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缱绻

就这样,走过冬季,走过春季。黎明时,晨曦沾满露水,潮湿冰凉,弥漫过鳞次栉比的房屋楼层,铺染了广玉兰、银杏树、悬铃木们满脸满身,又零星落在瘦伶伶的紫荆栀子上,最后疏疏朗朗地在纤纤细草上伫留。玉兰花仍那样凝滞地开着,幽怨可怜的。不谙世事的鸟儿在密林中追捕絮絮的朝晖,啼啭啁啾。恩爱的鸟夫妻在河岸的柳丝间留连,无非想挽留几分缱绻缠绵。踽踽独行的落寞里,佰草又想起青绵镇的点滴。心又软又疼。心成了无处投递的信笺,没有落点,飘忽游离。
初染懂得她,会选时间带她出去走走。惠云山是她们最常去的地方。去江边,烟波浩淼水天一色,喧嚣纷扰在身后淡出很远。可看到许多蜿蜒潺湲的小河纷纷汇入江中。蒲苇一色浅黄,洁白轻盈的芦花宛若慕恋凡世的云朵,飘落人间。北雁南飞,江涛暗涌。
她去惠兰山上祈祷,她买下一枚玉坠子,她知道佰草一定没有事。
窗外,有树,有花草,有台阶,有睡莲池,有高高的教学楼,有天空,有云,有鸟。图书馆的墙,是灰蓝的,有陈年雨水的渍。年代久远的爬山虎,凌霄,紫藤纠缠着诡异的根。窗帘是淡蓝的,描了细细的竹枝。窗外石阶下,有密密的书带草。冬天,撩开细长的绿叶,有幽蓝莹润的浆果。梧桐树下,有秋千。就这样,快要离开了。蓦然发觉那么多细节值得回味。那么多日子值得细数。丽日当空,天蓝如洗。仲春的翠绿树叶深深如醉,青碧如玉。仿佛世间所有的生命都应约前来,在刹那间,在透明如醇密的阳光里,同时欢呼,同时飞跃,同时幻化为无数游离浮动的光点,然后有种清醒的疼痛袭上心头,泪流满面。似乎从来没有这样仔细看过这座校园里的点滴。
幸福而欣喜的痛楚。总觉得这样的生命图卷可以放进任何一种时空聚合。仿佛早已安排好的一切,仿佛注定的一般。总有这样的希望,总有这样的感动。有些事情想明白了,真好。初染有刹那怔忡,于是停笔,看窗台上停伫的小鸟。淡淡的灰尘味道悄然游走,绚烂的白桃花已然开败。张开双臂,恍然解脱。想起那些欢喜笑闹悲伤忧郁的日子,知道自己回不去了。而自己又能够去哪里。母亲无影无踪,父亲已属于另一个家庭。马上就是各自散场的毕业,不知道命运将把他们安排往何方。
他爱上我了,我似乎也爱上了她。
初染抱着她,你不要这样劳累,我总是于心不忍。你看你越来越憔悴,脸色如此苍白,不可以这样亏待自己的身体。
心情抑郁,开始失眠,有时候一个人看着书,会猝然流泪。然后痴怔怔,半天都缓不过来。
暑假结束,佰草的古筝已学得不错,可以弹《汉宫秋月》之类的曲子了。而物理,物理完全跌到了及格与不及格的边缘。危险的信号,让佰草心急如焚。新学期第一次统考成绩下来,佰草惊呆了,总分一百五十的物理,她竟然只考了八十八。鲜红触目的分数让她满耳轰然,翻看试卷,后面的几道大题目几乎都没有得分和*图*书,虽然她做了满满一页。但,都是徒劳。眼瞥见另一位同学,寥寥几个清爽步骤即得满分,简直让她耻辱至极。她把试卷反扣在桌上,仿佛藏着一个不敢撕开的噩梦。她用力咽下眼泪,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染。乔恩吻吻她的手背,眼神愉悦。这个女生比他印象里的中国女孩有太大差异。她不害羞,她眼神里很多决绝凛冽的东西。那些让他着迷痴狂的东西。他爱上她,这个不同寻常的中国女孩。
佰草果然只用每日中午休息时间去老师那里学。古筝入门不难,而学精极难。她努力记住每一个指法的要点,记住每一首曲子的曲谱,努力学习老师的姿态气质。她要做得更好。每日深夜,将房门深锁,窗帘拉紧,认真练习。
你非常过分。佰草甩开她的手,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你究竟要做什么?
