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巨鹿鏖兵宴鸿门
第四章 化腐为奇

滚滚波涛,浪急天高。平原津渡口,大队秦军正乘坐早就准备好的二十艘大船分两批渡过黄河。
章邯索性将计就计,欲将战场来个乾坤大挪移,转到赵地平原再与楚军决战,便做出撤军的姿态,徐徐将辎重从齐境转移至济北边境,人马陆续抽走,已去得大半。自个独镇前营,以防楚军来袭。
钟离昧便道:“师兄吾便在此扎营,师弟速回琅琊面见武信君,请他驰援赵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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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秦楚两国大军,在临沂城外沂水岸边,各自扎下营寨,转入了相持。楚军东路军统帅项梁欲将秦军拖死,派出精擅游击战术的彭越,从巨野泽频频出没于薛郡,济北,东郡,袭扰秦军后方粮道。另遣田荣田横兄弟,联络齐地豪杰与圣剑门弟子,在临淄,胶东,琅琊掀起一股反秦的浪潮。各地纷纷叛乱,杀长吏抗征粮的暴动不日便发生一起,此起彼伏,搅得那秦军后方无一日不得安宁。
韩淮楚道:“那秦军当在五千之数。事不宜迟,赶紧点兵追赶!”钟离昧道声:“说的是!”再不迟疑,点齐军马,奋力追赶北去的章邯。
章邯老远便望到钟离昧,令船只驻停一字排开,自个登上船楼,高声讥笑道:“钟离将军这觉睡得可好?”
沙砾扬起,马蹄嗒嗒,钟离昧韩淮楚领大队楚骑追来,却见章邯已离岸一箭之外。
章邯哈哈大笑,令士卒齐声呐喊:“多谢钟离将军相送!回去告诉那武信君,本侯在邯郸恭候他的大驾,等着与他一起会猎河北。”
韩淮楚离开平原津渡口,一路马不停蹄,回到琅琊郡楚军大营。
但明知是陷阱,又怎能不跳下去?他项梁以反秦为己任,又怎能眼看着刚刚复立的赵国在秦军的铁蹄之下玩完。
韩淮楚望着那滔滔河水,暗中沉思,“那章邯既要突袭赵国,为何将这计划说了出来,他用意何在?”
插播一下,说说那个曾经当过小诸侯的刘邦。
钟离昧谏道:“如若让那章邯从容离去,和_图_书岂非错失这天赐良机。项公当断不断,日后想找这好机会便难了。”项梁只是不允。
钟离昧即遣人清点秦军遗下土灶。去者回报,秦军遗留土灶两千口。钟离昧对众人道:“秦军当在两万之数,不可追击。吾军驱驰一夜,人困马乏,便在此下寨歇息。”
按理说项梁与田荣兄弟走得近乎,该当帮他们这一边,把田角打败了事。可项梁也在犯难。原来田氏兄弟会耍外交手腕,攀上了项梁这颗大树。而田假更会耍手腕,攀上了一颗树上之树,那便是楚怀王熊心。
原来周兰口中说的那些诸侯,现在是难以指望了。
那赵国若是被秦军所灭,天下反秦势力又平空骤失一支劲旅,秦国势力便会暴增。山东各国唇齿相依,救援赵国事在眉睫。但要真想救赵国,却没有说说那么容易。
秦军一半已经济渡,只有章邯等两千余人还在黄河南岸。那章邯一直等到最后一批人上船,这才离岸登船。秦兵解去缆绳,奋力划桨,那船便晃悠悠向河心而去。
一顿饭的工夫,须得换柴至少三次。而这些没有扒灰换柴的土灶是绝不可能将饭蒸熟的。
次日破晓时分,钟离昧追至秦营,恰见秦军刚刚拔营北向,直奔黄河而去。
秦军将战场挪移到了赵境,这粮草线便缩短了不少。再想要彭越从巨野泽搞那游击战术,从地理位置上看就不可能。秦军有了粮草的保障,胜算便会大增。更重要的是,楚军不能在齐地就食,而要将后勤补给线推进千里!
