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老头子很看好我。”范含解释了一下什么是菲尔兹奖,然后说,“他们说我有希望拿菲尔兹奖。”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苏联的邀请函到了,仅仅邀请范含自己去苏联访问。
范含知道自己的分量有几斤几两,几乎可以肯定,这辈子也别想作出什么“重大突破”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自己连别人做出的“重大突破”都搞不懂。
但是各个工具箱……全是二十一世纪初各行各业发展的最高水平,除了许多扩展矩阵操作体现了三十年后的数学水准之外,就是那些专门的行业软件包。像自动控制、信号处理目前仅仅有一些探讨性的数值方法结论、至于金融、神经网络、模糊逻辑什么的,还几乎是一片空白。毕竟计算机刚刚开始在科学研究之中普及,想要它“渗透到人民群众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目前还指望不上。
“可不敢。”范含回答,“别人该以为我是开银行的,要不然怎么这么崇拜孔方兄?”
“哦?这么快?”范含挺奇怪。
※※※
“我想应该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蓝蓝说,“如果只谈可能性,也许所有立志的人都认为自己成功的概率是百分之百。但是我们知道,在他们当中,只有万分之一或者更少的人会成功,剩下的都是分母而已。”
“按照你的计划,这个项目有几十个方面,实际上,一共应该是几百个研究课题。”果然,老头继续说,“这些课题包括了应用数学的方方面面,你能够一口气全部提出来,看来也不简单呢。”
“是啊。”蓝蓝说,“回去之后就被观众们指责职业道德太差,不让嘉宾说话。”
“是。”范含同意。
“谢谢先生。”范含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承认老头子的眼光很准,“自己”确实是有这样的实力。想想传说中那些带着几辈子转世记忆的朋友,投胎到古代的某个时期,还不都是从小就是“神童”,一直牛逼到老么?哎,说“到老”有点含糊,自己原来在网上看到的那些记述这些传说的文字,都是写到半截就停下来了,像《石头记》一样再没有下文。不知道这些转世灵童们后来怎么样了,范含心里祝他们好运。
“应该是不会的吧。”蓝蓝说。
“哎?”范含问蓝蓝,“咱们的游戏机有出口么?”
“既然如此,再想想你自己愿意干什么?”蓝蓝说,“相持不下的时候,兴趣就是关键的一票。”
“这么看来,你真正放不下的绝对就是菲尔兹奖本身,而不是数学本身。”蓝蓝语气刻薄,毫不留情,“你获奖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罢了,让你这种人获奖将是对数学的最大侮辱。”
“我放不下的是菲尔兹奖。”范含说,“以前我连做梦都想。”
范含既然知道此人价值,就直接安排他进入内存开发小组,把当前的困难一说,然后亲切的提醒他:“能不能不用金属材料,完全用硅实现电路呢?”
“那你应该考虑一下了。”老头微笑着说,“只要你愿意,UCLA数学系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杂七杂八的事情处理完,就剩下MS的二期工程这一块了。
“怎么样?”范含指着这个图案问蓝蓝。
核心函数都是最常见的矩阵操作,除了经典数学早就搞定的那些普通运算之外,就是一大堆求逆、特征值、条件数什么的,还有各种矩阵的分解,QR、Cholesky、Schur之类的。这些也都算作是“经典”的数值方法,在六十年代以前已经发展成熟。所以范含列出功能让学生们编程,没什么麻烦,一个个都能写出来。
“然后舆论就变了。”蓝蓝说,“观众们开始指责孔方职业水准太差,身为解说员,转播比赛的时候居然说不过嘉宾。”
“我在想。”范含说,“如果是你处于这么难以下决心的时刻,我会不会这么劝你呢?”
