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鸿雁于飞

相逢还不如不见,说的就是他们两个吧!我回头看了一眼,对无邪道:“你以后找女人可要找个性子和善的,要是找个像宓曹这样的,起码少活二十年。”
“四儿,你猜我之前见到谁了?”我伸手擦掉她的眼泪,神秘兮兮地笑道。
“将军要娶晋国赵氏的女儿为妻了,那位贵女眼睛里容不下别的女人,我若留在这里对大家都不好。我和将军已经错过了,现在我们行在两条岔路上,只能越走越远……四儿,等我们到了晋国,我会想办法让人给于安带信,你们两个不能再错过了。”
“你不在里面陪着宓曹,怎么跑出来喝酒了?”我看了一眼地上两个空空如也的酒罐,哑着嗓子问道。
宓曹看了看脚底下的冰,握紧拳头僵在那里,我放柔声音对她说:“没关系,待会儿让无邪再上来背你一趟。”
“那便好了。”我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今晚早点儿睡吧,明天我们就要出发去晋国了!”
“下雪倒是不怕,要是前面水流缓的地方结了冰就麻烦了。”我一张嘴,立马灌进来一肚子的冷风。
我和四儿迅速地把所需的东西打成了一个包袱。之后等了约莫一刻钟,伯嬴没有回来,与赵无恤他们同船的无邪却找了过来。
“子黯,你不恼我?”伯嬴在我身后小声地问了一句。
我打开绢布和书简细细读了一遍,惊喜道:“这绢布上画的是天下间四季生长的毒药,书简上写的则是它们的药性和医尘自己摸索出来的一些解毒之法。”
“嗯,事不宜迟。老人家,你把船往岸边靠靠吧!”我对船夫交代了一句,转身掀开布篷对四儿喊道,“四儿,前面的水路结冰了,咱们今晚要在这里扎营了。”
“怎么又笑又哭的?”四儿摸了摸我的脑袋,“我听来接的人说你要去晋国了。”
我缩起脖子,拉拢衣襟走到船夫身边:“老人家,你看这样子我们还能走吗?”
“都在前面等着了。快上来,我背你跳上岸去!”
雍城外的空中飞荡着一片黄沙,太阳高悬在头顶,极小极白极亮,让我抬不起眼睛。
“你说话客气点儿!”四儿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是我在晋国的朋友,叫无恤。”我把赵无恤拉了过来。
“阿拾,最前面的船被冰卡住了,他们说我们要在前头的林子里过夜。”船与岸之间隔了半丈多宽的坚冰,无邪足尖一点轻巧地落在船舷上。
“我又不要孩子,找女人做什么?”无邪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四儿和我面面相觑,敢情女人对他而言就是生孩子用的。
“无恤他们都下船了?”我把收拾好的包袱挂在无邪身上,四儿和宓曹也相继出了船舱。
“你和烛椟昨天是怎么回事?怎么两个人都睡在院子里?”赵无恤拿湿布在我脸上擦了一圈又一圈。
“不甘心,但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
“阿拾——”马车还未停稳,四儿就从车上跳了下来,连着踉跄了好几https://m.hetushu.com.com步才站稳身子。
“痛——”我按着脑袋捶了无邪一拳,“改掉你这个咬人的毛病,我再带你走!”
“贵人,前面的河道怕是已经冻住了,而且看这天,多半是要下大雪了啊!”船夫抬头看了看天一脸的担忧。
从将军府里出来后,我一路狂奔到了东门,独自爬上城楼对着茫茫夜色大喊大叫,喊哑了嗓子,也把守夜的士兵喊得毛骨悚然。用完了全身的力气,我飘乎乎地回了住处,却在小院中不期然遇见了月下独自饮酒醉卧的烛椟。
“雁,木落南翔,冰泮北徂,顺乎阴阳,往来有序。夫为阳,妻为阴,正好应了妇人从夫之序,所以婚礼才以雁为礼。这表示贵女出嫁之后,再不是赵家的人了,而要竭力辅佐夫君才是。”
“站在船上吹冷风,等着你这个大英雄去救呢!”我忍不住讥嘲了一句。
“走吧,小狼崽!”四儿笑着拍了一下无邪的脑袋,俯身趴在了他背上。
“我自己能行,你背四儿先下去吧!”
“她的事想必无恤都已经告诉你了,你再给她些时间。她这几年受了太多苦,所以才认定只有权势才能救她出苦难。等你们回了晋国,你有很多时间可以陪着她慢慢地找回原来的自己。”
半夜醉酒并幕天席地地睡一觉,就意味着第二日你会头痛欲裂,生不如死。
“为何?”
