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生死决斗·摇舌作剑

楚源坦然受了楚云舒一揖,待楚云舒直起身来,他点点头正色说道:“你天分不凡,又懂得藏锋不露,很好。老头子我这里只有一句话,下月初一,放手一搏,杀了王昌文!”楚源说到最后几个字,脸色阴沉,一股杀机自然流露。
“请比武双方上场!”刘明峰宣读生死状完毕,又高声叫道。
刘明峰抖抖手中生死状,出了看台,缓步走上比武高台,他一示意,下面就有衙役提着铜锣狠狠敲了一下,“当……”
楚源举腿猛踢楚云舒的膝盖!楚云舒身形一晃闪过,仍是朝他膻中穴戳来。
“楚云舒这小子要服软了?”
“不错,我楚徵阳绝非信口开河之辈。”
“遥指天门”!这是地球上天门剑诀中的杀招!
楚源转过身,拾阶而上,往里屋走去。
刘明峰右手边坐的是“铁手单刀”楚源,他正捋着自己的花白络腮胡子,神情高深莫测。
楚源露出一个隐约的微笑,然后他用平淡不可捉摸的语调说道:“你们先回去吧,这几天不要再来找我了。”
王昌文左手散去剑诀,化指为掌,用力朝棍头往下一拍,整个人则趁这一拍之力,身形微侧,加速往前,长剑指向楚云舒因扭腰转身露出来的后背。
楚源左腿落地,一猫腰,身子借势往前一窜,楚云舒即一足踏空,落到地面。
“这一剑来得更快!”楚云舒心中赞道,不惊反喜,“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他如此抢攻,只是凭着一股怒火而已,恐怕马上就要露出破绽了!”
王昌文惊骇万分,他方才力竭后退半步,欲重整旗鼓,偏偏在右足后撤,足尖欲落未落,重心欲变未变的关键时刻,楚云舒已经一棍当胸刺到。
场中楚源急退,楚云舒如影随形跟更上,楚源再退,却仍是无法摆脱楚云舒的攻势。
车上李旭生将王昌文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眉宇之间一片冲淡平和,不见半点怒色,于是展颜笑道:“贤侄养气的功夫又精进了。”
“这老儿还不是专修腿法的高手,腿上劲力就这么霸道,外家绝顶果然不可轻视!”楚云舒在心中赞道,同时空中身子前翻,使蝎子倒钩腿,左足发力,直踏楚源顶门!
“哗哗”的喧闹声再度响起。
楚徵阳倒是误会了楚云舒的举动,遂笑道:“你方才做得很好,引动了源叔的爱才之念,所以他将收徒的意向向你隐隐透了个底。说起来,源叔家世寻常,他这个长老的头衔,也是凭他自己一刀一枪挣下来的,他手底下的功夫,着实不含糊;再说为人,他在族内是有名的方正耿直,名声极佳,他如今对你动了收徒的心思,这对你将来大有好处。”
楚云舒右足退步开弓,双手持棍,左手在前,右手在后,齐眉棍自腰间伸出。
心中如此想,楚云舒顺势让铁棍落地,提左足向前一步,闪过这剑,急回头转身,仍是前弓后箭,持棍平端,直视王昌文。
楚云舒微微张开眼皮,用平淡无奇的口气说道:“我从来不会对结果确定无疑的事情给予过多关注。”
楚云舒见王昌文脸色大变,继续说道:“我见他们来势汹汹,慌乱之下就退入了房中,你父亲闯进来,我就持刀朝你父亲砍去,你父亲退后一步,我跟步进刀直刺,就将你父亲扎了个透心凉……”
底下李旭生大惊,心中暗叫:“不妙!”方才楚云舒的言语,除了开头一句是高声,场外观众都能听到之外,后面许多,都是小声细气,只有王昌文能听明白,因而李旭生并不知道楚云舒对王昌文说了些什么,不过这时他见到王昌文忽然大为激动,拔剑向前,顿时知道王昌文已是怒火攻心,心智被蒙蔽了。
城头上也挤满了人,一等聪明且有余钱的人,甚至在一品香的三楼靠南的位置早早定了包厢。
四人见过台上三名仲裁后,刘明峰看了面前楚徵阳、李旭生等人一眼,用官员特有的那种慢条斯理而不失庄重的口气唤道:“楚云舒。”
王昌文一声长啸,声音凄厉,如同孤狼,他右手平端长剑,左手捏指做剑诀,踉跄前行,忽进忽退、忽左忽右,游走飘忽不定,醉汉一般。
王昌文也应了一声。
楚云舒的精神沉入到某个不可言说的玄妙境界之中,恍惚间,天地茫茫并无一物,只有一道金气,从九天直贯而下。
“确实,方才这一招若非你自创,绝无可能使得这般纯熟精妙。”楚源笑道,“我知道有一个人藏了一件犀牛皮背甲,让我为你借来。”
“昌文兄。”楚云舒开口道,心中急速组织话语,“小弟向你致歉了!”说着,朝王昌文深深一揖到地。
俩父子在狭小的车厢内对视了一眼,楚云舒沉吟道:“老爹,今天楚长老的意思是考验?”
