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何决在说话的时候，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再打开剩下的袋子，发现都是早些年何决送的生日礼物，有歌手的磁带、和她同一天生日的名人的剪报、装了99枚她出生那年铸造的硬币的储蓄罐……
她看了看自己灰扑扑的打扮，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丧家之犬一样狼狈。
“何……”
她没想到何决真的能在这么短时间赶过来，不禁愣住，顿下脚步，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近，最终停在自己面前。
“等我，我马上过来。”
两个人都吃了一惊，而乔暖更是彻底呆住。她穿着一身幼稚的珊瑚绒睡衣，脚下靸着一双毛绒绒的拖鞋，没有化妆，头发就随意地绑了一个马尾。最最关键的是，她手里还提着三只煞风景的超大的黑色塑料袋，一副完完全全的黄脸婆的装扮。
何决没说话，扫了她一眼，突然伸手将她右手提的两只垃圾袋接了过来，然后径直转身下楼。
乔妈妈见到她头发散乱，睡眼迷蒙的样子，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放假就窝在家里，也不出去活动，你这样怎么找得到男朋友。”
一行人先去W大游荡了一圈，再去唱KTV，然后晚饭定在了W大附近的食乐锅总店。之前从大眼美女哪里拿到的员工优惠卡，早就找不到了。一行二十几人点了一个包厢，坐了三桌，大家边吃边聊，气氛非常活跃。
“你眼光别太高，遇到合适的先试试看嘛。”
而何决则是穿着一件短款的深蓝色羽绒服，拉得很低，露出里面同色系的格子围巾，装扮衬得他身形颀长而挺拔。他今天戴了一副半框的眼睛，面部轮廓立体而分明。m.hetushu.com.com
席间聊得最多的自然是感情的问题，已经结婚了或者有对象的同学，说话的时候都似乎比其他人多了三分底气。而一直默默地吃着金针菇的乔暖，大约是其中最没有底气的一个人。
“在W大家属区……”
“挺好的啊。”
是什么时候把它们统一收起来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可是她还能想起自己收到这些礼物时高兴而感动的心情，从小到大，她收过的礼物不计其数，却没有第二个人送的，能够像何决送的这样充满了心意和创意。
这番唠叨乔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她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走去浴室洗漱。乔妈妈却并不打算放过她，跟在她身后一路碎碎念，“对面那个姑娘，是你小学同学对吧，儿子都满月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这个现象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何决一直没有退租，一直让这里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扔了垃圾之后，乔暖局促地道了声“谢谢”。
何决淡淡地说了句：“不用。”
由于年代久远，这些东西都已非常陈旧，那份剪报也已泛黄，胶水失去了黏性，轻轻一碰就会散落下来。
乔暖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将手机合上。她拍了怕身上的灰，去厨房洗了个手，拿上钥匙关上灯，将门轻轻关上。就在关上门的一瞬间，乔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当时乔爸爸厂子出事，说要抵押房子时，何决会坚决反对，“无论如何，房子不能抵押”。
卧室里，阳台上……都没有任何变化。好像从她走了之后，时光就这里静悄悄地凝固了。
许久之后，乔暖轻轻地呼了口气hetushu.com.com，“……不，没什么事，打扰你了。”
“这一翻年你就二十六岁了，以后想找都不好找，我二十六岁的时候你都四岁了。还有清晏也是，你们俩怎么一点都不上心，总不能你们俩搭伙过一辈子吧？”
“你等我过来。”
吃完之后，大家道别之后就陆陆续续地散了。
洗漱完之后出来帮忙大扫除，乔暖负责卧室的部分。她不常打扫房间，一收拾就停不下来，什么东西都得拿出来整理一遍，常常越收拾越乱。
乔暖回过神后恨不得立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尴尬地笑了笑，“你回来了。”
“你在哪里？”
“不，不用，我马上就走了。”
响了两声之后，那边就响起有些嘈杂的背景音，随后是何决清朗的声线：“喂。”
“那你倒是拿出点着急的样子啊，多出去走走，参加点同学聚会，公司里就没有看得上眼的？”
乔暖在落灰的沙发坐下，按了按湿润的眼角，轻声说：“何决……”
乔暖怔了怔，立即追上去，“我我我自己提就好了！”
眼中像是起了雾，一下子模糊起来。她记得在那个小厨房里，她切菜时何决从背后搂着她的腰，笑得一脸狡黠；在客厅的沙发上，她窝在何决怀里和他抢着遥控器。好像那段日子只是被暂时尘封起来，只要她愿意，一打开瓶盖，就能回到往昔一样。
——因为房子里充满了珍贵的回忆，无法忘却也不能被取代。
彼此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好像就在面前一样。她没说话，何决也没催促。似乎能够感觉时间在往前行走，清晰而缓慢。
到了门口，乔暖正要敲门时m.hetushu.com.com，注意到门把手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出过了。她试着敲了敲门，果然没有人应门。
