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让人寂寞的事件

钟爱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雁归:“什么孩子们?”
考试成绩出来以后,雁归带的班拿了第二,第一名是钟爱的班。
有天她坐在床上发呆,看到雁归拎着开水瓶进来,她突然好像清醒了:“是你!是你对不对?你忍了这么久,就是想找这么个机会来害死我。”
文秀丽抬起头看她:“可是我没有理由,我平常都考得比李文浩好。”
成英追着向她解释:“我知道不该瞒着你,可是你若知道一定不会同意我这么做。”
她那带有明显南方腔调的尖细嗓音像锐利的锯齿,让周遭的空气支离破碎,也让她身边的人替她感到尴尬,连钟爱都不自在地拉了拉裙子。
雁归无话可说。
雁归心中暗惊,低头不语,脑子开始飞速地运转该怎么为成英开脱。
这时成英已经跑过了八百米,她的速度逐渐慢下来,雁归还没跑到她面前,她便慢慢地软倒在地上。雁归停下脚步,她呆呆地看着前方,成英倒在画着白线的跑道上一动不动,身下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事情的剧变发生在一个夏日的午后,那是个非常普通的午后,跟以往每一天一样没有什么区别。雁归上完课回到寝室,寝室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成英一个人在。她坐在床边发呆,轻微的门响让她浑身一震。
星期四的上午,雁归和钟爱被系主任叫进了办公室。
雁归慢慢把身子趴到书桌上,她轻声而清晰地说:“我不会原谅你。”
她出了校门正碰上钟爱的未婚夫俞家明来接钟爱,大约钟爱还没有忙完,他正无聊地站在一旁看街头人画像,雁归一边等车,一边与他打招呼。
雁归叹了口气,点点头。
雁归不等她说完,马上主动说:“我跟她换吧。”
“但是他们盟约在先。”
室友全部莫名其妙地被吵醒,发现灯光是熄灭的,大家用奇异的眼光看着她。
雁归和成英的友情淡了下去,她有些心灰,觉得朋友这个词真的很令人怀疑它的真实意义,又因为觉得被难得的友谊背叛,她开始过起独来独往的日子。但是她同情钟爱,时常会去安慰她。她认为像钟爱那种在完美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受到这种打击会一蹶不振、痛不欲生,可奇怪的是除开最初的震惊后,钟爱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雁归原以为她必须要一年半载才能恢复,但是钟爱落落大方地对大家说:“他选别人是他的损失,大把比李政好的男生追求我,我可以尽情挑选。而且我也不会怀恨他们,没有这个必要,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她的口气里充满遗撼,却没有任何怨恨。
她挣扎了半天,终于咬紧牙关走到雁归面前,轻声说:“雁归,我跟你说件事。”
雁归说:“你不能跑!我陪你去医院开个重感冒病假条请假!”
成英笑笑说:“最起码要高大、帅气,会打篮球的。”
雁归说:“你疯了?这样会出人命的!”
成英不屑一顾:“我才不喜欢眼神不好的男人。”
“如果你知道最后的结果会那样,你还会报复她吗?”
雁归大吃一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师范学校对这事抓得有多严你知道吗?”
雁归阻止不了事态发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咬着牙轻声说:“我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雁归,你也有深爱的男友,你为什么不掉换位置想一下,如果你男友也做出这种事,你会怎样?李政是我这辈子第一个爱上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他对我的伤害,直至我死的那天都不能够磨灭!”
