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夜市开业,晋县的街市上挂满了灯笼,人声鼎沸。跟所有的秋冬节庆一样,不外乎是放鞭炮、猜灯谜、吃好吃的。
“不错不错。”
“可是你为什么会送他礼物,是朋友,还是……”
“你又如何知道。”
程少陵不再耽搁,轻轻的吻上眼前这个傻的让自己心悸的姑娘。
“你不认识啦!”暖歌好笑的拍了拍他,“呃,我说真的,我没有什么宝贵的东西可以送给他,我猜他也并不看重什么金钱珠宝的。这朵晶莲是我这么费力才赚回来的,有意义吧,哈哈!他会夸赞我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见到他。”
客栈有些偏僻,却也好找,沿着城内的内河一直走便是。一是图那里便宜,二是安静。
“暖歌,那是什么?”
“你喜欢晶莲?”陆忍嘉问着暖歌,暖歌不用回答,她的表情已经对着棚内缸里养着的几朵晶莲“垂涎三尺”了。
“你为什么要扮成是陆忍嘉。”
“你不相信他吗?”
怜秋节是冬天来临之前最隆重的一个节庆,意寓送走秋神娘娘,并敬请她老人家明年再来。陆忍嘉也有所耳闻,可却从没亲身参与过。至于暖歌,她倒是熟悉的很,往年的这一天,商学院的学子们会三三两两的结伴去逛夜市,或是到河边祈愿。通常她是和表姐小柔一道,当然还有纪师兄。
暖歌惊讶的看着陆忍嘉,他的眼神很是古怪,那样的迫切,又是那样的熟悉。可是……是啊,是朋友还是什么……暖歌自己都困惑了,忽然很怕回答这个问题,想走开,可双脚像是钉在地上一样。
“你自己有很多宝贝了,不能这么小气和图书。”
“不知道,不记得了”暖歌含泪摇头。
心里忽然开始揪起的痛,全身都痛,原来想念一个人,并不一定非要离他多远、多久,原来他就在你面前你也会想念,甚至更加的想念。
半柱香后,陆忍嘉已经跟在暖歌屁股后面开始了向陌生人讨寿字。
“哦,是不错。”陆忍嘉不以为然的点点头,其实他府上就有,只不过一直没到季节开放而已,“嗯,我们走吧,前面应该还好玩的。”
“晶莲你准备拿来做什么?”陆忍嘉还是开口问了,暖歌的表情让他很是好奇。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纪师兄会和小柔表姐在一起吗?
“尝尝。”
可他不能那么做,于是整整一个半时辰,他们才终于收集了五十个人的寿字,并换了一朵宝贵的晶莲。
“不给你了,我自己留着的。”暖歌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哭的时候不是应该心里难过吗?可她现在一点都不难过,也不是高兴,看着程少陵的脸,原来他回来了,原来他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原来不只她一个人走过千山万水,原来他那么爱面子的人,也会在船上为了帮她而一次次的举牌子,也会在怜秋节上为了一朵晶莲而一次次的跟陌生人展开笑容,低声下气。
“我怕,所以想把你藏起来。”程少陵苦笑着,抬手擦掉了暖歌的眼泪,一点一点的撕下她唇上的假胡子,他很少见她会哭,她的眼泪弥足珍贵,她的脸……清甜的就像她手中捧着的晶莲,“晶莲是送给我的吧。”
暖歌咬着嘴唇,仍旧不敢相信自hetushu.com•com己眼前看到的人,耳中听到的话,她生气吗?不是,她只是震惊,她伸出手,试探性的摸上陆忍嘉……或许应该说是程少陵的脸颊旁边摸索着,在靠近鬓角的地方果然有一点点的不平滑。暖歌心里“咯噔”一声,顺着那一点点的不平滑摩搓了一会儿,人皮面具的边缘松动了,再用力……程少陵的脸一点一点的露出来……别来无恙。
“陆兄,呵呵,呵呵。”暖歌抬头直视着他,笑容比蜜甜。
“慈父七十大寿,愿求百寿图,凡每图寿字数量征集达到半百的,愿送晶莲一朵。”
“嗯。”暖歌边走边点头,又扭头看了看陆忍嘉,怎么看怎么觉得他长的就像被别人倾诉的面相,“他一定喜欢!”
暖歌没看太明白,听专门的人解释了才恍然大悟,便讲给陆忍嘉听,那字的意思就是某人给某爹做七十大寿,希望征集越多越好的百寿图,而每张百寿图不是一个人写的,而要一百个陌生人的笔迹。只要一张图上能请五十个人请出寿字,某人就送晋县独一无二的晶莲一朵!
