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晴明未料到他有此奇招,下意识足尖轻点,身形飘开,闪过飞射而来的竹剑,却面露苦笑,原来是他方才已用上碧云身法,算是犯规了。于是只好持剑退出场外。这一局输得不明不白。
于晴明点点头:“你们的计划如何?”
奈何栾香玉身形飘忽,这样的机会可谓是少之又少。
楚云舒突然翻身,改成面朝天之式,同时伸手摘下一只鞋,顺手扔出,将剑势挡住片刻,然后又是一个翻身,像只灵巧的猫儿般将地上的长剑拾到手中。
“那你呢?”于晴明正色问道。这一问也是大有深意,意思是楚云舒是不是巫山派的暗桩。于晴明这几句问话如奇峰突出,若是一般人绝难招架。
二人谦逊一番,最后于晴明将李远睿送到了小院门口,挥手道别。
楚云舒闻言心中感叹:像李远睿这般久居高位、恢宏大度之辈,若是在前世的地球上,可以说是难得的栋梁之才,可是在这一世,因为个人的武力足以横行世上,像李远睿这般就要落得急功近利、醉心权势的评语了。
楚云舒站起身,走到窗边,这窗户开在西边,正对着入门处曲水蜿蜒,汇聚而成的池沼,池中甚是清洁,从窗前望去,许多卵石荡漾于波心,令人心快。
楚云舒虽然持剑在手,却反而失去了之前的灵动,只是像个刺猬,手腕翻动,将自己护的水泼不进,间或一剑刺向栾香玉足踝。
楚云舒笑道:“十成!”答得斩钉截铁。
于晴明笑道:“可惜,这样的美景,不能舞剑作伴,真是减了许多风韵!”
“原以为此人不过是侥幸得了栾香玉的青睐,所以有此成就,可是现在只看他此刻这种一心求学的精神,就知道栾香玉的青睐并非无由。”李远睿心中想道,同时也从武学的探讨中回过神来,于是他找了个空对于晴明道:“晴明法师的高论实在令在下茅塞顿开,本当多多向法师请教,只是城中现在这么一摊子事,我这个族长也没有办法,总是要理事的,特别是从法师这里得了好消息,还要及时告诉炯伦兄,请他做好调整,诸事繁忙,在下就要先告辞了。”
“那是因为我好奇了,不挤兑你一番怎么安心?”于晴明笑道,“江湖上常用的几种探听消息的法门,无非是樟柳神、地理鬼、耳报神一类,不过这些养鬼的法术都有极大的缺陷,大耗饲主的精血不说,而且还有许多的禁忌。最大的问题是若没有特别的法门,很难瞒过炼气者的气机感应。特别是遇到修成罡气的武者,气机感应之下,甚至无需动念,真气自然生出反应,就能将这些邪鬼灭杀。因此这种法门只能骗乡间的愚夫愚妇,对上武者却要吃大亏。”
李远睿谨慎的用了“商议”二字,表示出对于晴明极大地尊重,这其中既有着对于晴明本人的尊敬,也含着对他背后的门派力量的尊敬,总之在李远睿看来,和图书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内家高手,武功或者不高,但是在门派中受重视的程度,只怕还要高于那些已经是四五十岁的年长内家高手。
楚云舒猛地趁机弹起,身形尚未舒展开来,栾香玉居然在这时候不退反进,向前一步,一剑刺来!
楚云舒拍去身上泥土,于晴明仗剑下场,第二局又告开始。
于晴明听完之后,沉声道:“不是我不相信云舒你的判断,不过,愚兄还是要问你一句,这事你有几成把握?”
两人一个向下点刺,一个向上格挡,又交手十余回合。
栾香玉佯作薄怒道:“晴明你这是什么话啊。说得我有什么不轨的心思一般,其实云舒的花花肠子才多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把他的事我师门说。”
栾香玉轻笑一声,顷刻间长剑连连轻点,使“凤凰三点头”的招数,本来这一招是连刺人眉心、心口、小腹三处,因为之前的规矩,栾香玉将剑势稍变,三剑宛如一支利箭射出,破开剑网,都是朝着于晴明的心口而来。
这下,于晴明这里就只剩下楚云舒这一对客人了,三人沿着假山中的曲径缓缓而行,因为沿途还有溪流相伴的缘故,所以道路很是狭窄,只能容二人并肩而行,于晴明走在前面,杖不离身,楚云舒和栾香玉走在后面。
两人大笑,彼此都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情来。
李远睿坐回去,笑道:“法师您的具体差事要等我问过炯伦兄之后,再由他和您商议。”
于晴明坐着受了这一拜。表示正式将此事应承了下来。
楚云舒吐出二字,却不动手,横剑于胸,稍退半步,护住中线,摆出个守势来。
忽然听到于晴明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可惜了!”
