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因为可以放下很多事情。”
此时此刻，她又有些为李志明高兴，李志明终于能过上新生活了吧，她想，这大概能让他不再这么累，不再这么不快乐了吧。
志明妈终于还是走了，在她临走前，李志明一直都陪在她身边，他告诉母亲志浩学业太忙，所以没有时间来看她，母亲安然地笑笑，没多说什么。
李志明有点儿发愣，因为春娇的反应。
有时间再联系。
这次回来，李志明没有想过再走。尽管在这里，他没有工作，没有家，没有朋友，现在连最后一个亲人也离开了。
几天后，李志浩从戒毒所出来了。
这是晓芙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可是李志明知道，他们两个人也许这一生，都不会再联系了。
说完，晓芙转身，脚步轻盈地消失在北京站拥挤的人海里。
她告诉李志明说，自己这一生了无遗憾，因为她不欠别人的。
他扶起弟弟，仿佛安慰孩子般拍打着弟弟的背，柔声说：
“李志明，你说完了？”春娇的声音依然温柔甜美，但嘴角却扬起一抹笑，带着苦涩。
半年了，李志明站在火车站门口仰望着这个城市的天空。
“好，那……有时间再联系。”
原谅我成了这个城市的逃兵，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因为我真的不知道在我离去的时候，该怎么面对你，这些天我经历了太多离别，所以我不想再面对一次。
“晓芙？”李志明对于这次偶遇感到很惊讶，首先是不应该在火车站遇见她，然后就是，她穿着朴素，皮肤黝黑发亮，看起来很健康的样子。
“那就听我说吧。”春娇喝了一口咖啡，慢慢放下，杯子触碰小碟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志明，或许你这次回来感觉什么都没有变，什么都还是从前的样子，但是你错了，你知道吗，人的心每天都在变，半年，足以让一切都面目全非……半年前我的确无数次想过，如果我们能重新再在一起该有多好，那个时候我心甘情愿地站在你身后，用我最大的力量帮助你保护你，就算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志明，其实半年跟十年没有什么不同，如果真的下定决心忘掉一个人或者不再去想这段感情，其实一天就足够了。”
赵程程告诉他在他们分手的第三天，晓芙就走了，她说她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去看看这个世界，这些年来她一直待在北京，已经忘记这个世界的美好了。
“大家都好吗？”春娇问。
“我的旅行今天刚结束，上一站是西藏，所以……所以就是你看见的这个样子。”晓芙坦然地笑笑，那种坚定从容的微笑是以前李志明从未看过的，“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你刚从家乡回来？”
最后，母亲对李志明说，如果可以，就别辜负了春娇。
志浩一个人回了老家，ｗww.ｈetｕsｈｕ.coｍ.com他决定回去之后努力复习，来年重新参加高考，他临走的时候，李志明对他说：
2
“嗯……你看起来，状态很好。”
“那你让我怎么说？”春娇苦笑，“志明，你以为我想要讲这些话？我是忍着心里多少难过才讲这些话出来，你难道不知道？”
“出来见个面吧，我在酒店门口。”
4
带着它们去实现你的梦想吧，你比我能干，也比我有勇气，你是最好的姑娘，值得有更好的人生。
与君共勉。
请你祝福我吧春娇，希望再次遇到时，你能看到一个为自己在活着的李志明。
春娇说的，连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是对的。她用她简简单单的眼睛看穿了这并不简单的一切，看穿了他自以为是的自私。
“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出现在火车站而应该出现在机场比较合理？”晓芙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看起来特别可爱。
“志明，我们来做个约定吧。”许久，春娇整理了一下情绪，恢复了满脸灿烂的笑容，对李志明说，“我现在走出门去，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联系，如果有生之年，我们能再遇见彼此，如果再见面时，我们依然都是一个人在生活，那我们再来认真地谈这段感情，好吗？”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对吗？半年前，在北京的医院里，我妈跟我说过，她让我问问自己心里真正喜欢的到底是谁，可是那个时候，我给不了自己答案。在家乡的半年里，除了每天陪着我妈，我就会思考这个问题。春娇，我想其实在我们又一次遇见彼此的时候，就注定了我们是要在一起的。你跟晓芙不一样，或许比起她来说，你更适合我，跟你在一起会更容易幸福和快乐。十年前你身不由己地不告而别，十年后我也做了相同的事情，我们算是扯平了。现在我回来了，我希望从此以后，我们不要再错过彼此了。”
电话通了，他看见春娇的表情有点惊讶又有点兴奋。
可是他始终觉得，这个城市与他之间的联系是切不断的。
“志明，你明白我的意思。”春娇的眼眶泛出一丝不被察觉的晶莹，“我其实是个特别普通的女孩子，唯一的好处就是吃苦耐劳，别的方面，我没有任何可以比得上晓芙的地方。你说你觉得我更适合你，可我真心不觉得，我哪里就更适合了。你们的感情问题，我不懂；你跟晓芙为什么分手，我也不知。可是，志明，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出现，你们的这些问题依旧还在，可你还会因为这些问题而放弃晓芙吗和图书？”
