪着一抹狡黠。
黑白无常惊讶地瞪大了眼,哎哟,这位青莲仙子当真有须弥山和北帝做靠山,果然气势上就是不一样啊,连天后的闺名都敢直呼。
她“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望着他的黑眸,像是缀在夜幕下的繁星一般晶亮闪耀。
沈君彦冲进溪水里,弯着腰身开始抓鱼,然而狡猾的鱼儿每次总是能成功地从他的手里逃走。
人间十八年的时间在其他几界算来不过才过了十八日,这十八日也算是沈君彦命大,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那日,她若是没有在市集街头救他一命,他便会命不久已。若是死后经由冥界重返天界倒也罢,若是遇上妖魔两界的暗杀使者,那他从此就别想着能回到天界,六界之中将再无战神玄遥的存在。
沈君彦一听青莲赞许他,一双黑眸徒然变得晶亮。
正在打坐的姑娘忽然又见着他,神情不由地一怔:“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忽地,听到一阵轻微细碎的脚步声,他连忙躺下,匆忙之间他撞到了伤口,疼得他只能双眸紧闭,暗暗咬着牙,锁着眉。
他不再是曾经那个弱不禁风,一无是处,废柴一般的沈君彦。他如浴火凤凰,涅槃重生。但是他发现,如今的他却越来越依赖她,越来越贪心,想要和她在一起生生世世,哪怕她每天只是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便会感到十分安心。
“你这是敲诈勒索——”
他忽然感到自己面部的肌肉微僵,他真是问了一个十分蠢问题。
沈君彦低眉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衫,的确是脏了些许,可是他刚才刻意在溪水里洗过衣摆了。他只好将果子放入自己的口中,酸甜的味道立即在嘴巴里漫了开来。许是太饿了,他接连吃了好多,直到肚子撑得圆鼓鼓,差一点走不动路。
“杀……杀人?!”他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忽然将脸凑近她,唇几近贴上她的唇,又压着嗓音道:“那么现在,是为了向那个‘讨厌’的家伙赎罪,还是真心喜欢我呢?”
尹贵妃的堂弟尹世祖那是全京城所有妓院都讨厌的嫖客,据说有各种变态僻好,常常将妓院的姑娘们折磨得死去活来,死在他手中的妓|女就有不少。这梅香姑娘显然是受不了,才错手杀了他。若他不是尹贵妃的堂弟,哪家妓院愿意接他的客呀。尹世祖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死有余辜啊。
说什么以后不经过她的同意,绝不乱亲她,这又是什么?她也毫不客气地推开他,给了他一记耳光。可是打完之后,看着他面颊上的五指手印,她的眼神里又透着一丝愧疚与不舍。
青莲的双眸赤红,望着眼前愚蠢的凡人,目光冰冷的似要将周围的空气全部凝结住。
姑娘星眸一转,直盯着包子铺的老板,忽地伸出手来,冷森森地道:“你将他打得半死不活,看大夫的钱拿来。”
沈君彦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再细看自己的手脚,完整无好,这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原处。他抬眸向天上望去,方才明明还是在半山腰,这眨眼之间便已到了谷底。他皱着眉心望着正前方那个纤瘦的身影,心下疑惑。
青莲抬眸,羞赧回道:“就知道贫嘴。”
这些人有的手中提着刀,有的手中握着剑,将她团团围住,挡住了她的去路。几个人瞧见她的模样,不由地一惊,不是说好了出来找姑爷么?怎的变成要抓眼前这个弱女子?眼前的女人面色苍白,披头散发,玲珑有致的身躯在破烂的衣裳下若隐若现,令人浮想联翩,一个个都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只不过她的心口不停地流着鲜血,正常人应该早就要死了才对,可是这个女人却还能一直站在,行了这么远的路,实在是诡异,怎么看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啊。
他点了点头。
原来那么早,他便已觉醒,她却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与她恩爱缠绵的那些日子里,从来都是玄遥,而不是沈君彦。
“赶考”二字,沈君彦还未说出口,马义才便大喝一声打断了他。很快他便三四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强行拖拉着推出了门。
围观的人立即都退开一圈,生怕他突然死了,跟自己沾上点什么关系。
沈君彦发出凄厉地惨叫声。
他好奇这东西于他们天界的神仙而言,不过就是凡人进自己家大门的钥匙,偶尔也会有个别神仙将它做为法器,但到了她的手上,似乎成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法器。
“你是说季如月会死?”
她的神情茫然,好容易费力挤了个笑容,摇着头道:“这不是你,你方才不是这样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突然变成这样?我不相信你说的这些话都是你的真心话。你不会为了报复我这样处心积虑地对我,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重复的声音却莫名的变弱,她开始惶恐而不确定。
她立在屋外,深深吸了几口气,好容易缓过来。可是这过了半晌,都听不见着沈君彦的声音,她不禁疑惑地转身,却不见他站在堂屋内。
“麻烦!”姑娘看着他的眼神略带不悦。
玄遥特别喜欢看她娇羞的模样,本也是想逗着她玩一玩,殊料却是引火自焚,这一吻便是难以收手。不一会儿,两人的衣衫全部落地。
想来想去,她伸出手,掌心之间生出一朵莲花。很快莲花之上,形成了一个虚境,可以看到山下林间。果不其然,那家伙体力不支倒在了溪边……
随着她的一声声呼喊,山谷里相继传一阵阵回声,惊起一群鸟儿飞过。隔了好一会儿,回声消失,却依旧不见沈君彦的影子。
某日,他见着青莲捉了一个四处食人的蛇妖,收进了莲花令中,于是将那个莲花令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天界的每一个神仙都有这样一块玉牌,是不同等级神仙的身份象征,只不过花神的令牌与其他神仙的不同,比较奇特,以各自司令花的形状制作而成。
第一次相见在长桥,他因为她的大不敬,将她与她的那池莲花一同冰封。
他好不容易爬起身,但是青莲却早已不见了踪影。他顾不得疼痛,扯着嗓子四处开始找寻她,“青莲!青莲!青莲——”
突然,京城最有名的醉仙楼店小二扯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推攘着赶出来:“没有水!没有水!你这个臭乞丐,别妨碍我们做生意。给我滚远一点!要是再敢出现在这里,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青莲不喜欢繁华的京城,讨厌人流聚集嘈杂的地方,所以沈君彦便陪着她一起,在城外十里的一座山谷里找了块空地,搭了个竹屋住下。恰巧那片山头有一片梅林,虽然不能够见着梅氤,但至少青莲也能看着梅树盛开,睹物思人。
庆幸的是,眼下艳阳高照,若是雨后,云雾缭绕,这么一脚踩下去,那必定是粉身碎骨。他眉心一拢,心头一颤,脚步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爱你……”
她想了许久,歪着头看他,道:“你与别的姑娘交谈甚欢的时候,我也要在一旁看着么?”凡人所有的七情六欲于她,真的有些无所适从。她很不喜欢凡人嫉妒的情感。
她摇了摇头,道:“神仙不是无所不能的。下界的凡人和动物妄图以肉身之躯修成上界神仙,这便是逆天而行,那么上天自是要降下惩罚,遭受天遣便是他们修仙的代价。而做为原本就身为天界的神仙们,其实只要恪尽职守,本身无罪,但是在漫长的岁月里,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做逆天而行的事。天劫便是他们获得上天赐予长生和神力的一种制约。”
“你想我把你打成他那样,还是乖乖地拿银子出来!”
沈君彦见她终于有反应了,而且还是骂了他最多的一句话,欣喜万分,知道她不生气了,心里美滋滋地跟在她的身后,脑海里回味着方才那个偷吻,香甜软糯,心中说不出的激动和美好。
她明白他的愤怒,她甘愿承受,愿将身心全部毫无保留的都给予他,甘之如饴。
这一切看起来都像是突然遭遇的天灾人祸那样正常。
她仍旧是一脸认真,道:“人有生老病死,会遇到各种意外身亡,神仙也会,活到一定的时候也会陨落。若是历经天劫渡不过去,便会魂飞魄散。只是相较凡人短暂的几十年寿命,神仙动则万年数万年的生命,是挺久的。这天地间,没有什么生命是可以长生不老,不死不灭的。”
沈君彦一脸无辜地道:“以前只要读书就好……”
青莲凝视着掌心,浑身经脉里游走的真气似乎又回来了,但又与之前的感觉不太一样,她说不上来有什么区别。她兴奋地想要分享这份喜悦,却不想见到沈君彦蹙着眉头看她,一脸的不悦。方才他面对那位千金大小姐可是笑脸相迎,一见着她就换了一张脸,内心的喜悦生生压住,她板着脸道: “你与那位大小姐聊完了?”
然而,很快她给出的答案显得他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天真。
沈君彦说完便在山洞里找了个避风的拐角依着,半靠着石头,闭上双眼准备入眠。谁知刚闭上眼,突然被一团东西砸过来盖住全身。
她莫名地眨了几下眼,眨完之后惊觉哪里不对,羞赧地低下头,错开眼,不敢看他。
他抓住店小二盘问,可有见过青莲?