想到此处,楚云舒将呼吸调得更加和_图_书深沉均匀,缓缓说道:“楚老,下面这一招您要小心了。”
楚徵阳父子出得门来,上了马车,因楚徵阳身上有伤,故未乘马出来。
看他模样,哪里是像在生死决斗的比武场上,倒如同暮春时节,载酒郊游一般。
王昌文微微欠身道:“还要多谢李叔指点,才使我在这十五日内学会了控制自己心中的愤怒。”
……
“砰!”楚源撩起的右脚重重落地,然后他全凭腰力一拧,整个人如背上装了弹簧,又直立起来。
随即,李铭引了王昌文,楚源引了楚云舒,分从东西两侧而上,立在两边,刘明峰再次扫视楚云舒二人,神色稍显柔和,叹道:“二位都是青年才俊,你们,好自为之了。”说完,一拂袖下去了。下了比武台,刘明峰看了台下近边的李天胜、李旭生二人一眼,心中长叹一声:“虽说是俩小辈之间的事,不过一个后面是新晋的外家绝顶高手,风头正劲,一个后面是衡山灵应峰内门弟子,这事,我看无论哪方活下来,都还没得完!”
方才王昌文一剑走空后,毫不停息,楚云舒门户才重新拉开,他已身子一个踉跄,持剑直抢楚云舒中宫,疾刺胸口!
不过,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看着王昌文飞掷而来的长剑,他不闪不避。
楚云舒放下布帘,收回视线,似笑非笑道:“老爹,你就这么笃定我能在下月初一的生死斗里胜出?”
“剑短棍长,棍法利于远攻不耐贴身近战,不能被王昌文抢进来!”楚云舒心中闪过念头,瞅准王昌文一个向前的机会,低声断喝,持棍直刺,疾点王昌文小腹处,齐眉棍虽然不如大枪有尖头,可是若被楚云舒这饱含劲力的铁棍一击刺中,除非铁布衫练到第三关以上,不然受伤是必然的事。
楚云舒面如古井无波,双臂未有半分抖动,似乎王昌文那凶厉的一拍就是春风拂面般无力,仍然毫无停顿的一棍刺去。
“这就是灵应峰的野人醉剑?”楚云舒眼射|精光,“果然不凡,可惜你王昌文使来杀气太盛,失了许多精妙呢。”
李天胜和李旭生二人分别引着楚云舒和王昌文来到一边的看台处,那里坐着此次生死斗的三位仲裁,中间着官服的是县主簿刘明峰,他左面做了“出水苍猿”李铭,老人精瘦精瘦的,满头银丝胜雪,一双眼睛盼顾间如云中电光,一闪而没。
楚云舒走下来,迎头看见王昌文也正掀开车门的布帘往下走,二人四目相对。
“机会!”楚云舒心中叫道,“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再加上心绪不平,正该趁他病要他命!”
楚云舒朗笑一声,回棍上架,磕开王昌文来剑,同时脚底无声无息飞出一脚,踢向王昌文小腿。
“当!”清亮的锣声再一次响起。
果然,楚徵阳闻言点头道:“大概确实如此,源叔他先送了玉骨行气散和芙蓉刀谱,这回又为你张罗犀牛皮背甲,看他的意思,我猜,如你能于下月初一的生死斗时杀死王昌文,他只怕会收你为徒。”
楚徵阳父子对望一眼,于是转身离开了。
“云舒,做叔的真是要佩服你的这份镇定了,看你现在这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才知道古人说的‘每临大事有静气’具体是个什么表现了!”看着楚云舒的举止,李天胜不由赞道。
待四周的声音小了下去,他即用抑扬顿挫的语调的将生死状当众宣读了一遍。莫看他是个文官,可这世上武风极盛,因此一开口也是中气十足,声震四野。
楚云舒亦在心中叹息了一声,他胸中一口气已尽,无力再变招了,于是只好后退一步。“我修为若是到了炼筋的地步,气息绵长,楚源绝挡不住这一手‘遥指天门’。可惜!”