“这是两码事。”蓝蓝说,“每个记者都会立志向普里策奖冲刺,可是真正能获奖的人总是极少数。”
“咳……”范含叹气,“这么说来应该是我把他害了。”
“他辞职了。”蓝蓝说,“就算留在电视台,以后也只能干点后台戴耳机的工作了。”
其实这么干也说得过去,毕竟FEEE的头一批游戏就是方块,第二批就是泡泡龙。如此说来,方方圆圆,也算是尊重传统。
所以,就算等到论文发表,范含的名字也应该是处于最不重要的位置上。除了引用,一般的叙述都会一笔带过,或者干脆提都不提,肯定不会过于引人注目。
几个星期下来,许多教研室都已经习惯了,只要范含围着一个人胡说八道一番,过一会这个人就会拿着一张纸兴冲冲地跑出去找他们家老头。
“其实也没什么。”老头说,“就是觉得你有这方面的潜力。”
“不好。”蓝蓝评价,“中间太空。”
自己目前就算在圈内也没有多高的正式地位,虽然这一段工作表现突出,但是在正式的各种档案和会议记录上面没有任何体现,就是圈内人也最多觉得范含“活泼好动”,到处插手而已。
“不是这么简单的。”范含说,“我必须努力十年左右。”
“那你还等什么?”蓝蓝说,“那就加油吧。”
装傻比装聪明难多了,范含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史称“六八一工程”的伟大壮举拉开了帷幕,这是一次应用数学发展历程中的巨大突破。从1968年1月开始的这个庞大计划,涉及了几乎全部和数学沾亲带故的领域。今后的三十年中,几乎所有的数学软件都是对于这项研究计划建立的框架修修补补。
童年梦想到此彻底破灭,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吧。
“还是听你的那些记者朋友说的?”范含问,“那时候他怎么m•hetushu•com.com样了?”
好在这些专业并不是没有理论,只是没有针对计算机应用的成熟理论而已。
刚才有人汇报说,有个人前来应聘,人事部门拿不定主意,想让范含看看。
“你现在不就是数学家么?”蓝蓝问,“这有什么好转职的?”
更郁闷的是,一旦数学家开始埋头苦干,往往就是一条路走到底。范含不否认,按照有些人在有些方面的研究趋势,最终一定会获得丰硕的成果。但是这些成果对于数学软件没什么帮助,写不出相应的程序来。看着数学家们的前进方向和自己的既定目标渐行渐远,范含实在没什么辙能扭转这种局面。这帮人都是怪物,牛脾气是出名的,就算范含采取强硬手段,估计也无济于事……魔法对黑龙和数学家无效。
内存的研究进展缓慢,主要是集成度做不到,现在的技术还都是双极晶体管,场效应晶体管成本太高。这个范含预料到了,硬件技术突破是勉强不得的,所以也不着急,慢慢来吧。自己能帮忙的极限也就是在关键时刻提醒那么一下。
“可是菲尔兹奖不一样……”范含争辩。
这个工程师也是仙童出身,叫杰瑞,小个子,和人高马大的汤姆搭档多年。
“干嘛?”蓝蓝说,“现在都快天亮了。”
“没什么。”蓝蓝说,“看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就好。”蓝蓝说,“睡吧!”
对于苏联情报机构的威力,范含当然明白,恐怕对于自己到底干过点什么,比自己还要清楚。现在看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许多国内外地下人士的注意,不仅仅是CIA。
所以范含顺理成章地把目标改为“菲尔兹奖”。
现在的时代,远不是这么简单。加上自己本来就是外行,仅仅知道一些名词而已。既然不能亲自动手参与研究,还是保持沉默为好,否则只会招灾。
“为什么要劝你转职?”蓝蓝继续问,“现在你干得不是很好么?”
