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选

听到“这个朝代”一词,安弘澈微微眯起了眼。
苏誉让一个小厨在花园里学烤鱿鱼,一个在厨房里做海鲜粥,自己则端着一盘黄金蝴蝶虾给昭王做零嘴:“王爷不用上朝吗?”
……勋贵之族,凡适龄男女,未有婚约者皆须参选……
“皇室大选不论男女,你自然也是要去的。”赵氏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大选?”安弘浥眨了眨眼,悄悄看了一眼桌上的小猫,“这个,得看皇兄的心情。”
“我的……”那人站起身,抬了抬手,袖口处露出了一点金色的绒毛。
罢了,朕这般宽厚仁慈,怎么忍心看你犯蠢,就帮你一把,权当这些时日你伺候得当的赏赐吧。
“以后都是邻居,自是该相互帮衬的。”满脸堆笑的当铺掌柜,仿佛跟前几日那个掌柜不是一个人。
这个莫名其妙的官职,可以理解为皇室奇怪的传统,但是剩下的规矩就真的不能理解了。一旦立太子,宫中没有生育过子女的妃嫔统统放归,女子可以另嫁!
宫中传出消息,今年的大选如期举办。家里只有两个女儿,苏芷的年纪根本不够,苏孝彰开口,说他们家要送苏颖去,已经报到宗正司了。原本作为一个庶女,苏颖在这家里也没什么地位,选秀女是所有勋贵家庶女麻雀变凤凰的唯一机会,一旦被选上,她就是这个家里地位最高的了,这让她怎能不得意!
开业大酬宾,苏誉让两个小厨连夜炸了几大筐鱿鱼圈,用萝卜刻了个花章,看客上前来在手背上盖一个戳,就能领到一个鱿鱼圈。不要钱的东西,不管在何时都很受欢迎,鱿鱼一抬出来,舞狮台下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酒楼今日便开始装潢,午后你可去看看,”安弘浥吃完最后一只虾,那边的烤鱿鱼已经做好,喝了口茶,便抓起一串鱿鱼开始吃,“唔,没有你烤得好吃。”
苏誉觉得自己跟这不靠谱的昭王谈论正事简直是自寻烦恼,过了午就跟着清客去东大街看装潢了。
盒子里是一对细银镯子,银子不多,但雕工还不错,镯身纤细圆润,嵌着几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戴在苏芷细细的胳膊上很是好看。
“酱汁儿,皇家怎么会男妃呢?这个世界太神奇了。”苏誉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说多了,一边在书堆里翻找,一边絮叨。
要去大选,总得有件像样的衣服,自家太太那么抠,翻遍了箱笼也找不出一件体面和*图*书的衣裳,这才厚着脸皮来二房夫人这里打秋风,只是一时得意忘形,惹恼了人家,这可如何是好?
掺使官,顾名思义,掺和朝政,被皇上使唤的随身官员。这掺使官是相当于伴读的存在,会照顾皇上的饮食起居,帮皇帝处理朝政。所以,通常把这个也归在大选之中。
“母亲唤我过来,我……”苏芷看了一眼紧掩的门帘,悄悄扯住苏誉的衣襟。王姨娘每次见她都要冷嘲热讽,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想见的,但母亲的传唤又不能不去,她与苏誉不同,对于嫡母一直是又敬又怕的。
月上中天,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将掉落在床下的名帖捡了起来,淡色的薄唇轻抿,蠢奴,竟敢将名帖扔掉!