“我相信你会平安到家,即使没有我,我皇弟也会派人暗中监视你。可是我怕……我怕跟你分开。”
“我被迷晕带回了京城,之后被软禁在宫里,母后绝不允许我有半步的行差踏错。”
“我以为你已经不属于我。”
路上很黑,月色并不浓,内河却有些反光,陆忍嘉很怕暖歌会走着走着眼花掉进去。虽说并不深,可毕竟也会冷了,便一直护着她,偶尔拉她一把。
“我记得当初告诉过你,沙漏里的白沙转过来时会发生美好的事情。”
暖歌全身和*图*书的血液在瞬间冰冻,这个评价是……她不可思议的盯着陆忍嘉,差点连呼吸都忘记了。
陆忍嘉无奈又好笑的跟上她,不是不被侧目的,毕竟他们两个现在都是男人,两个男人在街上拉扯,暖歌的声调又那么的奇怪……
“是朋友,还是……喜欢。”陆忍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勇气,重复了这个问题。
“那个琉璃沙漏呢?你不是一直当成宝贝了。”程少陵微笑着靠近暖歌。
陆忍嘉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有极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当初在船上,暖歌让他举牌子配合直销的时候,也这么笑过……
“怎么会不相信!”暖歌忽然急了,“我为什么会不相信他,他对我那么好,我最困难的时候都是他在帮我!没错,他是不告而别,可那又怎么样呢?他是音信无全,那又怎么样呢?我……朋友之间是不需要听解释的,我就是相信他,就是!呃……可是你干嘛要问这些?”
时候已经不早了,怜秋节的夜市已近了尾声。陆忍嘉跟在暖歌身后朝客栈走,暖歌则小心的捧着晶莲,难得的轻松。
他有事,他真的有事,他之所以提议留在晋县一晚,是因为他必须在回到山海郡之前跟暖歌坦白一些事情。他不放心暖歌一个人走,又不敢直面以对她,所以用陆忍嘉的身份一路陪伴。也对,只要是跟暖歌一起做的事情,再怎么着急,心里也是高兴着的,虽然他真的很想拉住暖歌告诉她说:如果你喜欢,我整府的晶莲都送你。
“你怎么什么都好奇啊,奇怪了,京城里也有这些啊,你怎么都没见过吗?啊……快看那个……”暖歌的声音骤然变高和图书,拉着陆忍嘉就冲向左侧的人群。
暖歌从没想像过喜欢上一个人会是这样的感觉,她以为自己喜欢过纪师兄,因为小时候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心跳加速。
“我是你的行差踏错?”“在母后眼里你是,可在我看来,我从没像现在这样幸福。”
“丫头,听我说完。”陆忍嘉沉声说着,一字一句:“我曾经以为你很傻,为了堂姐就敢去跳崖。记得吗?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发生过的事情。”
可原来……原来喜欢一个人不是甜的,而是疼的,哭出来的眼泪流到脸颊上也是灼烧着的疼,被他眼神拂过的每一寸肌肤都是痛的。
“暖歌,那是……”
“我哪有?”
暖歌怔了下,微笑起来:“我要送人。”
两个人的影子偶尔叠在一起,也挺温暖。
“烤鱼呀,你要吃吗?”
陆忍嘉微笑起来,抬起手臂,终究是拍了拍她额头,这个动作已经在他脑海中完成了无数次,直到今夜才总算有了勇气。
“其实你也一直在说自己傻,从没否认。即便你再活三十年,也不见得会学聪明。起初的时候,你要教我帐目,可你自己连算盘都打不清楚,一直到现在也是这样。我不告而别,丢下一大堆烂摊子给你,你也不知道生气,不知道怪我。若你恨我,我不会感到奇怪。记得吗?你给我写过的那封信,你说若是你喜欢了别人,让我不要怪你,因为那一定是因为我对你不够好。若你不再信我,我也无话好说,可是我还是跟自己赌了一局……通常傻瓜只认一个死理,那就是,选择她要去相信的人,并且相信一辈子!所以我又骗了你,是我。如果我说,我什么都hetushu.com.com是假的,来历是假的,名字是假的,你会怪我吗?如果我说陆忍嘉是骗你的,可不是因为不相信你,而是怕,怕……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你已经有其他的人要去相信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走吧……”
“我自己留着,不给你。”
细细白白的沙子,一点一点的缓慢倾转而下,琉璃的色泽把一切都反衬的朦胧起来、模糊起来……
“暖歌,那是什么?”
“你跟着我,是怕我有危险吗?”
“你当初为什么走,为什么不找我?”
陆忍嘉的脚步停下了,难以置信的拉住暖歌的衣袖,声音微颤着:“你是说……谁?”
“是啊,是个女人就……呃,是个人就喜欢!”暖歌哽了下。
“因为很少有人送他礼物。”暖歌认真的回答着:“有一次,我只不过买了个掉毛的毛领给他,他就已经开心了好几天。”
“送人?”陆忍嘉心里一沉,她这么宝贝得来的东西原来是有人要送,会是谁,怀献王?
“菊花灯呀,你要买吗?”
说来简单,其实并不容易,被求到的人不是惊讶的跳开三步以为他和暖歌是骗子或小偷,就是不耐烦的瞪他们,骂他们闲着无聊没事做。
“你不怕我是怀献王故意派来的吗?即使我……来历不明,即使你们俩兄弟之间……”
暖歌怔怔的摸出脖子上的红线,沙漏还在,可是再摸着它的时候,那种神奇的温暖感却已经消失殆尽。小小的沙漏晃着,琉璃映着月色更是隐隐的溢彩。
以上浓墨大字悬挂于镏金悬彩的棚内,围观者众多,议论纷纷。
“再那就教一次。”程少陵微笑着,目不转睛的看着暖歌小心的翻转过小沙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