家明呆呆看了她半晌,找不到答案,于是沉默地向与钟爱相反的方向走去,雁归在风中荡着秋千,越荡越高,她的手紧紧抓着秋千粗粗的麻绳,那纤维几乎要勒到手心里让她觉得生痛生痛。
另外还有个女孩儿叫钟爱,也是个很抢眼的女孩儿。
雁归面无表情地靠在墙边,看着钟爱家人帮她收拾东西,好像在看一出戏。她回想起刚进学校那会儿,她把自己的下铺让出来给钟爱。那时她是真心的喜欢她,钟爱那么天真烂漫,连选个枕头都要带有荷叶边的,雁归自己从没过过小公主的日子,但是她愿意像所有人一样宠爱那个安琪儿。
“雁归,我没别的办法了。我的抽屉被人撬过了,我怀疑那本病历钟爱都已经复印过,她就是要整我的。”
还没等她想好,钟爱开口了:“老师,没有这回事!上星期体育课考试一千米,成英说她来月经肚子疼,所以没有参加,不过她说要参加今天下午的补考,跑完一千米。”
隔天中午,雁归约了钟爱到操场来。钟爱过来时,看到雁归在和*图*书操场边上的大榕树下荡秋千,她在旁边一张秋千上坐下:“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再跟我说话。”
钟爱因为家境富裕,从小娇生惯养,本来在宿舍里就娇气,现在交了出色的男朋友,越发故作矜持起来。甚至到了吃饭的时间,雁归若叫上她一起,她会说:“你们去吧,食堂人太多,我才不耐烦排队——待会儿李政会给我送过来的。”
成英很沮丧:“雁归,你没必要抱有这么强烈古板的正义感,李政和我更加合适,我们有一样的爱好,彼此了解。”
师范学校里女生多,男生少,偶尔有几个出类拔萃的男生自然是所有女生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在夜晚的女生秘密谈心时间里,体育系的李政是被谈论次数最多的。
家明对钟爱这个沉默秀丽的同学颇有好感,他打开话匣子:“我才觉得自己运气好,我家里都是从事教育工作的,所以我自小就喜欢有爱心的女孩儿,但是现在这样的女孩儿已经很少。第一次见到钟爱,是在我家门口,当时她正带着一群小朋友玩耍,表情美丽极了,笑声像银铃一样动听,整个人简直就像拉斐尔笔下的天使一样纯洁可爱。”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为!你利用未婚夫家里的关系弄到模拟考的试卷,然后改动一些数字布置成作业给孩子们,让他们在模拟考时拿高分,你觉得作为一个老师这么做是对他们负责任吗?”
雁归欣慰地想:“还好,一切总算归于正常了。”
“嗯!”钟爱笑着点头,“是这样的!不信您下午来看我们上体育课好了。”
钟爱全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自找的,是她自找的!我不知道她有这个病……我真的不知道。”
成英噎了一下,有些哽咽:“我星期六去做手术,可是我很害怕,我妈妈就是做这种手术过世的,当时流了好多血,褥子都被血染透了,可怕极了……你能不能陪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在我旁边的话我会安心很多。”
教导主任重重拍了下桌子:“可这不代表我们允许学生乱搞男女关系,那封信上说崔成英竟然怀孕了!连去医院的时间都注明得一清二楚!”
雁归只当做没听见,低头安静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拿出床单准备把床铺铺好。
雁归淡淡一笑:“是,这的确是钟爱的优点——异常的无辜纯洁善良,你捡到宝了。对了,你们几时结婚?”
“嗯。”雁归点点头。
下午体育课时,教导主任果然来了,她看到穿着运动服的成英轻松站在跑道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雁归笑了笑:“又不是吃什么大亏,算了。”
但是雁归心里充满了不安,不知道为什么那瞬间她恍惚回到了小时候,也是上体育课,班里有个女孩儿在操场上跑步,那个叫刘晓玲的女孩儿是她的好朋友,当时也是这么笑着冲她挥手:“嘿,雁归,你看我跑第一。”但是在跑到弯道上时,有一个垒球飞过来,正砸在她的头上,雁归眼睁睁地看着她倒了下去。那个垒球打到她的太阳穴,还没到医院,已经不治。
第二年,雁归她们班开始进入实习阶段,她和钟爱分到了同一所小学当实习老师,实习成绩将直接影响到她们的分配。不过大家说当然钟爱是不用在乎的,她的未婚夫是教育局长的公子,不管成绩怎么样,她都能分到好单位。
放了学,雁归走到操场上,看到班上的文秀丽坐在沙坑边哭泣,她走过去安慰她:“为什么哭?其他小朋友欺负你?”