“说实话,要是别人这么跟我说,我就不信了。”蓝蓝说,“但是你,说有把握,恐怕是真的有把握吧。”
“其实用不着那么烦恼。”蓝蓝说,“这不过是一个选择而已,冷静地比较一下两种选择的成本,计算一下回报率。如果你还号称自己是个数学家的话,做到这点小事应该不在话下。”
“什么事儿啊?”蓝蓝问,“最近每次我半夜醒过来,都看见你在那儿睁着眼睛咯吱咯吱地磨牙。”
但那时候是工业革命时期,材料基本上都是现成的,“泄露天机”也可以用“灵机一动”、“上帝的启示”之类胡话蒙混过去。
“好好考虑一下吧!”老头说,“作为数学家,你一定会得到菲尔兹奖的。”
“后来澄清了,电视台也帮着孔方说话。”蓝蓝说,“嘉宾愿意说,就让他说,这叫礼貌。”
“太狂了吧。”蓝蓝说,“竟敢把自己的名字当年号。”
范含刚开完会,有点无聊,就找张纸随手设计FEEE的标志。
“先生说的是。”
干着急也没用,还是不着急吧。
“四块芯片能到1k就成,做不到也无所谓。”范含说,“关键是技术要弄出来,别考虑成本。”
本来是想等Intel自己搞出来,可最近实在是等不及了,内存技术导致的局限太大了。范含最近有点缩手缩脚的感觉,什么都干不痛快。赶紧把内存弄出来,接下来的工作也好开展。
“谁说这是年号了?”范含狡辩,“别忘了FEEE的全称可是‘范含电子娱乐设备公司’,这是‘厂号’。”
所以,虽然范含的工作在圈内有许多人了解,但是外界对此几乎一无所知,顶多当他是个“联系人”,负责协调FOR和专家们的关系罢了。
好几天晚上都没睡着觉,范含失眠了。
“能搞定么?”范含问汤姆,某个前仙童工程师。
“先生说的是。”
“呃,目前还没考虑。”范含小心地回答。
“这次参与这个项目,我们这些老家伙才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老头说,“计算机的出现使得现在的数学和十九世纪的数学有了根本的区别,现在的数学家也应该和十九世纪的数学家有所区别才对。”
留下,赶紧留下!
范含以前打过招呼,凡是前仙童员工,尤其是公司内部的人介绍来的,一律留下。但是这个人,虽然是仙童员工,不过仅仅干了一个星期,并且没人介绍。确切地说,这个人是个意大利移民,刚到美国,仙童是他找的第一个工作,FOR是第二个。
当年爱迪生发明电灯的时候,试验了无数种灯丝材料,最后选定炭化纤维。为了找到最好的材料,试验了六千多种植物纤维,以及朋友的胡子,最后选定了日本的一种竹子。开始赢利之后,重新转回金属材料,最终定下了钨,一直沿用至今。前后用了好几年工夫。
“……”范含沉默,这个代价确实不小。
“枪毙!”范含顺手打了一个叉子,绝对不可能用这个图。
“最近不知道。”蓝蓝说,“几个月以前我还知道一点。”
“那还说什么‘有把握’?”蓝蓝嗤之以鼻,“十年之前就信誓旦旦,可别是大话。”
“怎么又开始磨牙了?”蓝蓝问,“是不是正在为拿图灵奖还是诺贝尔文学奖头疼呢?”
工具箱的开发可以说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先不提学生们怎么编码,就是解释这些函数的名称恐怕也得费上一番周折……不少函数都是直接采用“后世数学家”的人名的。
“行啊。”蓝蓝说,“有本事你就这么拿出去。”
“这几天你怎么了?”蓝蓝轻轻地问范含,“身体不舒服么?”
“这不结了。”范含说,“然后呢?”
※※※
比如说,如果自己对于硬盘容量不满https://www.hetushu.com.com意,提醒公司内的工程师们:磁头结构可以试试“具有层间耦合特性的多层膜”;材料可以考虑“钙钛矿型稀土锰氧化物”……下场会是怎样?
