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我叫陈七!
第06章 陈七的恶梦

鸡窝头像得了命令似的,眼睛一亮,猛地伸手把我肩膀一搂,拽起我便往外走去。
我把他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我至少有三种办法格挡或者躲开,接着就可以大喊“非礼”了,可就在我凝神抬手的瞬间,眼前却陡然一阵天旋地转。鸡窝头轻轻一扯,我立刻重心不稳倒在他身上,四肢绵软无力,一双眼皮也重得无法掀起。
浑浑噩噩间不知有多久,车突然一个急停,伏在我身上解衣扣恨不得一把撕开的粗鲁男一头撞到车窗,抚额骂道:“会不会开车啊!”
我一边冷笑一边暗自把一个空酒瓶踢到他脚边,方便他随时捡起凶器袭击我,再给我脑袋来一下更好,权充勇负公伤,少说可以休两个礼拜病假,天天躺在家里当植物人。
没有人回答,片刻后是鸡窝头错愕的声音:“干什么?你干什么……”
我跳下床,底气不足地喊。
旁边那个粗鲁的男人插嘴:“带个娘们干啥?咱们跑路够累了……”
我沉默片刻,突然暴跳如雷,光着脚冲过去,拉开大门扯着嗓子怒吼:“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滚!”
然后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语气温和,如同在哄孩子:“没有吃亏就好,你回去好好休息,大哥有时间再过来看你。”
我摇摇头,旁边几个小夥子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老二,你还在忍什么?”
鸡窝头正歪倒在地上抱头发抖,听到这句话又吓一哆嗦。
小八没动。
随着一记沉闷的暴击声,他的声音就停在了这里。
旁边一个男人粗鲁插嘴:“你个傻B,还没看出来?这娘们刚嗑药了!”
不知道刚才打来的是谁,我祈祷不要是女上司或其它猪脑。
一滴泪水从眼角慢慢沁出,将我自己惊醒,而几乎是同时,有根粗糙的手指擦过我的面颊,拭去了那滴眼泪。
男女上司都不在办公室,看来是刻意躲我。
一帮不明究里的同事看着我收拾东西,满脸同情,临走时,终于有个以腹黑闻名的女同事向我表达慰问:“陈七,中午一起吃个饭吧?以后就没有当面教导你的机会了。”
很遗憾,不能跟他们说几句如雷贯耳的临别赠言……
“我送。”
我打开NB上网查了一下自己的账户余额,果然多了一笔钱,当下欣然关机,打开衣柜,准备换衣服去公司。
我轻声说。
“不要光说不练,打我啊,笨蛋!”
不等我说完,鸡窝头迅速夺过手机摔在地上,电池跌出去滚得老远,手机挂绳也被硬生生挣断了,勒得我颈后一阵剧痛,伤上加伤。
“我怎么知道?”
然后扭头吩咐鸡窝头:“带走!地点可能已经暴露了!”
这对夫妻平时吵嘴掐架一个赛一个的无情无义,恨不得诛对方九族,可是在对付我的时候倒显得很齐心,我不禁油然而生一滴滴的嫉妒。
其实,在女上司面前我经m.hetushu.com.com常深刻反省,为什么连这种女人都有老公,我却没有?难道是因为我还不够下贱?
鸡窝头立刻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
这次事件,给了我极大的心灵触动:我不能妄自菲薄,世上的坏蛋比我想象的多,每一个良民都是潜在恶棍,每一个OL都是隐性贱人。
非逼得我先翻脸不可,我只好劈手夺过鸡窝头的杯子,把半杯冰啤酒往他脸上一泼,冷峻地叱问:“你他妈的叫谁滚?招子放亮点!认错人了又怎么样?”
那人痛叫一声,弹跳出几米远。
最后这道声音是沈兴国的,兴爷发话,素来没有人敢违逆,可小八还是一言不发,拳头砸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小八倾身侧耳。
眼睁睁看着他来解我的扣子,我宁愿自己昏死过去。
兴爷挥挥手,马上有人上去踹了鸡窝头一脚:“赶紧滚吧!这是七姐大人有大量,要依老子,非把你小鸡鸡割了!”
依稀是小八在叫我,不会是幻觉吧?