“酱汁儿,起床了,今天酒楼揭匾,你得去当招财猫!”苏誉做好了早饭,回到屋里找还在睡大觉的懒猫。
苏誉嘴角抽了抽,说起自己兄长病着,就是寻常人家,好歹也要装出一副悲痛的样子吧。
苏誉指点了小厨几句,让他掌握好火候,跟昭王聊了聊酒楼的装潢,说着说着,说起了大选的事,他突然想到,既然皇上还病着,今年的大选说不得又推了,那就省了他的麻烦了。
大伯的妾,虽说辈分不同,还是要避嫌的,苏誉在廊下站定,不再往里走。
想起来苏誉也是勋贵,昭王哈哈大笑,说苏誉应该去的。酒楼装潢不出半月就能完工,离大选还有三个月,这期间足够苏誉赚得盆满钵满好去贿赂宗正司。至于皇族那边,他昭王肯定投苏誉一票。
“酱汁儿!”苏誉一惊,抬手去拉他的袖子。
“前些时日誉儿孝敬了我些银两,便让人给芷儿打了对镯子,今日送来了。”赵氏笑了笑,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苏芷。
王姨娘是苏誉大伯苏孝彰的小妾,育有一个庶女叫苏颖,今年十五岁。
别人为了进宫都挤破了脑袋,这蠢东西竟然不想去!安弘澈坐在床里,自己生了会儿闷气,转头看了看睡得一脸无知的苏誉,歪头看了半晌,而后,把名帖揣进自了己的袖兜里。
面对着那双眼睛,苏誉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背后的汗毛都开始根根起立:“公子,你……缘何在我的房里?”吞了吞口水,原本作为主人,他应该理直气壮地质问这个不速之客,此刻却觉得自己理亏了一般。
掺使官与后妃一起住在后宫中,等以和-图-书后皇帝不需要掺使官,出去做官的时候,会按照在宫中得到的品级直接封爵。在宫中可以得到的品级有侍君、尚君、贤君,贵君,王君,分别对应着一等将军、伯爵、侯爵、国公、亲王。
伸手拉住妹妹的手,苏誉让春草进去通报,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芷儿也该学女红了,这算是母亲和你哥哥送的贺礼。”赵氏笑道。
男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薄衫,侧躺在被子上面好梦正酣,修长的身体蜷缩在这小木床上显得有些委屈。似乎被吵到了,剑眉轻拢,微微睁开眼,瞥了苏誉一眼,翻了个身接着睡。
安弘澈爬到苏誉胸口,仰头看那张帖子,瑾堂,倒是个不错的字。
空气似乎凝滞了片刻,躺着的人坐起身,直直地看向苏誉。他的眼睛长得十分好看,澄澈明亮,眼尾上挑,只是此刻微微眯起,平白多出了几分危险之感。
“那大家都进宫去当掺使官好了,谁还去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啊!”苏誉严重怀疑这本律法是不是老祖宗在地摊上买的盗版。
早在半个月前,人们就对偏角处修建的旋转木梯好奇不已。往常建造屋舍,讲究个对称,板材要左右均衡,雕花要上下呼应,似这般把木板割成一头大一头小,旋转而上的木梯,实在是少见。
心不在焉地拿着那份名帖离开后院,苏誉抬头看了看天色,抬脚往书房走去。
通常是不会立王君的,只有在后宫妃嫔无德,不立皇后的情况下,才会立王君。王君不放归,也留在宫中跟皇上一起照顾太子。
“皇兄病着,不上朝。”安弘浥乐呵呵地一边喂猫一边吃。
“是大老爷家的王姨娘。”春草低声对苏誉说道。
原本这两间房的小酒馆也不需要什么复杂的装潢,重点在于那个旋转楼梯的打造。楼下当铺原本是不愿意让苏誉在外面修木梯的,这样会遮挡他一部分的门脸,但听说是昭王府的人,便二话不说地连夜挪腾了仓库,还主动过来给工匠们送水。
之前苏誉想收回这两间铺面的时候,就跟当铺东家谈过,被大掌柜好一顿讥讽。
安弘澈闻言,甩了甩尾巴,站起身爬到苏誉的脑袋上往下看。
王姨娘闻言,立时变了脸色。这番话是明明白白说给她们母女听的,家已经分了,赵氏母女的吃喝都要仰仗苏誉,她们再想来打秋风是一个铜子也拿不到。
