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跟我争，你他妈现在逞什么英雄，做假账的时候怎么不硬气一点。”黎舒河冷冷说道。
“嫂子怀孕了，你进去了谁照顾她？”黎舒河吸了一口烟，语气平淡。
他还记得最初王佳雨说的那些话，说想成为吕克·贝松一样的导演，说他不愿意帮她改变是因为怕砸了金字招牌，那个时候她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胖子，现在她已经可以将自己塞进任何一件礼服之中了。
黎舒河被放出来时，依然对此事没有任何实感。
黎舒河毫不犹豫地出面要当这个人。
“他怎么说？”
“行，有事打电话叫我。”
黎舒河眉头紧蹙，“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消失，再去找。”
电话依然不知疲倦地震动着，黎舒河按了按眉心，将手机递给了一旁的小石，“你接吧……你知道怎么说。”他声音艰涩，像是陈了两天的浓茶一般。
“我就是胖子怎么了！”
他从未承认，但是他觉得很有成就感。此前，他以为已经鲜少有什么事，能让他觉得有成就感了。
一路走过来，说不清是谁改变谁更多一些。只是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个人蠢兮兮地喊他BOSS，给他惹了一堆麻烦却又从不自觉，就这样一路鸡飞狗跳着，他居然磨练出了难以想象的耐性。
斟酌了很久，终于拟了出来。
一份解约合同，改了又改，似乎始终找不到恰如其分的措辞。只要一想到王佳雨看到这冰冷的条款时https://www.hetushu.com.com
的样子，他就觉得自己和这白底黑字一样冷酷无情。
明恺的经济问题被曝光之后，张明恺还在土耳其度假。事情发生得毫无征兆，但显然是有人有备而来。证据确凿，几乎没一项都戳中了张明恺的命门。
他以为他可以亲手将她打磨出熠熠生辉的模样，然而命运终究不肯再给他三年。可惜她的两次生日他都未能准时赴约，无论如何，他终究还是欠了她。
没有出境记录，没有银行卡的转账记录——事实上她原先的账户已经注销了。也报警了，但是警方也没有找到她的行踪。从王茜这边入手，也没有任何进展。
此后他去做笔录，做财产登记，疏通关节。王佳雨还打过几次电话，但是他都没有接。
当时他们在会议室里，桌上的烟灰缸已经装满，垃圾桶里装着外卖的餐盒，每个人都是胡子拉碴，熬红的双眼就像宿醉的赌徒一般。
张明恺叹了口气，“你这是何必——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把佳雨也给耽误了。”
如果不是电视里依然重播着她演的电视剧和电影，似乎她这个人的存在都成了一个伪命题。
事情刚一发生，他就料到会走到这一步。他刻意不去想王佳雨该怎么办，但是在那些熬夜整理文件报表走神的间隙，她惊惶无措的神情还是会不经意地飘进脑海里。他觉得自己很自私，因为直到确定了要走这一步，他才开始替她今后做打算和图书。
黎舒河摆了摆手，转手走出会议室。
小女孩跑得很快，胖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胡同的尽头。
失去了明恺经纪公司副总经理的职位，但他依然是金牌经纪人和顶级造型设计师。
帝都的春天，如果没有风沙，天气往往还不错。青石板路的缝隙里有嫩绿的草钻出来，一眼望去尽是柔软的绿意。
“说是觉得佳雨当时高兴得有点反常，但是他没多想——他也已经在帮忙找了。”
张明恺亲自开着车，虽然也不明就里，不过心情却很好，“他们也只说是上边有人吩咐的。”
黎舒河将车停在胡同口，往里走去。
张明恺赶回来之前，黎舒河动用自己能够动用的所有关系，希望能够稳住形势，争取一点时间。但是对方步步紧逼，加上媒体的大肆宣扬，很快就到了覆水难收的境地。
他问过了萧卫东，萧卫东也称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了。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引起了黎舒河的注意，他停下脚步，只见前面有三五个孩子正聚在一起，正当中的是个小女孩儿，她体型微胖，白色的公主裙紧紧贴在她身上，就像勒住了一般。也正是这个原因，那几个孩子都在取笑她。
小女孩瘪着嘴，眼睛里含着一泡眼泪，将落未落。似乎已经受不了这样恶意的取笑，她伸手将面前的小男孩狠狠一推，然而飞快地跑远了。
小石看了看来电人，为难地说：“黎总，你还是自己说吧，佳雨现在肯定很担心。”
“www.hetushu.com.com谁是最后见到她的？”
黎舒河立即坐正，“她没去《陶思郁》剧组报道？”
“我也不清楚，只是各种关系错综复杂，明恺倒了，也肯定有人利益受损。”
