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泪盈于睫

今天的片子,除了两张还算可取外,其他的都废了。尼若在昨天发的图片里写了评论,她说她喜欢第二幅图的眼神,我们俩感觉一样。那几幅照片,除了那张黑白的人像有些张力外,其他的都是风光、光影,自我感觉还不错。其他博友都在称赞我风光拍得好,只有尼若看上了那张黑白的人像。当初拍的时候我就被那个老人的眼神感动了,一直藏在电脑里不敢动它,怕自己沉不下来,匆匆处理会毁了那张片子。现在想来距离拍的时间都一年多了,老人的样子依然记得很清楚。
今天拍了个年轻女人牵着哈巴狗过马路的镜头,每秒六十米的速度,动感不错。
不知她站在手术台上是什么样子。
尼若呆呆地盯着封面,再次泪盈于睫。
尼若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飞舞,身子在朦胧的灯影里显得越发的羸弱。她苍白的脸庞上,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本来铿锵有力的节奏变得无限悲凉,特别是中途的散板,把明丽欢快弹得凄怆迷离,让这本来就阴冷的小屋显得越发的寒凉。
二〇〇六年五月七日
在城市里待久了,烦。

从工作室出来已经六点,一辆破烂的牧马人打扮得花里胡哨,从大爷我的车边开过去了。我追上去拍了两张。开车的是个“80”后的小屁孩,打扮得跟鬼子进村一样。他也不在意路人的侧目,嚣张地按着喇叭,旁若无人,仿佛街道是他家后院。hetushu.com.com
颈椎又开始不舒服,我老想吐。希望帆能在家陪我,但她说约好朋友去酒吧,还是出去了。我们俩年龄相差太大,她年轻,贪玩,我能理解。随便吃了点东西,我想找个人说说话,又打了尼若的电话。她在值班,正好没事。她说她今天做了个手术,是个五岁小孩,先天性心脏病,手术很成功。她在电话里笑着,很开心。
她迅速转身回到书桌边,弯腰打开摄影包的侧袋,一下就抽出了牛皮纸袋,急步回到古筝前坐下,没有一丝犹豫就解开了白色的细线,取出里面的物品。
一个银灰色的牛皮笔记本就这么突然地被放在了古筝弦上。
惭愧!
二〇〇六年六月二十六日
橘黄的灯光下,小屋安静极了。所有的一切在暗夜来临时变得模糊不清。只有琴声在丁零……
当最后一个余音还在袅袅,尼若猛然伏在弦上,长发零乱地铺在筝上。琴码依次倒下,噼噼啪啪的声音伴着压抑的抽泣声……

帆除了年轻,其他方面都不错。独立,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从不要我操心。在一起三年了,只是她不愿意结婚,说怕离婚时麻烦。和图书
她终究还是抬起手,慢慢翻开,古黄色的页面上有一块黑色的血迹,内页的纸张也粘到了一起。
就算如此,她也无法弹得完整,特别是高潮部分,不时会滑出一个极不协调的破损音符。然而手指并没因此停下,她在努力调整。尼若啊,她是王尼若,一向以冷静著称的胸外科大夫,天塌下来也会冷静自持。别人都说她除了手术刀,最熟悉的就是古筝了。无论快乐还是悲伤,她都喜欢弹上一曲,古筝和她,相依相伴多少年了,彼此早已合二为一。只是今日今时,她的心乱了,琴声再不是从她心里流淌出来,而是成了机械的演奏。
尼若觉得胸腔里憋得喘不过气来,便合上本子。脸上湿湿的冷,用纸巾擦了擦才打开古筝盒子,取出玳瑁指甲,一个个缠在手指上,深吸了口气,轻舒手腕,《春到拉萨》的旋律从指间滑出,如行云流水一般弥漫。
她说她最喜欢的曲子叫《春到拉萨》,我在网上找到了,听了一下,很美。不知她弹起来是什么样子?
起身,步履不稳地走到筝前,摁亮了台灯,两眼茫然,不知看向何处,只有食指在弦上机械滑下,清脆的弦音由高到低在小屋里响起。
二〇〇六年七月二日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窗外的世界亮起了一盏盏华灯。
尼若拿出一个机身,取出镜头和*图*书上好,抱了在怀里,低着头,呆呆地看着,两颗大大的泪珠悄悄滑落在黑油油的相机上,水印慢慢漾开。
二〇〇六年四月二日
尼若也在上海,要不要去找她?我有些犹豫。
出来五天了,今天我决定往回赶。打了个电话给尼若,护士说她在手术。
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尼若的声音,感觉很温柔。