一口灶能烧十人饭,点点那土灶的数目就知道秦军到底有多少。这个办法学过兵法的都知道。
项梁一听章邯有伐赵之意,大为震动。
到了平原不易设伏,两军交战只有凭硬弓硬马以实力对抗。而秦军的长弩在始皇统一全国之前便一直为各国诸侯所忌惮,自章邯戏水一战后,更是为秦军在关东战场频频得利建功不少。
自商鞅变法以来,还没有一国www.hetushu.com.com诸侯在平原决战中从秦军手中讨得了好。十几年前从秦楚大战中逃得性命的项梁更是深知其中利害。
钟离昧大怒,取下肩上长弓,冲着章邯便是一箭射出。却因距离太远,那箭在章邯船前一丈处去势用尽,坠于江中。
钟离昧便问有何蹊跷之处,韩淮楚拉了他,走出帐外,一起去看那些土灶。
跟着项梁混,只会损兵折将,手下人越打越少。去楚王身边,可以保住手下这点兵马,还可以走走上层路线。那刘邦见形势对自己不利,赶紧离开琅琊,溜得比兔子还快。
最大的盟友齐国,现在却最是指望不上。原来那齐国正闹内乱,在上演着自己人打自己人这场自古屡见不鲜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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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淮楚正色道:“师弟我正是得知项公授你点灶之法,这才连夜追来。”钟离昧愕然道:“这有什么不妥么?”韩淮楚道:“吾一入你营中,便去查看那土灶,发现诸多蹊跷之处,便知师兄此番被那老狐狸章邯骗了。”
前日里项梁忽接到楚怀王旨令,云虑及秦嘉突袭盱眙之鉴,思都城守备空虚,着武信君派兵回守盱眙加强防守,以备不测。项梁正与章邯对持,只愁兵少,哪还有人拔往盱眙,便欲回绝。
钟离昧久在行伍,对添多少柴能蒸熟饭自然清楚得很。顿时大叫一声:“气煞我也!这减灶之计本是我门前辈孙膑大师所创,想不到章邯这老狐狸竟又拿这些土灶作文章,摆了吾今日一道!”
韩淮楚便道:“师兄何以断定秦军有两万之众?”钟离昧疑惑地望了韩淮楚一眼,说道:“这个还不简单么?吾只须清点一下他们遗下的土灶数目,便可推算出来了。师弟不会不知道此法吧?”
过两日,便闻秦军寅时拔寨起营,急行军退出五舍,至戌时方屯兵立寨,将兵马安扎在琅琊济北交界处。
自兵败之后,田假便亲自逃往盱眙,在殿上嚎啕大哭,其痛苦涕零状可直比哭秦廷的申包胥https://m.hetushu.com.com,求楚怀王替他作主复他齐国。那熊心便质问道:“汝如何趁齐王助魏之时,谋变举事,自僭为齐王?”田假辩道:“吾乃齐王田建之胞弟,齐国为吾族社稷,吾即齐王之位,乃顺天从民,何言僭立?要说僭立的,倒是那田儋兄弟。”熊心暗使人察探,证实他所说不虚,遂留于身边,待遇甚厚。另派出使者,知会项梁。
营寨立好,约莫过两个时辰,钟离昧正呼呼大睡,忽觉脑袋被人拍了一记。
那赵地千里平原,便是无敌于天下的秦骑纵马驰骋,克敌制胜的最佳战场。秦国大马品级皆高出关东各国一筹,这等优势在地势多山的齐地不得发挥,换到了赵国立马彰显无遗。
眼见秦军即将攻赵,其他诸侯毫无指望,唯有燕王韩广能助一臂之力。项梁便休书一封给韩广,云赵国若破,唇亡齿寒,他燕国也难保全。望燕王捐弃前嫌,发兵救赵。遣了一使,快马加鞭送往蓟城。也不知那韩广见了此书,会如何反应。
项梁便召集众文武,商议出兵救赵之大计。
先说那魏国。魏公子豹已奉计秘密潜回魏地,联络其兄长魏咎旧臣与三晋门魏盟豪杰。只是项羽的西征军正与秦将杨熊战得火热。项羽虽然连打了几个漂亮的胜仗,却还没有遇上杨熊的主力,伤及他的筋骨。有杨熊的数万秦军镇守陈郡,魏豹还不敢轻易打出复国的旗号,只能暗伏不动。
他那表演的天赋又让他唬住了项梁,反而下座对刘邦施礼,说误会了沛公云云,公既有护王之心,项某乐得允从。
待到从韩淮楚口中得知那章邯竟毫不讳言,临走还要大放狂言在邯郸恭候自己大驾时,项梁已感到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就等着自己去跳。
这话说得颇有道理,在座者皆频频点头。
楚军众将闻报,大喜道:“章邯军马撤离,必是陷入困境。何不乘其军少,猛攻他大营,收复齐国领地。”项梁阻道:“不可。他前营尚不知有多少军马留守。那章邯和-图-书布营,尽取峡谷险地,易设埋伏。章邯诡计多端,休中了他计谋。只须他大军退尽,再出师复立齐国不迟。”
韩淮楚没好气道:“那章邯从你手底下溜走了,你还这么惬意在此睡大觉!赶快鸣号集合,追那章邯去。”钟离昧诧道:“师弟,你我皆是深通兵法之人,当知可追不可追之度,怎说出此话来?那秦军有两万人之多,人数与我军不相上下,如何能追?”
