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徵阳脸上泛起一点云淡淡的怅意,道:“当年怀安断后,算是救了他一命,想不到今日他又死在怀安的儿子手中,天意如此,叫人唏嘘!”
楚徵阳左肩袒露,缠裹着白色的纱布绷带,左手被衣物固定在前胸,脸色有些苍白,不太好看,可是精神看起来极其旺盛。
刘正南闻言一咬牙,狠狠道:“黄面鬼,当我真怕你不成!你退开,别挡着我出来的路!”
“难道方才真的地震了?”楚云舒如此想道。
“不错,不错。”楚徵阳笑道,“想不到你小子还真有这么一股子潜力,遇强则强,很好,很好,下月初一的生死斗,我也就放心多了。”
“这么生猛?”楚舒挠头“嘿嘿”装傻笑道,“他也是活该!”
楚云舒这番感叹并无无由,他以渺渺之身,在末法时代的地球勇猛精进,证得鬼仙之果,尸解转世,精神之纯粹强横,足可以名垂后世,然而和今日这幻境中施展法术破开大地的强者相比,则又不过是皓月之下的一点萤火。仅仅附带于法术中的神意,就能永恒不灭,这是何等可怖的精神修为!
“楚徵阳这回碰到铁板了。”
楚徵阳仰天“哈哈”一笑,再上前半步:“玄玉大师,楚某今日就只问你一句话,方才我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你对楚婉说的?”
“云舒,你没事吧!”李天胜哪有心情管他们说些什么,上前搀扶楚云舒道。
“应该,应该!”
楚云舒见玄玉还在地上翻滚呻|吟,且渐渐声息都无,满座宾客却并无一人敢来上前搀扶她,亦不由心中生出些许怜悯来,“这女人,只怕是后半生都废了。练武之人眼睛瞎了,一身功夫要散去大半,而且看她方才神态,胆气已丧,精神都垮了,真是可怜。”想到此处,他手一指,对着边上瑟瑟发抖的小道童灵云厉声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你师傅扶下去治伤!”
刘天南狠狠地剜了楚楠一眼,楚楠平常比这再刻薄的话都说过,怎会在乎这样一个没有杀伤力的眼神?他毫不示弱,朝刘正南冷冷一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看着不多时就发出均匀鼾声的侄子,李天胜深感哭笑不得。
“那多麻烦,干脆把罐子端来得了。”
刘正南偌大一个身躯在空中向后飞去,一溜鼻血泼洒开来。
刘正南心中一叹,叫了声:“苦也!这些人都被楚徵阳他们慑服,一肚子火都朝我来了!”
“哎呀!”楚云舒抱头呼痛,却是楚徵阳顺手给了他一个爆栗,“老爹,你可是带着铁指虎啊……”
“老……老爹,你感觉怎样?”楚风萍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楚云舒惊讶莫名:阴阳眼张开之下,居然在眼前显出幻境般的景色风物,这是从来未曾有过的事情。
“你这小子,真是眼尖!”楚徵阳伸出右手抹了一下胡子上的食物残渣,亦笑骂道。
楚云舒一一听在心中,却不以为意,这些人,且诽誉由他!
他在脑海中回味着当时场景中的每一个细节,自己的每一个感受,渐渐产生了些许明悟。
对于这两个充满疑问的结论,楚云舒不由在心中长叹:“神通法术,移山倒海,诚然可畏;然而精神不灭,长存于天地之间,方是吾辈之所往;登万仞之峰、临百丈之渊,然后知天地之广、造化之奇,余今为井蛙乎!至此方知尸解之不足以凭!”
院子中顿时传来许多交头接耳的“嗡嗡”声。
楚云舒注视她的身影片刻,不由感到微微眩晕,顿时心中警惕之意大生:“这道姑好厉害的身法,久闻游龙观游龙掌法轻灵迅捷,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想到此处,他转目去看周围的宾客,果然已有数人伏在桌边呕吐起来,“不知道老爹怎么应付?”
楚云舒一抹嘴,哈哈笑道:“吃完了,我去看看老爹去,这里就劳烦你收拾了。”
“我在地球上登临鬼仙之位,自以为已是登峰造极,为求突破,行险修习金刀小解脱法,终于成功尸解,本来以为这一世不过是借鉴诸种武术炼体之法,厚养元气,再做突破,却想不到,早已有人走到前面了!也是,既然这世界有种种炼体之法,培养精神亦应当较地球上容易,有超出鬼仙成就的前辈存在自然是理所当然,我之前所以不知,无非是所处位置太低而已。”
“徵阳你实在不该迁怒于玄玉大师,你家云舒如何配得上瑶佳!”