佰草忍不住刮她鼻子。但佰草还是只住了一天医院就执意回家。她要去复习。她说马上就考试了,再苦几天便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医生只好万般叮嘱,一定要她好好静养,不能劳累。尤其晚上要早睡。但她依旧熬夜,喝咖啡与浓茶提神。出院后一天,在帮同学写毕业留言时,她突然鼻血汹涌,最后口吐鲜血,脸色煞白,昏死过去。这吓坏了初染与其他同学,正要把她抱走,她又慢慢醒来,挣扎着洗干净鲜血,又回教室了。
每一日清晨,独自骑车去学校,为初染买早餐。一面默背课文或者单词。长长的马路没有尽头,澜河水亦安静流淌,落花婉转,岁月安和美好。内心空洞,似乎就要死去。
街角乐器店的主人在吹箫。惆怅低回的曲子。她没有多张望,车轮辗过一片淡紫粉绒的桐花。
家程说染染,你应该好好用功。你聪敏如斯,应该知道,现在不是痴迷写作的时候。高考在即,你至少应该稍稍复习。
她虚弱却坚定地说,我一定要学好物理,我只有学好物理。那是我唯一的出路。
无休止的模拟考,铺天盖地的试卷……小铁夹子夹满平时的试卷。每一门课程用一枚夹子。五枚夹子挂在课桌边上的钩子上。佰草埋头整理试卷,把做错的试题剪贴下来,重新分析。五本极厚的纠错本,翻开来沙沙作响。
她提着水果,抱着花束,去见家程妈妈。她谈吐得体,笑起来微微低头,眉宇淡宁,长长的头发顺着脸颊披下。一枚小鱼发卡刚好松松别住头发。说了半天,她装做恍然大悟起身,把一盘磁带交给家程妈妈。
妈妈对佰草的成绩很满意。要知道佰草真实的成绩排名已创下历史最低。她只有更用功更刻苦,她别无选择。
初染叫起来,不,我不!她暴躁地打断,我不会改变,我不会!我现在就可以离开学校,我不要高考。高考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不要。用功又能怎么样。家程,原来我们是不一样的。原来,我们是不一样的。
那些日子,她天天鼻血如注。她也是怕的,担心自己有什么不好的病。但咬牙想,马上就过去了,一切问题以后再说。她甚至傻傻地想,若是绝症才和图书好。临终前可以把自己内心的愿望说出来,要家程到她病榻前……要他,吻一下她。即使是敷衍,也值得她安然离开了。
每天都去校外学生书店看有没有新到的高考资料或者试题金卷。一有信息,赶快买下,毫不犹豫。然后回到教室认真研习。那些平日竞争激烈的好学生们总是互相隐瞒资料信息。买到一本新资料总是小心收好,仿佛比别人多挖得一桶金。狭窄逼仄的教室充满一触即发的窒息气氛。初染说佰草你累不累,这样做有什么意思?佰草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继续用功。只有佰草自己知道,自己的物理成绩正像一个可怕的深渊滑去。越来越没有感觉,一见到物理公式头就胀大,根本无法应对那可怕的大题目。她欲哭无泪,脑海一片虚无的空白。想起当初还那样认真地上物理竞赛,而今却连这样的考试都无法应对,真真羞耻。早有人说女生很难学好物理,佰草不信这样的预言,她一定要学好,就像当初一定要学好数学一样。她开始买大量物理习题,钻研各种深题难题。她压抑着自己的恐惧与无助,她知道自己可以。而越来越频繁的物理考试更叫她手足无措,她常常会出现脑海短路的现象。越是惧怕,越是无措。物理试题分值安排很高,一道不定项选择题便是四分,一道实验题是二十分,一道普通大题目是十六分……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她手心不断沁出冷汗,恶心,昏眩,眼泪几乎要流出。悲哀的痛苦的物理考试。