而同时，她所交出的每一份作品，都证明了他当时的决定并没有错。
黎舒河回过神，拿过电话，“没事，我先去睡一会儿，你帮张明恺吧。”
他喊来小石去送合同，然后拿起座机缓缓地按下了王佳雨的电话号码。
黎舒河这才收回目光，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是被什么攥紧了一般，一瞬间让他无法呼吸。
“这事不搞清楚你能安心？”
“不行，绝对不行！”张明恺当即反对。
“我这四十年，活得也够本了，不缺这十年。”
合同打印完成，他浏览了一遍，停顿许久，才在落款处签下自己的名字。落笔的一瞬间，好像能够清晰感知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斩断。
“你接。”黎舒河手撑着额头。
没有了他一步一步铺路，今后王佳雨还能顺利地走下去吗？
他唯独不想承认，急于抽身的原因，是他觉察自己……或许身陷太深。
小石还在接电话，黎舒河静静站在一边等着。
“行了废话少说，你把能整理的都整理了，”他站起身，将烟掐掉，“我先去睡会儿。”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本以为已经尘埃落定，事情却突然所有转圜。
“红姐和王二都没办法，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不过一个名字，却比书写任何东西都要艰难。
hｔtps://wwｗ.ｈｅtusｈu•ｃｏｍ.cｏm“就是……”小石大口喘气，“就是……不见了，手机停机，住的地方没人……”
直到《陶思郁》剧组开机，张柠顶替了她的角色，直到她和SAMZARA的合约到期，SIXTEEN又要开始寻找新的代言人，直到庄娅去世，张明恺的孩子出生，她都没再出现。
合约就在手边，落款处王佳雨的字迹倒是意外的很清秀。他还记得当时骗她签下合约时她纠结的神情，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认识已经两年了。
“什么叫不见了？”黎舒河皱眉。
以他们手头的资源，能够争取的最好情况就是，一个人出来揽下所有罪责，疏通关节之后，顶多是十年的有期徒刑，这样明恺还能保住主体的完整。
然而那些孩子并不听她说的，依然一味地笑着。
打印机呼哧呼哧工作的时候，他不禁想到了开新闻发布会的前夕，王佳雨认真记答案的样子。
而至于他刻意忽略的她的心情……他也只能亏欠得更多了。
他不愿承认，心里满涨的惆怅到了顶点，终究还是有几分难受。
黎舒河始终觉得心里有几分不安，正这么想着，手机响了起来，是小石打过来的，“黎总，佳雨不见了！”
“我一个一个问了，文喆好像是最后一个。”
“有什么不能安心的，”张明恺哈哈一笑，一踩刹车停在红灯前，“都经历了这么一遭了。”
真的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张明恺顿时没了底气，正要说话，黎舒河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和图书起来。黎舒河看了一眼，顺手掐掉了，然而那边又打过来，黎舒河又掐……如此反复了五次，张明恺看不下去了，“我说你别造孽了，快接吧。”
很多本已确凿的证据却被判定为存疑，说要进一步调查，只是黎舒河必须引咎辞职。
后来事情基本尘埃落定，他开始拟解约合同。
被推倒的男孩和他的好朋友顿时大骂起来：“死胖子！丑八怪！小心我告诉老师！”
然而王佳雨的确就如消失了一般，没有了任何蛛丝马迹。
“嗯，你好好演戏，能够演田休的戏可不容易……得，还嫌我啰嗦……那行，就这样吧，你别担心了，有情况我随时告诉你。”小石放下电话，转身见黎舒河目光沉沉，便如星辰寥落的黑夜一般，“黎总，没事吧？”
不知不觉，竟是一年。
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艺人。她不在，自然有新鲜的面孔出现在大家的视线当中，并逐渐瓜分了本已稀缺的注意力。
“就是剧组的人告诉我说她没去，我才到处去找的，但是她就像是……”小石顿了一下，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个措辞有些滑稽，“人间蒸发了……”
他抬头看着天空，天色瓦蓝瓦蓝的，水洗过一般。
“谁说胖子就不能穿公主裙了！维多利亚还是胖子呢！你们知道维多利亚是谁吗？她可是英国的女王！欧洲的老祖母！”
小石无奈，只好按下接听键，走到一边。
明恺对外称王佳雨去国外留学暂退娱乐圈，她的粉丝们在最初的祝福之后，也开始遗忘了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