“可惜,我正按师门规矩隐修,实在没有把握在不露痕迹的前提下一探楚府,不过既然有了楚云舒这条线索,那也不忙于这一时半会的功夫;反正凭这一拳,不必担心下月初一之后他干不过王昌文那小子了。只是,方才满院俗人,没有一个看出这一拳中内含的奥妙,真是叫人感到寂寞呢。”
小茵抿着嘴和图书
笑道:“云少爷,夫人早就安排了,灶上正煨着鸡汁白粥,夫人说了,你一日没有进食,想必饿得很,不过肠胃骤然受食,于消化不太好,所以只熬了些鸡汁白粥,小婢就给您取来。”
“碧鹫横空”!衡山扑击第一!
他这话说完,立时有旁边席面上的人掩嘴做葫芦笑,楚云舒听得分明,那人用不小的声音“嘀咕”道:“受了别人的恩惠,却帮助恩人儿子的对头,还有脸问为什么!这脸皮不说天下无双,那也是世间罕有了。”
楚云舒面带忧色,点点头,对于这样的结果,他早有预料:“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武者筋骨强健异于常人,恢复起来也相应要慢得多,估计没有一年半载的功夫,不能恢复原状。”他这样想着,嘴上却不慢,一碗稀饭顷刻间就喝了个底朝天。
“好!”场边宾客竟不约而同,叫出声来。
这边正在处理伤势的时候,李天胜已经微微眯着眼睛,踩着细碎且均匀的步子走到了刘正南面前。
“……”
楚云舒心中暗想:“这不可是什么潜力,而是和前辈一点精神印记契合,调动了全身力量的缘故;不过,因为这一点印记,我要胜过王昌文确实又容易了几分。”
刘正南面色惨白站起身来,他举目四望,见四周宾客看向他时,个个眼中都喷出无穷怒火。
李天胜笑着摇摇头,拿左手拍拍腰间短刃,道:“少啰唆,你再不出来,我就动手了!”
院落中顿时鸦雀无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我现在能吞下一头牛!”楚云舒这样想道,并不由自主的吞咽这口水。
他这种厚颜无耻的姿态,令在场的许多宾客都看不下去了,有的攥着酒杯,低声咬牙切齿道:“都是这王八蛋惹来的祸事!李天胜啊,你可千万别心软!”
见楚徵阳四人欲离开,众人亦纷纷离座,嚷着跟了过去;连那位“狗窦大开”的老先生,也拿一方丝绢掩着嘴巴,不甘落后地赶了过去,只可惜他说话漏风,别人不大听明白他说的内容。
“小茵姐,还有没有?”楚云舒笑着拿筷子敲着碗道。
“诸位!”楚徵阳向四周宾客高声说道,“今日在下与玄玉大师较技,侥幸胜了一招,那一切就按之前在下和大师的约定来,诸位以为如何?”
这话就不异于自承其是了。
“刘正南,出来吧,让我看看你这几年来碧鹫掌法可有进步。”李天胜寒声说道。
楚云舒见这说话的人是楚楠,族里嘴巴皮子最刻毒的一个,平时觉得他挺讨厌的,这会儿却觉得他说的话很叫人舒服。“谁说嘴皮子刻薄的人不能拍马屁了,眼前这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楚云舒不禁想道。
“好!”
“是呢。”软香玉甜甜应道,谁也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妈的!这厮真该死!”
“想不到刘正南这厮如此卑鄙!”
楚徵阳并不答话,只缓缓拉开了一个“蛇盘式”的架子。
李天胜拍拍腰间短刃,脸皮抽|动几下,算是笑过了,道:“徵阳哥,你输了也不打紧,今日咱们找不了他刘正南的麻烦,过几日云申大哥再来找他!”
李天胜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笑意,低声道:“一群蠢货!”