回去要路过上海,两个博友约了我拍老城区。我对拍城市没什么兴趣,但朋友相邀,总不好推托。

尼若先是手指动了动,然后手臂动了一下,接着深深吸了口气,眼神慢慢有了焦点。

人最难控制的就是大脑,它要想什么不想什么真是很难把握。我最近状态不好,总是想些不该想的人。不想在家里胡思乱想,也不想找人喝酒,我便拎了相机出去扫街。忙点好一些。
二〇〇六年五月十五日
当最后一个弦音消失,尼若闭上眼睛,苍白的脸庞微扬着,鬈发零乱散于后背,放在筝上的手指修长白皙却轻微地颤抖。
尼若身子晃了一下,脸色白得如透明的m.hetushu.com.com纸。
等会儿要不要给尼若打个电话?这些日子,我脑子像进水了一样,总是想象她的样子。她说她喜欢弹古筝,不知道弹得怎么样?前天去上海办事,本打算约她的,最后还是算了。帆对我有意见了,说我晚上不努力工作,当心下岗。她说这话时是相当自信的。人家也有自信的条件。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孩不喜欢旅游又不喜欢摄影,跟着我这个半老头子图什么呢?一个不得志的,拍了这么多年也没看到成果的玩相机的男人。
我们聊了很久,很愉快。
屋里,除了尼若的呼吸,静得连根针掉下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久久,尼若扣上带子,合上包盖。
西藏,我去过七次了,知道那里的情形,生活很苦,交通不方便。一个医生去那里教书,有些不合适,但不知怎么跟她说。
坝上的风光已经吸引不了我,没有按快门的欲望。但我还是来了,不是为拍照,只是想出来透透气。
一个月来,她每天都度日如年,等来却是这样一个薄薄的、冰冷的纸袋子。
尼若突然说她准备辞职,因为填了表要去西藏支教。我很担心。
她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直到天色黑尽。她这才取下镜头归入原位,再把机身放好。然后呆呆地看着空了的两个格子处,那里原本放着佳能EOS-1D Mar和图书kⅢ和28~300的镜头,是他常用的。曾经,他用那个机子教她如何构图,什么光线下要加曝和减曝。把那个镜头当望远镜使,告诉她远处有头牦牛或是有匹白马。现在,机子和镜头都不在了,已随他的主人而去,只留下这个包和这个伤心的女人,暗夜独自哭泣。
她在害怕,害怕打开那个纸袋子。
我不对了,脑子里整天都是尼若的声音,那是我最喜欢的音调。轻柔,听得人心里舒服。
她小心地翻开第一页。
窗外,永远是雾蒙蒙的天。远处的高楼和近处的街道,在薄雾里显得格外迷离。
我最近有些不对劲,老想些跟我不相干的事儿。尼若,她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她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如此过了许久,她才打开包,里面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摄影器材,在最边上有两个空格子。
我拍了一组下雨时广场上的行人,打着各种伞,一个人的,也有几个人一起的,挺有趣,没什么用,却好玩。
如果帆知道她的年轻在我这里不是优势时,不知是什么表情?
在电脑前坐了一天,腰有些酸痛。尼若说她拿到通知了,学校在羊卓雍错(简称羊湖)边。我去过那个地方,羊湖最美的一段,只是生活条件实在太艰苦了。跟她说她也不明白,她现在对西藏的感觉还停留在我的图片上。唉,不知道我的博客是不是害了她。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