在我“死”后,无邪和四儿又一同失踪,家宰秦牯焦急之下托人四下寻找,伍封从西北回雍之后,更是派出府中亲卫各方搜寻他们二人的踪迹。因此,无邪带着四儿出现在伍府后门时,很快就被府里的侍卫发现了。原本以无邪的身手想要逃脱并不困难,但他身边带着四儿,几番缠斗下来就被人五花大绑送到了伍封面前。
“有这样细心体贴的夫君是贵女的福泽。”我看着脚下的东流水,颔首微笑道,“媒聘之礼有六——纳彩、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贵女可知,除纳徵之外,为何其他五礼都要执雁?”

“他们到了!”我提起下摆,两步并成一步冲下城楼。上次见到四儿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而这之间我们还经历了一场“死亡”的离别,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医尘在书简上的记载,让我想起了几个月前离开晋国时史墨给我的那瓶见血封喉的毒药。其实,传说中的恶咒、死咒大都是巫士们利用神鬼不知的下毒法来实现的。
烛椟面色一僵,点了点头飞快地跑了过去。
雪猴见我指着它,呜咽了几声,一副待宰的可怜模样。
“我不要那小畜生背!”宓曹看了一眼无邪,鄙夷道。
无邪不会人语的时候,她说他是妖怪;现在人家话说得好好的,她又说他是畜生。这宓曹真是有很多法子让别人讨厌她。“那你便在这儿站着吧!公主!”我撂下一句话径自跳上了岸。
“怕真要被你说中了。你看,岸边https://www•hetushu.com•com已经有浮冰了。”伯嬴皱起眉头,跑到船头看了一眼,冲我喊道,“前面的船停下来了,怎么办?”
“路上赶得急,我哪有时间给你这狼崽子弄吃的!”四儿瞪了无邪一眼,反驳道。
“若你不带我去,我现在就咬死你!”无邪张开嘴巴在我头顶啃了一口。
“我不喜欢这个人。”无邪铁着脸道。我在心中暗叹,那个人好像也不喜欢你。
“他和狼群一起长大,所以不太懂礼节,你别放在心上。”我和无恤解释道。
“你忘了,我们以前对月亮起过誓的,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在一起。这一生,你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
“秦国的冬天来得可真早,这不是要下雪了吧?”伯嬴搓了搓手和我一起把厚重的布篷搭在船舱外面。
宓曹盯着伯嬴离开的背影,紧咬着一口银牙,胸脯因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
“谁要他的一番深情!”宓曹冷着脸说了一句,转过头怔怔地看着远处的荒原。

“宓曹呢?”他问。
“陈仓到这边的路难走,你再耐心等等。”无恤坐在城墙上,用手逗玩着几只石缝里的蚂蚁,“昨天你同伍将军说了什么?他一大早就派人来说,他这次要与我们一道回新绛面见卿父。”
“他是天枢的刺客,而且身世成谜,这样你就不要他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对四儿道:“我们收拾点儿吃的,再带几件厚一点儿的冬衣,今天晚上怕是要难熬了。”
“他就算是个杀人放火的盗匪,我也不在乎!”四儿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她水光流转的眼睛里有一个少女对爱情最坚定的信念。
我点头释然一笑,转身要走进船舱。
“你甘心?”
“无邪说于安是天枢的刺客,这是真的吗?”四儿微皱着眉头轻声问道。
“将军找了我三叔来做府里的家宰,这样爷爷就能在府里安老了。”
无邪在见到我之后,拍着胸脯骄傲地告诉我,在之前的几个月里伍封曾经多次向他询问当初带着四儿离开伍府的原因,但他严守着和我的约定,什么也没有说。我听完只是点头微笑,无邪的心思向来都写在脸上,即便他嘴巴不说,伍封也一定能从他身上找到自己所需要的答案。
“我们不能把她留在这里吧?”四儿扯了扯我的衣服。
“嗯。”我点点头,看了一眼在不远处发呆的伯嬴,“她出身高贵,剑术超群,说不定以后还能陪着将军一同御边杀敌,这样挺好的。”
“原来就是他啊!现在倒是挺会说话的。”无恤一声讪笑,转头去和四儿说话,不再搭理无邪。
我和四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四儿调笑道:“你的小狼找阿娘来了,快哄哄他吧!”
