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了之后，先生还特意看了看，大概是觉得自己写得还算满意，这才郑重交给我。
相比之下，鲁迅先生在送给我的那两本书上的题词写得就十分的漂亮。
那个人对我施了一礼，然后转身告辞。
“老板，看来我们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这样我们的行动可有些不妙呀。”达伦有些担心了起来。
上海洋人本来就多，我们的打扮故意低调，所以一路上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这倒让我们快活了起来。
书店规模算是中等，门口有一个大茶缸，免费向过路的行人供应茶水，店门敞开，里面虽然有几个人，但是并不是很多。
他越是这么说，我越是羞愧万分。
达伦和璇子相互看了一眼，显然，他们并不明白我的话。
“安德烈，这书店里面有笔墨，你给我写个条幅，我裱起来挂在我的书房里！”鲁迅先生看着我，激动了起来。
璇子转脸看了看咖啡馆的门，然后心不在焉地吃起面前的点心来。
这几天，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笑，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
“没事的。至少我的情况比先生强。先生，多多保重。明天我就要走了，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和你再见上一面。”我抽了一下鼻子。
“无碍的，无碍的。”我学着鲁迅先生的神态摇了摇头：“上海这地方鱼龙混在，自然什么人都用，等我们进入了东北，进入了张学良的地盘，戴笠他们估计就鞭长莫及了，而日本人的行动也会收敛很多，加上我们自己的人，不会有什么问题。”
看着她那样子，我笑了起来。
看得出来，他很担心我的安慰。
我转过了一个书架，突然看见前面有两个人。
点了两杯咖啡，要了一些点心，我便坐在那里等。
“都是些很好的青年，能够帮助他们我很高兴。”先生指了指门口，把手里的那枚银洋交给了旁边的一个店员，然后对我摆了摆手，把我带到了店后面的房间。
“告诉他们我不舒服就行了。”我站起身来，起身走向后门。
“不来？只要我们在这里一天，他们肯定会来的。”我苦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看到这里，我不由得点了点头。
“一定写！一定写！这两句话，算是对我一生的概括了！好！好！”先生兴奋得胡子都抖了起来。
先生看着那两行字，呵呵大笑：“安德烈，要说你这字，还真的不怎么样，不过一个外国人能够写成这样，也算是不错了。我这个人脸皮厚，不怕别人笑话，不过倘是那些人看到了，ｈｔｔｐs://ｍ•ｈeｔｕshu.ｃｏm•ｃｏｍ也会为这两句诗赞叹的。”
“先生，你这不是折杀我嘛。”我立马脸红了起来。
“老板，那几个跟踪我们的日本人被我们给逮起来了，这位先生领着人出现，说他们是什么特别小组的。”达伦道。
“鬼鬼祟祟的，不过很是专业，应该不是中国人。”在这方面，达伦可是专家级的人物。
外面起了风，有点凉。
“哦，什么人有这样的雅兴？”我笑了起来。
“要我跟着过去不？”霍尔金娜见我要出去，走过来问道。
我也把手中的两本书交给了他。先生接过来，翻开了第一本，随即笑了起来。
我一步一回头地离开那个书店，一边走一边朝他们招手。
“安德烈，在中国不比在美国，任何事情，都是需要小心的，尤其是这一次。我的意思，你懂吗？”他抓住我的手，小声道。
“没事，吃你的点心。”我笑了笑。
我接过那辆本书，发现是我写的《蒙太奇论》和《长镜头论》。
他的这样子，让我心里一热，我以为那支枪笔他会放置不用，想不到竟然真的带在身上。
“怎么了？”我问道。
聊得很投机，根本没有意识到时间流逝。
“柯里昂先生，你的这两本书在我们这里卖得很好，经常有年轻人来买。”内山完造的笑容很是憨厚。
“璇子，钱你就不要担心了，这些东西，你哥还买得起。”我嘴里面含了一个刚买来的大糖块，声音模糊。
“老板，那个老头是什么人，你好想对他特别的尊敬，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对人怎么尊敬过。”达伦问了一句憋在他心里的话。
“你们两个就相互签个名嘛，也算是公平。”内山完造笑道。
“璇子，你吃东西的样子也不比我好看多少嘛。”我伸过手抹掉了她嘴角的蛋糕。
“等等吧，等事情办完了我们就走了。”我笑了起来。
我们三个人走了进去，站在门口的店员笑容满面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就任凭我们自己活动了。店里面的书籍都是敞开陈列，读者可以随便翻阅，店里面也有长椅和桌子，可以在那边坐着看书，有几个穿着破旧的工作服的青年就坐在那里小心翼翼地翻看着一本本厚厚的书籍，这些青年，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买不起书到这里面看书的。
年轻人感激地看着他，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从自己的工作服里面掏出一块大洋，然后放到了鲁迅先生的手里面，接着鞠了一个躬了出去。