我嫌恶地吐出这几个字。
终于可以穿我喜欢穿的衣服了,宽板的带帽长T恤,小直筒牛仔裤,蓝色帆布球鞋,帽舌长长的乔丹棒球帽,肩上再搭个帆布背包,在镜子前扭几下,要多帅气有多帅气,要多阳光有多阳光,要多装嫩有多装嫩……
酒店后面是条幽深的长巷子,一边是酒店厨房的窗户,可能防止有人偷|拍,窗户的清晰度极差,另一面是三米多高的墙,靠楼的一面露天停放着许多摩托车,我只能祈祷有人来取车时发现我被人挟持,仗义相救。
“别打了!小八……”
我把打火机像惊堂木一样往桌上一拍,“钱一到帐我就过去。”
小八眼神变了,谨慎地问。
他们人数多,我犹豫了一下,如果放弃计划,就得服从女上司去卖淫;既然要搞事,就索性搞个狠的,真的闹大了,女上司以后绝对不敢再带我出来应酬。
我不怕痛,只觉得无限倦意侵袭而来,恨不能现在就立刻睡过去。
来的路上,女上司一直神色慌张,我只当她是个光明磊落的皮条客,没想到她会用如此下三烂的手段。
“当然是用你的钥匙开的门,昨天是我把你送回来的,你忘了?”
一手抱着纸盒,一手抓着菠萝块,两个女人边啃边聊,逛得正欢,忽然迎面飞驰而过一辆黑色摩托车,车上那对狗男女挺眼熟,女的正一脸柔情地偎依在男的背上。
罗侯急忙叫:“八哥,七姐在叫你!”
兴爷向小八伸出手:“我送阿七回去。”
小八揉着颧骨,中拳那块已经瘀青了,“下手真重……要是有淫贼打算半夜三更来采你这朵狗尾巴花,我只能祝福他下辈子不要再这么倒霉……”
我觉得很神奇,外面那么嘈杂吵闹,他还能听见我那句微弱的喊声,难道人类的听觉已经进化到这个高度了?
www•hetushu•com.com我步履轻快地走过去,猛一拍其中一个鸡窝头的背:“黑皮!这么巧啊,你也在这?”
我爽快地答应了,别人请客的这种愿望我通常都会满足,只要有饭蹭,哪怕边吃边挨骂都行,只要不辱及鄙人家长。
老娘现在也是有钱的主了,饭后我很奢侈地请女同事吃了块盐水菠萝,边啃边逛商店。
要挑衅一个醉鬼实在太简单了,我假意赔笑道歉:“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您长得跟黑皮可真像啊,眼睛小鼻孔大一脸晦气,就像刚死了亲妈似的……”
面孔刚硬的男人冷冷开口:“别罗嗦,要干就干,别暴露身分。”
反正耳光也抽过了,再在人家面前装娇弱也不合适。
小八应了一声,钻上车来,看见我衣衫不整,眼睛顿时就红了,他匆匆脱下衬衫掩住我半裸的身子,弯腰抚了抚我的鬓角,然后扭头跳下车去,随即又传来鸡窝头呼天抢地的哭喊求饶声,不时有几个人声夹在呼喊声中劝着:“八哥,别打了!再打就闹出人命了!
抱着纸盒走出公司大门,女同事不断向我推销腹黑学,如何如何笑里藏刀,如何如何冷血无情,才能在当下这个残酷的社会中如鱼得水地生存,成为标准职场动物……
鸡窝头的声音似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妈了个B,怎么骑车的?找死啊?”
“你说什么?”
“喂!你去哪?”
求你了,行行好,赶快打我一巴掌,哪怕往我胸上掐一把都行,然后我尖叫一声“非礼呀”咱们这场戏就开始卖票了。
鸡窝头发现了我的动作,劈手就来夺我胸前挂的手机,我正在绝望,手机铃声突然尖锐地响起,趁着他一愣神,我冷静地操纵自己的右手翻盖接听,竭尽全力喊了一句:“来红叶……”
为什么装嫩?因为已经不嫩了……
对了,还有那个下药的人,我也不会放过……
桌对面一个脸孔刚硬的男人发话,眼神十分阴鸷。
小八一听人多,立即向兴爷求援,兴爷亲自驱车赶来,沿途追踪,终于在路上拦住了面包车。
“累了?”
在红叶酒店见客户,向恶人挑衅,迷|药发作……
我倒抽一口凉气,努力移动手指摸索挂在胸口的手机。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没精神,大概是酒店的空气太差了,总让人感觉昏昏欲睡。来吃饭的客人大多是衣冠楚楚,人模狗样,交谈语态斯文,只有中间一桌四个男人正在高声吹牛,三箱啤酒放在桌脚,地上东倒西歪扔着一大堆空啤酒瓶,看着就不是好人。
我有点内疚,又觉得理直气壮:“谁让你摸我床头……昨天是你送我回来的?怎么回事?”
小八把我抱下车,沈兴国迎上来,拍了拍我的头:“阿七,没吃亏吧?”