东大街今日十分热闹,海https://www.hetushu.com.com鲜楼揭匾开张,舞狮杂耍自然少不了。
苏誉仰躺下来,举着自己的名帖看了又看,五个鎏金大字写在正中央,苏誉,字瑾堂。
……太子立,则遣散后宫,除育有皇嗣者,女子归宁,男子以品级定爵……
赵氏絮絮叨叨地说着去参加大选的好处,若是能选中,过些年出来至少能得个一等将军,就算选不中,只要过了头一关就能引起宗正司的重视,爵位很可能就会落到苏誉的头上。
“这也太扯了!”苏誉看得目瞪口呆。
苏誉完全懵了,不明白他养个猫怎么就牵扯到身家性命了,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便粗暴地推开他,轻盈无声地跃上墙头,眨眼不见了踪影。
“夫人叫芷儿来做什么?”苏颖见了苏誉也没行礼,只是盯着瘦小的苏芷瞧,眼中满是不屑。
“就我这副德行,去了也是白去,皇上眼瞎了才能看上我。”苏誉随手把帖子扔到了一边,决定不管这件事了。
王府请的工匠自然是数一数二的,十几个工匠同时开工,那速度赶得上苏誉上辈子的那些装修公司了,不出十日就装了个差不离,半月之后就可以准备开张。
大逆不道!胸口的小猫顿时不高兴了,伸爪照着苏誉的脑袋拍了一巴掌。
书房不大,书架上存的书也有限,苏誉举着烛台翻找半晌,也没发现什么能帮他了解常识的书。古代可没什么百科全书,要看也只能看看律法了,但作为一个卖鱼世家,书房里会有律法书吗?
清晨的阳光倾泻进来,映亮了简单的木床,木床中央躺着一个俊美异常的……男人。
次日,苏誉把名帖的事忘了个精光,起身收拾妥当往昭王府去。
苏家从来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但好歹是个勋贵,书房这种给外人看的东西还是有的。
咔咔咔!天降一道闪电,将呆立的苏誉劈成了渣渣……
如今,那奇怪的梯子已经晾干了油漆,明晃晃地展现在世人面前。朱红栏杆,简简单单的没有任何雕饰,宽阔的梯板宛若游龙盘旋而上,顶端乃是一个圆顶小亭,很是别致。
“夫人,这么多年的情分,您何必做得这么绝。”王姨娘脸上的笑越来越僵。
在苏誉怀中睡得正香的安弘澈,被胸膛传来的声音吵醒,懒洋洋地探出脑袋看了一眼,顿时一个机灵醒了过来。
“等等,母亲,什么大选,我去?”苏誉彻底懵了,方才她们讨论的m.hetushu•com•com不是皇上选秀女的大选吗?跟他一个汉子有什么关系?看着赵氏和苏芷理所当然的表情,苏誉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呦,二少爷回来了。”王姨娘原本笑得眉飞色舞,看到苏誉连忙起身,脸上的笑也收敛了几分。
“你大伯定然是不愿让你去大选的,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愿?”赵氏眼中满是讥嘲。
“啊,找到了!”苏誉惊呼一声,在角落里扒出了一本落满了灰尘的书,封皮都有些泛黄了,吹掉表面的浮灰,露出了“大安律”三个字。
这些年赵氏暗中帮了王姨娘几次,为的是制衡大房一家,如今已经撕破脸,赵氏懒得再理会她,三言两语把那母女俩打发走,便问起苏誉酒楼的事,得知一切顺利,这才微微颔首,冷笑道:“且叫他们再得意几天,你明日拿着这个去宗正司。”
蠢东西,你当掺使官是那么好做的?安弘澈从苏誉脑袋上跳下来,蹲坐在律法书上,拿尾巴点了点书页的角落,上面有关于掺使官的种种严苛限制,要选定一个掺使官进宫,非得皇室宗族多少个人同意,在大选时要得到极高的评价才行。可以说,能被选中的人,本就有资格加官进爵的。
安弘澈见苏誉愁眉苦脸的,有些不明所以,伸爪拍了拍苏誉的脸。苏誉低头,正对上了小猫的一双大眼睛,竟从那宛如琉璃珠的眼中看出了疑惑。
苏誉趴在床上,仔仔细细地研读有关皇室选妃的章节,越看越糊涂。金色的毛团仰躺在他的腰窝处,无聊地舔爪子玩。
金色的小猫扒着衣襟,静静地听着苏誉啰嗦,藏在衣服里的尾巴尖轻轻地晃动,琥珀色的眼中晦暗不明。