成英拿手指尖戳雁归的额头:“你这个人啊……”
“雁归,你是我在学校里唯一的朋友,你该知道我受的打击有多重,我同时被他们两个背叛!一个是恋人,一个是好朋友!我的心都在滴血!”
雁归冷冷看她一眼:“你不需要我的原谅,你需要的是成英和那些孩子们的原谅!”
雁归望了她一眼,没吱声,径自走到自己的桌子面前坐下来。
虽然以前钟爱不讨人喜欢,很多人都觉得她有些“假”,但弱者总是让人同情的,何况她这次这么落落大方,很有大将之风,大家都开始对她刮目相看,由衷地敬佩起来。成英本来觉得抢人家男朋友并不丢人,现在也觉得自己不磊落,宿舍里见到钟爱总是讪讪的。
钟家人走了以后,她“咚”一声把手里握着的一个小小遥控器扔进垃圾桶,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觉得闹鬼,她不过请物理系的同学做了个台灯的遥控开关而已。
成英愁眉苦脸地说:“那你和李政一起陪我?”
钟爱似乎也终于恢复了过来,她重新交了个男朋友,和图书是家里介绍的,条件很好,据说是市教育局局长的公子。那个男孩儿叫俞家明,虽然外表没有李政出色,但是态度从容淡定,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雁归私下认为比李政好多了。
雁归望着钟爱,她穿着雪白的裙子,面孔也是雪白的,前额留着一排整齐的刘海,像白雪公主一样甜美可爱,可是这么甜美的她说出的话像锐器划在玻璃上一样让雁归心惊。
成英之前已经被训导主任找过一次,她得知消息后恨恨说道:“那个小贱人!是她,告密的人肯定是她!装得那么大度,其实从我和李政在一起后,她没准每天都像头猎狗似的尖着鼻子来嗅我们的气息。”
她看着钟爱气极败坏地离去。
钟爱大骇,她尖叫:“谁?是谁?谁在开那盏灯!”
男人的话题是女人,女人的话题也是男人。雁归笑一笑,她的思维和封建社会妇女差不多,有了男朋友就觉得自己已经生是柳家人死是柳家鬼,所以这个问题她不参加讨论。
成英很神往:“什么样的男孩儿才配得起你?说来听听。”
成英有些不服气:“她有什么?李政眼神不好。”
可是现在……
雁归问她:“这么多人追求你,你挑哪个?”
钟爱尖叫:“雁归,你到底想怎样?我不会怕你,就算我实习拿不到高分也无所谓,我有后台的,我照样可以分去最好的单位,倒是你要想一想,我有办法让你去最差的学校!”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也想知道,雁归,你想要什么?你帮我认清了一个人,想要的酬劳是什么?是要分去最好的学校吗?”
雁归用手把她挡开,她看着她,钟爱面目微有浮肿,眼睛红彤彤的,即使发狂的样子依旧非常楚楚可怜。
榕树下传来一阵簌簌的声音,俞家明捧着一大束玫瑰低着头慢慢走出来,他怔怔地望着钟爱离去的方向默然松开手,花掉到操场的沙地上,暗红的花瓣在风中凋零地散落。
雁归实习完毕回到学校后,马上听到学校里的小道消息,钟爱带的班虽然模拟考拿到高分,但她的实习成绩分数却是全校最低的,大家纷纷议论为什么,雁归微微一笑,除开她不会有人知道答案,她班上的文秀丽,是实习学校校长的孙女。
成英在被送往医院途中死亡,医生说她患有妊娠型高血压,平常很健康看不出任何征兆,怀孕的妇女中有这种病的大概是百分之一的概率。
成英低下头微微一笑:“你不知道我家里……我家在农村,爸爸根本就不让我出来念大学,我们那的女孩儿很多都是初中毕业就嫁人的。如果我因为这事被开除,还不如死了好。而且我本来对钟爱还有点愧疚,如果这事过了,她还不放过我,我就跟她鱼死网破!”