我歪眉斜眼地挑衅,堆起满脸的不屑与鄙视,“没种的东西,还好意思扯着嗓子喊呢,干我www.hetushu•com.com?你拿什么干?你就是个无性繁殖的毛毛虫,还是只没有鸟的小爪……”
刚硬男掀唇一笑,“这回让你先干,累不累?”
“哟呵,怕了?”
上午在电梯口与男上司擦肩而过时,他那淫邪一笑也在我脑中迅速回放,这绝对是他们夫妻的合谋,将一个软弱无能的女下属出卖,以换取韩国客户的签单。
旁边的男人醉醺醺地起哄:“这你还不明白?她骂你长得难看呗!”
她正想溜,被小八他们碰上,小八认识她是我上司,拦住询问,女上司吞吞吐吐想遮掩,挨了两嘴巴之后就哭爹喊娘把什么都说了。
我从床上猛地跳了起来,一把攥住他衣服挥拳猛捶:“快给钱!老娘白让你看的?”
我感觉到自己被人盯着,大脑自动作出攻击指示,一记直拳重重打中那人。
“七姐,以后别上那鸟班了!”
“我假设你是个男人,带种的……”
我强打精神嗯了一声,脑袋往小八的臂弯里一歪,睡了过去。
见我捧着头苦思,小八主动告诉我:“是罗侯通知我去救你的,他不放心你,中午打了个电话过去,听出那边的情况不对劲,就告诉了我,然后我带他去红叶找你……”
女孩脸孔忽然扭曲,变成恸怒的狰狞:“泼妇!我恨你一辈子!”
我听得津津有味,决定吃完饭以后拉她一起去买新手机。
一边找生事对象,我一边做战前准备。
“七姐,怎么样?”
车身一斜,小八怒气冲冲地踏上面包车,紧闭着嘴帮我把衣服裹好。
说到这里,我顿了一顿,没好意思把太毒的话说出来,毕竟是我主动惹人家,让他打个耳光也就行了,泥人也有土性,万一把他刺|激到抓狂,我也不好受。
这位大哥的反射神经大概有一光年那么长,而且他还不动手!
小八双手护头,站着不动,我居高临下没头没脑地捶了他几拳,停下来正想喘口气,他忽然张臂紧紧抱住我的腰,箍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
“没空,先放着吧,说不定哪天我还想回去坐坐。”
鸡窝头将我半搀扶半挟持着拖出酒店,其它三个男人结完帐也跟了出来。
没想到鸡窝头把手中的啤酒杯用力往桌上一顿,瞪着血红的眼睛,硬是沉住了气,悻悻地说:“滚!我不打女人!”
罗侯只看了我一眼,像是被烫到似的缩回头去,红着脸大声喊:“八哥!八哥!快过来!”
我怕兴爷发火,努力出声制止:“小八……”
小八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对我讲了一遍,像说故事似的,我听得很带劲。
说实话,我对自己昏迷前所见的情景也不敢保证,通常迷|药都会有产生幻觉的副作用。
“要不要再揍那小子一顿?”
“让他滚。”
我愕然停住脚步,回头追望,菠萝还无意识地继续往嘴里递,竹签戳到了上颚,疼。
鸡窝头有些意外:“刚才不是挺凶的吗https://www•hetushu.com•com?”
扭了几下,我心头慢慢涌上一层凄凉。
怪不得至今还有那么多男人肯为我犯罪,当然这种犯罪我本人不提倡。
原来我中的迷|药,果然是女上司下在茶里的,她见我去洗手间迟迟不归,唯恐我药力发作,就到处找我,正好目击四个男人挟持我塞进车里的一幕,善良的一面提醒她报警,可邪恶的一面又怕下迷|药的事抖出来,于是找了个托辞匆匆离开酒店。
小八笑嘻嘻地打断了我的话:“我在车上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被扒得清洁溜溜了。”
我……谁给我下了药?
我慢慢回忆起了事情大概,但其中的细节却是想破头都想不起来。
两个小时之后,女上司发来短信:已转帐,请查收。
我冷静思考了一下,大概逃不脱被轮|奸的命运,只能把目光慢慢扫过他们,把每个人的样子深深印进记忆里——我肯定会让他们死得很惨,除非他们直接把我奸杀。
他整个脸孔都深深埋进我衣服里,我隐约听见一句低声叹息:“我……怎么办?”
我急了,这么这么斯文呢?赏我一巴掌能耽误你多大工夫?
我从嘴里恨恨地挤出一句话:“@#$%︿&︿……”
沈兴国的号码被我设为快捷键,只要悄悄拨通,他一定会派人过来救我。
我心中悚然警醒,却苦于无法言行,难怪刚才一直觉得想睡,原来是药力在发作!