她呢喃一声:“这里,不行……”
她温柔动情的声音一直在他的耳畔萦绕,“我爱你”三个和-图-书字如同符咒一般将他的心紧紧锁住,再也无法容下别的。动作由慢而快,他如同着了魔似的,不想停下来,不想放开手……
沈君抬头看着她,嘴角轻漾,脸上浮现一个傻傻的笑容。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果子开始咀嚼。牙齿咬着果子磨合出“咔哧咔哧”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山洞里听起来格外清晰。
他的手细细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指腹顺着她的眼眉、脸颊、嘴唇一点一点向下,细腻柔滑的肌肤令他喘息的声音都在颤抖。当彼此结合的那一刻,他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体内,生生世世都不愿放开她。
青莲顿住脚步,疑惑地回眸看了他一眼,他正舔着嘴唇,双眼发直地瞅着她,犹如一匹正在觅食的恶狼。
泪水止不住地向外滚落,她也终于忍不住将憋了数万年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道:“那你当初为何不掐死我?!你一心想要纳我为帝妃,你有想过我要的是什么么?你知道我有多讨厌那个像牢笼一样的天庭么?数万年来,我每一天看着天边的太阳升起落下,七彩云霞变幻着不同的颜色,都觉得是种煎熬。你习惯了争权夺势,而我只想过清静无干扰的日子,可你却偏偏一再而再而三的逼迫我。你仗着你至高无上的身份与地位,使尽一切手段逼迫我一个小小的司花之神。那时候的你,就是让我讨厌,非常的讨厌,讨厌到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你……”
她摇了摇头。
打发时间的无聊游戏……梅氤若是在,一定也会拉着她来凑这个热闹吧。
他与她人仙殊途,他知道她总有一天会离他而去,去一个他永远都找不到,也不会知道是哪里的地方。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便犹如针扎,难受得厉害。但,若是回家的信物丢了,是不是就代表她永远都回不去呢?
即将一别,不知要待到何时才能再见她。没有她的日子,他是否会因思念成狂?他要她记住他,生生世世都绝不能忘了他。
沈君彦见过她太多次使用法术离开的招式,瞧着那熟悉的动作,便知道她要动用法术离开。
“明明有。不然你看着我说话。”玄遥趁势伸手勾住她的腰身,将脸凑近她。
当她利用法术追寻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那个激起她凡人嫉妒之心的千金大小姐赵寒烟。
被青莲这般嫌弃,沈君彦一点儿也不沮丧,看着自己方才抱过她的双手,乐得嘴角漾起了花儿,在心中暗暗下了个决定:到明天他不都洗手了。
沈君彦望着她,双眸熠熠生辉,道:“你以后得要多笑啊,你笑起来能让这漫天的星辰都失了光华。”
她捂起耳朵不愿听他再说下去,悲愤地尖叫一声,将他猛地推开。
如今在凡间亲眼见到他沦落至此,她竟然有些于心不忍。或许下界待的时日久了,她的心也变得比在上界要软了些许。
父亲因误信生意伙伴,进了一批极其珍贵的雪域虫草,谁知这些雪域虫草全部都是假货,那位生意伙伴卷了银子跑路,沈家赔了所有家当。父亲一气之下病倒在床,撑了三个月不到便去了。娘亲一时间接受不了打击,也跟着病倒,没多久便随着父亲一同离开人世。偌大的沈家说没便没了。父亲临终之前,将这半块碎玉交予他,让他上广陵找当年定下婚约的马义才。却没想到,马义才早已收到消息,得知沈家败落,便反悔不承认这门亲事,甚至将他轰出了门。
“嗯?”沈君彦终于反应过来,“多谢青莲姑娘救命之恩,沈君彦感激不尽。”
沈君彦心下甚喜,将果子一一拾起,装在污脏的衣服里,然后跑去一旁的溪水里清洗,不一会儿便折回来,将几个果子递给姑娘,笑眯眯地道:“仙姑,这几个果子给你,我都洗过了。”
“错不在你。”
梅花乃寒冬时节才有的花,此时正值初夏,哪里来的梅花?即便有梅树的地方,眼下也只有叶,没有花。他想了想,便指了指马府大院,道:“这里面应该有几棵。”
梅氤因私自下凡,被天界惩罚十世轮回,青莲似乎并不知情。而那个在天界拥有崇高地位,叫什么杨瑾瑜的神仙好像承诺过青莲,然后却出尔反尔,还是惩罚了梅氤。青莲这番急着离开,莫不是要回去天界找那个叫杨瑾瑜的神仙算账?
过了半晌,玄遥终于出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找过来,所以也一直在等你。有什么话你尽管直接问吧。”
芋圆抬着脑袋看着阿怜,憋了许久,方道:“你知道你现在是谁么?”
第二个愿望:愿玄遥永远对她……
小松鼠说完便遭遇妻子的鄙夷。
“你不需要跟我解释那么多。”青莲说完便转身离开。
玄遥望着她,一本正经地又道:“若是某一天,你控制不住这里怎么办?这里关了这么多的怨魂鬼怪,万一哪里它们集体破了结界,反伤你怎么办?”
青莲的双拳再一次紧握,几近是咬着牙,道:“那我呢?”
黑无常看了一眼白无常道:“必安,你说吧……”
沈君彦抬眸看她,脑海里那张面孔,与之交叠。
青莲闭着双眼,耳朵里尽是这个像是老鼠啃噬的声音,十分烦燥,终于忍不住冲着他大声吼道:“滚出去啃!”
第二次相见,她被罚在他的宫殿之前,甚至以自毁原神的方式,向他表达对他强权的不满。他出手救她。
但黑无常还是没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道:“青莲仙子,恕无救多嘴,今日你因梅花仙子的死而动怒,不论是不是因为失手杀死凡人,这都是逆天而行,必遭天遣啊。”
两位使者一见青莲,便行了礼,道:“谢必安,范无救见过青莲仙子。”
沈君彦惊慌失措,满山谷的到处找她,第一次她带他采摘野果的地方,她站在梅树下沉思的地方,他洗野果的小溪边……所有和她一同走过的地方全都找遍了,却没有找到她。走着走着,他在山中迷失了方向,饿了摘一点果子,渴了掬一捧山里的溪水,找了三天三夜却始终不见青莲。
沈君彦哇地一下吐了一口鲜血。
就在两人吻得忘情之时,沈君彦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个似曾相识的画面,接着头痛得似要炸裂开来,不得不放开青莲,痛苦地抱住头部。
青莲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看他的蠢样,气得七窍快要生烟,骂道:“你这十八年来究竟是怎么在人间活下来的?”
相反,玄遥见到她的时候,一脸平静,仿佛一切都是在预料之中。
“你、你是谁?关、关你什么事?!”店小二虽然这么说,但是气势明显很弱。之前他见这姑娘单手就能将那个乞丐扔上马背,看样子这个姑娘是个练家子。自己虽为男人,不一定能打得过她。
她没有应答玄遥的问题。这柄匕首只是她偶然一次降妖时,从一位小妖的手中缴获。那位小妖为了保命,特地将“血灵”的来龙去脉告诉,要她小心慎用这把匕首。当时只是觉得这把匕首晶莹剔透,合她的喜好,便留下了,却没想到今日会用以绝情。
沈君彦有气无力地咧嘴一笑。这几笼包子,便是打死他,他也没有钱去赔。
一位身穿上好丝织绣衣的妙龄女子忽然从另一厢急跑过来,拉住父亲的衣袖哀求道:“爹!他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是君彦哥哥呀,您给我从小定下的未婚夫君沈君彦,君彦哥哥呀。”
她若没有遇到他便罢,如今上天安排她和他在凡间再一次相遇,便是天定的孽缘。天意即如此,纵使她有心想躲避,那也是无论怎么躲都躲不过去的。当初为了自由是她亏欠他,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会保他在人间的这一世安然无恙,直到老死,重返天界。
他笑着道:“当然得看着了!得要提醒人家姑娘,别想向你的人下手呀。”
一个下人冒着雨冲过来,硬生生地从沈君彦的手中夺下那半块碎玉。
“你傻了么?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呢?”
“闭嘴!”姑娘约莫是嫌弃他太吵太烦,于是一巴掌拍向他,他再也叫不出声来。
这些日子,他跟在她的身后,不仅学会了抓鱼,还学会了打猎。食物变得 丰富起来,什么兔子、竹鼠、山鸡……应有尽有。
“妖怪啊——”
“你要回天界?”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轻“嗯”了一声。
沈君彦越看越觉得青莲围着好看,忽然想到什么,高兴地对她道:“后天便是上元节,你跟我一起去城里转转吧,晚上有灯会,会很热闹的。”
姑娘皱了皱眉头,一本正经地道:“的确不关我什么事,可是你们方才揍他,挡着我的路,碍了我的眼。但凡我看着不顺眼的事,都会清理一下。既然你不愿赔银子,那么你就跟他一样去看病好了。”
青莲凝眉,望进玄遥的黑眸,惊愕地道:“玄遥?!”
自从北帝被天界一行圣仙强逼着下凡投胎之后,他们冥界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啊,稍有点差池,上界便会罚他们俸禄,整个冥界的鬼差们可是哀号遍野,可又能怎样?就连十殿阎王宁可回去被老婆罚跪搓衣板,也绝不敢跟上面吭气呀。其实,他们挺怀念北帝的,每日都在扒着手指头盼着,这北帝啥时阳寿才能得尽啊,重返天庭。
很快了到上元节这天,沈君彦一早便带着青莲骑着马到了京城。这一天,京城的市集热闹非凡,沈君彦又替青莲买了好些珠花香粉之类,只可惜身上的银两有限,不然他恨不能将整个市集上有趣的东西都买给青莲。
“怎么会这样?”青莲再试,全身上下依旧使不出一丝法力。
她的手腕再次翻转,掌心之间顿时聚着一团紫气。她的手顺着他的头部一直到脚,真气所到之处,他身上的伤口全部迅速愈合。
他爬着过去,将父亲留给他的那半块碎玉捡起。
他轻笑一声,道:“青莲,说你爱我。”
触到她无助而绝望的眼神,他便后悔莫及。他开始懊恼,明明只要将她赶走就好,为何要用这种残忍地方式对待她?可是绝情伤害的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伸出手,想将她拉入怀中安慰,告诉她方才的话都是他违心所说,然而理智告诉他,若这样做的结果便是前功尽弃。只要她不在他的身边,便是安全。抬起的手臂终是僵在半空中没再动作。
“夫君”意味着什么,青莲就算再天真再白痴,也能明白。
青莲道:“我若不在凡间看着他,他若是回到你们冥界,你们觉得你们冥界还有好日子可过么?”