雁归微微一笑:“为什么?”
成英后来也加入了学校的女子篮球队,她个子高挑修长,穿起篮球短裤露出两条小麦色的长腿,令所有的女生妒忌也让所有男生的眼光跟着她转。
雁归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精神恍惚地在家里休养了两天才回到学校,她坐在成英的床上默默流泪,钟爱面色苍白地走进来,雁归抬头看她一眼:“钟爱,你做得太绝了!”
不管钟爱如何悲伤,太阳还是照常升起,大学的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很快她们迈入了大学三年级。李政与成英恋爱大过天,依旧甜甜蜜蜜、卿卿我我,他们甚至开始商量毕业以后是留在南方还是去北方发展。
“俞先生好像是个很沉默的人,很少见你讲话。”
雁归好奇反问:“难道我可怕过纯洁善良的钟爱?”
成英的行为让雁归又震惊又恼火,虽然说爱情是无罪的,但是没有什么爱情可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她不能制止她,但是起码可以不再理她。
“你跑过了,她依然可以把病历交上去。”
雁归并不是开玩笑,她的确既没时间也没钱。大伟在大学选的科目是国际贸易,成绩优异,不久又进了学生会,在一次英语辩论赛里勇夺第一,很快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雁归喜悦地分享着他的成功的同时也分担了柳家的经济负担,大伟没时间去打工,她默默地做了两份家教,帮柳家贴补家用。除此之外,她还要努力学习,大伟那么优秀,她不敢让自己有丝毫倦怠,也不允许自己丢大伟的脸。为了他,辛苦也是一种快乐。
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儿住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题,她们经常会在一盏绿色的玻璃台灯下彻夜长谈。成英总是活泼的,她特别爱笑,笑起来嘴边会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宿舍里因为有了她气www•hetushu.com.com氛也欢乐了很多。成英说话时手上也静不下来,台灯上那个透明的开关被她捻开关上捻开关上,有时候又把脸搁到台灯上吐出舌头扮女鬼吓人,橘色的光线一明一灭晃到对面钟爱的眼睛上,让她睡不好觉,钟爱只好郁闷地从床上爬起来加入到大家的谈话中。成英还会故意就着这么诡异的光线说鬼故事,弄得整个寝室发出哀鸿遍野的惨叫声,又或者竟然说两个荤段子出来,听得女生们一个个面红耳赤。
崔成英说:“你不觉得他很帅?”
“我没时间也没钱,而且我也不喜欢他。”
她们两个从此不再讲话了。
文秀丽擦干眼睛,点点头:“那我跟爷爷说是李文浩自己给我看的。”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精明,当她觉得有一种力量能让她免于家里的责罚,那么就算说谎也在所不惜。
“如果不爱她,相处十年也会觉得赶;但如果你们互相深爱,一年已经很长。”
“我怎么知道,反正不会选我。”
雁归进入大学后开始了寄宿生活,四个人一间房间,她没过过这种亲密友爱的群居生活,一切都觉得新鲜有趣。
晚上,雁归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宿舍里发呆,她回忆起以前充满欢笑的日子,心里充满感慨和伤感。她在成英的座位上坐下,学她原先最爱做的动作,把身子趴到桌上,下巴搁到自己的手臂上,然后伸手把那盏绿色的台灯拧开又关上,她的脸躲到橘色光线的暗影里,看着房间里一明一灭,她想:“这个地方……可真是寂寞啊。”
测试实习成绩的方法是全市统一的模拟考,谁带的班成绩最好,谁的得分就最高。
“嗯,而且他的脸也很英俊。”
李政最后的选择是钟爱,大二那年,他们公开走到了一起。这个结果并不让大家意外,钟爱本来就是系里最漂亮的女生,也最会打扮,说起话来像她妈妈一样带着软软的南方口音,娇得像个洋娃娃,男人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总是有一种特别的被依赖的虚荣感。她和李政在学校里是一道漂亮的风景线,男的高大英挺,女的娇小美丽,每当钟爱撒娇发嗲时李政便手忙脚乱,让女孩儿们羡慕不已。
出了办公室,雁归对钟爱说:“不管是不是开玩笑,钟爱,你过火了,会出事的,这后果太严重了!”