初染,你太过分了。佰草眼含泪水,在旁人诧异的视线里大声喊叫,初染,他们说得没错,你很过分,非常过分。
Mydearbaby。他这样喊她。好听的英文发音听起来非常性感。她于是也学着他说,Mydearbaby。她坦然接受所有人鄙弃厌恶的目光,她不在乎,与乔恩同进同出,一起出现在校外餐厅,一起手拉手在校园高大的银杏树下走过,精致的小叶片宛如折扇,阳光从叶片脉络间徐徐洒落。乔恩笨拙地折下花园里盛开的石榴花插在她浓密漆黑的发间,满是爱怜。他是爱她的。她身上有美好的年轻的气息,像中国的景泰蓝花瓶一样完美精致,惹人疼爱。
期待一场淋漓的大雨,电闪雷鸣瓢泼倾盆才好,浇灭这暑气与爊热。但一日日,晴空万里,太阳灿烂得歇斯底里,叫人绝望。河床一日日浅下去,一丝风也没有。从来没有这样令人绝望的夏季。佰草与初染伏在教室外的栏杆上,俯瞰一片旷寂的校园。
口语课,佰草态度异常凶狠。当乔恩旁若无人赞赏初染时,佰草总会不礼貌地打断,对不起,您现在不该说这些。但乔恩与初染并不在乎。佰草生气了,当下拉起初染就离开教室。她用力奔跑,初染像孩子那样挣扎。
那些日子,初染一直在写作。一个人在图书馆寂静的阅览室里写,写在洁白的纸上。那些文字,那些幽暗的心情。有时候佰草会陪在她身边自习。也有时候,家程在一旁默默陪伴。大家都是安静的。
家程妈妈无比惊喜,说是一定https://www•hetushu.com.com要看一看她弹古筝的模样,一定是标准的古典美人。她羞涩一笑。家程妈妈突然问,怎么今天染染没来?
他独自回房,推开木头窗子。对面屋顶有白色大鸟扑棱棱用力起飞,即将下雨,黑压压的天空风起云涌。潮湿的气息夹杂着浓烈的土腥味道,高大的广玉兰被风撼得左右摇晃。大朵新鲜花瓣纷纷坠落,似是急雨。一切无可逆转。
傻丫头,说什么呢!他依旧含笑,你要听话,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抓紧一下。你看佰草,她那么用功。等到高考后,你可以尽情去写。
初染与佰草数过,这里有九扇窗,每扇被窗棂隔成八块,安着灰绿的玻璃,边边角角还有细巧精致的木格窗边。苍虬的、细嫩的、单调的、杂乱的,各种树枝纷挤在窗外,划分着窗棂框住的天空。
家程说染染,不管你要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你总是那样不懂得照顾自己,叫我怎么放心。
白天如常补课,上课,做题,考试,一丝不苟。桌子上的书越堆越高,教室前已挂出高考倒计时。偌大的校园被蒙上浅浅的灰色,灰色而潮湿的空气。睡莲开着,池塘的水面没有涟漪。蝉在树阴深处嘶声吼叫。躁动而颓靡的气氛。佰草感到透不过气来,高考,高考就要来了。
那些暗恋家程而一直郁郁不得志的女生一下子扬眉吐气。她们彼此交换着快意淋漓的眼神,窃窃私语,编织着一切与初染有关的传言。她的家庭,她的恋爱,她的这些那些。当家程走过时,她们灼烫的目光依旧追着他,言语不停。他听到了,那些赤|裸可耻的言辞叫他青筋跳动。他意欲控制愤怒,他一直懂得克制与隐忍。而他不能容忍别人对她的诋毁与伤害。他在女生们恐慌的表情里狠狠挤出两个字:闭嘴。
初染冷笑,原来你和他们一样。我考不上好大学,也不需要你陪着我。你如此优秀,每一日都有那么多女生找你,你何必要在我身上虚耗感情。
很多年后,她依旧能想起那段绝望的时光,无能为力,孤独寂寞,眼见自己被无形的力量推入深渊,寡言,沉默,筋疲力尽,恨不得即刻睡倒,再不醒来。