事实证明,她的这份担忧是对的,她与他连人间的几十年都没有走完,很快所有一切便成云烟。
他抬头又看了看天空,生怕上天再降下雷电,于是抱起阿怜匆忙离开。
“什么?”
她点了点头,面颊通红,眸光迷蒙,全身软绵的没有一丝气力,全身泛着媚惑的绯红,口中抑制不住溢出一声羞涩的轻哼。
店小二也很委屈,哭着说:“我就推了他,谁知道他撞翻你的包子?不就几个烂包子么,你非要把人打得半死不活,全部都是你的错!”
青莲不甘心,哽咽着道:“阿氤……我求你,跟我走吧……”
“哪有?”青莲立即睁大眼睛看向他,以示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她不明白,方才的他明明与在山里时一模一样,望着她的眼神里,满满都是那种想要将她溶入骨血里的爱意,为何突然之间变成了这样? 变得这般冷漠?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冷下心伸手捏住她的下颌,目光含怒,道:“我当初一心想要纳你为妃,我若成了天帝,你便是天后。届时,别说你想要自由,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天上地下,三界之中,没有你去不了的地方,可是你都干了些什么?!当全部记忆恢复觉醒的时候,我恨不能当场就掐死你。”
“我们两可什么都没说啊,是仙子您自己猜的,不关咱们的事啊。”
他的手用力推开她的脸,怒道:“不想看见我?所以你就疯了和杨瑾瑜达成契约?结果呢?你都看到了!杨瑾瑜她是怎么兑现她的承诺的?梅氤的下场是什么?我的下场是什么?即便我被她赶下界投胎,她也要让我生不如死。家破人亡,沦为乞丐,受人污辱,这都是她让司命星君给我写的凡人命格!”
围观的众人下意识集体向后退了两步,给这位姑娘让了一条道,生怕自己变成靶子被砸到。
他抱着被褥回到石床跟前,重新铺好,然后乖乖躺下。
但是那位姑娘却不给他歇息的机会,径直往山谷深处步去,不知在找寻着什么。约莫行了有数里路,找到几棵长着茂盛绿叶的梅树,她在每棵梅树下绕了一圈,从怀里摸出一个梅花形状的玉佩,看了又看,然后一脸失落。
沈君彦不好意思地睁开眼,然后又努力支撑起身体,向姑娘颔首谢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恕在下冒昧问一声,姑娘尊姓大名?”
两名家丁刚准备去对付沈君彦,这又转向马沅瑶。
花灯的铺子前围的人最多,无非是玩猜灯谜的游戏,赢家可以不用给钱便可以将花灯带走。
当彼此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平息下来,冰冷的空气中还夹杂着彼此迷情的味道未完全散去,玄遥按在青莲纤细腰肢的大掌最后一次使力,将她按向自己,未久便横下心毫不留情用力地将她推开,下了榻。
沈君彦点了点头,接过新买的衣衫和钱袋,转身刚走了两三步,便又立即回头,拧着眉问青莲:“你不会丢下我自己偷偷离开吧?”
“让开!”青莲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倚笑楼的红牌,梅香姑娘啊。因为杀了当朝尹贵妃的堂弟,今日午时要斩首。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店小二一边摇着头,一边表示惋惜,要不是他要在店里顾店,真想去看一看。梅香姑娘不仅脸蛋好,身材好,简直就是个人间尤|物,这么死了真是可惜啊。
他拉下被子,望着高台之上,青莲仙子依旧着保持先前的姿势。想来青莲仙子是嫌弃被他睡过的被褥,太脏了。
不一会儿,二人着了地。
他将下颌抵着她的发丝,内心说不出地激动。她这算是默许了吧。她没了法力,终于可以留在人间陪着他,哪里也不用去了,他再也不用担忧了……
有妖精想吃他的也便罢了,最让他无语的便是个别妖精和鬼怪见他长相不错,身材不错,于是强行撸了他回去要与他洞房。
青莲却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她竟然敢骗我!”
“你知道莲花境界?”青莲惊讶地看着玄遥。
她说过她不可以杀凡人的,她若是下了手,这便是要遭天劫,会魂飞魄散的。他不要看着她那样。
沈君彦掰下一只鸡翅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忽然想到什么,便道:“对了,我们回去原先的山洞里,将那些金银珠宝都拿出来过日子,如何?”
青莲闭上双眼,双手掌心各自积聚了一团紫气,周遭的气流和水流似乎都变了样。
“你真不吃?”沈君彦在收到又一记白眼之后,只好自己吃了一起来,一边吃一边还叫唤着,肉又细又嫩,好吃好吃。
沈君彦一屁股坐在松软的泥地上,惊魂未定。
她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可是脚却忍不住向前方迈去,直到听到那位姑娘叫他“恩公”并邀请他有空去家中做客,方顿住脚步。
青莲凝视着他,虽然他的脸上满脸胡渣,头发乱蓬,皮肤黝黑,看起来无比邋遢脏污,但是那一双被额前碎发掩盖住漂亮的眼眸,却透着灿若星辰的真挚光茫。这样的目光,说不出的熟悉。回想起来,曾经还是一神之下万神之上的他,虽然总是对她强势蛮横的态度,但每回看她的眼神似乎也都是透着这样的光。那个时候,她只当他是一时兴起的戏谑……
“肉……肉……”没有肉味,令沈君彦的眼睛已经花了,突然扑向青莲抱住她的胳膊,张嘴就咬下去。
望着她娇媚动人的模样,他的心便开始痛起来。待一会儿,他要残忍地对她,她是否能承受得住?他不该贪恋这最后一丝的温存,而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她。可是,他就是抑制不住的思念着她。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清晰的马蹄声。
店小二苦巴着脸从身上掏出仅有的一些碎银和铜钱,全都给了她,急着说:“我身上全部的家当就这么些了,你就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这回吧,小的下次再也不敢欺负乞丐了。”
青莲一惊,连忙想要推开他起身,却无奈他的力道之大,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令她动弹不得。如今的法力时有时无,而且控制起来也不像以前一样得心应手,总是会出差错,谁知这一次施法施得这么尴尬……
他暗暗叹了口气,然后双手抱住树杆,一只脚蹬上去,另一脚想再蹬上去,果然如他所想一样,整个人抱着树杆滑到了原地。他只好再试,手脚相继攀上树,可是连一只手的距离都没有攀升,便又滑回了原地。他反复几次,像个笨蛋一样,始终站在树下原地不动。
所幸,多谢那时她对他的“悉心”调|教,沈君彦生存的能力相当强。每隔几日,他便会去山里打些野味回来,翌日再赶去京城卖给酒馆,换些银两,买些日常用品。
“太好了!”沈君彦激动地将她抱起来,连转了好几个圈。
殊料,却被她无情地打下。
“快起来……”她羞赧地别过头,相处了这么久的日子,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她。
他收紧手指,将半块碎玉紧紧的握在手中捏成拳。
还是不原谅她么?怎么会……
沈君彦的身体晃了晃,好容易站稳,但又被接着飞过来的一个东西砸中额头,顿时生疼。
“你不吃,那我可是待会把两只鸡腿都吃了,连骨头都不留给你哦。”
竟然称他是骗子?
“沈君彦?”她蹙了蹙眉,这家伙又跑去哪里?
“谢谢!”她轻柔地笑道。
青莲瞪了他一眼,便走到一旁的竹林,二话不说,一掌将一棵竹子拦腰劈断,然后将断竹扔在他的面前,手中忽地又变出来一把约一尺见长的刀,扔给他,厉道:“日落之前你若抓不住一条鱼,晚上连野果都没得吃。”
“你怎么了?”青莲从未见过他这样,只是忽然之间。
青莲冷冷地眈了他一眼,满脸的不悦。这家伙真是不实相,不知道看人脸色么?
青莲忽然感到心底涌起一股微微的酸涩感,虽然她不是太懂凡人复杂的情感,但脑海里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嫉妒”二字。
“犯人?”沈君彦拧眉,青莲绝不是那种喜欢随便看热闹的人,一定是出什么事,“什么犯人?犯了何事?”
沈君彦深深蹙眉,本以为这位姑娘救他,是一副热心肠,可听她的语气,似乎并不是太乐意救他。即不愿意救他,可为何又要救他?