李薇环忽然起身,清风般的从自家儿子身边走过,顺手给了他一个爆栗,然后朝后面的卧室走去了。
楚云舒就地向前一个翻滚,然后陀螺般旋身回首,就见得刘正南身形甫落,足尖在地上一点,双爪如钩直取自己两肩,再次腾空扑来!尽管他身形肥硕,可招式之凌厉却无人敢质疑。
“是了,玄玉确实是个合适的立威对象。”楚云舒心中更加确定楚徵阳他们的计划,“她是太妙真人的记名弟子,武功也不差,可是问题是她不但人脉根基浅薄,而且十余年来一直伺候在太妙左右,实战经验少得可怜,怪不得会被老爹他盯上了。”
“乒乒乓乓!”楚云舒耳边传来许多杯盘盏碟跌落的声音。
楚云舒正想着,忽然听到玄玉一声尖啸道:“是我说的又如何?楚徵阳,莫非你那侄儿能配得上我那瑶佳师妹不成!楚云舒这小子不肯安分退婚,反把人家管家无理杀了,谁知道天理昭彰,那管家的儿子有出息,找上门来,要报杀父之仇!现在你这侄子已是报应在即,你不为他备好后事,居然反倒质问起我的不该来,今日里我就与你说个明白,似你侄子这等烂泥一般的人物,想要做我家师妹的夫婿,那真是可笑之极!”
好一会儿,他才正色道:“你这回又晋级了吧?”
“云少侠好功夫!”
“叮叮!”桌上盘中发出两声脆响,旁边人探头看去,一颗是铁莲子,一颗是带血门牙。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李薇环的贴身侍女小茵款款的走hetushu.com.com了进来。
这场中除了楚徵阳四人,其余都是赴宴的宾客,自然不会随身带着兵器。
楚云舒将心中关结一一解开,不由心中十分舒畅,他抬头一望,见自己恰好已经到了楚徵阳住处的院门口,于是信手推开木门走了进去,里头几个下人老妈子正在打扫练武场,见是楚云舒进来,都不作声,只远远行礼。
楚云舒心中暗赞:“老爹这一招蛇盘式真是妙到毫巅,若不是一身功夫到了炼骨的地步,绝不能如此!玄玉的游龙步奈何不得他!”
……
“百宜苑中,贯入古井中的金气究竟是何物?”楚云舒沉思着,“为何我张开阴阳眼后会被拉入幻境之中?最后格杀刘正南的那一拳,和古井金气有何关联?”
楚云舒在椅子上微一运劲,默然感受片刻,点头道:“现在是铁布衫十三重了。”
楚云舒也不讲究,“呼啦啦”先喝了一大口,热乎乎带着咸鲜味的白粥送下肚,空荡荡的胃好像被什么东西熨平了一样舒坦。
“姓楚的自不量力,凭着一路铁布衫功夫就想和玄玉大师叫板,可惜了他第六关的修为,今日都要化为流水!”
他回过神来,发现并无地震,却是场上胜负已分。这胜负的结果大出于参加宴会的宾客们的意料之外。楚徵阳竟然胜了!方才震惊之下,有的客人掀翻了身边的桌子,有的任手中的酒杯掉落地上而仍不自知,有的下意识一拂袖子,桌子上的餐具全部倒了大霉。这些声音汇合到一起,就发出了一连串的“乒乓”声。
楚徵阳横了他一眼,硬气地道:“不碍事,只是锁骨被打坏了。快敷药!”
“老爹,您离‘老’字还差得远呢。”楚云舒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斜着眼睛望向楚徵阳唇边已不存在异样的胡须。
楚风萍闻言脸色一变,不由惴惴的望向李天胜。
“是!”小茵掩嘴轻笑,拖长尾音应道。
“大师真是慈悲心肠!”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玄玉倒在地上,双手掩面,来回翻滚着,鲜血从她的指缝中缓缓流出;她再无半点先前的风度。
毕竟是饭后,缓步而行最合适。
“现在是三月二十二日的上午,刚过了辰时。少爷您睡了一天了。”小茵笑着答道。
而这些声音丝毫掩盖不住玄玉凄恻的惨嚎声。
在楚徵阳、楚风萍惊诧的目光中,楚云舒弓腰弹起,主动迎上,人在半空中,周身骨骼一声爆响,全身陡然涨大一圈,随之右拳放长击远,后发先至,一拳捣中刘正南面门鼻梁正中;这时,刘正南的双爪堪堪触到楚云舒的外衣。
楚云舒在边上听得“三素云掌”的名号,心中一动,不由暗喜:“三素云掌?是了,这套武功可是玄玉身为黄庭观记名弟子的凭证,和灵蛇拳、伏虎拳、芙蓉刀、铁柱棍、白云掌、反手刀这些在民间流传了招式变化的门派武功不同,三素云掌是真正属于衡山派天柱峰黄庭观的秘传绝学,连招式也不外传,这回机会这么好,我要是不用阴阳眼探查一番其中的气血流注奥妙,我就是个入宝山而空回的傻子啊!”