而这样的行为在旁人看来多么羞耻。班主任无比痛心,严词要求她与乔恩保持距离。教务处主任亦找她谈话,要她行为检点。更多的人对她尖声怪叫,Perfect,Perfect!佰草也非常不解,甚至头疼。这个女孩的行为永远超出佰草的想象。她无法接受。
——是她弹的古筝曲。
初染依旧如故。
她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她知道这一切逃不过家程妈妈的眼睛。果然,当天家程妈妈就通过一些渠道了解了初染在学校与外教的事。她告诉家程,你是聪明的孩子,从来不要妈妈操心,希望你可以一直保持清醒的头脑,知道谁是你该关心的人。初染那个孩子性格里有太多不定性因素。她不懂得抓住幸福,她太过任性。
强迫自己收起所以课外书籍,存入箱底,碰也不碰。书桌上的一切,皆与高考有关。每日五点起床,凌晨一点睡觉。
初染迅速恋https://www•hetushu.com•com爱,与新来的外教。那个美洲男人有好看的轮廓,金色的短发,碧蓝的瞳仁。说起英语有非常好听的摩擦音。“Perfect”他总是这样微笑着表扬那些胆怯害羞的同学。他爱生吃柠檬片,于是那单词间都有柠檬好闻的味道。初染口语很好,她笑吟吟接受外教的笑容与表扬,甚至有些放肆地盯着他的眼睛。佰草小声叮嘱,别那样,会把人家看得不好意思的。
回家后,她也是这样冷静地,告诉父母,总分是六百三十四分,物理考了一百二十八分。她私下改了物理成绩,只愿家人不要追究。反正高三考试那么多,马上又是下一次考试,就当这次是一场噩梦,快些过去吧。
他不许她再说,而是在教师宿舍楼后丰盛的石榴丛中用力抱住她,不顾一切地吻她。她的眼泪汩汩不息,流淌入他的嘴角。他们企图接近彼此的内心,他们看到彼此内心的空洞与虚弱,他们彼此索要彼此填补,他们彼此懂得彼此安慰,他们这样相似。而此时,佰草就在石榴树丛外。火红的花朵灼伤她的眼与心,很疼。花瓣簌簌坠落,她的眼泪亦随之簌簌坠落。
他脸色渐沉,染染,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你这样做的意义又是什么,你在放纵自己。我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你原来成绩那么好,你却不努力,不认真上课,不好好做作业。佰草劝过你很多次,你也从来没有听过。你已经长大,不可以这样任性。我会支持你的写作,也深深喜爱你的文字,却不愿意看到你放弃与逃避。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臂,听话,只要你可以在最后的时间里稍稍努力,你依旧会很优秀。你要记住,不许任性。
佰草苍白的脸上是安静笃定的微笑。好,初染,我们不分开,永远不分开。
课程安排得极紧。班主任说,你们一定要拼命,拼死了也不过这三百多天,不要怕苦。高三都是苦的,一代代都这样过来,我也是这样过来。如果没有这些苦,考不上好大学,你的人生也就完了。个中轻重,你们自己掂量。
佰草委屈沮丧的泪水含在眼眶里,转来转去还是没有落下。她勉强微笑,老师,我知道。
肉身如此脆弱。初染看见意识混沌的佰草竟流下一行眼泪。她也陪佰草哭泣,眼泪流下来,滴在佰草脸上。她说佰草,你快些醒醒。你说过,你会好好的。
脾气更加婉顺,言语更少,推掉文学社的工作,专心学习。