“是真的无关吗？”春娇的头低下去，“如果我不出现，也许你妈妈就不会去问你那个问题，你也就不会去想太多，你会依然爱她，你们会一起面对很多挫折和挑战，你不会只是因为一张照片，就放弃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们依旧会在一起，会结婚，会有孩子，会磕磕绊绊不断但依旧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严格意义上，其实我就是个第三者，就是被大家骂得狗血淋头的那种第三者。我其实阻断了你们沟通磨合的那一条路，只是这一切，你也不知，我也不觉。我们都不是有心的，可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她告诉李志明说晓芙把房子卖了，这是当初李志明支付首付的钱。
在这短短一年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原本以为我很坚强，可以像一面城墙一样阻挡千军万马，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抱着我的信仰在这个城市勇敢地生活下去，可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不能。
“你别这么说春娇，你能别这么说吗……”李志明心疼地说。
隔天下午，赵程程找到了李志明，交给李志明一张银行卡。
这个瞬间，李志明竟然可怜得哑口无言。
透过玻璃，李志明看到了在前台正低头工作的春娇，她的头发长了些，发丝轻盈地伏在肩膀上，柔软得仿佛海藻。
我想我欠你的，不仅仅是一句谢谢。
伴随着那个温暖的笑，她蜷缩着，在自己的小床上睡了过去，明天，她还要上班。
孟春娇多么希望，等他们再见面的时候，能够看见这样的笑。
“对不起啊，我不太会说话，你是知道的。”
“过去了，都过去了，志浩……”
当志浩看见自己哥哥的时候，他哭了，重重地跪在李志明面前，泪流满面。
“我？我在家乡一直陪着我妈，直到她离世，那半年的生活很惬意很安静，我已经很久没有那么舒坦地过日子了。”
“哦，对了，是刘涛来接我。”犹豫了一下，晓芙还是转过身来说。
几天后，李志明向孙文递交了辞呈，孙文没有多做挽留，他知道在李志明跟晓芙结束这段感情之后，以李志明的性格，他迟早是要离开的。
“那你呢？”
我不怕输，我只是需要时间想一想。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咖啡馆角落，春娇用手轻轻把玩着小勺，搅着杯里的咖啡，漂浮着的一层白白的奶油被搅散了，支离破碎地爬满杯子的各个角落。
梦中，她也好快乐。
李志明眼眶也湿了，他知道志浩对于自己深陷囹圄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有多自责。
我走了，选择这条路的时候，我心里突然觉得很踏实，很轻松，因为我终于可以逃开这仿佛饮鸩止渴的日子，可以慢慢地试着轻松地面对属于我自己的生活了。m.hetushu.com.com
“他出来了？”
半年的时间过去了，李志浩胖了一些，头发修剪得短而整齐，看起来依然是曾经那个健康向上淳朴干净的好少年。
“你要好好努力，要再考来北京。因为在北京，你会活出希望。这个城市对我们来讲，虽然缺了点人情味，但却始终充满梦想。”
许久，李志明笑着摇了摇头，他想这个城市还是总能给他惊喜，从他一下火车踏进这里，就开始了。这是个神奇的地方，尽管太多伤害太多不美满，可这就是这个城市的可爱之处，不是吗？
李志明把晓芙给他的钱分成了两份，一份留给自己，另外一份，他还给了春娇。
李志明却伸手出去，同安琪讲了一句珍重。
眼泪没有她想象中的多，又过了这么多年，其实没有太多真正值得伤心的事情了。
火车站门口，李志明竟然遇见了孙晓芙，如果不是晓芙主动上来跟他打招呼，他根本无法在茫茫人海中把她认出来。
半年后。
李志明走那天，在大厅遇见安琪，安琪终于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大堂经理的宝座，她看见李志明的时候，扬起一丝得意的胜利者的微笑。
春娇：
那是个下着鹅毛大雪的夜晚，襁褓中的志浩被人丢弃在街角。她抱他回来的时候，志浩几乎冻僵了，是妈妈把他搂在怀中整整一夜，才把他从死亡手中救了回来。她一直在等着志浩的亲生父母来认回他，可是等着等着，志浩就长大了。她看着活蹦乱跳已经懂事的志浩，终于决定隐下这个秘密，给他一个家。
而我，也能看到一个幸福的孟春娇，一如往常，仿佛多年前，我们初次遇见。
她还告诉了李志明一个她隐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李志浩并不是志明的亲生弟弟。
而且现在，就在此时此刻，这里还有一个他最想见到也最需要最想念的人。
他终究没有告诉志浩关于他身世的秘密，他想他将会像母亲一样，带着这个秘密，跟自己的弟弟相依为命直至死去。
所以，现在，我得离开了。离它远一点，也许，更能够看得清楚一点。
“这会儿不忙吧？我在酒店后面的那个咖啡馆等你，可以吗？”
“嗨……还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了。”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厚颜无耻而卑微地，请你等等我。
“看得出来，你好像胖了点。”春娇笑着说。
在职场上，她其实，一直对这个对手有敬重。
李志明
“春娇，我跟晓芙的问题，与任何人无关……ｗｗｗ•ｈetusｈu•ｃｏm.cｏｍ”
当春娇看完这封李志明留给她的信时，她哭了。
“生活总要继续嘛，何必要为难自己……”晓芙又笑了，带着成熟懂事看透生活的自信和勇气。晓芙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没有接，然后对李志明说：“我要走了，有人来接我了。”
“嗯……”