真是痛苦。
老头子们的目光一天比一天慈祥,范含的神经绷得一天比一天紧,难保什么时候不会露馅。终于,有个老头找范含谈话了。
范含必须东拉西扯,旁征博引地说废话,才能让老头子无意之间“灵机一动”。说得太含蓄了也不行,他们对于数学以外的东西,反应一般都很迟钝;说得太直截了当了也不行,范含的数学水平并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理解自己说出来的东西,只要碰上一句专业级别的反问,保证会哑口无言。
“啊……对不起!”范含扭头道歉,“吵得你睡不着了吧。”
等到上了大学,范含又发现“数学家”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自己撑死了也就是个“数学工作者”的料,目标再次降低。
范含好歹也是科班出身,受过正规的数学训练,只要肯花时间,学习过程本身当然不算什么难于登天的事。加上现在自己在圈内的面子不算小,只要脸皮够厚,估计有一抓一大把的“名师”指点,学起来更是事半功倍。今年,1968年,自己应该是二十八岁了,距离获奖年龄上界还有十来年,应该够了。
只不过,这么一来,就算内存芯片问题解决,也还必须重新设计内存控制器的电路部分,差不多处理器周边的模块都要推倒重来。工作量还是不小,虽然自己是知道一定会成功的,但是还是有点提心吊胆。毕竟IBM这个庞然大物在那儿呆着呢,压力明摆着,自己走错一步就赶不上趟了。
“你就现在这么干下去。”蓝蓝说,“早晚也能拿这种数学的那个什么奖。”
菲尔兹奖,在数学家,包括数学专业出身的人眼里,就是圣杯。由于是国际数学家大会颁发,其权威性可以算作圈内最高,比起诺贝尔奖、沃尔夫奖那样私人设置的奖项明显“正统”许多;由于大会每四年才召开一次,其含金量也可以算是圈内最高,物以稀为贵,比起每年颁发的那些奖项明显“稀罕”许多。
“哪里哪里。”范含厚着脸皮故作谦虚,“我不过是从商人的角度着眼,看什么地方有可能卖出计算机去,就往什么地方插手。”
“那就不一样了。”汤姆说,“哪怕就两位,也得考虑同步、寻址什么的,附加的电路可就多多了。”
“其实我看你这个人,如果不搞数学真是浪费了。”老头说。
后来长大了一点儿,听说诺贝尔奖没有数学奖,好像是诺贝尔与当时斯德哥尔摩大学的数学教授Mittag·Leffler争夺一位美眉失败,并且那个Mittag·Leffler发财的过程有些对不起诺贝尔,所以诺贝尔不想设个数学奖的目的正是要防止Mittag·Leffler得奖。
各篇论文的草稿也已经在准备之中,范含的名字一律排在倒数第二位。
“不好。”蓝蓝评价,“还是中间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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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还没有。”蓝蓝说,“不过,只要不是共产党国家就不管。”
“能。”汤姆回答。
“知道就好。”蓝蓝说,“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嗯。”范含也犹豫了一下,“仅仅理论上包括而已,就是忽略他们直接的订单。但是如果他们想从周边国家买了之后运回去,也不用特意拦着。”
“前一阵子有个教授找我谈话。”范含解释,“希望我转职当数学家。”
“为什么?”范含很奇怪,“难道说……因为那次转播?”
范含没动静,一直盯着蓝蓝看。
“啊,先生。”范含回答,“这只是职业兴趣,职业兴趣而已……呵呵呵……嘿嘿嘿……”
“嗯。”范含承认。
“又不是集成电路。”旁边的另一个工程师说,“我们拿烙铁焊的。”
“有啊?”蓝蓝说,“上回日本人还来打官司呢,你忘了?”
范含小时候,正是国人心气高涨的八十年代,处处都贴着“科学的春天”之类的标语。当时问小孩子的理想,绝大多数都是“科学家”,立志获得“诺贝尔科学奖”。当然,老师们会谆谆教导,“科学”分许多种,“诺贝尔科学奖”也分许多种。于是孩子们纷纷改口,要当化学家、医学家,想当物理学家的比较少,因为“物理学家”是四个字,不好念。
“先生过奖了。”范含极为惶恐,站在后人的肩膀上并不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
“那行。”范含说,“跟孔方联系一下,让他当东南亚的总代理。”
“算过了,不相上下。”范含说,“所以我才烦恼。”
“是,你说得对。”范含说,“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就是心里面有点不舒服。”
范含并没有美术天赋,也没经过平面设计的训练,画出来的东西当然惨不忍睹。“横平竖直”根本就是奢望。被嘲笑了几次之后,决定只用正方形和圆,有了直尺和圆规,再画不好,找条地缝钻进去算了。
“先生的意思是……”
“先生何出此言?”范含知道这种时候必须搭腔,否则就会冷场。
“喂,过分了吧。”范含说,“用不着这么打击我吧。”
“嗯……”范含开始琢磨,“先去设计吧,我最终要的东西是集成电路,当内存用。”
“枕边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范含感慨,“现在我才觉得你的可爱之处了。”
“呃,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范含说。
开始的时候多半会被人嘲笑,一旦有人照做并且成功之后,恐怕自己就会被绑到内华达州沙漠深处美军“第五十一区”实验室内解剖。
“图灵奖。”范含补充。
大约到了1968年3月底,这些和-图-书合作的数学项目上面成果斐然,差不多主要的框架理论都已经建立起来,剩下的就是慢慢的完善了。这个“完善”绝对会很费工夫,没有大量的数据检验,就不能肯定一些方法的有效与否。除非所有的验证工作都已经完成,数学家们就不会冒失的发表声明说自己做出了什么贡献。
明目张胆的直接邀请一个不知名的“外行”,并称呼其为“著名数学家”,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是,但是我说我能获奖并不是盲目乐观。”范含说,“就是说……嗯,即便是其他人看来,有接近百分之百的把握相信,我获奖的可能性接近百分之百。”
正因为如此,到现在范含打算弄个真正的图案,当然也首选自己动手。
“我说小范啊……”老头说,“看来你对数学很感兴趣嘛?”