“她真的会变回来吗?她会吗?”烛椟呢喃着醉倒在地上再没有起来。
“我知道你受苦了,现在多吃点儿吧!”因为知道无邪和四儿今日会回来,我特地在将军府的庖厨里和*图*书烧了一大锅的肉汤,“晋国可不比秦国,你去了之后,要先跟我把礼仪学好,不然哪天失礼得罪了人,我可不救你。”我盛了一大碗炖得酥烂的豚肉递给无邪。
“没说什么。”我揉了揉了鼻子笑道,“将军如此看重这场婚事,贵女这下该高兴坏了。”
“你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坐在一旁闷不吭声的宓曹突然冷哼了一声,“看看这一船的香料、礼器,公子利怕是把他府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你了!也不知道你这贱民出身的女子到底好在哪里!”
“伍将军还真是有心,临近初冬,候鸟南飞,他就用寒冰封了一只大雁给我做纳彩之礼。”伯嬴抱着剑站在船舷上,一双杏眼里似乎能挤出蜜汁来。
伍封现在手握兵权,的确可以无视公子利的意愿而将我强留在身边。但是有朝一日公子利当上了国君,兵权和我就会变成伍封和国君之间的一道裂缝。这道裂缝会随着时间的累积越变越宽,直到有一日彻底地分裂他们两个人。而这,恰恰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什么?!他那日在村子里救的人就是你?!”我捂住嘴傻笑,笑完了抱着四儿的脖子,呢喃道,“真好,四儿,这样真好。”
“你舍得放下将军?”四儿小心翼翼地问。
我披上衣服,胡乱梳了梳头发,出门前又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下自己的笑脸。唉,为什么每次见到四儿我都是这副鬼样子?
“知道了!我走了!”伯嬴拎起剑,大步走了出去。
“他给你这害人的东西做什么?”四儿问。
“它这几天吃得可比我好多了!”无邪瞄了四儿一眼愤愤道。
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候,众人便在迷蒙的晨雾中坐船离开了雍城。伍封备下了一船的礼物作为向赵氏求亲的纳彩之礼,另外还邀请了百里大夫作为求亲的使者与他一道前往晋国。
船舱外,一团团阴惨惨的乌云在天空中翻涌着,远处的树林和高山灰突突的,显得格外寂寞悲寥。
“坐下吧。”我拉拉四儿的衣袖,对宓曹道:“东西是其次,最难得的是心意,就像烛大哥对你的一番深情,又岂是千金可比的。”
“你同我一起去吧!还是——你要留在这里照顾你爷爷?”
可伯嬴与我不同,她能将伍封、公子利和晋国赵氏紧紧地绑在一起。三方制衡才能稳固他们之间的盟约。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既然决定嫁他就一定会照顾好他,事事以他为先。”伯嬴抬起下巴朗声道。
“她想要跟我回晋国。”
“不好,一点儿都不好!”烛椟冲我大喊了一声,满嘴的酒气,“她让我把她送给赵氏的世子,送给她从未见过一面的伯鲁。”
“这里除了荒山就是野林子,连户像样的人家都没有,这种天气怎么在外面过夜啊?”宓曹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娇声抱怨道。
“这要是困在船上是要冻死人的啊!我们得赶紧找个能挡风雪的地方扎营才是。”伯嬴俯身从渭水里捞起一块m•hetushu•com•com浮冰递到我眼前,“这么厚的冰,难怪前面的船走不动了。”
“贵女能给他的东西,我给不起,所以我输了。至于侍妾之事,女子若真心爱慕一个男子,眼里自然容不下别的女人,将心比心,我想我是懂你的。”说完不等她回应,我便侧身闪进了船舱。
“将军值得她这份心思。”我喃喃自语道。
“公子利送了一张熊皮,我们也带上吧?”
我抱着无邪微笑道:“谢谢你帮我照顾四儿,你也和我回晋国吧!我们可以一起去浍水边的竹林打猎,去河边射鱼。”
“那不是很好吗?”
“你见着于安了。”四儿脸上泛起了一片红云,对着我羞涩道,“我在华山脚下等你和无邪的时候遇见了他,他还从几个山匪那里救了我。”
『伍将军还真是有心,临近初冬,候鸟南飞,他就用寒冰封了一只大雁给我做纳彩之礼。』伯嬴抱着剑站在船舷上,一双杏眼里似乎能挤出蜜汁来。
荒原上凛冽的寒风兜灌进船舱,冻得人一个劲地打战。我拿着火扦子在暖盆里翻了几块烧红的木炭上来,搓着手对四儿道:“你先烘烘手,我去让船夫把布篷放下来。”
“四儿——”我连忙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四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们俩以后可不许斗嘴了,我在晋都有处院子,咱们三个人从今往后就要一起过日子了!”我抓了他们两个人的手交握在自己腿上,心里觉得格外踏实。
“你怎么都不夸我?为了帮你保守秘密,我可是喝了一个多月的粟羹。你看,我都瘦了!”无邪扒开衣服向我展示着他的“消瘦”。
“她就是将军要娶的人?”四儿凑在我耳边小声问了一句。
“子黯,怎么办?我突然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她了。”烛椟醉眼蒙眬地瞟了我一眼,吃吃笑道,“你……知道吗?那日在长街上,她没有认出我,我却一眼就认出了她。她比以前长高了些,眉目也都长开了,可是她害怕的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睫毛不停地忽扇……”他拿起空酒罐往嘴里用力倒了两下,然后狠狠地把它摔碎在地上,“可现在她变了,她冷淡、世故,她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不了了!”