李志明问赵程程晓芙什么时候回来，赵程程说不知道，归期未定，也许等她重新找回这个世界全部美好的时候吧。
她是永无假期的孟春娇，李志明为自己放了一个假，她觉得自己也享受到了。
“……是我。”
当李志明第二天再来到度假村，想要调皮地安排一场偶遇的时候，才知道春娇已然辞职，在这个城市里，李志明再一次失去了春娇的消息。
勿念。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李志明的眼眶红了，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却哽在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志浩被学校开除，送进了戒毒所，铁窗前，李志明告诉了他母亲回到山东的事情，他从志浩脸上看到了汹涌的悔意，些许地松了口气，他知道过去的那个志浩终于要回来了，只要再给他些时间。
李志明没有进去，他尝试着拨了他手机上那个已经半年没有打过的电话。
“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泪水这样滂沱，仿佛要微弱地淹没她自己的这座小城市，她有多少年，没这么哭过了。
她突然想起志明开着那辆红色奥迪车绝尘而去时被带起的树叶，终于想起了原来自己就是这样随着志明的世界，起起落落。即使做出飞翔的姿态，也总会带着些许荒凉。
“呃……也不是，你……你黑了。”
“喂……”是春娇的声音，温柔甜美。
“你这算是夸我吗？”
半年过去这里没有任何变化，这里的人依然神情麻木步伐匆忙，这里的交通依然拥堵，高楼林立……而发生改变的，大概只有人的心。
“好……一会儿见。”
3
“春娇……”
这张银行卡上是你借给志浩的钱，密码是你的生日。
在春娇面前，李志明第一次觉得，他是如此渺小且不堪一击。
“你回来了？”
李志明愣在那儿，他想，再见面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可是他却一点都不知道，那天是春娇最后一天上班。
李志明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未动，晓芙变了，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刁蛮任性的小女孩，半年的时间真的改变很多东西，比如晓芙的个性，比如，他们的感情……那段曾经爱得轰轰烈烈的炙热的感情，却在今天再次重逢时变得如此陌生和遥远。
“孙晓芙？”春娇觉得李志明的目光要看到自己心里去了，装傻说道。
“我妈去世了，不过走的时候很安详。志浩从戒毒所出来和_图_书了，他打算回家重新复习，来年再参加高考……大家的近况就是这样。”
“还是算了吧，代我向他问好。”
“嗯，前两个礼拜的事儿。你要不要……打个招呼？”
“嗯……我一切都好。”
祝好。
赵程程看着李志明的脸，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说：
“志明，是你吗？”春娇继续问。
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可能我已经离开北京了。
他转身离开后，有些愣在原地的安琪，眼神忽然变得柔和了很多。
这个城市给了我太多希望，却又亲手将它们摧毁了。
春娇没有等李志明回答，站起身走了。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李志明过往干净纯洁的笑容，影影绰绰。
送走了志浩，李志明再次回到了他曾经工作的度假村，在那里他看见很多熟悉的面孔，也有很多新的，许多人依然跟半年前一样，每天做着相同的工作，但李志明从来都不知道，他们是否对自己的今后有所打算。
“你……最近，好吗？”对于李志明的电话，春娇并没有太多讶异，她依然像以前那样问候，气氛平顺和缓。
当他十八岁第一次踏进北京城的时候，就注定了他将与这个城市永远都断不了关系。
志明把母亲跟父亲合葬在一起，天已经渐渐暖了，漫山遍野开满了野花，很美。母亲会喜欢这个地方的，志明想。
“暂时……还没有。我回来，是因为我觉得这个城市，还有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李志明看着春娇，目光坚定。
“李志明，曾经我一直都不看好你，可是这些年来，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最爱的人，也许以后我们没有机会再见面了，希望你以后会好好的。”
安琪比半年前胖了，她在大堂里挥斥方遒兢兢业业，把所有的工作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尽管依然是那张严肃的脸，但严肃背后，却藏着一丝幸福。后来，李志明听说安琪恋爱了，原来爱情真的可以让女人变得格外柔和美丽。
他把钱和一封信偷偷地塞进春娇公司的储物柜里，一个人回了山东。
春娇，这一年里我最庆幸的事情就是重新遇见了你，你给了我太多帮助和温暖，让我在无数个觉得冰冷刺骨的夜晚，感觉到还有你这么个朋友能让我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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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明妈是微笑着离开的，李志明觉得很欣慰，因为她没有遗憾。
安顿好母亲的李志明，再次回到北京，这个城市里拥有李志明有生之年很长的一段经历和故事，美好的、悲伤的、快乐的、失落的……可当他再回到这里时，一切已然变成尚未模糊的回忆。
“挺好的，我知道你应该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