“你现下无须知道太多。既然没事了就赶紧走吧。”
姑娘望着他蹒跚的步履,喃喃自语:“司命星君怎么会给他写了这样一个命格……”
沈君彦掰下一只鸡腿,撒了作料,递给她:“来,吃吧。看你口水都流了半天了。”
“仙姑?我还满地蘑菇呢。”那姑娘睇了他一眼,眉尾一挑,便拂袖在一旁找了个石头坐下。
“是是是,仙子说的极是。”黑白无常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沈君彦十分后悔,当日还在山里,青莲问他有什么可收拾的时候,他说不用。要知道在那洞中,可是藏着不少金银珠宝。当时他只想着有青莲这个法力无边的神仙在,那些金银珠宝便是粪土,可谁也没想着眼下两个人也有为米发愁的一天。
越看,沈君彦越觉得青莲在他的心目之中简直是完美无瑕。无论如何,他都要使出他的浑身解数,将她留住。
姑娘衣袖轻挥,只闻着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沈君彦便随着她移出了洞外,直冲着那万丈深渊掉了下去。
“我没什么东西可收拾。”沈君彦一脸不解,“你不是要找梅花么?再过些日子,这附近山头的梅花就要开了。你不等了么?”
“你没事吧?”沈君彦又问了一声。
“当然是真的。女人都喜欢霸道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才会让她有安全感。”
这一夜过后,身为“沈君彦”的玄遥除了依旧打猎去城中换银两,每日也会陪着青莲一起去山中修行。青莲的法力时有时无,不过,他不再担忧她突然有了法力后会离开自己,因为即便她离开了,他也一定能够找到她。
她完全不知道他的打算,只当这一切都是他原谅她的举动,而欣然接受。
包子铺老板被这一下打蒙了,不只是他,就连围观好事的一堆人,谁也没看见出手打他的人。而离的最近的人,只有他跟前这位冷艳的姑娘,可谁也没有瞧见她出手。
围观的人群一下子又拢了起来,望着那位姑娘翩翩离去的身影议论纷纷。
“沈君彦!沈君彦!沈君——”
包子铺的老板见他这个神情,气得便是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
她走到洞口,立在沈君彦的跟前。
“青莲。”
“为了能和梅氤,一起离开天界那个满是虚伪满是尔虞我诈的牢笼,我答应了天后,将一个原本我……我讨厌的家伙推下了轮回道。”她看着他的目光里满是内疚。
“你不是让我滚一边去烤鱼么?你怕闻鱼腥味,我知道。咯,刚烤好的,尝尝!”
“连荤都不能吃,你们神仙真可怜。作孽哦!难怪我们人间有句俗话,只羡鸳鸯不羡仙。”
她忽地顿住。
纵使这雨下得再大,他和青莲的身上始终没有沾染任何雨水和泥水印迹。他看向青莲,她一脸平静,看不出来丝毫情绪,异常的冷漠,似乎这些人的死活,疯否,都与她无关,她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梅香的尸体上。
之前他在市集被人打成重伤,她懒得管他的伤口,只是将他带到医馆,命医馆的大夫替他清理伤口敷好药,再给他灌下汤药。见他死不了,她才带着他来到她在人间临时住下无人打扰的清静地方。
胸前刀口的疼痛早已变得麻木,青莲已经分不清是肉体伤口的疼痛,还是内心的痛。她像是一个没有https://www.hetushu.com.com灵魂的木偶一样,拖着沉重的步伐,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脑海里不禁回想起他临晕过去之前,那位姑娘替他讨要银子的霸道模样,不由地轻笑一声。
青莲被他逗笑了,道:“就当我是偷懒吧。”
本就蓬头垢面,满脸胡渣,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脏,还散发着一股子酸臭味,这会因为烤鱼,脸上沾满了黑灰,更是污脏吓人。他完全不知道眼下自己的形象有多邋遢,哪还有当年天界战神的模样。不知道他日后重返天界,再回忆起这一段日子,是不是要去撞南天门?
“不论你对我的前世做过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反正那都是前世的事,我也记不得了,只要今世我们两能好好的活着就够了。别哭了!”沈君彦轻柔地将替她抹去泪水,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沈君彦瞅着那里三层外三屋的人,便问青莲:“要不要去猜一把?我猜灯谜很拿手,无论你看上什么灯,我都能给你赢回来。”
青莲瞪着他毫不留情地嗤道:“做你的清秋大梦!”
想着梅氤也许已经投胎到了某户人家,她便没再抗拒,任由沈君彦推着她挤进了人群。果真如沈君彦所说,随便挑盏灯,那谜题的答案他都答了出来。不一会儿,便将花灯铺上最好的花灯全赢到手。那老板的脸色就跟晒干了的猪肝一样难看。
姑娘看着他污脏的衣摆里还兜着一捧果子,一脸嫌弃。
“叫我的名字。”
沈君彦还在那边吃边唠叨:“你们这神仙做的可真是憋屈,真不如我们凡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瞧你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打坐念经,就算是比我们凡人活得久,可是你这人生究竟有什么意义?哎哟——”
“摘什么?”他不明所以,抬头看着跟前高高的树木,枝头上悬着许多红红的野果。
他暗暗握手成拳,狠下心,冷笑一声,无情地道:“你还真是天真无邪得可以,怎么会将男人在床上说过的话当真呢?须弥山的青莲仙子!”
沈君彦的脸颊顿时肿了起来,他摸着被打之处,奇痛无比。他瞪着眼一脸委屈地看她,这女人,真是下手好狠啦……
她窝在他的怀里,感觉浑身烫得像只煮熟的虾子,恨不得挖个地洞将自己埋了。可是他却不让她躲避,挑着她的下颌迫她看向他,唇舌不时地纠缠着她,粘腻着。
“从今往后,你我之间便如同这两缕头发,日后再见,便是陌路。”她打开香囊,将那两缕发丝握在掌心之中,顷刻之间,两缕发丝在一团火光之中化为灰烬。
青莲白了他一眼,谁说他们天界的神仙不吃荤?莫不是那龙肝凤胆都是蔬菜呢。她只是不想在这山中,跟他一起啃着他烤糊掉没有卖相的鱼。
难道这就是梅氤所说的七情六欲么……
这时,梅氤的魂魄从梅香的尸身上浮出,“阿莲,你不该为了我这么冲动。”
屋外,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她咬着唇,瞪着他。
等白雾散去,那位姑娘、马儿和那位重伤的乞丐已经不知所踪。
他暗咬了牙,将脸埋进她的身前。
“赵寒烟,我是叫你出去!”玄遥深深拧着眉心。
梅氤转向黑白无常二位使者,道:“二位使者,又相见了,以后梅氤会常常麻烦二位。这次,还是劳烦二位带路了。”
沈君彦的肚子又“咕噜噜”的叫了起来,这才明白这位姑娘的用心,想来是带着他来找吃的。
她屈服了,身体终于软在了他的怀里,他也渐渐松开了束缚着她的手。
然而,赵寒烟想的天真了,丝毫不知自己面前站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摇了摇头,道:“还没有。”
他望着她,怔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历经过天劫么?”
他追问:“除非什么?”
“你知道么?你有个坏毛病。”
姑娘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冷嗤一声,便向前步去。
她接过鸡腿便啃了起来,肉汁的香味立即溢满了她的口中,将她体内的馋虫全部勾引出来。不得不说,这货烤的野味真的很不错。
不道谢,也不道别。
青莲有些焦虑。且不说他是否能捉着鱼,这若是等到天黑,遇着什么生禽猛兽,怕是他反倒先成了那些生禽猛兽的腹中之物。
沈君彦见她负气离开,急着喊道:“青莲,你别走!我知道错了,但是我真的情难自禁啊……哎哟——”
“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玄遥不敢置信,一下子慌了神,冲上前便扣住了她的手腕。
青莲不理他,想绕过他去别的地方。可他就是硬挡在她的面前不让她走,她伸出手便去推他,却发觉怎么使力都推不开。她想一巴掌将他挥远一点,可是那一掌打在他的胸前,倒显着自己的手疼。
骗子?!
他刚起了个话音,便被她打断,“自己爬上去摘吧。”
沈君彦见状,便去山中猎了只山鸡回来,架在火上烤烤,顿时芳香四溢,勾得青莲想无视都不行。
“嗤——”身后传来姑娘不屑的语气。
像他这样被众神强行扔下界,投胎转世,其实也算是种历劫。若安稳度过了这人间的几十年,重回天界,他的生命便可以更长久,甚至与天同寿。当初众神反对天后将他形神惧毁,便是怕他死了之后,从此天界之中无神能抵抗魔界。所以只是将他打下凡间,历经凡人短暂的一生,生老病死后再重返天界,那时新任天帝的帝位已稳,曾经支持他的各位圣仙们也会顾全大局,只要能保天界世世安稳,自然选择站在天帝这一边。只是眼下,他并不知这一切。
所有前世的记忆他全部都想起来了,他不是沈君彦,他是天界一神之下万神之上的紫微大帝玄遥。“沈君彦”这个凡人的肉身,只是他在凡间历尽劫难时的宿体。原本该是一碗量的孟婆汤,她只喂了他那一小口,不足以让他的记忆一直沉睡。这大概也是天界所有想要加害于他的圣仙们未曾想到的事吧。
她咬着唇,含着泪,不停地摇着头。她本意并非如此,她并不想要他的命,只是想他吃些苦头罢了,别来纠缠她。
她有些微愕地看了他许久,才点了点头道:“算是回家吧。”但是,很快她又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沈君彦!沈君彦!沈——”
她摇了摇头,目光悠远地道:“莲花令永远不会丢,除非……”
他追上她,一脸认真地又道:“我知道你乃天上的仙子。你我人仙殊途,总有一天你都会离开人间回到那个属于你的地方。我没有什么特别过分的要求,我只求你同意让我,在我这一短暂的一生里跟着你就好了。我是真心喜欢你……”
沈君彦瞧见阳光重现,这才敢松开手,看向怀中的青莲,然而,青莲不知在何时已经晕厥过去,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
他牵着她的手,跟随着她一路沿着莲花海向前,无意之中却瞧见那莲花之下,竟然伸出一着枯槁恶心的鬼手。
青莲正巧从洞外走进来,见他醒了,便问道:“感觉如何?”