最早,仙童有个家伙想到意大利工作一年,作为员工交换,1968年2月法金从意大利来到了美国,在仙童的日子里,发明了“硅门电路”,这个发现相当重大。以前的半导体元件都是用硅做基质,电路的实现还是用金属的,由于熔点不一样,导致加工困难,集成度不高。法金的发现导致了可以完全用硅实现一切,成本下降了不说,加工难度也降低了很多。后来,由于仙童仍旧沉迷于旧式的双极晶体管生产,不重视法金的创造,于是跳到了英特尔。在那里,法金继续努力,和霍夫一起研制出了微处理器4004,包括后来的8008和8080。但是微处理器的生产前景并不被当时的英特尔看好,受到打击的法金只好离开。在一个风险投资家的劝说之下,自己开设Zilog公司,开发了Z80处理器。
再后来又长大了一点儿,范含体会到了获奖的难度,再一次调整目标,能当个普通的数学家就成了。
“嗯。”范含轻轻地哼了一声表示回答,现在还不明白老头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就把圆缩小一点。”范含重新画,“现在比例合适了吧?”
※※※
“是啊。”范含说,“有了计算机之后,一部分繁琐的工作可以让给计算机来干,数学家的精力就可以发挥到其他方面。”
刚睡醒午觉,汤姆就过来了,造好了。
到了快要就业的时候,范含终于发誓“打死我也不”从事数学事业了。
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吧,范含想,摩尔定律大概是说,每三年集成度翻两番。历史上1970年的Intel才推出第一块DRAM芯片“1103”,容量1k。现在是1968年,拿四块芯片拼成1k应该能做到。
“不对,数学是科学的奴仆。”老头纠正,“不能应用的数学就像个雕塑,只是供人欣赏罢了。”
这说明,苏联的信息是通过情报机构得到的。
对于现在还在学校的人来说,都是本硕博一路学位拿下来,课程一路学下来,直到弄懂获奖的某篇论文为止。对于范含而言,事情还是这一堆,只不过顺序变变:事先找准后世某篇获奖论文为目标,瞄着它一路学下来,直到弄懂为止。
如果换作自己在旁边,一句话“试试竹子怎么样”,估计立刻就能赚钱;再来一句话“看看钨吧”,一步到位,从此衣食无忧。
“不怎么样。”蓝蓝回答。
“东南亚么?”蓝蓝犹豫了一下,“也包括印尼?”
“我想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你确切有把握能获奖的话……”范含说,“不是立志。”
范含没吭声,等着下一句。
自己的头一种处理器就是以Z80为原型的,范含想,现在原创者找上门来,看来确实是和FOR有缘啊。
※※※
渐渐的,范含那“敏锐的直觉”被老头子们注意到了。一些研究工作也开始听听范含有什么想法了。真正的考验来临了。
菲尔兹奖并不是终身成就奖,获奖者的年龄都限制在四十岁以下。与其说这个奖是奖励做出了重大发现的数学家个人,倒不如说是奖励重大数学发现本身。许多获奖者并不是多么功高德勋,往往是写了一篇重要的论文,当然,这篇论文背后下的功夫自然是了不起的。
“谢谢你。”范含说,“其实你还是关心我的。”
范含怦然心动。
“应该不是,数学家没这么无聊。”范含说,“况且,我确实有这样的把握。”
范含最初的志愿是“数学家”,目标是“诺贝尔数学奖”。
正是由于了解Matlab的伟大和三十年岁月的残酷,范含才强打精神,抱着为数学献身的觉悟与老头子们周旋。如果自己不亲自参与,时不时地提醒提醒,敲敲边鼓,那等到这个项目彻底完成说不定真的也需要三十年。
“有什么不一样的?”蓝蓝继续对范含批评教育,“有句老话,‘行行出状元’。只要是自己愿意干的事,最高成就的地位都是平等的,你凭什么认为这种数学就比那种数学低一头?”