“钟爱。”雁归刚进宿舍的时候对着自己上铺贴着的名字标签好奇地念了好几遍,名字都这么钟爱,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家里的宝贝了。
成英犹自挣扎:“雁归,学校里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家明迟疑了一会儿:“会不会太赶?”
成英摇摇头:“我才不怕那贱人!我们乡下的女人怀孕六个月都要下地干活,可不是城里女孩儿能比的!你放心,我从小就锻炼,又打篮球,没事的。”
雁归慢慢从床上起身,一双眼睛像宝石似的发出晶光:“钟爱,我白天就说了,你该去医院了。”
“哎,小姑娘,你是我家小爱的下铺哦?”
“这样啊,同学,我跟你商量个事情啊。”钟妈妈马上凑过来,“同学之间是要互相友爱的,是不是啊?我们家小爱身体呢不是很好,晚上经常要起身的,她睡上铺不方便哦……”
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们和崔成英是一个宿舍的好同学好朋友,可这并不代表你们可以包庇自己的同学做有违校规的事情……有人匿名给系里送了封信,说崔成英的生活作风有问题,你们对此了解吗?”
家明笑了笑:“其实也不是,不过小爱有些小孩子脾气,看见我与漂亮女生讲话会不开心。”
钟爱妈妈不肯善罢甘休,又问旁边的中年男子:“你到底是怎么搞的?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不是给学校说好了吗?”
“哇,身材多漂亮。”
后来成英很不屑钟爱的妈妈,悄悄骂雁归:“你怎么这么笨,别人说什么你就是什么,凭什么跟她换。”
那天晚上,迷糊睡去的钟爱被一束光线照到眼睛醒来,她睁开眼,成英书桌上的台灯正在自动开开关关,橙色光线一明一暗,就像原来成英还在时,故意拧亮开关照她眼睛一样。
“你根本连我也不该告诉。”
千夫所指的钟爱每天躲在寝室不肯出去,披头散发,无心梳洗,连睡眠也变得很差,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大学生涯能够快点结束。
钟爱从秋千上跳起来:“我们为什么一定还要讨论这件事?我说过了我也不想的!我还以为你找我来是因为大家马上要各奔东西,你打算原谅我,我不要听你这些废话!”
“别的篮球队员一高就显傻,一脸痴和*图*书呆木讷,只有他个子高还那么灵活,篮球不知打得多漂亮。”
成英咯咯笑着问:“那么小鸟儿似的雁归有没有男朋友?”
“就是说你还是会报复,只是会控制程度?可你为什么不放过他们?你已经有了新的爱情,你本来明明可以重新开始的。”
钟爱想了想:“我感激他,尊敬他。”
钟爱嘿嘿一笑:“我帮她啊,难道她真怀孕了?”
雁归说:“如果我是你,要报复也要找李政,是他背弃了你们的诺言,是他不能承担你们之前的承诺。你不愧疚吗?你以前每晚做恶梦是因为李政的绝情,现在你会不会梦到满身是血的成英?”
钟爱脸色发青,咬着嘴唇看她一眼,转身走出寝室。
雁归说:“我觉得他运气很好,很多女孩儿爱慕他。”
雁归递给她一本作业簿:“我可以让爷爷不骂你,你把这本作业簿给爷爷看他就不会骂你了,但是你要跟老师勾手指,不告诉爷爷这作业簿是我给你的好不好?”
“不过也没关系啦,反正钟爱的未婚夫家里后台硬,就算实习成绩差也不会影响到她。”大家又这么说。
钟爱的眼睛瞟到她放到地上的那个红色开水瓶,正是成英以前用过的,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她抬头看着雁归,雁归和平时一样,穿着简单的牛仔裤、白衬衣,大概因为刚洗过头发,平常总是束起来的马尾放了下来,钟爱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发现,同窗四年的雁归竟然有一头这么乌黑美丽的头发,她把很多东西都隐藏得那么好,初时跃然欲现的怀疑变成了可以说明一切的事实。钟爱突然从床上跳起来,愤怒地冲过去撕扯雁归的头发:“我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你这么可怕这么虚伪,你才是有问题的人!你这个魔鬼!”