楚云舒如此想着,楚徵阳亦不出声,不知想些什么,马车的车轮碾过麻石铺就的街面,发出“隆隆”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楚云舒心中想道:“不愧是大门派调|教出来的,居然能够面对我这个杀父仇人时,也控制住心中愤怒了。可惜,这样一个好苗子竟然要死在我手里了。”
“把人家老爹杀了,服软有屁用!”
刘明峰也神色动容,他想到:“楚云舒这小子究竟说了什么?几句话的功夫就叫王昌文大为失态,这小子,今年才十五啊,就懂得摇舌作剑,攻心为上了!”
楚云舒身形甫落,原式不变,大步向前,仍是狠狠抓向楚源面门。
比武台边,围观的群众忽然像波浪裂开一般闪向两边,两架马车并驾而来,楚云舒坐在车中,已听到外面百千人说话的声音汇聚成一片“嗡嗡”的声音。
比武高台附近已由官府出面,会同楚李二家做了戒严,可是戒严线之外,早早的就被前来围观的民众堵了个水泄不通,渔家驾着小舟泊在河hetushu.com.com岸,精细一些的还备上了糕点瓜果,若有人来问,就笑嘻嘻的伸出两个指头,道:“二十个大子,茶水另算!”就这样,渔舟上都没有一个空位了。
楚源罢手不攻,神色复杂。
楚云舒右手食指和中指捏成剑诀,身形如风,戳向楚源胸口膻中大穴。
楚云舒是鬼仙境界,身负灵觉,最善感应他人情绪,因此王昌文心境一变,立时就被他捕捉感应到,他念头急转,马上就下定决心,要趁着接下来讲话的机会,将王昌文精心营造的气氛破除掉。
楚云舒心中一震,感到方才楚源这句话里头有很深的含义,不过他这时来不及思索,先应了一声:“喏!”
李铭近年来深居简出,多半是在闭关中,楚云舒也是第一次见他,因此多看了几眼。
楚云舒心中想着,口中更是不慢:“这几日来,我每每想起令尊临死前的样子,都夜不能寐……”
这时候照例是决斗双方在锣声开响之前再说几句场面话,王昌文脸色平静,取下腰间的黄皮酒葫芦,开了塞子,凑到嘴边仰天喝了一大口,然后双眼迷离,也不知道他望着何方,口中吟出一首诗来:“山花头上插,浊酒口中斟。醉眼看醒汉,忙忙尽丧真。”
这一日天色阴沉,下起了漫天纷飞的细雨,似是连老天也看不得两个青年才俊厮杀,所以预先洒下许多眼泪。
“你说这话可显着生疏了。”
楚源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中不由生起一种兴奋的感觉,凭他多年对敌的经验,即使没有这一句提醒,他也能判断出楚云舒接下来的一招必然非同小可,“来吧,让我看看你是否是大言煌煌。”他沉声说道。
楚云舒接着说道:“……那一天,你父亲带了四个人来找我,他穿的是一件宝蓝色的新缎衫,腰间还系了一枚碧玉蟠龙佩。”这句话里也大有学问,先细细描述死者的样貌,而且选了衣裳做突破口,为什么是衣裳呢?一则是衣裳容易描绘,二则是李富贵死后抬回去,亲人家属所见,形容相貌或者因死亡而扭曲,但是衣裳是不会变的,因而一说衣裳,最易引起王昌文对于其父死亡时的回忆,楚云舒在前世亦特别用心钻研过心理学,所以这时一开口,处处暗埋杀机,决斗虽然还没开始,可暗箭已经从嘴里射出去了。
王昌文听到此处已经是目呲俱裂,他猛地抽出剑来,上前一步大喝道:“楚云舒,今日任你如何巧言求饶,也难逃我一剑!”