“呸!”蓝蓝说,“我只不过是早点让你死心罢了,省得你整宿整宿地折腾,让人睡不着。”
“是啊……”范含同意,然后顺手在正方形的上下左右写上四个字:“范、含、通、宝”。
第一稿,外面是个正方形,里面一个内切圆。
从另一个角度看,家长老师们很早就教育孩子们“要有远大志向”,这是不是一种误导?根据调查,发达国家的孩子们许多理想都是“像爸爸那样做一个出色的园丁”之类的现实主义题材。国内的教育总是试图让孩子承受远超过他们承受能力的责任,或者说,是在把自己这一代对于未竟事业的遗憾转嫁到了下一代身上。这是别人希望孩子们说出来的理想,好让自己听着高兴,并不是孩子们自己的理想。本来想要“志当存高远”,结果成了“好高骛远”。
“正是这个‘其他方面’才重https://m.hetushu.com.com要。”老头说,“能够找出那些借以发泄精力的方面的能力,才是数学家最重要的能力。”
“我想也是。”范含检讨,“可能我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你心里有事。”
“哦,所以你决定改行了?”蓝蓝问,“并且打算花费十年的时间?”
“相比之下,数学基础的薄弱倒是可以慢慢培养。”老头说,“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成为数学家呀?”
连续画了好几个都被蓝蓝否决。
费德里科·法金?
“其实即便是基础数学的研究,也不过是先行一步而已。”老头说,“后来人再将这些成果进行应用……总之,一定要有应用。”
“是么?”蓝蓝不太相信,“别是故意哄你高兴的吧?”
如果仅仅是装聪明,只要吹牛就成了,即便被别人识破,也不过是招致一堆白眼而已。反之,如果装傻被人看破,今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范含当机立断,仗着自己和数学界的关系良好,主动将供求关系改为合作关系,伙同UCLA及其他大学数学系一起做这些工具箱。FOR出钱,数学圈出人;数学家们得名,FOR得利……当然一拍即合。
痛定思痛,所以这次FEEE最初的标志就是由范含亲自动手,一分钱没花。字体选用“Helvetica”,一种流行的无衬线字体。这款字体最早是由MaxMiedinger于1957年在瑞士的哈斯铸造厂设计的,这个字体的名称来源于“Helvetia”,就是瑞士的拉丁语名字。后来施坦颇铸造厂买下原始字体,发展成一整套字体族,六十年代传到美国,至今仍然应用很广。
“根据我们这一段的观察,你的创新能力实在是出色,几乎随时随地都有奇思妙想,不光是数学方面。”老头说,“比起那些学生们强得多,比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强得多。”
相信自己的员工,范含想。实际上,一来除了相信他们之外别无选择,二来他们本来就是“经过历史检验”的值得相信的人。
“OK。”两人告辞。
“这是个铜钱呀?”这次没等问,蓝蓝就直接说了。
对于许多问题,范含是知道采用某些方法处理是正确的,但是没办法让别人知道。按照自己的数学水平,没有源码,就很难自己实现一遍;帮助里面又没有特别详细的说明,没有“后世数学家”的论文,自己又绝对没本事自行证明这些方法的正确性。再加上自己一向冒充外行,就算提出建议也肯定不能过于精辟。
“看我干嘛?”蓝蓝很奇怪。
一个晶体管,一个电容,这就是范含理解的“动态随机存储器”原理。和内行一说就得,估计这个道理早就有人知道了,只不过一直都没造出产品而已。
“希尔伯特确实是一位大师。”范含字斟句酌地说。
眼看着圣杯就在跟前,能不心动么?