“不得让任何人知晓,”那人轻巧地避开了苏誉的触碰,修长白皙的手反过来掐住了苏誉的下巴,声音清冽如山涧冷泉,悦耳动听,却让人不寒而栗,“否则,整个苏家都难活命。”
醒来这么久,苏誉还不知道自己是有字的,他本以为自己也就十七八岁,没料想已经弱冠了。
虽然苏誉没有仔细看选掺使官的限制,但他也明白,这般好的事情定然不会轻易落到谁的头上,皇室对于掺使官肯定会慎之又慎,赵氏的想法还是过于简单了。
一朝醒来,没有了先前的记忆,脑袋里却装满了另一个时空的东西,说不恐惧是假的。苏誉一直小心翼翼地生活,生怕露出什么马脚,即便有很多不理解的东西,也不能说不hetushu•com•com能问,只有面对怀里的小毛球时,才敢放下心防。
根据律法的记载,这大安朝的皇室真的非常奇葩。好在选男子入宫并不是他所想的“男妃”。皇帝大选,除了要选妃,还要选出些近身伺候皇帝的人,通常都是男子,称为掺使官。选拔的流程与选妃相仿,也要看相貌、家世。
“瑾堂……”单指划拉着那两个字,苏誉的思绪有些游离,上辈子二十岁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呢?家里没人管他,考上大学也交不起学费,早早地出去打工,杀鱼洗菜,从早忙到晚。
“我觉得我对这个朝代了解得太少了,我得找本律法书研究研究。”苏誉看着这双猫眼,不自觉地想解释给它听,虽然也知道它听不懂。
苏誉还处在震惊的状态,对于嫡母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确切地说是根本听不懂,他突然发现失忆了的自己缺少了很多这个世界的常识。
推开尘封已久的门,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怀里的小猫不停地打喷嚏,苏誉连忙用袖子挥了挥,拍拍沾了灰尘的毛脑袋,拿起火折子点亮了屋里的烛台。
昭王家的清客很是能干,昨日傍晚就找齐了两个帮工小厨,安弘浥便叫苏誉每日到昭王府去,每日做一道菜。
苏誉顺手把猫按到自己脸上,幸福地在柔软的绒毛间蹭了蹭。
床上睡得手脚松软的人一个激灵睁开眼,缓缓回头,看了看满脸疑惑的苏誉,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顿时僵硬了。
“小芷,你怎么来了?”苏誉不由得笑了笑,这是他的庶妹,与他不是一个姨娘生的,但是同一个爹。
大选,不论男女。
“二哥!”一道轻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苏誉回头,就看到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怯怯地站在三步开外。
苏誉没理会她,给嫡母行了个礼。
苏誉完全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退后一步来回看看,确定是自己的房间:“那个……公子,请问……”
苏誉接过来,乃是一张名帖,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这是作甚?”
苏誉叹了口气,这妹子的亲娘出身不好,在这个家里没少受委屈,如今是越发地胆小了。
青色的帐幔随着微风摆动,苏誉笑着一把掀开床幔,顿时愣在当场。
“母亲?”苏芷吓了一跳,抬头看苏誉,苏誉也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
“这眼看就要大选了,我想着给颖儿做几件好看衣裳。”屋里传来一阵女人的声音,苏誉顿下脚步,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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