雁归淡淡回答:“是吗?所以你抢别人男朋友需要向我汇报?不,我不用知道,我也宁愿不知道。”
雁归静静地看着她们嬉闹,嘴角泛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小小的宿舍里竟然有一种比家还要自在友爱的感觉,这种难得的感觉让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的珍之重之!她明白这样的好光阴只会有短短的四年,在她的一辈子里只能占上一个角落,但不管时间的长短,她都希望让这里成为她最美好的回忆。
雁归回忆着成英爽朗的大笑,她曾经对她说:“如果他以后敢对你不好,我咬死他!”嗬,成英对她那么好。
雁归说:“你不必向我解释,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雁归一边把水倒进杯子一边慢条斯理地回答:“你怎么了?钟爱,你精神有问题了,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回家去休养一段时间。”她忽然笑了笑,走到墙角把手中的开水瓶放好,“看,成英家里人过来给她收拾过东西,没带走的遗物你们谁都不敢要,只有我敢,还挺好用的。”
雁归满怀憧憬地说道:“为什么不在周年纪念时给她一个惊喜?如果我男友在纪念日向我求婚,我一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成英神秘地冲雁归眨眼睛:“他如果换个女朋友,我就不会说他眼神不好了。”
发令枪响了,成英第一个冲出起跑线,在经过雁归边上时胸有成竹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担心,雁归笑着也朝她挥手。
“我知道你为成英的事情恼怒我,可我真的不知道最后会那样,如果我知道……”
钟爱的精神状态彻底崩溃,她完全没办法再承受学校里的流言飞语,也不肯在寝室里待下去。
成英看着她的神情心里有了底:“嗯!那小子太有福了,如果他以后敢对你不好,我咬死他!”
她这么惶恐,雁归有点紧张:“你说。”
雁归抬起头看她。
雁归想,钟爱到底学乖了,再不敢让自己的男朋友跟任何女同学亲近。不过也是,连条小狗都知道要把骨头藏起来不被其他同类发现,想到这她笑着说:“钟爱运气很好,找到你这么体贴的男友。”
雁归恨恨地看她一眼,想要责备终于还是不忍心,安慰道:“你们那边是农村,医疗条件差,这里不会的。”
钟爱吸了口气:“你怎么知道的?”
雁归笑着摸摸她的头:“秀丽是最聪明的好孩子呢。”
只有雁归敏锐地发现事情不那么简单,她有些不安,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觉得事情总是有些蹊跷。钟爱表面上若无其事,但其实经常在梦里啜泣,有次甚至哭出声来,一向浅眠的雁归从床上爬下来递给她一张纸巾,钟爱终于忍不住搂住她的肩膀饮泣。
系里的教导主任是个四十多岁胖胖的中年妇女,看见她们进来,指指前边的凳子示意她们坐下。
过了没多和图书久,李政真换了女朋友,成英做了让雁归和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她把李政抢了过来。
雁归想了想:“那如果有理由,爷爷就不会骂你,对不对?”
“为什么呀?雁归,其实你挺好看的,人品又这么好,就是太不爱打扮,南方女孩儿很少你这样的,你要打扮起来,不比钟爱差。”
雁归每每这时便会汗颜:“我在你面前像只鸟似的。”
她的眼眶慢慢涌出一股雾,那雾在眼角凝聚,化成水滴掉了下去。
“我知道,所以除开李政和你没有任何人知道。”
“那你的家明呢?”