她瞧着那老板不乐意,便将花灯全都放了回去,转身就走。最后,也不知沈君彦怎么说的,只拎了一盏别致的荷花灯出来,其余都还给了老板。
他的声音徒然变得激动起来:“青莲,你心里有我的?对不对?只是不好意思承认,对不对?”
“如你所愿。我欠你的,今日便一次还清。”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身体晶莹通透的匕首。眨眼之间,那把匕首便没入她的心口。
沈君彦道:“这位梅香姑娘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人么?”他不明白,明明她一直在找寻梅花,为何忽然到头来,找到的却是一个人?
“什么?这该死的乞丐撞翻我那么多包子,你反过来还跟我要钱?你是他什么人?姘头么?”
沈君彦微微拧眉,道:“那你……究竟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事么,或是做了什么错事才算是逆天而行呢?”
忽然,站在门处一直看着的马义才叫道:“去给我把那半块破东西拿回来。”
沈君彦更加惭愧。
每日在山泉里泡澡,虽然也很舒服,但却比不得这汤泉热水。全身漫过,所有疲惫全消。修面师傅给他好好修剪头发和修了面,待他换上一身崭新华贵的衣衫从汤池馆里出来,整个人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又回到当初那个风度翩翩的儒雅公子。
她领着沈君彦到了山间一条小溪旁,指着在溪水里活蹦乱跳的鱼儿,冷冷地道:“去抓吧。待会烤鱼的时候,离我远一点就好。”
青莲睁开双眼,一言不发,只是急着下了床。
“闭嘴!不许说话!”青莲瞪了他一眼,便轻跃上石台坐下,闭上双眼,开始打座修行。
青莲瞪了他一眼,便傲娇地扭过头,不接鸡腿。
原来当初的仙人醉不是她换的,她也是被杨瑾瑜利用,这不仅让他内心安慰了些许,还叫他心疼她,但却不得不用力地甩开她的手,冷酷地道:“对不起?你觉得整件事只是一句简单‘对不起’就能了结的么?杨瑾瑜最初的目的可不是要活捉我,而是要我的命!若不是天界有那么一群胆小怕事又怕死的圣仙们反对,我不是被她扔下凡界投胎,而是根本早就被她给杀了。他们觉得我死了,万一哪一天魔界侵犯,他们对抗不了,才不得已留了我这一条命。你所做的一切,可不是让我轮回这么简单,而是在要我的命!”
沈君彦的话没说完,只见托着他的树枝被忽然飞来的一片树叶拦腰削断,他从树上重重地摔在了树下,脸朝下,直接跌进了泥地里,啃了一嘴泥。
姑娘看他的眼神令她想起桃花仙子桃苒。
透过蒙蒙的水雾气,沈君彦隐隐约约瞧着一位身着青衫罗裙的年轻女子牵着一匹马,撑着一把油纸伞,朝着他的方向缓缓走来,身姿摇曳,宛若立在池中之中的一朵莲花。
白无常道:“还是你说吧。”
“你们来了。”青莲平心静气地道。
沈君彦不顾一切,扑向青莲,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连翻了几个滚,滚向一边。他抱着她躲到了一堆已经坍塌的墙砖下,紧紧地护着她,不敢松卸。
梅氤看得出来,自从她偷偷下凡之后,青莲变了好多,终于像凡人一样渐渐有了七情六欲,而不再是天界时那个冷若冰霜什么都不懂的莲花仙子。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爹!我求求你!君彦哥哥!君彦哥哥——”
围观的人群开始四处逃散,沈君彦抬眼看了一眼天空,方才明明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儿就变了天,心感不妙,便随手抓住了一位正从前方逃出来的大爷,“大爷,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笑着,毫不介意,不顾她的意愿,又捧着她的唇重重地吻下去。
第一个愿望:愿这一世,梅氤的苦难受得会少一些。
赵寒烟望着沈君彦消失的身影,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悲伤。她一定会知道恩公的名字。
青莲忽然手中多了一袋东西,直丢在他的面前。
姑娘突然悠悠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我又忘了,你如今是个凡人。”
凡间的新年刚过,这天气依旧十分寒冷,山里这两日还下了雪。这条狐狸尾围在颈间,顿时让青莲倍感温暖。望着他被冻得发红的脸颊,她轻声地道:“谢谢。”
包子铺的老板停下手回头一看,果然桌上蒸笼里的包子全被偷光了,气得直跳脚,回头想再揍沈君彦,但是被围观的人拦住,“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打出人命了啊。”
“这东西,暂时先放我这。以后,你别再抓那些东西关进来了。少一只,便少一只的危险。”莲花令不知在何时到了他的手中。
沈君彦羞愤地走出山洞,心中还来不及埋怨那位姑娘,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他正立在悬崖峭壁间的洞口前,不论往哪个方向走,根本就没有路。除非他跳下去,然而下面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她立即使了法,将那只鬼怪打回水底,接着便道:“莲花境界虽美,可是谁也不知道,在那些神圣洁净的莲花之下,其实是通往地狱的一条路。每天都会有不同罪人的魂魄或是妖魔鬼怪,试图通过那条路爬上莲花的根底,然后到达莲花境界,还好从未成功过。这里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莲花境界,只是我建的类似莲花境界的结界,暂时将收回来的那些妖魔鬼怪关在这里,炼化它们。”
“他若死了,你便是杀人犯,这街上的人都看见了,都是证人。”姑娘松开手将他推开,然后又强势地伸出手,“钱拿来!”
青莲浑身上下沾满了血,双目赤红,手中抱着梅香的人头。梅香的头发披散着,脸上满是血迹,一双眼睁得大大的,嘴角呈现出一种奇怪的诡笑。
“对哦。”沈君彦拍着脑袋,他怎么那么异想天开?原来进出那个山洞是因为青莲有法力,飞上飞下当然没有问题啊,“可是那些金银珠宝是什么人留在里面的呢?他们能放进去,我们就肯定能取出来呀。”
“我想回去了。”
见他态度坚决,青莲便也没有反对。这块莲花令对凡人的他来说,就是一块普通的玉牌。
“君彦……”
“别多事!原来睡哪还滚去睡哪!”青莲冷漠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两只正在觅食的小松鼠见着,便指着东南方向对他道:“圣仙往那边去啦。”
视线之处,刚好可以望见着双眸紧闭的青莲。
梅氤说完,便头也不回,随着黑白无常二位使者离开。
“我在天界的时候,不像其他圣仙一样喜欢炼制各种厉害的法器,所以直接就将这块莲花令当作法器。”
“烤鱼真是门技术活!你不知道,我好容易将火升起来,结果火势太猛,一下子烤焦了好多条。所幸抓得多,不然今晚又得饿肚子。”他嘿嘿地憨笑着。
这柄匕首名叫“血灵”,乃东海龙族特有的千年灵石所铸。六界之中无论是谁,但凡只要被它扎伤,伤口都难以愈合。即便伤好,每逢月圆之夜,伤口便又会重新裂开始流血,周而复始,直至心血流干为止。除非东海龙族王室的血液做药引,配上昆仑山的灵芝草才能治愈。传闻龙族的族长曾为了惩罚不忠背叛的妃子,命她的情人用这把匕首亲手杀死她。之后这把匕首便随着那位妃子的尸身不知所踪,却没想到这把匕首竟落在青莲的手中。
不知过了有多久,直到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传来,她才睁开双眸,盯着洞口那个呆呆坐着的沈君彦。
“你自己慢慢吃吧,我不需要。”
“嗯?”
青莲站起身,一言不发,目光直直地望着正前方。
沈君彦凝视着她,不知她想干什么,只是眨眼的功夫,她便随手一扔,将他十分精准地扔上了马背。
青莲直立在门外。
可是不想那位姑娘走了一段距离,忽然顿住,回过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他。毫无预示,她莫名地折了回来,站在他的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冷冰冰地道了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
淡淡的月晕忽然从夜空中消失,黑压压的乌云拢了过来,将月亮完全遮住,江面开始刮起了狂风,没过多久,电闪雷鸣,一场暴风雨随即而来。
青莲缓缓踏入屋内,双眸直锁着玄遥,冷沉的眸光之中透着几分难以置信。她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之中,隐隐的痛感随即传来,恰好掩饰住她因愤怒而颤颤发抖的身心。
青莲淡淡地道:“我的事,不劳二位使者操心。我只想问,梅花仙子为何会投胎成为凡人?”
