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审局
今人何乖张

她没有应声,便站在那里不动,过了许久,才瞥他一眼。
凝视她的侧影,他无声微微笑开,有情绪便好,与她的这些小脾气相比起来,他心里真正害怕的是哪一日她无缘无故就不再恼他了,眸光落在她别于腰后绶带的玉笛,不觉想起许久以前,他与她初次交谈的那日清早,曾恶意取走她的桂花。
“哪有这首曲子——”一怔之下脱口而出的瞬间终于反应过来,当下大怒回身,瞪视他的黑瞳里似要喷出火来。
“都下去,不得对师太无礼。”一把带笑温声斜CHA进来,白世非的身影出现在花廊下,眸光恰恰迎上急步过来的尚坠,星眸深处因乍见久违的她而漾起微波,似柔肠无声百转,又似相思已在红尘中走了千年。
那厢真明已被护院拦下:“这位师太请止步,第一楼不允女子入内——”
在晏迎眉的安排下,真明在白府里说了几日禅,余暇尚坠陪着她在府中各处观赏亭台楼阁,或学吹新曲,或和-图-书游园闲话,期间见她再没提起要带自己走一事,便也默声不问。
祸有其因,富有其源,听那侍童话中意思,仿佛白家公子是为了这小丫头才请人摆下的阵法,这原本的无心之举,却可能为他白家带来意外的福德,但愿真能如此。
一腔烈火当场别他的说话噎在胸口,上不得下不得,憋得她几乎窒息。
“小坠。”他轻唤。
尚坠失了失神,只短暂瞬间,便已将脸别开。
她轻咬下唇,因为始终不肯回头,所以也就没看见蕴藏在他眼内与温柔语调极不相衬的浮幽星芒,自我挣扎了良久,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拒绝他楚楚可怜的请求,她勉强开口:“你想听什么?”
这日午后,两人往林苑而去,经过第一楼尚坠轻声介绍:“这里头便是白公子的寝居之所。”
好一会儿,她才不情不愿地,低应了声:“嗯?”
尚坠听得茫然:“师父说什么呢?”
尚坠恼得紧紧拧住腰间绶带,只恨不www•hetushu.com.com能此刻指间死绞的是白世非那张仿若偷腥得逞而恶劣之至的笑颜。
尚坠勉力恢复镇静,再也不看白世非一眼,只行近真明身边。
她的密睫轻轻颤了颤,眉目间有丝迷离的哀愁,似也被他勾起了回忆而心间酸涩,又仿佛有些紧张,这样倾诉心事的他是她从未曾见过,她不安地把身子再转过去一点,不愿被他看见自己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垂低的下巴动了动,仿佛想抬起,最后始终还是没有。
“因为你到我家来的第一天夜里,跑到水榭中吹曲子的时候,我就在那湖边坐着。”顿了顿,仍是得不到她的回应,他也不急,依旧只喃喃细语,“你信吗?我夜夜都在芙亭里等你,只是一夜又一夜,你始终没有来,总是只得我一个人,我好寂寞。”
看尚坠似懂非懂,真明和蔼微笑:“你便谨记,以后那玉笛不要离身。”掩下眼底未尽然散去的一丝隐忧,她不再多说什么。
“小坠和*图*书。”他再次满含柔情地轻轻吟唤。
“坠儿——”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叫唤,真明从里间出来,凝眉思索着什么,脸容之上隐见一丝意外喜色,又还有些未能尽然堪破的困惑,从而忽略了一对小儿女之间的暗波流动,过来后径与白世非合十告辞,对尚坠道,“走吧。”
白世非朝真明拱手,笑道:“奴才们不懂事,还请师太莫怪,只因这楼里摆了个破什子阵法,有少许禁忌,故而鲜有女子出入,只不过依小可看来,师太乃佛门中人,菩提树下四大皆空,又焉有男女之别?师太这便往里请。”转头又吩咐白镜,“你好生陪师太到处转转。”
身后却传来白世非的两声带笑轻咳,仿佛意犹未尽,急欲唤回她回一回眸。
唇边笑意因了回忆的美好而荡开涟漪,无边温柔的语声中更带了一抹甜蜜:“记不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怎知道你会吹笛?”
难能得见伊人一面,他声柔如水:“不气了好吗?”
明知再不收敛下https://m.hetushu.com.com一瞬她可能会扑上来杀人,他脸上笑容却还是抑制不了完全荡开来,心底快乐绝伦,便收也收不住,在她爆发之前,他朝她柔声轻道:“小坠,我真的爱死你了。”
真明定了定神,慈爱地看着她,连日来的忧色似略略化淡了些:“没什么,为师只是在想,世间事以是因缘,经百千劫,业果相续,正所谓种何因者,是何果报。”
几名护院先是发愣,而后便留意到了主子的眸光始终只停在一个人身上,终于领悟过来,赶紧接二连三找借口留了开去。
那时送她这管笛子,便是借口还夺花之情。
眼前人依旧是一身锦缎胜雪,白衣风流,桦木般挺拔的颀秀身形,头顶上一支冰净无絮的玉簪别着密黑发髻,三指宽的抹带一根飘垂在背后,一根长坠胸前,因风轻舞的带梢饰着亮蓝描银的精致华绣,嵌宝云纹绣带环出窄条修腰,膝下衣摆微微飞起一角,悠然露出底下的白袜锦鞋,说不出忒般华贵优雅。
很快垂花www•hetushu•com•com门边便只余下两道一步之距地身影。
旁边真明兀自沉浸在思绪当中,自言自语道:“此阵看上去不但催财旺势,趋吉避凶,难得的竟似还荫佑子孙,也不知摆阵的是何方高人。”(此处我省略了原书中八卦术语,主要打字太慢。)
这回她有了反应,却是将身子背过去一些,对他的说话仍旧听而不闻。
闻言真明的目光往庭院里掠了掠,这一看却顿了脚步,神色似极其意外,转身便往拱门走去,打算进去看个真切。
没想到她临时起意,尚坠阻拦不及,连忙跟上前,“师父——”
“再吹一回曲子给我听听好吗?”他软语央求。
白镜连忙应是,跟在道了声谢后就不客气地往里走的真明身后,临去前给杵在;院门入口的几尊门神暗暗打了个眼色。
眼底笑意再藏不住从俊唇跃上眉梢,腻语销魂:“你喜欢我。”
尚坠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便那样冷冷地低垂着头对白世非不理不睬,也还能感觉到他温煦的眸光始终没有片刻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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