大将周兰道:“出师赵国势在必行。现齐境内乱不休,粮草难征,只得从东海转道齐地运来。我师一国之力,难保胜算,须邀约诸侯同襄义师,共谋破秦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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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刘邦得了项梁调令,带了他旧部调防盱眙。
韩淮楚钟离昧均是悚然一惊,“原来章邯撤兵是假,攻取赵国是真!”
再转回正题。
再说那韩国。靠着足智多谋的张良苦心经营,韩国终于能够复国。不料王离大军从长城南下,逼得张良带着她的主公韩王成在南山一带打游击。
钟离昧“霍”地从床上跃起,高喝一声:“何人!”睁眼一看,却是师弟韩淮楚。诧问:“师弟你为何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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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昧于帐中见礼毕。项梁道:“汝前日之言,吾细细思量,亦觉有理。若能除去那章邯,秦国诸将再无可虑。汝可尽引骑兵衔尾追去,探查敌军数目。若敌人多则罢,若人少则击,毋失良机。”
也不知刘邦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自告奋勇找上门来,说愿解项公之忧,去盱眙驻防。
项梁却连连摇头,苦笑不迭。
项梁轻蔑地望了刘邦一眼,问道:“沛公莫非畏惧秦人么?”刘邦刚想慷慨陈词,说什么俺刘季连大蛇都不怕,照样提剑把它斩了。又想已在项梁面前泄过老底,这牛皮吹不成。便挺直腰杆高声说道:“俺刘季既然兴义师反秦,这性命早已置之度外。只是虑及前线战事固然重要,一国之君的安危却更重要。现项公兵精马壮,章邯已有退兵迹象,刘季思在此难为项公效力。他日若有战事www.hetushu.com.com,再为项公牵马坠蹬,作阵前一卒。”
那章邯仅仅只将战场从齐境转到了赵境,秦楚两军的优劣情势便截然不同。而这会直接决定谁是战场的主导,谁会被对方牵掣,从而影响到最后的胜败。
章邯十万大军屯兵济北,若突然北向,不知赵国是否有备,能否挡得住秦军的攻击?
那齐王之争,乃是他齐国内政,项梁也不便插手。只是不知这内乱何时能休,想要田氏兄弟在此时发兵救赵是万万不能了。
项梁即摧师北进,占据秦军先头下寨之处。落足之后,着那田氏兄弟尽遣旧部自取故齐失地,另招钟离昧前来。
最不受战火影响的燕国,地广人稀,倾其举国之力也只能凑成七八万军马。偏偏燕国与赵国刚刚交兵,结下深怨,焉知会不会以德抱怨,来救他赵国。
在那著名的马陵道一役,纵横家精英弟子孙膑用减灶之计骗过同门师兄庞涓,将庞涓诱进重围之中一举歼灭。在此之后,不仅那些专攻兵法者尽知此计,就连那些市井妇孺也能对马陵道之役道出个一二三四。大家都知道了,也就不值钱,便再无人用这个计。这章邯今日竟反其道而行,搞出个增灶,当是化腐朽的神来一笔。
钟离昧便问:“如何探得秦军人数?”项梁道:“吾教你一法。那秦军若离营,必遗下造饭土灶。汝可清点土灶数目,一灶可炊卒十人,当知秦军之数。”
钟离昧即受计而去,提了两万骑兵,追赶那章邯。
田荣田横兄弟想复立齐王田儋之子田市为王,而被章邯击溃的齐王田假的丞相田角又纠合旧部卷土重来,指望填补秦军退走留下的真空,重新让田假做回他的齐王。
诸侯指望不上,项梁即自个筹措粮草军饷,修兵缮甲,调兵遣将,准备发兵赵国,暂且不提。
钟离昧仔细一看,心中暗叫一声上当。只见营中土灶中虽皆堆有柴禾,但其中却大有讲究。其中一大半土灶中柴禾燃尽化成的灰烬没有扒拉出来仍留在灶中,只有四分之一的灰烬被扒出来堆在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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