乔暖大喜过望，立即跑回门前，将钥匙插|进去，用力一扭，门应声而开。一股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试着按了一下客厅的开关，没想到灯居然亮了起来。
乔暖开始刷牙，不搭腔。
她一件一件看着，又一件一件仔细地收回去。心情像是夜色下的大海，潮水不停地涨起又落下。
乔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挂断了。
她立即将这心血来潮付诸行动，裹紧围巾朝着W大家属区走去。
“……有事吗？”
“你要出门吗？那……那你先走吧。”乔暖继续维持着僵硬的笑容，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已经捋不直了。
乔暖正在做一个和谢清晏抢东西吃的美梦时，突然被拍门的声音惊醒，随后乔妈妈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快起来大扫除！”
何决“嗯”了一声，慢慢地收回目光。
等她终于收完了东西，将卧室打扫出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又帮着乔妈妈拖地擦窗户和室内的死角，忙完时就到了正午。
借着昏暗的光，乔暖发现，这里竟然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沙发上依旧放着当时她挑的抱枕，茶几上摆着塑料的插瓶，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再走去浴室，流理台上还摆放着当时打折促销时买的漱口杯，一个是粉色，一个是蓝色，孤零零地挨在一起。
乔暖看着镜中自己憔悴的面容，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着急啊。”乔暖一边慢悠悠地挤牙膏，一边回答。
“您这是嫁女儿不是做生意和图书，能不能靠点谱啊，我好歹长得也不差文凭也还行，总不能随便就凑合了吧。”
乔暖觉得鼻子发酸，喉咙像是哽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
那是她读大一那年过生日，何决送的木头城堡。本来是一直放在书桌上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了起来，她也没有注意。
心脏像是被锋利地刀刃飞快地划了一下，顿时疼得不知所措。
同学聚会也都慢慢组织起来了，这天要参加的是广告二班的聚会，听说李珊珊并不会参加，乔暖也就欣然前往了。
乔暖下楼之后慢慢地沿着来路往前走，刚刚走出家属区的大门，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飞奔而来。
两个人静静地站着，只听见何决不稳定的呼吸，心口是满涨的情绪，却没有办法说出哪怕一个字。
乔暖站在门口吹了一会风儿，突然非常想去当时租房子的地方看看。
收拾到书桌下面的柜子时，乔暖发现了三四只礼品袋子。她将袋子一股脑儿地搬出来，放在地上，然后挑了最大的那只袋子打开。
没等许云瑶注意到，乔暖飞快地跑进楼道里。她跑上二楼，站在窗口处往下看，只见许云瑶和何决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个一起并肩走远了。
乔暖心不自觉地往下沉了沉，暗骂自己真是期待过剩，便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往回走。刚走出几步，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乔暖回头，只见不远处一个长发女生正朝着何决跑过来。女生穿着双排扣风衣，也系着一条格子的围巾，正是许云瑶。
片刻后，她突然想到，当年曾经在外面放了一把备用钥匙。她立即往下走了半层，打开消防栓的箱门，在盘缠的水带之间和*图*书摸索起来。不一会儿，果然发现了一枚已经有些生锈的钥匙。
乔妈妈抬手敲了敲乔暖的脑袋，“好个鬼。要不要我就再帮你打听打听……”
何决虽然回了W市，在家的日子却没几天。乔妈妈邀请他过来吃饭，他虽然答应下来了，也一直没有来。
“行行，我不给你介绍，那你自己给我上心点，都老大不小了……”乔妈妈一边念着一边离开了浴室。
乔暖痛苦地呻|吟一声，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
“没有。”
何决没理她，飞快地下楼走向垃圾回收点。乔暖在后面一路小跑，总算没有落下。
气氛一时冷下来，乔暖站了一会儿，“那我，我先回去了？”
这样想着时候，她不知不觉掏出手机，摁下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她不禁感到有些沮丧，靠着门静静地站了很久。
一看到里面的东西，乔暖立即怔住。
她洗了把脸，提着三只巨大的垃圾袋出门去倒垃圾，刚刚一踏出客厅的门，就听见对面响起了开门的声音，随即何决的身影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面前。
收拾了半个多小时，也没理出个头绪，反而倒腾出了一堆旧东西。小学时的作文本，一纸盒子的贺卡，和谢清晏传的小纸条……满满地铺了一地。她索性不着急，一边看一边继续翻箱倒柜。
“就你嘴贫，我看小李人还挺实诚，生意也做得不小，跟着他总不会吃亏。”
“千万别！”乔暖忙一口吐掉口中的泡沫，“我求求您了千万别再给我介绍对象了，你上次给我介绍的那都什么啊，一开口就‘乔姐乔姐’地叫我，这是相亲呢还是认亲呢，我比他还小六岁吧，尊称也不是这个尊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