“哪里哪里。”范含说,“我已经下定决心,就奔着图灵奖了,这回不会再见异思迁了。”
这时候的法金仍然是无名小卒,按计划来到仙童之后,对那里的氛围非常失望。但是英特尔之类的公司由于刚刚起步,招的人并不多,并且个个都是很有名气的主儿。仙童跳出来除了诺伊斯、摩尔、格罗夫之类鼎鼎大名的家伙之外,更多的都是默默无闻的专业技术人员,这些人往往不会被风险投资家或者其他公司追抢,只能自谋出路。听说洛杉矶有个“FOR”专门接收仙童出来的普通员工,于是就过来碰碰运气。
确实是“一个晶体管,一个电容”,火柴盒大小,只能存取一位。
老头子们看得很准,现在的范含确实有这个能力。
恐怕范含这一辈的每个人都有过同样的经历,小学的时候被教育“时刻准备着,为了共产主义的实现而奋斗”;中学的时候被教育“五讲四美三热爱”,大学的时候被教育“搞好宿舍卫生”。顺序是不是反了?这好像不符合“与时俱进”的精神。灌输孩子们难以理解的大道理,仅仅锻炼了记忆力而已。
原来想的是很简单,还用瀑布模型,就像开发核心函数那样,按照计划自顶向下慢慢来。但是刚刚开始概要设计,就发现问题了,还是那种让范含有苦说不出的问题。
现在的FEEE,就是用“FEEE”这四个字母的无衬线粗体当作标志。简单是简单,不过看着不爽。其实这也没什么,许多西装革履的正经企业都是这种样子,顶多字体换换,加点装饰性线条什么的,就比如IBM。不过,毕竟FEEE是娱乐公司,标志还是活泼一点好。
※※※
好在每个老头子下面还有一群研究生,对于这些师哥师弟,范含倒不必忌讳,该说什么说什么。他们一般都被自己的导师安排了一部分任务,自己努力思索之下,加上范含在旁边时不时的捣捣乱,向某个方向搅和搅和,多半会得出一些初步的结论。这些结论肯定都是会向老头子们汇报的。间接的施加影响,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这不是日本国旗么?
“不是搞计算机的数学家。”范含说,“是那些传统的数学家。”
“对我而言,你和菲尔兹奖一样,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范含伸出魔爪,“来来来,让哥哥喜欢喜欢你……呵呵呵……嘿嘿嘿……”
“……”范含无话可说。
谁呀?
“是啊……”听蓝蓝这么一说,范含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只有中国的银行才会用铜钱当标志吧。”蓝蓝说,“圆形方孔的好像只有中国以前的硬币。”
“那你就搞下去算了。”蓝蓝说,“说不定成就不比那样干小。”
“……”范含无言以对,“最后结果怎么样了?”
“如果世界上只有菲尔兹奖,那所有的人都会去当数学家。”蓝蓝一针见血地指出,“现在算上诺贝尔奖,各行各业和_图_书
的顶级奖励多得是,不管获得哪一个,荣誉都是同样的。为什么非得抱着其中一个不撒手呢?”
“不是……咳,这么说吧。”范含无法解释,只好反问,“如果你知道有把握拿普里策奖,你会怎么办?”
“呃……合适倒是合适。”蓝蓝说,“就是看着有点不舒服。”
现在,UCLA老头的一番话,让范含的梦想再度死灰复燃。
“创造力。”老头说,“作为教书匠,我们可以教给学生们如何解决问题的能力,但是却不能教会他们如何去发现问题。这种能力是不可言传,只可意会的。”
图灵奖得主不见得都是理论大师,也有实干家。范含知道,1983年,K&R获得了图灵奖,理由就是他们对于操作系统理论的贡献,以及亲自动手的Unix实践。自己既然下定决心将此功劳窃为己有,估计获奖也是早晚的事。正因为感觉上太容易了,所以心里一直没重视。
既然自己的“数学潜力”已经被看出来了,范含更没什么忌讳,借此良机,索性直接参与到各项研究之中。开始的时候,许多人对于范含经常性的“妙语连珠”还是有些奇怪,后来慢慢地就习惯了。
“……”范含又沉默,自己确实是愿意搞计算机。
图灵奖是1966年美国计算机协会设立的,每年一发。由于美国在电子行业的绝对地位,这个奖项基本上就是计算机行业的最高荣誉,就像电子专业的ISO标准总是照搬IEEE和ANSI标准一样。另外,谁都知道,最精彩的足球赛事不是世界杯,而是欧洲杯;最好看的篮球比赛是NBA,不是世锦赛。
“行。”杰瑞说,“不知道您的目标是什么,我是说,集成到什么地步算作成功?成本要求多少?”