“无碍的，无碍的。上海这地方，和-图-书我呆惯了，也离不了这地方，这里需要我这个固执的老头来骂上几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话很实在。”先生哈哈大笑。
“看是看过，不过都是在照片和书本里，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我笑了起来。
“哥，我也想知道。”璇子跟道。
早就听说内山书店的好，内山完造对于中国人是十分和善的，对待中国的知识分子和进步青年，更是十分的慷慨和大方，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我们都笑。
“当然熟悉了。”璇子好奇地问道：“怎么，你要出去吗？”
“在上海，除了中国人之外，对我们感兴趣的，恐怕就是日本人了。”我哑然失笑。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先生的眼眶也有些发红，随即又笑了起来。
我实在推脱不掉，只得走过去，硬着头皮在那张宣纸上面写下了这两句诗。
这天下午，当我送走一批报业的记者们之后，看了看表，正好是下午两点。
后面是一个还算宽敞的客厅，在里面，我见到了传说中的内山完造，很和气的一个日本人，中国话说得很不错，他见到我很激动，跑到店里面摸出了两本书让我一定要在上面签名送给他。
后来我们一打听，才知道这个书店在北四川路的施高塔路。这条路倒是距离我们逛街的地方不时很远，步行走过去，大约二十分钟之后，果然看到了一个书店在前方。
“柯里昂先生，我们是戴笠先生派来保护你的。想不到你们的人也很厉害。”年轻人这么一说，我算是明白了。
在《毁灭》上他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安德烈惠存：人和虫豸的分别，大抵是人有理想，虫豸是没有的，这理想捏在青年人的手里，就如同一把火烛，无论何时，却是不能忘记的。鲁迅”
写完了之后，我红着脸，对先生道：“先生，献丑了，我这字实在是上不得台面，你要是挂到书房里，恐怕会被人笑话的。”
我们吃完了饭，又聊了一会，我便起身告辞。
“这几个人看来是刚刚才跟上我们的，我先找个地方去坐坐，你带咱们的人把他们打发了。”我笑了起来。
“哥，你吃东西的样子真逗。”璇子一边摇着我的手臂一边眉开眼笑。
“哥，我一个人哪里用得了这么多东西。那些东西都太贵了，就那块表，都够买一个小店面了。”璇子看着我，有些心疼那些钱。
啪！他拍了拍桌子，脸上大喜：“这两句好！这两句好！内山君，你来看看，这ｈｔｔps://ｍ.hetｕshｕ.com•ｃom两句好！”
解决了这件事情，我们出了咖啡店，也不敢在耽误，便乘车返回了明星影戏公司。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璇子这几天看来也是对这些源源不断前来拜访的人搞得有些头大了。
“这个戴笠，果然是名不虚传。”我长出了一口气。
先生笑道：“这几年身体大不如前，也消瘦了不少，皮包骨了。”
一个穿着工作服的青年，满脸的激动，他的前面，站着一个穿长衫的消瘦身影。
先生只是笑，兀自点燃了一支烟。
他兴奋得手舞足蹈，内山完造看了看，随即也笑了起来：“柯里昂先生，这两句真是好！”
“先生，你可得保重身体。”我拿过了他的那个瓶子，便不让他喝了。
“哥，这些东西你没有看过吧？”璇子拉着我的手，笑道。
“柯里昂先生，让你受惊了。”那个中国人走到我跟前，摘下了帽子。
鲁迅先生鼓起了嘴，做出了一个鬼脸，对我道：“安德烈，这是我们俩的秘密，不要告诉他。”
我带着璇子，从后门溜了出去，出了明星影片公司然后进入了闹事之中。
先生笑了会，翻开了第二本，然后脸色当即就变了起来。
璇子摇了摇头。这地方，她一个小姑娘是不太可能知道了。
“霍尔金娜小姐，你太显眼，我带人跟过去就行了。”达伦笑了笑。
“柯里昂先生，我们刚才还聊到你呢，聊到你送给他的那支笔。我要看，他偏不给我。”内山完造看着鲁迅先生，直摇头。
他将杯子里面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就咳嗽了起来，脸色通红。
“请转告戴笠先生，我很感谢他，不过我的手下还能够应付麻烦，所以不牢你们辛苦了。”我笑了起来。
“先生，你叫我安德烈就行了，我可实在当不起你叫先生。”我吐了吐舌头。
我的声音让鲁迅先生一惊，随即转过身来，看到是我，他立刻孩子们笑了笑。
内山书店里面卖的绝大部分都是进步书籍，我敢说这里面很多都是政府禁止售卖的，在其他书店肯定是不会有的，但是在这里也能找到。
这样的情况估计要是在其他的书店里面，早就被赶出去了，但是书店里面的店员不但没有赶他们走，而且还走过去给他们倒水，几个青年满脸的感激。
一家家地逛商店，先是给璇子买了些新衣服，然后买了一些好玩的东西，达伦到后来都抱不动了，只得叫一个手下把东西先送回去。
“坐在这里几天了，闷都闷死了，我们出去走走。”我站起身来。
走和*图*书了几个街道，达伦突然停了下来。
相互提完了字，我们便开始聊了起来。
先生和内山完造一直把我送到店外。