想到此处,楚云舒抬头向楚徵阳看去,正好看到玄玉杏眼微眯,她寒声道:“姓楚的,你耳朵未免太好使了一些吧?”
边上的客人们见她这一手轻功使来飘洒自如,不带半丝火气,纷纷叫起好来。
接着就是七嘴八舌嘈杂的声音。
……
他这样想着,口中却调笑道:“胜叔,你又在胡说了,玄玉大师有何卵可缩!”
“哎,楚大侠,我是乘车来的,让我来送送你!”
菜肴十分简单,不过是稠稠的白粥一大碗,另外配了一小碟子送饭的腐乳。
“胜叔,刚才那一招是怎么回事?太快了,我没看清……”楚云舒吞咽着口水,小心问道。
“你这话不对。楚云舒这小子绝非瑶佳小姐的良配!玄玉大师的话说得十分在理。”
楚徵阳闻言沉声道:“你既然如此说,那我也不多做口舌之辩,早闻你从太妙真人处习得黄庭观绝学三素云掌,一掌三变、威力绝伦,可惜益阳城内有幸见识过这门绝技的人寥寥无几,今日就让楚某我抛砖引玉,给在座的诸位乡邻长长见识吧!”
“贼子敢尔!”李天胜一声怒喝!
“天胜,下面刘正南的事就靠你了!”见场中人都已被慑服,楚徵阳大笑道,同时他吩咐楚风萍道:“风萍,来,给你老爹包扎一下。”
李天胜略一打量,见楚风萍还在替楚徵阳包扎伤口,遂吩咐楚云舒道:“云舒,你将风萍的单刀取了,借他一用!”
李天胜扭头看去,劈手就是一把飞刀钉在这人面门,这人仰天缓缓倒下,手一松,“哐当”一响,手中飞镖落在地上。
“我再去给你盛。”
“那古井金气幻境,应该是不知多久之前m.hetushu.com.com,一位大能施展法术后,留下的不灭的痕迹。从幻境展现的内容来看,大概是那位大能用一道金气直击地面,然后那地方就变成了一口井。”想到这里,楚云舒不由打了个寒战,“一击之下,地涌清泉,这是什么威能?而且法术中的精神印记附着在古井之上,弥久不散,这是什么境界?”
楚云舒点点头。
李天胜目眦欲裂,偏偏刘正南两次腾空飞扑角度都极其巧妙,令李天胜投鼠忌器,顾忌楚云舒,不敢发飞刀阻拦。
“他是要拿下我做人质。”看着刘正南越来越近的狰狞得意嘴脸,楚云舒心中明了,下一刻,他的心思忽然被某种神秘力量尽数抽离,玄奇的景象出现在他面前:四野苍苍,一道合抱粗的柱形金气从天直贯而下。
四边宾客亦纷纷劝说道。
“刘正南,这些废话你就别说了。”李天胜冷笑道,“那柄鱼鳞钢刀是当年怀安在蓝山峒战场上的战利品,当时你说缺一柄称手兵器,怀安就将这刀送给了你,想不到,你居然将此物借给王昌文,好让他来对付怀安的儿子!我李天胜岂能饶过你!”
“诸位要是有什么意见,尽可以说出来。”李天胜在一旁阴恻恻的接道。
楚云舒越是回忆那记忆中的惊天一击,就越是心头火热,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在旷野中寻路者忽然发现了车辙的痕迹一般,不论通向何方,却也说明了前方总还有路可走。
楚云舒略略点头,算是还了礼。他穿过练武场,走到堂屋门口,敲了敲门。
“少爷。”小茵纳了一个万福。
“原来这次李家退婚的事,还有玄玉大师的意思在里面?”
“徵阳叨扰众位乡亲了,今日事,还请诸位做个见证。”楚徵阳右手虚拱道,这时伤处已被固定好,左手用衣物绑在胸前,虽然有些狼狈,却十分英姿飒爽。
刘正南从桌边绕过,缓步而出,他在场中站定,冷笑道:“怎么,黄面鬼,连口兵器都不给我?”
楚云舒点点头,用手比划了一个碗筷的动作:“小茵姐,有吃的没有?我饿惨了!”