“啊,对。”范含想起来了,“有没有出口到东南亚的?让不让出口?”
“我不过是私心作祟罢了。”范含惭愧中,“每当想起肯花钱买我们的计算机的用户希望干点什么,就总是很没礼貌催着别人干活。”
这个人范含是很熟悉的,就是Zilog公司的创始人,从仙童跳槽到英特尔再跳出来单干的家伙。其实这也不能怪他,都是时也、运也、命也。
幸亏根据设计要求,这个MS仅仅是数值计算的工具,不涉及符号计算。范含知道如今的技术水平实现“符号计算”难比登天,所以就算了。正因为如此,虽然当时并没考虑到符号运算的理论还没成熟,但是仍然没露出马脚,躲过一劫。
怎么办?
“少废话,睡吧!”
“确实是真的。”范含说,“只要我努力就一定可以拿到。”
“这一段时间,你在我们的研究工作中起到的作用也是非同小可。”老头说,“前几天我们特意回顾了一下,发现大部分的进展当中都有你的影子,你提醒了很多人注意到了很多问题。”
“睡觉之前……”范含邪笑,“让我好好地表达一下对你的感激之情吧!”
“嗤!”蓝蓝冷笑道,“好了伤疤忘了疼!”
“数学是科学的皇后。”范含说,“数学本身的发展比商业应用更有意义。”
“我们也这样认为。”老头说,“其实我们的许多工作仅仅有数学本身上的意义,很难转化为商业应用。”
“嗯。”蓝蓝说,“据说混得挺惨。”
范含把正方形缩小了一点。
隔天见到老头子们,范含委婉的表示了自己的意向,认为自己从事计算机产业的研究,对于数学的贡献可能会更大。老头子们在遗憾的同时,也表示“人各有志,不便强求”。
“前一阵子你还跟我讲故事,说竖刁、易牙、开方三个家伙好好的男人不做……一个阉了自己,一个煮了儿子,一个拉皮条……绝对是别有用心。”蓝蓝说,“现在你眼下的事业干得好好的,非要转职干别的,比起他们三个来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嗯,努力吧。”蓝蓝说,“不见得比菲尔兹奖差。”
“知道就好。”蓝蓝不耐烦了,“睡吧!”
一般来说,对于这种“以老带新”的论文,比如各个学位的论文之类,署名第一位的当然是研究者自己,往后的按照排名顺序地位依次下降,最后一个署名往往就是导师的位置。
那就换一下,第二稿,外边是个圆,里面一个内接正方形。
“嗯。”范含承认,然后问蓝蓝,“对了,你知道孔方最近怎么样了?”
这样可以吧,范含想,现在走私的成本也不高,与其让印尼人自己走私赚钱,不如让“周边国家”赚了。不过,那些“仅限新加坡销售”的游戏机,到了印尼之后,就算坏掉,自己也当然没有义务去管。
“看来挺容易啊?”范含问,“下回多造几位。”
“难道电视台一直都没澄清么?”范含问。
“你个人有没有考虑过往数学方面发展呢?”老头继续问。
“其实你还是想继续弄现在这种数学吧。”蓝蓝问。
原来国内联想就张罗着换商标,因为“Legend”在国外几乎都被注册过了,最终传出的消息是,花了好几M的人民币,改成“Lenovo”。范含对于这个新词没什么感觉,听说词源是古代什么文字的一个什么词,反正知道很有道理就是了。看着最终的结果,倒是很眼馋,不就是挑种字体写一遍么,这种好事为什么不落到我头上?把那些钱只要分我一点点就成啊……用Windows自带的“画图”程序,三十秒搞定。
正是这样的一份邀请,让范含不能不慎重考虑。
“是啊……有点事儿我拿不定主意。”范含说,“这几天一直都在琢磨。”
“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老头说,“现代数学的分支越来越细,我们每个人都研究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像当年希尔伯特那样统揽全局提出问题的人可以说不会再有了。”