他不是白痴,虽然他不知道她与那个叫梅氤的有什么过往,但从她们的对话里,他知道梅氤就是青莲四处找寻的梅花。黑白无常称梅氤是梅花仙子,所以并不是每个梅树都是青莲要找的,而必须是蕴藏梅花仙子原神的梅树才是。
有个问题,他……不会爬树……
青莲忽然顿住,他差一点撞上去。他又开始紧张,“怎……怎么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暴雨来临,如线的雨水直冲洗着法场,满地的鲜血与泥水混成一片。
姑娘冷冷地道:“你不必谢我,并非我想救你。至于我叫什么,你也不必知道。既然你醒了,也死不了,就赶紧离开吧。”
沈君彦听完总算是松了一大口气,像她这样貎美如花心地善良的神仙,除了斩妖除魔之外,才不会去杀害凡人。因为遇到的那些小妖小怪们,她也并不是全部都会赶尽杀绝,只要心存善良的,她便会手下留情。久而久之,还有一些小妖小怪们会找上来寻求帮助,她便送他们一朵莲花,替他们完成心愿,或是助他们修行。
玄遥顺势半压在她的身上,轻笑一声:“原来你喜欢在这里呀……”
沈君彦倒不是为眼前这个姑娘美艳脱俗的容貎吸引,而是这瓢泼大雨,他已然淋成了落汤鸡,雨水却一丁点儿也没有将她的衣裙溅湿,这很不合常理。
沈君彦并未听清她在说什么,别过脸,便在洞口坐下,依着背后的山石,一双眼茫然地望着洞外。
***“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跑来自称是我马义才的未来女婿。”一个看着财大气粗的中年男人板着一张脸,指着厅堂正中傻愣愣站着的年轻人,“来人!给我将这个骗子轰出去!”
这大概就是她十八年前她为了自由将他推下凡间的报应吧。
“所以,你一直在骗我,就是为了报复我当初背叛你,喂你喝孟婆汤,将你推下轮回道?是么?” 泪水一下子涌上来溢满了眼眶,打着旋儿,倔强地不肯落下来。她一直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害怕他觉醒,一切甜蜜的都将会化为碎沫被打散,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竟然这么快。
“我……爱你……玄……遥。”她本能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沈君彦也不再是那个她熟知的沈君彦。
青莲又丢给他一个荷包,道:“喏,里面有些银两。你找个汤池,好好泡把澡,然后将这身衣衫换上,午时我在太白楼等你。”
“死有余辜!”青莲赤红着眼怒道。
不过,他这一想着她的法力回来,这心里便不是滋味,一旦她又回到以前那个无所不能的圣仙,她也就再也不需要他了……他也没敢多想,赶紧寻回马儿,驾着马儿快速回到山中竹屋,果然,青莲已经回到竹屋里。
她叫了好多声,却仍旧不见他的人影,难道是被妖怪捉走了?之前,她的威名令一些小妖闻风丧胆,但她没了法力有一段时日,被心细的小妖发现也极有可能。一想到这山中的妖怪可能向沈君彦下手,她便开始急了。
青莲万分难过,道:“阿氤,她即然答应过我,就该遵守承诺。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是自由。我已经自由了,只要你跟我一起离开,便可以重新获得自由,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六界之大,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根本不用去受轮回之苦。你跟我走吧,你不用害怕,她若是敢再要罚你,我便也不会让她好过。”
“你若不推他,他就不会撞翻包子,不撞翻包子就不会被打,不被打也就不会受伤,不用看病。这个果皆由你这个因。拿来!”姑娘伸出手。
因为,他竟欣然答应……
沈君彦摸着手中许久都未曾触碰过的华贵衣衫,笑着道:“其实你可以变一套给我嘛,哪还要特地跑来陪我买这么麻烦。”
店小二吓得直叫唤:“姑、姑娘,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他瞧着那隔得老远的距离,若是这么被扔过去,那铁定只有半条命了,就算能活过来,少说也得在家中躺个一年半载。就算这姑娘肯赔点看大夫的药钱,那他这躺着不能做事的一年半载,一家老少都要去喝西北风呀。更何况看她这副霸道不讲理的模样,说不准一个铜钱都不会赔,所以不划算不划算!
这话听在沈君彦的耳朵里十分刺耳,像是在讽刺他:你走啊,不是很牛气的么?有种你就跳下去啊。
“即然你没有什么东西收拾,那我们便走吧。”青莲说完,念动咒语,只是眨眼的功夫,二人便到了京城。
包子铺的老板只得住手,但是想想又不甘心,便回头又踹了沈君彦两脚,将他踹到了路中间。
“你……怎么会觉醒?”青莲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但凡喝了孟婆汤的,不论是神还是人,都会忘记前一世的记忆直到再一次轮回,没道理他还能记得。
虽然他不知道她到底在找什么?为何只找梅树?但是他知道梅花对她来说很重要。
姑娘起身,走到树下,瞪着他,忍了半天,啐了一声道:“百无一用是书生!”
她想生气,想发火,对着这张真诚的脸一时之间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他将他的头发与她的束在一起,打上结,然后用小刀割下,放入原先贴身携带的香囊里,最后放在她的手心里,道:“人间的凡人会在洞房花烛之夜,各自剪下自己的一缕头发缠绕结起,作为永结同心的信物。你我便是结发夫妻,生生世世,即便我死,也不会负你。”
在场的人全部惊住,不由地一阵唏嘘。
沈君彦从这位姑娘的眼里瞧见了鄙夷,本就受了气的他,眼下却又从一个不相识的姑娘眼里再一次受到羞辱,不禁咬紧牙根,捏紧拳头,想一走了之,却终究还是没忍住不争气地给她指了路,“从城南方向进城,没多远的地方有一片梅树林,应该是在那个方向,你可以试着再往前走几里路看看。不过,这时候恐怕……”
因地面湿滑,沈君彦狠狠地摔下了台阶,双膝正好撞上了路面翘起的石块上,痛得他一时间无法起身。他手中一直紧握的那半块碎玉,也顺势摔了出去。
沈君彦毫无还手之力,任由包子铺的老板怒揍,三两下便鼻青脸肿,嘴角流出了血。
包子铺老板“姘头”二字刚落音,只听“叭”的一声,脸上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翌日,青莲又带着沈君彦跳了一次崖。
青莲道:“你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么?等下我们要离开这里,去京城。”
玄遥深吸一口气,回转身,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冷道:“是不是觉得经过方才一场卖力的欢爱,我便会原谅你?”
“你疯啦?!”沈君彦万分焦急,“你跟我说过什么你都忘了么?你杀他们,你会https://m•hetushu.com•com遭天遣的。”
就在她瞪着眼看他之时,他又毫无预示地吻上她的唇,不让她退让。
那时的他,心中对她并没有爱,只是他至高无上的权威受到了抗拒令他不悦罢了,他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存在,所以他要征服她,不论如何。然而他成为沈君彦后,没了尊贵的地位与身份,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书生,甚至后来沦为卑微低贱的乞丐,她却开始对他不离不弃,苛刻冷酷,督促他成长。虽然他知道,这些都是只是因为她怕他会死,一旦他重返天界,一切便会前功尽弃。即便是这样,可他却无法自拔地爱上她。这或许是天意,是上天给他和她再一次相遇的机会,若是没有人间这一段,他与她怕是生生世世也无法相爱吧。
他从“骗子”变成了“骗子乞丐”……
若是莲花令丢了,她便回不去,他便将莲花令偷了弄丢。
“我不叫仙姑!”她瞪了他一眼,他知不知道“仙姑”这两个字真的很难听哎。
青莲道:“梅氤我要带走。”黑无常惊道:“青莲仙子,你这么做,是叫我和必安为难啊。我兄弟二差若是不能将她带回去,我们整个冥界都会受到牵连,受到责罚啊,这可是万万使不得呀。”
玄遥来不及反应,她便又迅速拔出那柄匕首,鲜血一下子从心口中涌了出来,沾满了她胸前白皙的肌肤。
“再说一次。”
“听说凡人夫妻结发么?”
包子铺的老板双手拍着大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号啕大哭起来。大意就是他今日卖包子赚的钱,还不够那些被撞翻在地的包子本钱,自己家境一般,上有老下有下,一家子人都着他赚钱吃饭,哪来的钱赔给那个乞丐啊?
“不起。要么你用法术将我打晕。”玄遥有些无赖地锁着她的身体。
青莲双拳紧握,怒道:“是谁的旨意?”
待季如月再抬头清醒时,被泪洗过的双眸变得更加晶亮如星。
马义才拿到那半块碎玉之后,便用力地掷在地上,顿时,那半块碎玉又碎成几瓣。接着,只听“哐”地一声,马家高大阔气的漆黑木门用力地合上。
其实他并不用让道。
沈君彦挂在马背上,不堪方才姑娘随手一扔力道的撞击,便晕死过去。在他晕死过去之前,听到她向包子铺老板要银子,下意识的扯了扯嘴角。
望着青莲几近幽怨的目光,玄遥的心口宛如被人狠狠重捶了一拳。他既决定重返天界向杨瑾瑜复仇,夺回所有属于他的东西,便是不能将青莲置于生死之地。如今她是他的软肋,以杨瑾瑜那个奸诈的个性,为了保住玄衡的天帝之位,必会与他决一死战。一旦知道她是他誓死用生命来爱的人,就算是宁可得罪须弥山,杨瑾瑜也绝不会放过她。所以,他必须在人间就立即斩断与青莲的情缘。待到重返天界,拿下杨瑾瑜,他自会再向她请罪,重新赢回她的心。他与她的未来会很久很久,但儿女情长决计不是在此时。
忽然,前方聚来了几个人畏畏缩缩的人影。
他将唇埋在她的颈窝,有些狂燥而焦虑地啃咬着,手掌用力地掠过她身上。
姑娘将店小二放了下来,然后伸出手。
沈君彦在心里暗暗鄙夷,原来姑娘不是嫌弃他,而是好心的将石床让给他。
她向来不懂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因为他,她才有了凡人才会有的七情六欲,才明白什么是爱。和他在山里度过的那些甜蜜而美好的日子,是她寂寞孤独而压抑的活了数万年中最快乐的时光。她不想失去他,也不能失去他,如今的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淡然无所谓的青莲仙子。当看到赵寒烟亲昵地叫着他“夫君”的时候,她的内心不止是愤怒,更多的是惶恐。她害怕的心像是被利刃深深划开了一刀血口,疼痛不已。她甚至不敢想象从此之后没有他,又回到曾经漫长而孤独寂寞的岁月里,她会变得如何?