不然,以他的身份,怎么也不至于亲自领着人操持于晴明的新居处。
听了楚云舒的恳求,于晴明放下手中只盛着清水的茶盏,笑道:“庄伯阳这恶贼,人人得而诛之!我于晴明岂是不明大义之人。只是不知要我如何去做。”
这话一出,于晴明口中“咦”了一声:“你居然抓住了他的尾巴?为何刚才不说?哦!”他自言自语接道,“有什么难处?”
于晴明侧身扭腰,险险避过二剑,同时运剑斜披直挂楚云舒右肩。
“啪!啪!”二声轻响之后,栾香玉和楚云舒同时各中一剑,栾香玉右肋下多了个白点,楚云舒的衣裳上满是黄泥,看不出是中在何处,但是场中场外这三人都是功夫精深之辈,知道楚云舒是左肩上挨了一记。
不多时,就有下人送来三身黑衣,连着竹剑和装了石灰的木桶都准备妥当,众人换过衣服,将袖口和裤脚都不约而同扎紧了,虽然平时因为真力勃发,宽袍大袖反而有利于运劲,但是今日比武,说定了不许使用真力,所以谁也不会平白让对手占了便宜。
于晴明脸上露出十分的笑意:“你说怎么热身法。”
和图书
于晴明听了楚云舒的话,点点头,若有所指地道:“巫山派的行事我也是略略知道些。”他对着栾香玉道,“你肯向云舒交底,我也放心了。”
李远睿在一旁渐渐也被楚云舒在求学中展现出来的旁若无物的神采所慑。
楚云舒因为有着灵觉,倒是隐隐知道于晴明所指为何,不过却不好搭腔。
过了片刻,于晴明又悠悠说道“李远睿这人,有眼光、行事有分寸,气度也好,只可惜用错了心,若是专心武道,最少也有六成机会进阶内家,李家所传龙角杖也是一门奇功,足够支撑他练到内家地步了。”
“那你们就留在我这里休息,只待晚上动身好了。”于晴明道。
楚云舒坐下之后,将慈光和尚即是庄伯阳假扮的事说了,只是隐去了发现的经过,如此,一番话就说得令普通人难以置信了。
栾香玉长剑一引,一式“万壑松风”,连发七八剑,或劈或刺,将于晴明、楚云舒二人都笼罩在剑网之内。
这一次,甫一动手,栾香玉就和于晴明二人夹攻楚云舒,楚云舒和二人斗了七八剑,最后抓住一个空隙和栾香玉同归于尽,让于晴明占了个便宜。
楚云舒刚持剑在手,未及立起,栾香玉已扫开那只扭转局势的飞靴,长剑疾刺而来。
李远睿自然不会将于晴明这样看似大义凛然的话全部当真,若是没有楚云舒出面,兴许于晴明仍旧会这么说,但是要真指望人家出多少力,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于晴明也不论他所问的事是深是浅,都一一耐心作答。
听着楚云舒的介绍,栾香玉只是向于晴明含笑致意,并不多言,实际上她也是不知说啥才好。
李远睿连说不敢。
楚云舒摇摇头:“这话倒说得我很小气一般。”
楚云舒回过头来:“法师真是好武成癖的性子,不过大战在即,这愿望是满足不了了;说实话,以我和香玉二人的武功,要战胜他并非难事,只是刘素雪还在他手上,要尽可能的保证素雪的安全,同时又要格杀或者擒拿他,这就是我二人力有未逮的地方了,所以,这时候我们切不可妄动真力,最多……”楚云舒忽然话锋一转,“最多热热身。”说着朝于晴明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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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香玉绕着楚云舒身形游走,长剑不时一刺,每每如毒蛇吐信,令人难以招架。
于晴明回道:“但听二位吩咐!”