“我家艄公老万,操船最稳,楚大侠可坐我的船!”
楚徵阳右手按在腰间暗器囊上,沉声说道:“李老先生,说话前还是多想想的好。”
两人同时落地,楚云舒神智恢复,只觉得全身力竭,手脚一软,扑倒在地。刘正南仰天摔落,李天胜疾步上前,见他鼻梁凹陷,面目一片模糊,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宾客们顿时个个噤若寒蝉,宛如木雕泥塑的神像,面面相觑。这些人说得不好听点,都是来捧玄玉臭脚的,论功夫,差楚徵阳不是一条两条街远,而且刚刚逞强的两位,一位已经“狗窦大开”,另一位更惨,倒在那里生死未知;至于之前的一位楚商,现在还幸福的昏迷着。
阴阳眼自动合上,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他其实是方才心神都被扯入到一个莫名的幻境之中去了,什么也没看见,包括三素云掌的气血流注奥妙都错过了。
楚云舒推门进去,见老爹就坐在那里,旁边是老娘陪伴。
“玄玉大师这一手轻功端的了得!”
“这就是三素云掌的力量么?”看着楚徵阳左肩如被大锤砸中的凄惨样子,楚云舒亦不由心惊,他下意识的看着玄玉掩面的一双素白手掌,“娘的,这三素云掌究竟是什么功夫,居然能催发出这般力量,连老爹第六关的铁布衫都招架不住,一掌之下只怕骨头都碎了!”
楚徵阳闻言看着他,神色复杂,半晌才笑道:“最近因为你的缘故,我总觉得自己老得很快。”
楚云舒再看楚徵阳,只见他右手做蛇形勾手在前,同时以目注指,指尖则随身体呼吸一起一伏,缓缓转动,虽然幅度不大,却每每能正对着玄玉的身形,毫厘不差。好似那右手真的化作一个蛇头,正盯着敌人。
楚云舒想到这几天参悟峨眉派伏虎拳秘传炼气法门所得的感悟,不由心头一片火热:“我这几日参悟伏虎拳法的行气之妙,越来越觉得其中精妙之处,要远胜于我之前修炼的铁布衫,若不是因为缺乏后面的炼筋、炼骨的功夫,我早就改学了。而这玄玉的三素云掌,传闻只有一招,名字唤作‘紫烟上下三素云’,不过论其玄妙之处,只怕还在伏虎拳之上,我要是能洞察其中的一些秘密,只怕对于铁布衫功夫的修行益处更大,这一趟我没白来啊!”
楚徵阳看着儿子抱头呼痛的样子不由闷笑。
从楚云舒的方向看去,可见到楚徵阳的左肩明显的塌下去了一块,丝丝血迹从内里渗透出来,浸染了一大块,并且左臂呈极不自然的下垂状。
念未生而拳先至!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向小茵问道:“老爹的肩膀的伤势怎样了?”
在楚云舒的阴阳眼洞察之https://www.hetushu•com•com下:百宜苑朴素的白色院墙、精致的荼靡花架、青砖铺就的地面,场上打斗的二人,神色各异的宴会宾客,身边的亲人,都一一如时光倒流般消逝隐退不见,大地渐次露出最原始的风貌,绿草如茵,四周矮树高枝、交映而生,只有一个古井,未曾消失,突兀的立在原来的位置,似乎在昭示着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即将发生。
李天胜恨他卑鄙无耻,不顾比斗规矩,冷哼一声,一脚跺在他胸口,刘正南手脚一阵抽搐,喷出一口血,顿时了账。
“叔,我好困……”楚云舒勉强抬头说道,然后再也止不住从灵魂深处涌起的疲倦,沉沉睡去。
他正想着的时候,玄玉已将袍角在腰间别牢了,露出雪白的绑腿和青色的云鞋,然后纤足一点,人如大鸟腾空,翩翩落在场中。
“少爷,你慢用。”小茵将食盒中的饭菜取出,一一在桌上摆放好,同时轻声道。
他犹自强笑着朝李天胜拱手道:“天胜老弟,咱们有三年未见了,这回做哥哥的哪里得罪了你,劳你和徵阳兄大驾,如此气势汹汹,找到此处来?”