楚徵阳愕然,心中涌起的怪异的念头:“原来,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认定小云一定能获胜么?”想到此处,他不由摇头失笑,显然是想起了前几天还忧心不已,策划楚云舒逃走的事。
“当!”长剑力尽落在地上,离楚云舒不过寸许。
楚云舒看向他,感到楚源心中一片纯净的喜爱之情。“借一身犀牛皮背甲,这个代价可不小啊……”他想道。
楚云舒顿时心中警兆大生:“他的心境变了!先前他虽然脸色平静,可是我还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怒火,可是现在,居然这么一喝酒吟诗之后,就只有一片干净纯粹、如酒后春风扑面般的熏熏然,这必然是他为着接下来要施展某种奇功绝艺,而事先心境调和的缘故!我须得破掉他的心境,使他的绝学无从施展!”
楚徵阳因手伤未好,留在府中,改由李天胜陪同护送。
楚源忽然腰若无骨,如风中弱柳向后一折,使出铁板桥功夫,同时右脚无声无息向上一撩,恰好楚云舒正向前冲,就如撞上来一般。
楚云舒心中一凛:“他步法好生诡异!若不是因为心中杀气太盛,使手上招数少了许多变化,只怕更难缠!”
这一棍来得好生凶恶,劲力凝而不散,棍头尚未点到,一点锐气已如刀剑、如枪矛先戳了进来。
刘明峰抽出五张纸来,分别摆到两人面前,道:“这是生死状,你们二人一人保存一份,我们三位仲裁一人保存一份,你们看看,没有问题就签了吧。”
楚云舒这话纯属鬼扯,可是他这一句里,要害的地方就在“每每想起”这四个字上,乃是试图给予王昌文一种身临其境,其父死亡就在眼前的感觉,从而搅乱他的心境。
楚云舒毫不犹豫的睁开了每日只能用一次的阴阳眼,刹那间,王昌文身上气血流动之形历历在目,尽管他步伐在外人看来,依然诡秘莫测,但是楚云舒已经在那么短短的一瞬间里,把握到了他下一步的落点。
“那就随我在这里等云舒的好消息吧。”楚徵阳淡淡道,一手搂住了身边的妻子,朝屋里走去。
时光匆匆流过,转眼就到四月初一日,这一天正是楚云舒和王昌文|做生死斗的日子。城南门外的河滩上,已经搭好了比武的高台,楚李二家的人,连同三和图书位仲裁,都已将比武台反复验过,确定了毫无差错。
楚云舒退后一步,保持着距离,心中大笑:“王昌文啊,你心气浮动,可是不妙呢。”
李天胜愕然。
这一刻,楚云舒并不知道是自己化作了某个无名的神灵,挥手间落下了一道金气,还是那道金气深含灵性,牵引着他如那日面对刘正南时一般,刺出一棍,“意之所往,形之所化”。
出发的马车停在第一进的庭院内,楚云舒看了家人们一眼,也不言语,一提袍角,猫腰坐进车里,李天胜朝楚徵阳三人一拱手,道:“等云舒的好消息吧。”说着,也钻进了车里。
“是!”楚徵阳和楚云舒异口同声的答道,他们都不是蠢人,自然不会随意流露出心中的疑惑。
楚源低头沉思片刻,再抬头时,他看向楚云舒的目光简直如同再看一方美玉了。
他这话明里帮着王昌文,实际上却是不给王昌文冷静下来的时间。
……
“方才这一手,是什么名堂?何人所传?”他压低声音,却掩饰不住兴奋,问道。
此刻楚徵阳的府上,楚云舒已是整装待发,他内穿一件犀牛皮背甲,这是二日前楚源亲自送来的,外罩一身青色的劲装,腰间系好了暗器囊,内装铁莲子十颗;足上穿一双钢底快靴,手中提混铁齐眉棍一条。
与此同时,李旭生府上,王昌文也和李旭生一起上了马车。王昌文今日穿一件月白色劲装,胸腹背部皆微微凸起,显然里头也着了内甲;一口剑悬在腰间,虽然不知道这剑如何,但只看外面鲨鱼皮的剑鞘,就予人一种不是凡物的感觉。他打扮干净利落,举止之间也颇有威严,只是腰间悬着的一只黄皮酒葫芦给人突兀不搭调的味道。
“必须在剩下的这一招里逼他出手!”楚云舒在心中想道,“我已经从灵觉中感到了他的善意,如果这次我有更加惊人的表现,他的善意就会再加深一些。虽然他对我下月初一的生死斗没有什么帮助,但是作为一名楚家的长老,他掌握的许多资源,都对我未来的武学修行之路大有裨益,所以,哪怕是翻出一张底牌,也要赢得他更多的关注!”