“得了……我把化妆品给你用,啊,等等啊,雁归……”
雁归也笑了:“那放眼望去岂不是只有一个,可是你又说了他眼神不好。”
雁归想了想,谨慎地回答:“校方并没有明令禁止不许恋爱。”
“我怀孕了。”
家明茫然地摇摇头:“我虽然不懂女人,但是我觉得你很可怕。”
雁归是腼腆惯了的性格,实在不习惯这么直接的问话,不由得有些张目结舌,但还是含羞点头。
奇怪,她想,这么可爱的女孩儿,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成英就是因为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送了命。
那女孩儿皱了皱眉头,拉拉自己的白色公主蓬蓬裙不做声,她的面颊略带一点点婴儿肥,皮肤吹弹可破,皱眉的同时小小的嘴唇会撅起来,可爱得不得了。
雁归笑着不肯说,她的感情世界只有一个男人,幸福满满,不需要与其他人分享。
她家里不敢再让她在学校待下去,帮她办理了休学手续。
家明点点头:“那也是。”
雁归不在乎地用脚尖点了点地面,让秋千荡得更高一点:“我等着看!”
文秀丽摇摇头:“我一直都是全年级数学第一,这次输给隔壁班的李文浩,回去不知道怎么跟家里说,爷爷一定会责备我。”
成英站起来把宿舍门紧紧关上,转身在房里踱来踱去,她平常总是大大咧咧的,现在神色间却显得很彷徨。
雁归笑起来:“被人监视的滋味怎么样?就像当年你监视着成英一样,我们彼此彼此!”
“不用不用。”钟爱觉得不好意思,着急得直摇头。
可是厄运好像紧紧缠住钟爱不放,没过多久,又传来了俞家明坚决和钟爱解除婚约的消息,她的靠山没有了,更可怕的是慢慢地有人公开谈论当时成英的死因。钟爱成为了学校里最受憎恶和鄙夷的女孩儿,原来在天使的甜美外表下,她有一颗这么可怕恶毒的心。被两个男人抛弃也是她该得的报应!大家都这么说,尤其女孩们简直把她看做麻风病人一样,甚至在食堂里,她往哪里坐下所有的人都会离开。
雁归继续不紧不慢地荡着秋千:“不!我已经向学校写好了申请,我要去全市最差的一所学校!”
雁归看着她眨眨眼睛,她心里由衷地喜欢这个干脆利落的女孩。
钟妈妈连忙抢到她前面:“哎呀,那就太谢谢你啦,到底是大学生啦,素质很高的哦。”
靠窗下铺的崔成英是一个北方女孩儿,高大健美、爽直泼辣,说话清脆动听,一开口便像放连珠炮。雁归很少认识这么直率的女孩儿,在成英面前她的个子显得很娇小,崔成英说话非常喜欢用大幅度的夸张手势,甚至有时一激动会伸手把她搂到面前说:“嘿,你听我说……”
教导主任将信将疑:“是这样吗?崔成英自己也是一口否认?”
雁归打了个细细的寒战,她低声尖叫一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跑道,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必须马上制止成英:“成英,不要跑!”雁归在心里高呼。
她哭泣着对大家说:“闹鬼!这里在闹鬼!”
“可那是个错误。”
“每个人都必须对自己的誓言负责,这不是一句错误一声抱歉就可以偿还的。”雁归的思维几乎要混乱,她不清楚为什么成英放着那么多追求她的男孩儿不要,偏偏要去抢朋友的男朋友,而且还是同一个寝室里朝夕相处的朋友。
家明有点不好意思:“我们到明天已经认得一年,但是打算等她毕业再正式提起。”
正思忖着,几个家长模样的人提着大包小包簇拥着一个漂亮得像洋娃娃般的女孩儿走进宿舍,其中一个衣着富态的妇女看到钟爱的床铺马上喧哗起来:“怎么会是上铺哦?还是靠门的上铺!多不方便,小爱晚上最喜欢翻身,掉下来怎么办?”
雁归说:“你喜欢他?”
“你说他最后会选谁?”
“我知道你还是不愿意理我,可我一直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这么几年同窗,你迁就我一回,帮帮我。”她的嘴唇有些神经质地颤抖,“你得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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