阿怜眈了一眼芋圆,没有应声,抬眸看向无尽的夜空,思绪飘远。
玄遥挑着眉,对她的话将信将疑,道:“没骗我?真的能提前预知,然后只要毁了这里?”
沈君彦笑着将鸡腿伸在她的鼻下,引诱着她。她的腹部恰巧传来“咕咕咕”地叫声。沈君彦乐得大笑起来。她羞红了脸,抬起手便要揍他。
赶到太白楼,沈君彦楼上楼下找了个遍,却不见青莲的身影,心里徒然凉了一大截,难道她就这么丢下他自己离开了?他不停地在心中自我安慰:不,青莲是绝对不会骗他的。
他问她:“回某个地方是指回家么?”
他一把抓住她手腕,急道:“你要去哪?”
围观剩下三三两两的人在雨中一下子变得痴痴呆呆起来,在雨中又是跳又是笑,疯了似的。重伤倒地的官兵们也一个个从泥地里爬起来,惊恐地边喊边叫着跑开。侩子手、监刑官和几具爬不起的官兵的尸体横躺在地上,任由暴雨冲刷。
她一下子惊醒过来,便瞧见沈君彦正扬着嘴角偷乐的瞅着她笑,她本能一巴掌扇了过去。只听“叭”的一声,一记重重的耳朵打在沈君彦的脸颊上。
“多谢小哥。”沈君彦没再多想,便直奔法场。
青莲走到树下,抬眸瞪着他道:“别以为我不会凡人,若是你再敢这么肆意妄为,我保证你一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说完,她便抚袖离开。
“骗你做什么?”
青莲对上他的眼眸,很快错开视线,道:“去把你的脸好好洗一洗吧。”
“想起来了?”他伸手顺势勾住她的腰身,怀中熟悉的触感令他的心头又是一震,是有多久没有这般亲昵的拥抱她了?可是眼下却不能肆意地与她缠绵,偏偏要违心地说那些让她伤痛的话。
车中坐着一位美貎如花,娇滴滴的大小姐,眨巴着秋水剪瞳,傻痴痴地盯着俊美非凡的沈君彦,早已忘了回话。
两位使者忽然瞧见青莲身边的沈君彦,扑通一下便跪地,颤着声音道:“属……属下见过北帝大人。”
她可以肯定,那位自称为“寒烟”的姑娘是非常中意沈君彦,她看着他的举止神情,可不仅仅是叫一声“恩公”可以形容的,而是一种女人对男人喜欢的占有欲。
每次听他贫嘴,她都会忍不住送他一记白眼,然后找个籍口去山中的灵气最旺盛的瀑布之下修行。其实从没了法力,在这里住下开始,她便没有放弃过修行,每日都会在瀑布之下打坐修行。而今轰隆的水声已无法令她平静,她已经意识到心境不再似以往,因为目光总会不经意的跟着他走。
有好几次,他差一点成了这些小妖们的盘中餐,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她突然闪现,身姿利落的将那些小妖们一个个降服,并收进了她一直贴身携带的一枚玉牌之中。
姑娘忽然转身走到对面酒楼店小二的面前,道:“他不肯给银子,那你来给咯。”
“那你说哪里?”他轻笑,用嘴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亲昵地挑逗着。
她在人间找寻了整整十八年,却没有想到梅氤竟然投胎成了凡人,难怪她寻遍千山,只要有梅花的地方,她几乎都走过,都没能找着她。
他捧住她的脸,将唇轻柔地印在她的额上、眼睑、鼻尖,最后落在她的唇上,深深地吻住她……
他瞪着一双大眼,略显无辜地望着她。
他凝望着她,不知不觉,倦意袭来。白日里奔波劳累,这一躺下,身心放松,很快满身的疲倦袭卷而来,没多久,他便在满是花香的气息中闭上双眼,进入梦乡。
这些话虽然此时此刻说出口,令他痛苦万分,但在他觉醒的那一刻,内心的愤怒绝对不亚于此。当时他真的恨不能掐死她,可是与她相处的那些日子,却是他活了近十万来最快乐的时光。或许在天界的时候,他会为她孤傲清冷的个性所吸引,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明明知道他是谁,却还敢正面与他对抗的神。这是自他出生以来在三界之中从未有过的事。
那天,她动用了禁咒,降下那场大雨,并将那场雨水化为腾龙升天便是要向杨瑾瑜警告,她不会就此善罢干休。谁知反遭法术反噬,引来了天雷。她身为天界之神,却因为私念而在凡间动了杀机,那几道天雷没有将她劈死,便算是她命大,但她所拥有的神力却因法术的反噬而被剥夺了。杨瑾瑜能费劲心思施计对玄遥下手,将玄遥活捉,可不是玄昊那么心慈仁厚,若是知道她没了法力,便是绝不会放过她与梅氤。那到时,她不但没有救出梅氤,还有可能会害了梅氤。
青莲领着他先到了京城最有名的绸庄,替他置办了一身上好的衣物。
他被说得不好意思,面红耳赤,低下头直向树下走去,不想没看着路又一头撞在树上,正好撞在之前被荷包砸出个包包的地方。他倒抽一口气。
这一巴掌在他看来,并不重,因为和接下来要伤她的话相比,不及伤她的一分一毫。他佯装抬起手,要回敬她一记耳光,可是却在看到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蛋,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如今多了沈君彦这个累赘,让她想再去魔界和妖界走一趟的念头,不得不打消。
“等等……”
青莲正沉思着下一步该去哪里找寻梅氤,目光有些微滞着望着一旁,突然一道阴影向她压了过来,一个温软的东西在她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
青莲微怔,望着他一脸害怕被抛弃的神情,心底深处最软弱的部分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戳刺了一下。她淡淡回道:“不会。我若要丢下你一个人离开,还需要跟你说么?”
不一会儿,沈君彦全身上下被雨水浇得湿透。他费力地爬起身,远远地望着那半块碎玉的碎片,失魂落魄。
然而,这个吻并未持续很久,他的脸颊上便迎来结结实实重重的一巴掌。
她摇了摇头。
店小二不由地一惊,结巴着道:“我、我、我又没有打他,凭什么我、我我要给钱。”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笑……
悬在天上的太阳忽然隐去,乌云从四面八方积聚过来,将整个天空黑压压的笼住。
沈君彦见这位姑娘一直催他离开,便也不好多留,慢慢下了石床,忍着身上的巨痛,再一次向这位姑娘行了大礼,然后一瘸一拐地向洞口步去。
赵寒烟看了一眼玄遥,本能地挡在他的面前,急道:“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以致于后来不是他见到那些小妖拔腿就跑,而是那些小妖见到他拔腿就跑。有些小妖甚至用金银财宝和美人贿赂他,若是她来了,烦请他一定要提前告知,好方便它们提前跑路。这简直弄得他哭笑不得。
她伸出双臂,颤抖地环住他的腰身,“对不起……”
青莲回到房中,捧着白狐皮毛,轻柔地刮蹭着面颊,又软又舒服,脑海里浮现起他之前的幼稚举动,便忍不住嘴角轻抬。
“你怎么了?能跟我说说为何生我的气?是因为我没有及时赶到救你么?我向你赔不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么?”沈君彦的语气近似哀求。
这一次姑娘没再出言赶沈君彦走,任凭他在洞口坐着,自顾继续自己的修行。
“不关你的事,”青莲蹙着眉心看他,“你放手。”
他忽然将她紧紧抱住,她惊慌地看着他,他的眼神有些不对,毫无预示,他的唇便压了下来,直印在她的唇上。
“只是因为我无辜么?和我说实话,好么?”
至于怎么从谷底回到半山腰,沈君彦不清楚,只感觉是眨眼的瞬间,从地上飞到天上。不过,有一点他知道,这位姑娘一定不是个凡人,因为他身上的伤,本来在早上醒来的时候,还很严重,这随着她走了一圈之后,身上的伤都不疼了,行动也自如了。这位姑娘一定是个神仙,或许是个意外流落凡间的神仙。
青莲看着他两只手提满了东西的傻样,表面上故作不以为意,心里却抑制不住像灌满蜜糖一样甜。
“多谢青莲姑娘,又救了君彦一命。姑娘的大恩大德,君彦此生没齿难忘……”
“我不是乞丐,只是有些渴……”沈君彦的声音极其微弱。
“哦,再说。”沈君彦一心念着与青莲的约定,眼见着就要到午时,怕青莲等不及,顾不上与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废话,便拔腿向太白楼奔去。
心中还补了一句,爱跟谁看跟谁看去。她说完,便向另一个方向步去,身影慢慢凭空在街头消失。
这时,监刑官、侩子手和几位官兵的魂魄相继离开尸身。黑白无常二位使者看着多出来的几具魂魄,互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给几位魂魄们带了镣铐。
“现在,你还讨厌我么?”他嘴唇抵着她的唇,哑着嗓音说道。
沈君彦回转身,忽然石床上的被褥即向他飞了过来,若不是他眼明身快,几乎要被褥砸中。
她连忙念动咒语,二人立即从莲花境界里出来,不巧一下子跌落在她卧房的床榻上。
其他人一看惊呆了,有两三个胆大的试着再次冲向青莲,半空中忽然浮现出几朵洁白的莲花,他们还没看清怎么回事,那些莲花便化做一把把冰箭直向他们飞来射入体内。
她沉默了一阵,才道:“错不在你,因为是我错了。”
她不禁身体僵住,瞪着眼看了他半晌,啐道:“没用的家伙!”