“好,你去拿吧,我来收拾干粮。”
“得赶紧了,要是下起雪来,在野地里容易迷路。”我点头道。
“巫士,你等的人到了!”身边的士兵伸手一指,我转过头,只见远处烟尘滚滚,隐约有一辆青篷马车从城外驶来。
“你说今日要去城外等人,你如果不想去了,就继续睡吧!”无恤把湿布随手一扔,站了起来。
四儿见无恤配剑戴冠,气度不凡,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无邪向来不懂礼节,打招呼是点头,挑衅打架也是点头,他点了两下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让我看看你!”从城楼回到屋里,我们的手还紧紧地攥在一起,四儿的眼睛里全是泪花,嘴巴却笑得很甜:“臭丫头,我快被https://m.hetushu•com.com你吓死了,以后可再不能这样了。”
“喂,你们两个说完了没有啊!”我和四儿聊得开心,倒忘了旁边还站了一个无邪。无邪一把扯开四儿,冲我张开双臂嘟囔道:“现在该换我了吧?”
“那你爷爷?”
“别管她!我们走!”我拉了四儿和无邪往前走去,很快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烛椟。
“他是谁?”无邪用下巴指了指我身后的赵无恤。
“它好像长大了许多。”我指着躲在角落里的雪猴笑道。
“太好了!这样我们就不用分开了!”
“那你就自己找户人家借宿去啊!别因为阿匣宠着你,你就真把自己当公主了!我家院子里,还住过一个替卿父赶车的卫国太子呢!什么德行!”伯嬴冷哼了一声,转头对我说,“待会儿船停了,我先下去看看,你和小丫头把重要的东西收一收,搬不走的就留几个侍卫晚上在这儿看着。”
“天枢是个拿钱替主顾杀人的地方,医尘这些年替天枢研制了很多毒药,但他始终是个治病救人的医者,这上面记载的毒物若是样样都能找到相克的草药,也算是一卷救人的医书。”
“刚过了日中。”无恤捡起我脱在门口的外袍,一把扔在我头上,“赶紧穿上吧!什么古怪的喜好,一喝酒就喜欢躺在外头睡觉。”说完一甩袖子就走了。
“他们怎么还没来啊?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我站在城楼上踮着脚尖看了又看,等了快一个时辰,四儿和无邪却还未出现。
“等一下!”我突然想起来,去陈仓接四儿和无邪的人今天就到了,“啊——现在是什么时辰?”我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打了两下,一下子从床铺上坐了起来。
医尘在药圃旁边养了一屋子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为的就是试验他的毒药和解药。我之前对尹皋所施的“摄魂术”其实就是用了一种致幻的草药,在天枢时候在雪猴身上试了很多回,害得它现在见到我就躲得老远。
“这是什么呀?”四儿凑过头来看了一眼。
“她要是长了翅膀准能飞起来!女儿都是别人家的人,再疼惜都没用。长姐如今开口闭口都是伍封,恨不得明天就嫁到秦国来。”
我望着挂在树梢上的一弯下弦月,独自一杯一杯地饮着酒。世间的情感有千万种面貌,便有千万种痛楚,旁观的人看着以为容易,但当它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却也只能手足无措地任由命运摆布。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埋骨异乡的战魂,这个晚上最不缺的就是为情所伤的可怜人。
“知道了!”他呼噜呼噜吃了半碗,擦了擦嘴道,“那天我听你的话给医尘送了千日醉,他喝之前让我下次见到你就把这个送给你。”无邪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卷竹简和一沓绢画,“他说你将来若有机会遇见一个叫扁鹊的人,就替他问问,这书简上写的相克之药对不对,还有什么疏漏。”
“别和我说话,我头痛……”我把手按在额头呻|吟道。
“她想要什么?”我在烛椟身旁坐下,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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