楚云舒也笑道:“不敢麻烦你太久。”
于晴明目瞪口呆:“还有这般无赖招数的!”仔细想想,楚云舒的这一招绝不算犯规,因为楚云舒并不是将鞋拿在手里格挡,而是将鞋抛出,在敌人使用真剑的前提下,除非是特制的铁鞋,不然就算运用真力,也绝挡不住敌人的剑锋,但是将鞋扔出稍阻来势却做得到。
于晴明却是丝毫不问楚云舒发现此事的经过。
“开始!”发令的是楚云舒,三人之中,他功力最次,所和-图-书
以沾了这个便宜。
楚云舒则陡然绕步,一剑从侧向横扫于晴明腰间。
“看了这游戏确实有些趣味。”于晴明想着,脸上露出笑容。
穿越和尸解仙是楚云舒的大秘密,若不是像栾香玉这种直接建立起了精神上的约束,其他情况下,在有能力保护这个秘密之前,楚云舒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毕竟一个缺乏保护手段的虚弱的尸解仙,还是躲着养伤为妙。
于晴明一旁轻轻摇头,心知楚云舒失了手中竹剑,只能躲闪不能格挡,也无还手之力,落败只是迟早的事了。
“好!”于晴明应了下来,旋即露出轻松的笑容:“原来我还以为要被这琐事缠身好几天,却不想只要一晚的功夫。”
“通幽涧小筑,闻名已久,今日得见,真是匠心独运啊!”楚云舒负手赞道。
楚云舒猛地侧身跌倒,闪过这极险的一剑。
“我啊……”楚云舒摸摸脸道,“我是个偶得奇遇、并蒙佳人垂青的市井小子。”
楚云舒左支右绌,躲闪了四五剑,已大见狼狈之态。
这一番交手又是十余回合,栾香玉忽然急攻数剑,楚云舒勉力架开,栾香玉蓦地作势飘然后退,似是因为气力已尽,要重整旗鼓。
楚云舒道:“进去再说吧。”
刚才原来都是她诱敌的虚招,只等楚云舒身形变化的这一刻。
于晴明一步踏出,移形换位,身形疾闪,让过栾香玉的剑势,手中长剑不变,仍是奔着楚云舒而去。
楚云舒挥动手中竹剑,一一格开。
栾香玉长剑如暴雨般落下,绝不容楚云舒立起。
三人来了兴致,各自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在斗剑中过去了,其间三人也在无形中多了一些默契配合。
楚云舒忽左忽右,连退三步,手上发劲,长剑抛射而出。
楚云舒道:“折枝为剑,枝头沾了石灰,身穿黑衣,不准使用真力,不许刺头面下阴,只许刺躯干四肢,中剑者即为负,使用真力即犯规告负,刺头面下阴也是犯规告负,如何?”
楚云舒笑道:“你也不问我怎么得到这些消息的?”
于晴明淡淡一笑,神情洒然:“咱们江湖中人,谁没有一两手压箱底的绝活?这个绝活可不光是拳脚功夫,耳目灵便也是啊,既然是压箱底的功夫自然不能轻易示人。”
于晴明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加快了足下步伐。然后将楚云舒二人请到了书房之内。
这一局,楚云舒先战胜了于晴明,而后又逼平了栾香玉,三人之中以他武功最差,却获得了胜利。
于晴明低头想了想,抬头笑道:“不过是聊胜于无的游戏罢了。只是也有些趣味,有总比没有好。耍耍也不错,我去叫人安排。”说着,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竟是和栾香玉形成了合围之势。
“这二人绝对有问题!”于晴明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然,庄伯阳怎么把刘素雪藏在密室之内。”
只是楚云舒未曾想到https://www•hetushu•com•com,世事如此离奇,他和于晴明之间不打不相识,生出了友谊。
楚云舒心中拍案,栾香玉这句话说得真真假假,最后一个“不知道该怎么把他的事我师门说”更是画龙点睛,巧妙的让于晴明不至于在栾世明那里漏了口风。
楚云舒心中一震,对衡山派来人可能知道栾香玉真实身份的事,他是早有所准备,毕竟太妙和飞凤大巫曾是十分亲密的至交好友,栾香玉打出火凤弟子的招牌只能瞒住一般人江湖人。只是栾香玉也说了,巫山派神女宫也不是一般的门派,创派祖师云华子更是和黄庭观的开派祖师紫虚真人有一点香火情,纵使衡山派的来人知道些什么,囿于大派之间的默契,也不会当众说什么。