“李叔您过谦了。”
两架马车,就这样载着四个人,在蒙蒙细雨中向城南门外河滩上的比武台驶去。
王昌文心头涌起一股“蚍蜉撼大树”的无力感来,方才运用师门秘法一拍,他已透支了生命的潜力,可是不能撼动楚云舒那一刺半分,“这是什么功夫?”他想道,下一刻他没来由想起来自己的父亲……王昌文愤然将自己手中长剑向眼前逐渐模糊的仇敌投射过去。
楚云舒看着老爹脸上神情变化,自然知晓他的心思,轻轻一笑,人靠在车厢壁上,微微合眼,心中想道:“楚源要收我为徒,若是冒然拒绝,反而树了个敌人,他的功夫名望,也都确如老爹所说,并无欠缺之处,虽然习武一事,大半取决于自身,但是若有助力,也不必放过,总之,他若收我为徒,我定叫他深感物超所值,大大吃一惊就是了。”
楚云舒接过来一看,上面写了比武时间、地点、比武双方情况以及比武的种种约定,大致是生死比斗:除非双方罢手言和,不然须一人死亡方告结束;比武不限使用刀剑暗器甚至豢养的毒虫猛兽等,不过一应兵刃暗器等物都只能由比武者自己携带上场;若第三方干扰生死斗,则由仲裁负责诛杀,然后下面注明何种情况下应终止决斗,何种情况下直接诛杀违规获胜的一方……
“哗!”场外无数人同时发出惊叹,如一滴水落入了沸油锅中。
“临机悟招?”楚源脸现疑色,此事之奇,由不得他不心生怀疑。
王昌文左手捂胸,踉跄退开,只是这时连不会武功的三尺童子也能看出,他当胸吃了楚云舒一棍之后,已是身形散乱,再无半点先前施展野人醉剑时的诡异。
这时王昌文因三剑连发,一股劲力已竭,无力变招,只得稍稍退后一步,让开楚云舒来势。
“不要分心!”楚源在场中喝道。
楚源右手捏拳硬接楚云舒来势,左手五指并拢如刀,切向楚云舒右手腕门。
他听到车外有许多人在说:“来了,来了。”声音中透着兴奋和激动。
马车徐徐向外驶去。
楚徵阳扭头问一边的楚风萍道:“你不去看看?”
刘明峰、李铭、楚源三人匆匆走上比武台来,刘明峰胸口、袖口湿了一大块,方才他正喝茶,谁知道片刻间胜负已分,仓促之下,打翻了茶盏。李铭上前验过王昌文伤势,站起来朝刘明峰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楚云舒转身,两人恰好换了方向,楚源站到东面,楚云舒站到背光的西面。
楚云舒复合上眼,不再答话,他心中想到:“他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说的话呢?这是因hetushu.com.com为我身份地位不足啊,而身份地位不足的根本原因还是自身力量不足,有力量才有权势,有权势才有地位,而有了地位,一分力也能通过集体与组织发挥出十分来。这次生死斗结束,我还是要借着楚长老给的机会,尽快的提升自己的实力啊!”
王昌文仰天倒地。
“这一手是我儿在七日前与李富贵一战时悟出来的招数,名为‘遥指天门’。”楚徵阳从台阶上走下,傲然说道。
“那是你自己养气的功劳,要知道这‘制怒’二字,我自己也做不到,尚幸你天分不凡,所以我才能‘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李旭生笑道。
这点细雨,自然挡不住益阳城里居民看热闹的心情,这一场大战,虽然关乎两个人的生死,对他们而言,却是点缀平日庸碌生活的难得亮色。
楚源抬头,脸露赞色。
从楚云舒持棍先攻,到王昌文三剑反击,再到楚云舒方才出棍,两人交手不过四回合,许多人还摄于王昌文三剑连发之威,屏着的一口气还没吐出,因此,没有一个人——包括李天胜在内——能想道,四回合之内,两人就胜负已分、生死已明。
这一剑如顺水推舟,虽然用力不多,可因为是取向楚云舒的握棍的五指,因此凶险非常。
王昌文冷哼一声,猿腰微扭,脚下一错,楚云舒长棍从他左侧擦衣而过;他同时长剑稍向下斜,沿着棍身外侧削去!