闭嘴。那些女生落荒而逃。但眼神依旧写满鄙夷。他捏紧拳,骨节格格作响。他要去找乔恩,那个可恨的美洲男人,那个不知轻重的男人。一种耻辱必要以另一种耻辱来平复。他要把他赶走,赶出学校,赶出槿安赶出中国。他强烈的恨意熊熊燃烧,他大步冲向乔恩的宿舍,无所畏惧。而她却从他身后追来,紧紧抱住他,不要,家程。家程,我错了。她抬起头,辫稍的石榴花落下。明澈洁净的眼里含满泪水,家程,我错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爱不爱我。我以为你不再要我,我以为你嫌弃我。家程,我劣迹斑斑,我气走了妈妈,我不好好学习,我很坏和*图*书,家程,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高三每周仅有一节口语课,初染总是做口语课上最出色的学生。“Perfect!”她在那些女生嫉妒艳羡的目光里一次次接受外教的热烈赞赏。Joen。乔恩。她喊他的名字,把自己手腕上的青花小瓷珠串给他。
她开始发高烧。
医务室老师一检查,二话没说,竟要将她立即转送市人民医院。初染慌了,缠着医生问到底怎么了。医生一脸严肃。昏迷的佰草看上去很轻,轻得像一枚叶子,仿佛一阵风也能将她刮走。
初染依靠着佰草,佰草,我们都去同一座城,依旧在一起,相亲相爱,好吗?
佰草记得,家程妈妈说过,她爱古筝。于是这年暑假,佰草决定去学古筝。爸爸妈妈绝对不允许。说是要高考了,怎么会有这闲心去学这些。但佰草已打定主意,不言不语,自己到一家古筝社悄悄报名,用稿费交了培训费,并买回一架镶嵌螺钿的古筝。她告诉家人,绝对不会影响到学习,否则后果自负。爸爸又恼又恨,几乎要当着古筝老师的面对佰草发火,但还是忍住了,因为佰草的眼神突然那么坚硬冰冷,充满陌生与拒绝,凉意遍生。
她骤然逃脱,飞快离开。
家程转身离开,不欲再听。母亲言语严厉,马上就要高考,你一定要清醒。
阳光早早轻盈一仄,溜出这间大屋子。日光灯管单调地横坚于天花板,莹莹地闪着叫人昏睡的白光,冰冷的,淡漠的。
老师亦发现她物理成绩的严重下滑,于是找她谈话。物理老师是个好脾气的小老头,笑眯眯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学习上的困难,怎么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学不好物理。他说了很多鼓舞安慰的话,末了提醒她,高三这一年,除了学习,其他都是次要。什么文学社的事一定要放一放。物理老师突然严肃且冷静地说,陈佰草,你是聪明的学生,知道轻重的。那文学社的事务是没有必要去做的,你办那么好的社刊谁来看?不过是老师们想利用你而已。学好各门课程,才是重中之重。
快放假了,乔恩已回美国。这段感情也无疾而终。事情过去,而流言依旧在,且如蔓延的火种肆意燃烧。佰草突然有一种欲望,她要让家程妈妈也知道这一切,她要让家程妈妈心目中热爱读书的好女孩染染面目全非。她要将之取代。
佰草的物理渐有起色,但也仅仅是维持在一百一十分左右。所幸其他科目都是优秀,尤其语文数学外语三门很是出色,总分还算能稳住。而一日晨读,她却突然晕倒。当时她怀里还抱着大堆语文作业。她倒下去时,厚重的练习册砸满她一身。大家围过去,有男生抱起她冲往医务室。她很轻。细瘦的胳膊与腿随着那男生急匆匆的脚步而来回晃荡。长长的头发垂下来,覆住她苍白瘦削的脸。
佰草的晕倒是由严重缺铁性贫血,低血糖,神经衰弱等一系列原因导致的暂时性休克。她不愿意休息,想着学校如火如荼的复习迎考,她无论如何不能安心。初染把那枚玉坠子给佰草挂好,认真地告诉她,你放心,一定要好好休息。我会帮你认真做笔记的,不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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