“摸到猪肉了,去洗手。”
这是大学分寝室那天她的自我介绍,当时我把行李往地上一掼,抬头看见门外阳台上一个女孩迎风而立,背景是黄昏的落日晚霞,女孩浑身散发出匹练般的夺目光华,对我露齿一笑:“你好,我叫纪墨。”
兴爷略略一怔,若地所思地扬了扬眉尖,点头说:“也好。”
女上司那个贱人第二天给我打了个电话,很客气地口头把我辞退了,怕我翻脸,又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公司会补给你双倍月薪……如果你有时间,能不能今天来公司收拾一下东西……”
“这就对了。”
“你想不起来了?”
面孔刚硬的男人欺近,一耳光扇在我脸上:“臭娘们!你再鬼叫一句,老子把你扒光了扔街上!”
“走吧,别把警察招来。”
“小八,行了!”
低垂的眼帘中忽然出现一张人脸,焦距慢慢对准,是罗侯。
我心中暴怒,药力却发作得更厉害了,像发高烧一样昏昏沉沉,四肢无力,但还稍微有些意识,神志并没有完全丧失。
我摸了一下口袋,欣慰地说:“还好,钱包没丢。”
我看清楚是小八,周遭环境则是我家,不禁诧异:“怎么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看来我就快要永久失业了,没人愿意聘用杀人犯的,我妈会很伤心……
哼!
鸡窝头恍然大悟,桀桀怪笑:“怪不得这么大胆,主动找咱们惹事……小妞,你不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吧?”
女上司下意识地提高嗓门https://www.hetushu.com.com,很快又压抑下去,只剩下咯吱咯吱咬牙的声音,半天又憋出几句话:“要不然,你今天抽点时间过来一趟吧,我发你三倍月薪,再帮你把这半年的奖金也一并发了……怎么样?”
小八抱着胳膊俯视我,脸上似笑非笑,“施主,这个问题,得问你自己。”
梦里,又有一条大蛇过来纠缠,延续了我恶梦的一贯特点:充斥着她蛊惑的声音:我叫纪墨,我叫纪墨……
这时我后悔得想死,原本以为敢在酒店抛头露面,顶多是几个小混混,想不到会是几个有前科的硬点子,所谓自投罗网,当如是。
“七姐!”
刚才她殷勤地给我端茶递酒,其中我去过几次洗手间,她有大把机会偷偷往杯子里下药。
旧手机已经被鸡窝头摔坏了,当时我的神智如果清楚些,就该在撵他滚蛋之前先把他钱包掏干净,不够就扒装备凑,再不够就只能杀了卖肉了。
粗鲁男大喜,靠过来往我脸上又摸又看,像在菜场挑猪肉似的,啧啧称赞:“细看这娘们还有点姿色,眼神够辣,我就喜欢这一型……”
随后是车窗玻璃碎裂的声音,车内顿时骚乱起来,粗鲁男骂骂咧咧地推开我,扬声喝问:“怎么回事?你娘的!是不是有毛病……”
鸡窝头二话不说,连滚带爬地逃了,完全不理会满脸血迹的粗鲁男还在旁边地上躺着。
车子可能是赃物,鸡窝头摆弄了好几下才发动起来,粗鲁男把我丢到车座后排,紧紧挨过来,车子刚开动,他便开始对我上下其手。
小八拉开门,然后碰地关上。
“你说什么?”
小八已经停了手,闷闷回答:“我听见了。”
我甩甩头离开镜子,去厨房拿了个西红柿叼着,边吃边往公司杀。
“好了好了!你还没打够?”
迟钝的我现在才开始害羞,脸上一个劲地发烧,都快烫脱皮了。
我慢悠悠点起一根烟,不相信她有胆量敢扔我的东西。
这下全桌都震惊了,鸡窝头也愣在当场,过了半晌,他才嗷的一声跳起来,边抖衣领上的啤酒边吼:“干!弄我一身酒,找死啊你?”
这是被几个男人抓上面包车之前,我最后一个想法。
现在回想起来,百分之百是女上司干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突然放开我,转身往外走。
鸡窝头用力一推,我的背部重重撞在墙上,沿着墙壁慢慢滑坐于地,根本无力反抗。
“啊哟!”
我一阵害怕,赶紧问:“那我有没有……嗯,有没有被他们……”
鸡窝头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满嘴的酒气喷袭而出:“谁是黑皮?你拍电影啊?”
我无法跳起来看个究竟,只能模模糊糊听得见喝骂和动手声,鸡窝头发出呱呱痛叫,听声音应该是被揍得很惨,刚硬男没有丝毫声息,不确定是溜掉了还是被揍晕了。
我悬了很久的心陡一放松,现在只想狠狠地昏过去,其它什么事情都不想做,既不想说话也不想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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