楚云舒“嘿嘿”一笑。
小茵含笑退了出去,等楚云舒穿好衣服,她又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李天胜左手按刀,注视着他,摸摸退后数步。
“少爷,这罐子都不用洗了。”小茵笑道。
“哼!”右手边一个宾客怒哼一声,猛地站起。
楚云舒和楚风萍随步跟上,他闻言心中惕然:“这玄玉,其实功夫不差,可惜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少了一种无畏勇气,生死关头不能放手一搏,结果落得如此下场,自己今后可不能像她这般!”
剧烈的饥饿感促使楚云舒从极深沉无梦的睡眠中醒了过来,他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雕花床顶,“这是老爹家里我的住处。”他这样想道。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格,铺洒在室内,可是具体的时辰,楚云舒并不清楚。
玄玉叹道:“徵阳兄你真是冥顽不灵!”足下猛然发力,身形忽而在左、忽而在右,忽而在前、忽而在后,飘忽不定,叫人看不出她下一步要踏在何方。此时微风时来,吹动四周的荼靡花,无数雪白的花瓣在空中飘舞,场中道姑踏花而行,状若游龙,真是说不出的风流别致。
瓦罐子端上来,楚云舒连碗都懒得用,抱着罐子狂吸,到最后连内壁上的一点粘着的残渣都用汤勺刮干净了送到嘴里。
百宜苑中,依旧飞英如雪,却与人十分狼藉之感,院落中只剩下了无人过问的一个戏班子,主舞的乐伎软香玉看着被李天胜肩着离开楚云舒,不由目射奇光:“方才那一拳,只怕已经突破了铁柱棍法的藩篱,摸着了玉柱金身中‘擎天架海’的门槛,我听家师说,太妙真人在此潜修十余年,参悟玉柱金身之秘,莫非这百宜苑中真有什么玄妙?”她妙目四盼,一一扫过院落中的荼靡花架、古井等事物,却如之前一般,毫无所获。
场中楚徵阳对众人的评价恍若未闻,只微微一笑,朝玄玉做了个请的手势。
“哎呀!”老者头向后一仰,捂着嘴痛呼道。
楚风萍应了一声“是”,连忙取出装着伤药的小瓶子,将里面一些黄褐色的药末轻轻洒到伤处,然后就忙着固定包扎起来。
玄玉道姑玉立场中,脸色平静如古井无波,又似乎暗含中丝丝空灵的笑意,只听得她开口说道:“徵阳兄,本门三素云掌非是一般凡俗功夫,贫道经家师点拨多年,亦不过是略窥门径,未能登堂入室,一旦使来,并不能收发自如。这门功夫,一掌之中,分击敌人脾脏、肝脏、肺脏三处,且掌力外柔内刚、连绵不绝,即便以徵阳兄铁布衫第六关的修为,挨上一掌,只怕也难逃内脏破裂而亡的下场。徵阳兄,你修行也是不易,何必如此!只要徵阳兄今日向楚商和刘正南两位赔礼认错,贫道决不至于为难。”
“罪过,罪过,宁拆十座庙,不坏一桩婚。”
“楚大侠,我家的虎骨膏治伤最有神效,待会儿我就送到府上去!”
他拥着被子坐起来,顺手摇了摇床边的铃铛,并希望能有一顿已经准备好的大餐能及时的安抚他正不断抗议的肠胃。
还未等他有所想法,眼前的景色又是一变,一道合抱粗的柱形金气凝如实质,从古井高处的虚空忽然显现,而后笔直向下狠狠一捣,金气全数跌落撞入古井之中,严丝合缝,未有半分外泄;大地在这一撞之下猛然震动,楚云舒不由后退一步才站稳;幻境随着震动寸寸碎裂,真实的世界又如时光加速流动一般重新显现在他的眼前,先是百宜苑的院墙花架地面依次显现,而后宾客、亲人、比武双方露出身影。
方一转身,楚云舒心中警兆大生,一道恶风朝后脑处扑来。
“小茵姐好,现在什么时候https://www•hetushu•com.com了?”对于在将来有可能成为自己姨娘的小茵,楚云舒还是很客气的。
“玄玉大师,三素云掌不愧为黄庭绝学,果然非凡,可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大师,我胜了!”楚徵阳宣告的声音响起,虽然有些中气不足,可是语气里却有一种遮不住的神采飞扬。
刘正南闻言脸色忽青忽白,手足无措的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坐下了。
说着他扭头吩咐李天胜道:“天胜,等下若是我输了,咱们技不如人,自然任凭玄玉大师处置;要是我侥幸胜了一招半式,那就请你会一会我们昔日咱袍泽刘正南。”
楚云舒背着双手,走得并不快。
场边宾客“哗”声不绝,显然刘正南的无耻已远超他们的想象。
楚云舒从遐思中回过神来,转身拍拍楚风萍的肩膀,做了个“一切放心”的手势。
刘正南强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刚要说什么,李天胜一挥手道:“不管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听,你就等徵阳哥和玄玉的胜负吧。”
楚云舒上前行过礼,捡了边上的座位坐下,才仔细打量起自家老爹的神色来。
“省得,省得!”