吃过晚饭,各自洗了个澡,换上了夜行衣,于晴明再令外边小厮闭门谢客。三人默默坐在书房之内,楚云舒将广法寺的草图画了,并向于晴明、栾香玉解释道:“广法寺本来是益阳城的一座大庙,位在城西门外,前朝末年的时候,因为兵祸废弃了。等到本朝定鼎之后,又因为白鹿、栖霞诸寺的兴起,此地依旧处于废弃状态。慈光重修之后,也未能尽复旧观,只造了一间院落,正中间是供奉西方极乐佛祖阿弥陀和观世音、大势至三圣的佛殿,两旁各设禅房,招待贵客。东厢是客房,西厢是慈光和他二个弟子的住处。至于密室的入口在何处,倒是说不准,最有可能的地方是慈光平时参禅的居处。”楚云舒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慈光原有三个弟子,大弟子慧生已经出师十几年,长年云游在外,已有七八年未曾回来了;二弟子慧广、三弟子慧明都是最近八九年间收的,慧广是山东人,慧明是本地人。我怀疑这二人都有问题,可能是和庄伯阳一伙的。”
忽而栾香玉一剑斜挑,竹剑弹性十足,只听得“啪”的一响,剑尖已经递到楚云舒肋下,令他再避无可避。
于晴明竟然一下就说出了栾香玉的来历。
因为假山夹道,遮住日光,只留一线,曲径中光线暗淡,于晴明这回首一笑,楚云舒二人只见他目中神光闪闪,可是显出的跃跃欲试的神态却丝毫也遮掩不住。
于晴明叹过之后,忽然转身笑道:“且不必去说他,咱们继续论武吧。”说着他又笑笑,“这次可不是刚才空口白舌,说得喉咙冒烟也不动手了。”
想着这些,感受到于晴明没有半点恶意,楚云舒遂摇摇头,做苦笑状道:“早知道瞒不过晴明你,香玉是巫山飞凤峰门下嫡传弟子,五姝之一。”
到了这般田地,楚云舒仍是不肯放弃,身子在地上蜷作一团,滚来滚去,片刻功夫,竟又被他躲开了十余剑,只是一身黑衣和头发上都沾了不少黄泥,样子狼狈得无以复加。
楚云舒长剑脱手,栾香玉轻笑一声:“多谢云舒了。”手中长剑更快上几分,只是将一式“万壑松风”反复使和图书开,连劈带刺,当真是如风过松林,无孔不入,剑剑不离楚云舒左右。
楚云舒忽然向左一个急蹿,伸手去取之前扔出落在地上的竹剑,栾香玉笑道:“早在这里等你呢。”长剑连点,封死楚云舒的去路,若是楚云舒原式不变,那就是将自己往长剑上撞了。
李远睿心中如此想着,脸上却露出感动的神色,站起来朝于晴明深施一礼,他的感激也不是完全作伪,毕竟,多了这么一个内家高手居中策应,无疑行事要稳妥得许多。
于晴明一声清啸,手腕一翻,长剑走圈,一招“碧云漫天”,抖出十余朵剑花,竟是将楚云舒、栾香玉二人都圈在剑网之内。
所谓“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就是如此了。
此事定下,三人又说了一会儿庄伯阳的功夫,接着又扯到武当清微派的几种剑术上,在座的都是江湖中人,论起武功见识来,栾、于二人都是大派传承,李远睿稍逊,却也是一族之长,只有楚云舒出身散修,听着他们评价浮光剑法、雷渊剑法、霹雳剑法、风雷剑法、五雷剑法、雷霆剑法、龙光剑法等诸种清微派绝学,却一句也插不上嘴。
三人在庭院中立定,略成一等边三角形,各持竹剑,摆开门户。剑尖一点白,是沾了石灰,这剑三尺余长,细细只有小指粗,韧劲十足,稍一使力,就尖稍弹动不休。于晴明眉头稍皱,如此竹剑使用起来必然是十分轻捷迅疾,在不用真力的前提下,要想从容闪避,真是极为困难。
说到此处,于晴明看向楚云舒道:“我看你精神饱满,同时庄伯阳也是内家高手,因此说你是炼了这种不入流的养鬼之术恐怕不对,可若不是这种法门,其他的如天视地听,那是先天武圣才有的本事,阴神出游,洞彻人心,那是鬼仙的本事。巫山派虽然以法术著称,可是据我所知,那种能瞒过内家武者气机感应的探查法术可不是一般人随便就能用出来的。”
不过楚云舒岂会为这样无所谓的小事而生出稍许恚怒?他反而是十分认真听着,特别是对于晴明的话,若有不明处,也不忌讳暴露自己的无知,径直出声发问。
于晴明起身笑道:“我送送李族长。”
楚云舒道:“就是今日夜间,摸到广法寺去,救出刘素雪,杀了庄伯阳。”
于晴明说的这些,楚云舒还是这些日子里和栾香玉闲聊时才知道,巫山派以法术著称,栾香玉为了增广楚云舒江湖经验讲了许多这上面的事。
于晴明抚掌笑道:“我辈都是些势利眼,这事尽可从容谋划,只要云舒的功夫高了,不怕你们神女宫的人不认,到时候我再扯几个朋友敲个锣鼓,为云舒壮壮声威,此事想必可成。”他是不知道栾香玉是被楚云舒制住了,只当二人真是真情相合,所以这般说。
楚云舒苦笑道:“若是平日倒也无妨,不过因为今晚要请你和我们一起去捉拿庄伯阳那厮,恐怕不能陪你过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