楚源心中大是诧异:“这老鬼,要是没看破我的心思,那绝不可能,那么,他答应得如此干脆,有何用意?”
楚云舒急出左掌硬挡一下,借力向后退去。
只见一道剑光如闪电般破空而至!
“成了!”楚云舒清晰地感受到了王昌文心中的震惊,“破人心防,亦如两军对垒,若不能正面硬撼,就要出其不意、掩其不备!我若是直接用李富贵的死来撩拨他,他肯定事先心里有了预防,起的作用必然极其有限,但是这么一来……看我趁热打铁!”
“碰!”王昌文状若恶鬼,左手捏爪,连拍带抓,狠狠击在楚云舒棍头,他也已判断出楚云舒这当胸平平一刺是运用了某种秘法,集中了全身气力,必不能持久,因此决心以攻对攻,用硬手法破去这一击。
场边的楚徵阳神色一动,这一招他很熟悉,楚云舒用它格毙了李富贵,甚至连自己也在这一招下吃过一点小亏。
白皙且柔软的双手齐出,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的手。
楚云舒迅速闭上了眼睛,阴阳眼对于现在他的身体而言,仍是一种巨大的负担,同时,因为已经判定了敌人下一刻的身形变化,他连肉眼也不需要了,闭上眼睛,反而更有利于精神集中。
其实楚云舒对楚源的心态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时发问,不过是父子间相互通气而已。
“这一招,躲不开!”王昌文在瞬间作出了正确判断,他胸中涌起一口凶戾之气,喉咙“咯咯”作响,“想要我命,没那么容易!”
王昌文脸色一暗,旋即恢复平静。
“那就,多谢楚老了。”楚云舒朝他深深一揖,无论如何,一个喜欢奖掖后进的人总是值得尊敬的。
楚源长叹一声,他终于出手了。
楚源双目微垂,也不抬头,只是双耳耳廓一颤一颤,竟是以听风辨位探察敌情。等楚云舒右爪将到,楚源足尖发力一点,整个人于间不容发中向后飘然退开一尺许,楚云舒这一爪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又按了个空。
“我觉得我有一种被人当猴戏看的感觉。”车停下,楚云舒第一个走向车厢门,他临出去时回头对李天胜道。
李天胜朝他伸出大拇指,道:“云舒,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是这么张狂的!”
刘明峰又点名道:“王昌文。”
刹那间,楚源已经连退三步!“好!”楚源喝了一声,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就好像贪腥的猫见到了鱼儿。
刘明峰面露讶色,亲自上前验过,果然,这衡山派灵应峰门下的高足,已经气息全无了。他原以为,王昌文不过是重伤而已,可是,哪怕是傻子,只要看王昌文胸口凹下去老大一块,就知道这绝对是致命之伤。
李铭双目似闭非闭,一副垂垂老朽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了楚源的话,他慢吞吞地道:“那就开始吧。”
满场哗然!声沸四野!从台下的看客中传来无数声音。
“软蛋!坏了咱楚家的名声!”
“第二招。”他说道。
“到时会收我为徒么?”楚云舒口中自言自语,轻轻道,他揭开车厢的布帘望着窗外渐渐远处的楚源府邸,心中若有所思,“这世上,师徒如父子,做老师的固然畏惧收徒不慎,不能继承门户,做徒弟的,也怕自己所托非人,贻误了终生呢。”
楚云舒铁棍收回,拄棍而立,感到全身劲力如落潮般散去,他大汗淋和_图_书漓、面色苍白,方才这一刺,亦是大耗精力。
“什么?这小子前几天不是一拳轰杀了刘正南,挺威风的吗?怎么就服软了?”