楚风萍这时正用解手刀小心的挑开楚徵阳左肩处的衣物:伤处虽然皮肉完好,却已肿起了老高一块。
“这是小婢的本分事。”望着楚云舒的背影,小茵含笑答道。
灵云闻言,哆哆嗦嗦、畏畏缩缩的上前来,这时玄玉已经痛得昏过去了。
而一旁的舞伎似乎误会了她的心思,遂调笑道:“香玉,那个楚云舒,刚才是不是特别风度凛然?”
阴阳眼睁开,楚云舒心中生起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前世网上的一句名言涌上心头:“瞎了老子的氪金狗眼!”
“云舒,你看什么呢?”李薇环见自家儿子眼珠子乱转,知道方才的事被他看破了,不由脸颊绯红,嗔怒道。
楚云舒惊得寒毛都立了起来,只听得宾客们“嘶”的吸气声不绝入耳,“好快!来得好快!”他这样想道,忙张开阴阳眼去看。
“那不过是催他早点上路罢了。”楚徵阳淡淡笑着,神情极为满意的样子,“你胜叔昨天对我说了,他下脚之前,刘正南就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鼻梁都被你打得凹陷下去一大块,鼻骨内折,神仙也救不活。”
想通了这点,楚云舒对其余一切也都再无疑惑:“老爹的功夫已踏入外家巅峰不错,可知道这事的人,或者说知道了并有深切感受的人并不太多,为了能在这段时间里有力震慑那些意图投机王昌文的人,所以他借着玄玉挑拨一事做了眼前这场戏!”
见着楚徵阳如此声色俱厉,楚云舒心中顿时明了:“老爹这是为了我,而在拿玄玉立威!”
这时场上,玄玉已自北而东绕场疾走了大半个圈子,到了西北位置的时候,只见她忽然毫无征兆的立住,口中一声娇叱:“紫烟上下三素云!”话音未落,也不见如何作势,人已如轻云般飘起,一掌朝楚徵阳当胸打来!这一掌发招之突兀,场外宾客,连同李天胜在内,未有一人能事先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
说到此处,李天胜“嘿嘿”笑道,“却不想那婆娘见你家老爹拼命,居然临阵缩卵了,这么稍一迟疑,就被你家老爹抓住破绽,摘走了招子不说,连打来的一掌也失了准头,只把你家老爹的膀子打坏了。”
“云舒,你真不错啊!”楚徵阳正色叹道,“昨天那一拳,直接把刘正南送去西天了。”
楚云舒不再管她,他已经尽了善心了,回头去看楚风萍这边。
想到此处,软香玉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李天胜这时左手按刀,正碎步上前护住楚徵阳,听到侄子问话,也不回头,只是低声说道:“那婆娘的三素云掌好生厉害,一掌三变,同时击打人身三处要害,虚实难辨,你家老爹躲闪不能,招架不得,只好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回了一招‘妖蛇驾风’。”
……
“徵阳你何必如此护短!”
楚云舒摇摇头,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一切都是他自取的,要说天意,那也是天假我手而去此獠。”
“哪里,不是胜叔海补了一脚么?”
楚云舒应了一声“是”,就转身去取挂在楚风萍腰间的单刀。
“请族里的楚豪长老看过了,楚源长老也来看过了,老爷左手的锁骨碎了,一时半会儿只怕好不了。”
“老朽以为徵阳你这般做法实在不妥……”左首坐着的一个老者捋着胡须慢腾腾地站起来,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就觉得一道疾风扑面而来。
“天胜,兄弟我一时糊涂,你就看在昔日同袍的份上,高抬贵手一回吧。”刘正南哀求道。
不过楚云舒眼睛贼,先是看到桌子上摆了一碟子酒香糯米糕,顺着糯米糕看去,老娘指尖沾了少许碎屑,再一看老爹唇边胡须上也沾了不少……
“进来吧。”里头传来楚徵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