“没事就好。”沈君彦放下车帘转身就走。
沈君彦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活着的这些人根本就不像青莲说的是忘记,而是全部的都疯了。
玄遥正坐在案前看着行军图,赵大小姐端着茶盘向他走去,甜美地笑着,并亲昵地叫道:“夫君,夜深了,该休息了。”。
如今,他已经记起所有的事,便不能整日像个山野樵夫一样碌碌无为。杨瑾瑜陷害他,逼他下凡投胎的事,他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会拿回属于他的所有一切。青莲并不知道他恢复记忆的事,他也不打算让她知道,不想让她知道他想复仇后而为他担忧。
她转眸看向他,一脸认真地道:“除非我死了。”
“若是想不起来,我可以帮你回忆。”他发觉自己仍是抑制不住对她的思念,便勾着她的下颌重重地吻了下去。熟悉的气息勾着内心深处的情愫一发不可收拾,相思成灾。
这个味道,同那个姑娘身上的味道一样。
围观的乞丐们跺着手中的打狗棒,口中发出一声声激动而兴奋的欢呼声,为这位路见不平的漂亮姑娘助威。
他说给她听,语气里带着一种“你会捉妖真了不起”的羡慕。她不屑一顾,甚至对他说,只要他想,他不仅能捉妖,还可以除魔,而且比她厉害千倍百倍。他不是很懂,他乃一介凡人,何来降妖除魔的本领?他问她,是不是有意要引渡他修仙?然而她只用了“呵呵”两声冷漠回应他。他继续追问,她便鄙夷地道,身为天界一神之下万神之上的真正战神,可不是他如今这种不堪一击的废柴模样。
姑娘纤手一挥,这树上的野果子落得满地都是,然后又瞪了一眼沈君彦,这才又坐回原处。
“青莲……”沈君彦惊慌地叫道。
“阿氤……”青莲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即回眸看向梅氤。
***京城最繁华的市集街道上满是熙来攘往的人潮,到处是高亢激昂的商贩叫卖声,一派和谐安定的景象。
他抬起头,望着她双目赤红,伸手握住她胸前柔软,手指使了力,肆意地在她白晳若雪的肌肤上烙上了几道深深浅浅的红印。
谁知,青莲瞟了一眼那条鱼,冷淡地吐了两个字:“拿走!”
他尴尬地笑着问道:“你不是神仙么?怎么会死呢?神仙不都是长生不老,可以活很久很久的么。”
常常聚在市集的一群乞丐见势,纷纷抢夺掉在地上的包子,有些老油条更是无赖的直接从桌上没掉下的蒸笼里直接抢包子。
顿时,天空的阴云密布,刺目的闪电似要将天空撕裂开来,轰隆的雷声一声声传来,眼见着很快就会有一场可怕的暴雨落下。
他咬着牙,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拼命快步走出了山洞。
他低首感激地道了一句:“多谢姑娘,哦,不,多谢仙姑……”
她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还会再杀人。
大小姐心下一急,连忙起身,掀开轿帘追问:“小女赵寒烟,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一想到他在街头任人羞辱殴打的场面,她的心便刺痛起来。她伸手拉住玄遥的衣袖,声音哽咽,几近泣不成声地在哀求:“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求你……忘了那些吧……原谅我……好么……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沈君彦望着消失在雨幕下的一行身影,脑中已经混乱一片。
青莲很想说不去,但见他一脸兴奋,热情高涨,不想扫了他的兴致,便点了点头。
他每日依旧会往城里奔波,有时候会两三日不回来,渐渐的,会接连十日,甚至更久。她从来不过问,他到底做些什么。因为她能明白,曾经身为一神之下万神之上的战神,即便是投胎做了凡人,也绝对不会像个山野樵夫一样平凡无奇。
一想至此,青莲的嘴角微动,但很快硬是忍住了笑意。她轻咳一声,道:“还不算笨,不但能抓着鱼,还学会生火烤鱼了。”
“青莲!青莲!青莲!”沈君彦轻拍着她的脸颊,却怎么也不见她醒来。
“等一下!”姑娘忽然出声又叫住了他。
她深叹一口气,毫不犹豫,便又下山谷,将他带回洞中,放至石床上。
“哎哟哟——我再也不说啦——”
他一把拉下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一边细心地替她吹了吹鸡腿,道:“快拿着,小心烫。佛主那么慈悲为怀,一定不会忍心看着你饿死,不会怪罪你的。快拿着吃吧,凉了可就不香了。”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骂了起来,骂了许久都不敢对打,生怕把人打伤了,又要再赔银子。
“那你爱我么?”
到了晚上,这出来赏灯的人比白天多了一倍,街头挤满了人。
不一会儿,他不在打冷颤,眉宇间也舒展开来。她再次伸出手探向他的额头,烧退去,温度恢复正常。
白无常苦着脸道:“说实在的,到凡界来拘梅花仙子,根本不是我们所愿,那都是上界的旨意,谁叫咱们整个冥界归上界管呢?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做啊。”
他将内心无奈的苦笑全部化作冷笑,厉声喝道:“你还记得背叛我?杨瑾瑜当初承诺给你和梅氤自由,你便愚蠢地相信她,和她联手,不仅用仙人醉将我灌醉,还喂我喝下孟婆汤,更是绝情地将我推入轮回道。你内心究竟是有多讨厌我多憎恨我,才能这么狠下心绝情地对我?”
“青莲……”沈君彦十分担忧,“走吧,再不走,会引来更多的官兵。”
“阿莲,不论日后发生什么事,好好的待在我的身边,不要轻易丢下我一个人离开,好么?”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天命?”沈君彦有些不可思议。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对不起,对不起……”隔了这么久,她终于向他道歉。
姑娘白了他一眼。
生怕被他发觉她在偷看他,她连忙错开视线,假装不经意间,清了清嗓音道:“你觉得凭现在的你我,能爬到那个半山腰么?”
玄遥站起身,走近她的跟前,发现她的下巴变得尖细了,比起几个月前见到她的那一次,她似乎又瘦了些许。他抑制住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冷笑一声,违心地道:“你觉得呢?”
玄遥忽然顿住脚步,佯装不懂地问她,道:“炼化了它们,是不是就代表你可以号令它们?”
沈君彦自讨没趣,便将今早她丢在洞口砸他的被褥抱回头,放在石床上铺好,然后对青莲又道:“青莲姑娘,床我铺好了。你睡吧,我去一旁休息。”
是不是自己的味道,还是别的女人味道,她岂会不知?
“季如月本就对楼玉中心存愧疚,一旦得知自己的哥哥亲手杀害了他,会更加自责,再加上她在深宫之内,过得极其痛苦压抑。她一旦离开这条船,便会踏上黄泉之路。我想,楼玉中即便不想见她,不想令她徒生烦扰,但也不愿意见她走上绝路吧。”阿怜手中的莲花一直绽放着金光。
“幼稚就幼稚呗,就是无聊打发时间呀。来嘛来嘛。”沈君彦向她拼命地招着手。
看来她是真的很嫌弃他,不想再见到他这个一无是处又穷困潦倒的穷书生。对她来说,他这个凡人就是一个拖累。
她咬着唇,垂泪凝望着他。
“莲花境界?”
沈君彦回眸望着她颀长纤瘦的身影,忽然之间,有种似曾相识。
这一次,沈君彦没有再鬼哭狼嚎。青莲有意将他送出这片山谷,然而沈君彦却不愿离去,铁了心的要跟着青莲。他也不知为何就想要跟着她。他并不想成仙,也非为了生存,只是纯粹想每天能看到她。或许他对她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所谓雏鸟情结吧。
“搞不好是同伙呀。”
“你这、这……这样看着我干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心里一阵慌乱,本能地眨了眨眼。
“他跟那些臭乞丐一定是同伙。”包子铺的老板咬牙切齿。
她身着一袭湖水绿的罗衫裙,及腰的乌黑青丝柔顺地披散在身后,额前垂下的一缕发丝,刚巧贴着她白晳的面颊含入樱红的双唇间,媚而不妖。不论是瞪着明眸鄙夷他,还是这般闭着双眼打坐的模样,真心好看。她是他见到的这天下间最美的女子。虽然他不知道天上的仙女究竟长什么样,但他想她一定是最美的那一个……
沈君彦冲过去,一把拉住青莲,急道:“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杀了人?他们是凡人,是凡人!”
马儿仿佛有灵性似的,听到主人这么一说,嘶鸣一声,表示赞同。
妖界与魔界勾结已久,时不时派兵扰乱其他几界。因帝位之争,天界的战神被打下凡间一事,其实提起来算是天界的一大丑闻,这事过了没多久,六界便传遍了。妖魔两界自然是不会错过各种暗杀玄遥的机会。
匕首应声落地,原本晶莹通透的刀身浸满了鲜血,泛着妖冶的红光。
“出去!”玄遥忽地冷冷地道。
他不确定地问道:“难道你们每个神仙都要历经天劫么?”
他伸抚着她的脸颊,又问:“那你又做错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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