楚云舒恍若陷入了回忆之中,其实却一直在用眼角余光和灵觉观察王昌文的神色,见王昌文已经身形微微颤抖,知道他果然入彀,心中大喜,又轻轻加了一把火,“我记得你父亲当时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惊骇之色,他原来不过是要强按住我在休书上摁个手印,却没想到我突施辣手,我见他吃了一刀后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我心头更慌,于是飞起一脚,将你父亲踢出门去,我看到他仰天摔倒在院子里,动也不动……想起这些,我实在是……”
自决斗开始以来,王昌文瞬息之间连发三剑强攻,一剑比一剑来得迅捷,楚云舒竟被他压制得反击不能!场下观众为他剑势所摄,无不屏息注目,不能自已。
刘明峰接过二人交回的状书,查验签名无误之后,又和李铭、楚源二人一道签了自己的名字,照样加盖指印,然后各执一份。
楚云舒应了一声。
楚云舒猛吸一口气,急急运劲,两手手腕一抖,先荡开王昌文削来的长剑;同时右足跟上一步,扭腰发力,左手单手持长棍外摆,斜斜向下横扫王昌文左大腿。
楚源站在书房中,透过窗格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低声自语道:“楚云舒啊,你若能过得王昌文那一关,楚广泽那边,我替你顶了又有何妨?”
半晌他忽然仰天长笑,声震八方:“好!好!好!”他一连大声说了三个“好”字,“好功夫!好招法!楚云舒,你以区区十五岁之龄,能在三招内迫得我楚某人违诺出手,当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哪!”
“居然挡不住!”楚云舒心中惊道,不过他并不慌乱,瞬息之间将脚下力道松了,整个人借楚源这一踢之力弹到空中,同时左手在胸前下按,拦住楚源足背绷直轻点的一记窝心脚。
“什么事?什么事?”这句却是后面看不清的人问的。
这时,楚源仍然背负双手,“一招。”楚源窜出后即刻旋身,说道。
楚源看了李铭一眼,淡淡说道:“刘主簿,快敲锣开始吧,不然昌文若是一怒动手,大不好看。”
“嗬!”王昌文口中发出野兽一般的声音,口鼻间顿时溢出血丝来,他运起师门秘法,不惜损伤元气,强提一口气,竟然在自身旧力已竭、新力未生的情况下,手上凭空生出一股力道来。
“你的天分真是难得啊!”楚源见他看着自己,似乎知道了楚云舒心中所想,出言道,“你必须在下月初一的生死斗中活下来,不但要活下来,还要完好无缺的活下来!而要达成这样的结果,光凭你这招‘遥指天门’,还未有十成把握。因此,你需要一件好的护甲,至于其他,你统统都不必考虑,那是老头子我的事!”
楚云舒调匀呼吸,心中暗想:“果然,这些成名高手没有一个是吃素的,无论是力量、速度、反应、平衡能力还是应敌经验,都不是我能抗衡的,他若是出手,我绝对撑不过一招!”想到此处,他又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屋檐下的楚徵阳,“看来老爹平常和我还有风萍喂招,都没出什么力啊!”
他看了一眼楚云舒,少年脸上风平浪静,给他说不出的诡异感受,“此次生死决斗,楚云舒胜!王昌文——死!”他大声简单的向所有的观众通报了这场决斗的结果。
楚云舒细细看过,见文字中无有含糊之处,于每张状书上一一提笔落了自己的名字,又加按指印于上,王昌文亦是如此,完后,将状书递给刘明峰。
“我不是听错了吧!”
李铭和楚源对视一眼,也都退了下去,高台中央,就只剩下今日的主角楚云舒和王昌文二人,这时场下的喧闹声又渐渐大了起来,二人在场中只听得下面无数围观群众高呼道:“打啊,快打啊!”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楚风萍摇摇头苦笑道:“我的心乱了。”
这时,李天胜叔侄也在马车上闲聊。楚云舒懒洋洋的靠在车厢壁上,半耷拉着眼皮,嘴里细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边还和着节奏,足尖轻点,一只手在大腿上微微拍动。
“好!再来!”楚云舒飞身纵跃,凌空下击,右臂长舒,五指屈成爪状,攻向楚源面门。本来这等纵跃打法,除非有特别运劲技巧,不然根基不稳,最易为敌反制,若是施于强敌,则更是破绽百出。不过,眼下楚源既然事先接应三招之内不出手,则上三路门户已经洞开,加之楚云舒又借了背光之势,所以这一招中的破绽自然不成为破绽了。
殊不知,这时李铭心中也不比脸上平静,他想到:“楚云舒这小子,看起来要比王昌文更加老练啊……算了,这样彦和的想法也就更容易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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