“三本书，一块钱。我这一本是送你的，但是其他的两本，是内衫先生的。”鲁迅先生笑了起来。
走到街口，看见有一个咖啡馆，我带着璇子走了进去。
璇子看着我那怪样子，咯咯地笑起来。
回来的路上，达伦要乘车回去，被我拒绝了。这个时候，我想在街道上走走，这个晚上，我的内心始终都被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充填着，既沉重又幸福。
接下来，我们聊了很多事情，聊文学，聊青年，聊国家大事……
街道上一片昏暗，只有那个书店门口亮着昏黄的灯光，两个身影站在灯光之下，在凉风中是那么的单薄，他们看着我，不愿意进去，直到我拐过一个街角。
这个时候正是外面热闹的时候，人来人往，买香烟的，拉黄包车的，丁零零的电车……看着周围的一切，我感觉前所未有的新奇。
“老板，我们怎么办？”达伦问道。
“内山君，我让你拿安德烈的两本，你拿我的干嘛？”先生调皮地问道。
“内山君，也给我拿两本让柯里昂先生签名吧。”先生看着我，笑了起来。
“安德烈，你给予我的这个帽子，我可是担当不起。”他看着我，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怎么了？”璇子抬起头，一张俊美的小脸在灯光下让我看得有些发呆。
“哥，什么时候这些人才能够不来呀？”璇子站在我旁边，见我敲着自己的后背，赶紧走过来给我捏起肩膀来。
内山完造跑出去，时候不大气喘吁吁地捧回来了四五本书，除了我的那两本书之外，还有鲁迅先生的两本，一本是《毁灭》，一本是《野草》。
“璇子，你对上海熟不熟悉？”我问道。
至于我，要应付那些潮水般前来拜访的人，这些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每天我的工作就是在那个小院子里面接待一拨拨的人，往往前脚送走一批，后面的一批就来了。
我虽然是练过毛笔字的，但是在先生这些人面前，那完全就似乎涂鸦。
“笑什么？”我睁大眼睛道。
果然不愧是戴笠，竟然已经对我撒下了一张网了。
先生也不分辨，拿过他的那两本书，从旁边的笔筒里面抽过一支毛笔，认真地在上面写了起来。
“使得使得！”内山完造跑进去，拿出了一副宣纸。
“老板，从刚才的那个街道开始，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达伦的脸色变得沉凝了起来。
逛完了街之后，我突然想起一件hｔｔｐs://ｍ•ｈetusｈu•ｃoｍ.coｍ事情，就问璇子道：“知道内山书店在哪吗？”
我们三个人小心地在书架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小心地翻看着书。
达伦看不懂这些书，只是跟在后面，璇子虽然认识字，但是也读不懂这些，只有我翻完这本翻那本，看得很是过瘾。
“一块钱，一块钱你有没有？”这个人的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有！”那个青年紧紧抱住了书。
我转过身去，看着那个小店的方向，喃喃道：“他是最值得尊敬的人，一个老头，一个民族的灵魂。”
我写在那本书上的是两句诗：“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她的蛋糕刚吃完，达伦就从外面闪身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中国人，这个人，我不认识。
在上海过的这段日子，并不想我想象中的那么清闲，相反，十分的繁忙。
“先生，都像你这么卖书，会亏本的。”我笑了起来。
内山完造走过去，看了一下，连连点头。
“先生，什么时候我安排你到香港去仔细检查一下，然后在那边疗养一段时间，我们那边有分厂，而且医疗条件比这边也好，实在不行，我从美国那边给你找个好医生过来。”一想到几年之后他就要去世了，我的心便沉重了起来。
“哥，不会又是吧？”璇子哪里见过这阵势，惊慌地问道。
在《野草上》，他写的话是：“我常相信，世界还是有光的，尽管很多人看不见，不过有看见的人，就有希望。”
很年轻的一张脸。
都是一些家常菜，内山完造还特意打了壶酒，几个人一边喝一边聊，先生很高兴，也喝，一边喝一边道：“安德烈，我已经半年多不喝酒了，喝了就咳嗽，不过今天例外，高兴。”
“吃饭，吃完了再聊。”直到内山完造招呼我们进去吃饭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璇子撅了撅嘴，低头继续消灭她的蛋糕。
那本书上我写的是这样的一行字：“先生实乃民族魂。安德烈·柯里昂”
“还有人等着要拜访你呢。”璇子指了指外面。
这两句，在后世人人都知道是先生写的，我只不过是借用了一下而已，而看到他兴奋的样子，我才猛然想起历史上这两句诗是他在1932年写的，这个时候，倒成为了我的“杰作”。
最要紧的，自然是筹备剧组的事情。但是因为这是一个秘密，所以要十分隐秘地进行，剧组筹备工作我全都交给了斯登堡、蔡楚生和费穆三个人进行，好在他们三个人对于梦工厂的行事风格都十分的明白，做起事情来也不需要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